但……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这个人没有死在诅咒之下,不,是在我以为她死在了诅咒之下的时候,她偏偏又回来了,然后死在了一个无关的事情上。
那就是风月。
风月的愿望是可以保护自己的爱人,但是她的爱人美雪已经死了,她开始复仇。最后她跳河而死,这种死法要说是保护爱人的愿望已经实现,的确是有点牵强。
但,总比她替思瑶挨枪子更合理一些吧。
我想不通,仔仔细细地想着所有人的死,与他们的每一个愿望对照,所有人的愿望都实现了,就连最最荒谬的想要跟一万只吸血鬼共舞这种愿望都诡异地实现了。那么为什么偏偏风月是一个意外?
除非……除非……
我猛然站了起来,跳入了水潭中。
除非风月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她保护了思瑶,而她的爱人自始至终都不是美雪而是思瑶。
思瑶才是真正的杀手,她才是美雪的爱人,她一步步实施着自己的计划,而风月为了保护她把一切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思瑶才是真正的凶手,她不会让大爱与小爱在这个水道中出去的,她也不会找人来救我的。
只要我们都死了,她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见证人,她本来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最终会逃脱一切的制裁。
我跳入了水潭中,我必须要游出去,我要救大爱与小爱,虽然我知道这么做已经晚了。
可是我落入水中就变成了石头,身体每一块肌肉都被冻僵,一只无形的手仿佛抓住了我整个身体,将我向下拉。
最终我无法挣脱,昏死过去。
七日()
我看着小胖儿黑乎乎的影子,走了过去,摸了摸他的唇。小胖的嘴唇很干,就跟我现在很渴一样,我一直忍住自己喝水的*,不敢频繁地喝水,因为我必须判断小胖儿到底什么时候会口渴。
当我摸完小胖儿的嘴唇之后,我对小胖儿说,你看,你渴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小胖儿没有吭声,我知道他不会回答我,他的气息越来越弱,我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反正我是坚持不住了。
对了,我为什么没有死?
我也不知道,当我跳入水潭之后,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克服恐惧,但身体就好像是一块石头一般沉了下去,等到我意识消失的之后,恍惚间我感觉到自己的四肢正在扑腾,好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的最后挣扎。
等到我清醒的时候,我发现我趴在潭边,双手死死地抓着泥土。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上来的,但之后我又下去了。
确切地说,我马上要进行第十次下水,之前的九次我都是失败了,但我并没有死,我相信第十次我也死不了。
前几次我下水是为了小爱她们,后几次是为了我自己。
思瑶是真正的凶手,虽然我判断的依据很模糊,可我非常的害怕。思瑶是凶手,那么大爱小爱都会死在潭水里,我也永远会被困在这里,永永远远地无法出去。可我每一次在水中,大脑就会被冻结,之后我不知道时间过去多少。但折腾来折腾去,最终我放弃挽救小爱的计划了,因为如果思瑶真的要杀她们,这个时候早就死过了。
然后我为了我跟小胖儿能活着出去,一次又一次的下水。
思瑶不会找人来救我们的,我是最后的证人,所以我如果不拼一下,我跟小胖儿一定会在这里永永远远也不会有人发现。
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但时间估计很长,因为水潭里真的有鱼。
更巧的是,我在那个背包里找到了一个网兜,这网兜之前是装馒头的,他们带了许多军事干粮过来,例如压缩饼干与罐头,可是也带了一些普通的食品过来,估计就是在旅店自己做的馒头。
这馒头就是用网兜装的。
有了这个网兜,我找了根树枝把它捆上,做了一个简易的渔网。我并不擅长捕鱼,可这潭水中的鱼多还傻,在第一次奋斗许久之后,我居然抓到了一条很肥的鱼,之后越来越熟练,现在估计抓一条鱼的时间在一个小时之内。
而每一条鱼我都可以吃上一天。
我是直接把鱼摔死然后切成鱼片生吃的,我已经没有了火,但背包里面有军刀,这让我又一次感慨自己的运气不错。
可物质生活的简单维持,并不能满足人的基本需求。
我在这个山洞里要疯了,没有光,没有人陪我说话,黑漆漆的四周还总有东西来来回回地飞,我这个人想象力还丰富,老觉得死神就在四周徘徊。
想得多了,越来越觉得,我在潭水中没有死,这件事情真的很值得琢磨一下。如果让我理性点说,我怕水是心理疾病,是大脑主导的,当我进入水潭中,大脑开始封闭,等到缺氧的时候,大脑眩晕,于是身体开始自己做主。于是我自己扑腾回来了。但如果让我根据这么多经历来说,那个诅咒在保护我,它不让我死。
我不知道那个杀人如麻的诅咒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还让我活着,难道一定要在我二十六岁生日的那个凌晨十二点以一种玄妙的姿态杀了我,以此来证明它有多么的灵验?
想得越多越害怕,我给小胖儿喂了谁,在他的嘴里硬塞了几片鱼肉,之后直了直腰,看了看那个水潭。
我到底要不要进行第十次尝试?
每一次尝试,都让我经历一次死亡,不光如此,一直以来衣服的潮湿与这个阴冷的洞穴让我的体温很低,非常非常的低。
我不知自己到底能不能坚持过这一次,也不知道在这一次中到底能不能克服恐惧,可我如果不做,我跟小胖儿的死亡是早晚的事儿,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小胖儿的情况比我还糟糕。
如果我能出去的话,或许我们两个都可以得救。
我在水潭边瞪了好久,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的小胖儿,最终咬着牙跳了进去。
冰冷的水一罩住我的身体,我就感觉大脑一懵,然后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好像被扔进了冰箱一般,成了一块块冰。我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冰块,不,冰块还可以浮起来,我只是一个冰冷的石头,我直直地坠入潭水中。
我知道这一次我又失败了。
我的意识开始再一次丧失,我已经经历过九次,我很冷,也很害怕,我其实真的想就这样长眠在这个潭水中,化作鱼食,再也不经历恐惧与临死前的折磨。
可为什么这么难?
我再一次的醒了过来,这一次我居然没有半个身子在水中,而是整个人都躺在地上,四周的光让我睁不开眼。
光?
我的大脑还处于缺氧状态,我居然看到了光。
都说人临死的时候可以看到光,看到天堂。
难道我真的死了?
想到自己死了,我居然没有一丝害怕,甚至还有一点惊喜。
这些天的折磨已经让我早早就失去了求生*,我知道自己会在规定的时间死去,这个意念无以伦比的坚定,所以死亡对于我来说是命中注定,而我早就接受了命运的这种安排。
突然传来了人声,一个男人说,你醒了?
我愣了半天,好多天没有跟人说话,突然听到了人声让我如此的不适应,甚至有点害怕。
我转过了头,看到好多个人在这个山洞中,到处都是灯光。
那个人对我说,我是来救你来的,你能游泳么?
我摇了摇头,然后说,我不敢游泳。
那人说,没关系,我们带来设备了,一会儿你跟着我们的潜水员,他会给你一个氧气瓶,还用一根绳子拉着你。你什么都不用管,跟他出去就可以。懂了么?
我说,小胖儿呢?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那人说,我们也是刚刚过来,你放心,我会把你们都救出去的。报案人员说这里面有古迹,是么?
我点了点头,指了指里面说,本来有荧光笔画的箭头的,不过现在不一定有了。就在里面,岔路多,不太好找。
那人说,好,不用你操心了,我们会找到的。听说里面也困了几个人,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我打了一个冷战,那人说,你就告诉我里面还有几个人被困吧。
我说,五个,四男一女,不过那四个男人是毒贩。
那人说,好,好。你现在体温很低,你必须马上出去。
我说,今天是几号了?
那人说了一个日期,我算了一下,我在洞里整整待了两天多,而我的生命还剩下七天。
我穿上了潜水装备,跟一个潜水员用一根绳子连在了一起,我看到进入洞里最少有十多个人,不过大多数人都往深处去了,显然是找文物去了。留下了几个潜水员,小胖儿也是跟我一样的待遇,被人塞进了潜水设备中,然后用绳子连在了一起。
我最后看了一眼小胖儿,他应该还活着,真的没有想到我们两个居然可以活着出去,这到底是命大还是每到死的时间?
我跟着潜水员进入了水中,刚刚进入就感到身体一沉,意识又开始离我而去。
而我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那就是潭水中的鱼群在我的身边游过,似乎每一条鱼的脸上都带着嘲笑。
六日()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身上插满了各种导管,我按了按手中的呼叫器,一会儿就跑进来几个医生,看我睁开眼很高兴,各种仪器对我检测一番,然后没多说一句话就走了出去。再然后警察走了进来。
我估计他们已经等我很久了,我躺在床上,对警察说了几声谢谢。
警察笑着对我说,我们还要谢谢你们呢。帮我们找到了毒贩,而且还挽救了很多文物。
我说,她们呢?
警察说,对不起,都死了。
我一个哆嗦坐了起来,大爱小爱都死了?那谁报信救的我?
警察看我一哆嗦,急忙说,那个女孩很英勇,跟毒贩同归于尽了,四个毒贩与她都死了,不过情况很奇怪,好像是互相斗殴而死的,现场一片狼藉。
我这才知道他说得是神婆,我说,报警的女孩呢?大爱小爱跟思瑶,她们三个回来了么?我能见见她们么?
警察说,那我就不清楚了,一会儿出去我给你问一问。我需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先说一说你为什么回去古村吧。
我把自己知道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完,但我在细节上还是隐瞒了一些关于思瑶的推断,只要大爱小爱没事儿,无论如何我不想指证思瑶,毕竟她的安全也算是风月的遗愿了。
警察记录了一下,然后说,不觉得这个故事有点不可思议么?
我说,的确是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关于*的传说,你知道么?
警察说,土生土长的,早就听说过很多次。古村以前可是一个好地方,但后来交通太不方便了,也就没落了。其实现在城市化这么快,很多乡村都消失了,我觉得你们也就是自己吓唬自己而已。
我说,可是我认识的人都死了。
警察叹了口气,然后说,节哀顺变吧。我们针对这一次的事儿成立了一个专案组,我专门负责你,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你的口供我录下来了,回去会给组长统一对照,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回家了。
我说,能借给我一个手机么?我想给家里打一个电话。
警察点了点头说,当然,当然。
我接过他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猛然发现这又是一天,我的生命也就剩下六日了。想着之前过得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可到了最后,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时间似乎猛然加快了。我在山洞中待了两天,然后又昏迷一天,这三天对于我短暂的生命来说何等的珍贵,却偏偏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溜走了。
就好像是某一个玩弄我命运的上帝,突然之间懒得理我这个玩物了;又好像我是一个美女,本来让那个男人辗转缠绵恨不得一天所要千百次,可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突然就被人嫌弃了,连碰一下都觉得皱眉;又或者是某个作家,写着关于我我短暂生命的小说,突然之间想要完结了,不想写了。
我看着时间愣了半天,拿起手机给父母拨了过去,父母很着急,母亲说,怎么这么久没有打电话?
我故作轻松地说,也就是十多天啊。
母亲说,我跟你爸都打算去找你了。手机也打不通,网上留言也没有回应。你干什么去了?
我说,我告诉我爸了,我打算创作一部小说,然后出门散散心找点灵感,结果在山里手机被人偷了,没办法,才没给你们打电话。
母亲说,那就好,听到你的声音就放心了。
我沉默了半天,开口说,妈,我想你了。
母亲愣了一下说,怎么了儿子?
我急忙说,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想你们了。
母亲说,想我们就回来啊,反正你也是写小说,哪里不能写。
我勉强压抑住泪水,对母亲说,好,我有时间一定会去。
母亲说,也不知道一天天忙什么,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了么?
我支吾了一下,挂了电话,把最后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我不是忙,我是已经没有时间回去了。
要说人生最不幸的事情恐怕就是英年早逝了,但更加不幸甚至可以说残忍的是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只有我这一个独子,我很想他们,但我不能死在他们的面前。我不知道如果让他们看到我的死亡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打击,我宁可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悄悄地死去,让他们可以辗转听到我死亡的消息,而不用直面我的死亡。
这是我最后的孝心了。
我的泪水让警察愣了半天,他似乎想要安慰我,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我把手机递了过去,说了声谢谢。
警察说,不用,不用。你还有其他人需要打电话么?
我说,没有,但是我想要见大爱跟小爱,就是报警救我的那个。还有,小胖儿怎么样了?
警察说,是不是跟你一起救回来的那个?我也不知道,我都说了,我是专门负责你的,而且是今天刚刚分配的。因为你这件事儿我们成立了专案组,警察跟文物局联合执法,我们负责毒贩,他们负责清点文物。
我说,好,您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警察想了想说,没有,我尽快把你这件事儿处理一下,如果没有问题你就可以出院了。看你刚刚也挺想家的,回去待几天吧。还有,你说的那个朋友,我去给你问问,如果可能的话,一定让她们来看你。
我连说了几声谢谢,警察站起来说,不打扰你休息了。
刚刚走了几步,停下来对我说,对了,之前你是不是接触过一个叫韩卫东的警察?
我点了点头,那个警察说,他已经被抓起来了,初步调查被毒贩收买了。你放心,现在我们接管,清河镇所有的公安都不参与,你们的安全我们可以保证。
说完警察走了出去,我在床上躺了许久,直到点滴打完换药的时候,我向医生追问小胖儿的下落,医生也不知道,摇了摇头说只有我被送了过来。
只有我一个人被送来了。
我在床上躺着,却觉得事情不对劲,为什么小胖儿没有送过来?难道这还是一个局?
这么多天我经历的事情太多,我很想相信任何人,但实际上我不再相信任何人。更确切点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被人救了,到底是不是我沉在深潭或者我在山洞中的一个怪异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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