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在那里。
大家应该重点放在河边。
我没有见到这条河,想着也有道理,跟着他们爬上了山,在山上看到了所谓的河,河水说深不深,说浅不浅,没有浅到淹不死人,也没有深到一个游泳专业的大学生出不来。
我以前听说过这条河,清河镇清河镇,没有河怎么能叫清河镇。
不,我似乎听说过这条河,但是在我的记忆中完全就没有了,就消失了。
按照一个正常人的思维,一条离村子这么近的河,一定会给小孩子很深的印象,一定是他儿时的天堂。
可我的记忆中关于这条河的印象一点都没有,就好像我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一样。
难道这条河是我走之后才改路过来的?
我不太清楚,思瑶他们在河边走了一圈,喊破了嗓子,也没听到有人回应。
风月来到了我的身边,先说,你跟那个女人还挺熟的哈。
我哦了一声,风月说,你是不是来找她来了?
我说,是。
风月说,人家都结婚了吧。
我说,你也看到了,有这种婚礼么?
风月耸了耸肩说,你看看他们,找的地方根本不对。
我看着远处分散着走开找人的各个学生,也觉得地方不对,反问道,你觉得应该在哪里?
风月说,我不知道在哪里,但是我知道肯定没在这里。这是活水啊,要是真淹死在这里,这几天也该飘下山了,还在这里找有什么用?
我说,也未必有那么严重,说不上就是生气走了。
风月说,为什么会生气?思瑶说争吵几句么?这点小事儿至于走么?我觉得……这个地方很诡异,你也别老往好处想了,要有最坏的打算。
我勉强地笑了笑,风月看远处的人已经往回走了,她说,你说要去古庙是吧,我挺同意的,那个地方太邪了,我让他们跟你去古庙。
我哦了一声,风月对着过来的几个男生喊道,找到了么?
几个男生都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风月说,我觉得昨天那个古庙真的是有点邪,要不然我们去看看?你们敢不敢?
风月一句敢不敢几乎帮这群男生做主了,顿时几个男生说,敢,有什么不敢的,大白天怕什么?
另一个说,晚上也不怕,昨天晚上不是也去了么,怕什么。
等到远处思瑶跟神婆跑过来的时候,去古庙已经变成了不可改变的事实,我们气喘吁吁地又下了山,路上思瑶哭了,不停地抹着眼泪,神婆在一旁劝着,说的跟我刚刚说的差不多,就是结果未必会有那么坏。
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结果好不了,绝对的好不了。
其实到现在我也不太确定那天碰到的男女之中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大鹏,说不上就是另一个学生,我更不确定我那天摸到的那个肉身雕像是个什么东西,绝对不是人类的皮肤,也绝对不是木头或者石头,就好像是一个塞满东西的皮囊。
这么一个东西如果真的存在,真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男女的野合,我相信结果肯定好不了。
昨天的经历已经彻彻底底地击垮了我所剩不多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以前我的唯物主义仅存的理由是我没有见过鬼,我听说过的见过鬼的人大多不那么的可靠,至少不是我的父母之类不会用这种鬼话骗我的人。
但……谁能给我解释解释昨天我经历的世界?
难道是在拍电影?
下山的时候风月在男人的簇拥下走在了前面,思瑶这几个被男人遗忘的女人走在了中间,就剩下我自己走在了最后。
走一路,想一路,根本解释不清楚自己见到的与听到的,解释不了那场婚礼,解释不了儿时的诅咒,更解释不了这他妈的三十天的生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崩溃与理智的边缘走进了村子,我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冷战,再往里面走,路过了槐树,我抬头看了看,上面什么都没有。
看到所有人都在前面走,我小声地喊了几句,小不点儿,小不点儿。
没有回音。
好吧,现在是白天,但是晚上我真没胆量跑过来喊几嗓子,昨天树上那个到底是不是小不点?如果是别人,怎么可能认识我?
有的时候接受这种事儿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还是宁可欺骗我自己,告诉自己这中间有隐情,有其他的解释。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是如此倔强的唯物主义斗士。
我离开了槐树,感到有点害怕,快跑了几步,追上了思瑶。
思瑶已经不哭了,眼睛还是红红的,神婆叹了口气,让开了几步,给我们两个留下了点单独的空间。
思瑶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大鹏在哪里?
我摇了摇头。
思瑶说,那天晚上你到底去哪里了?
我说,我真的是发烧了,我跟你说我来了古庙,你却不信。而且,你确定大鹏是那天晚上不见的么?
思瑶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可能是早上走的。
我说,有没有可能早晨起来看到山里的空气很好,然后出去走一走?
思瑶点了点头说,他喜欢早练,很有可能。
我说,那就是了,我那天晚上去了哪里,真的跟大鹏没关系,我说出来你也未必会好受,说不上你还会……感到害怕。
思瑶说,这时候我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你说吧。
我指了指前面的古庙说,如果我不是发烧出来幻觉,我就在这个古庙里。
思瑶点了点头说,然后呢?你看到了什么?也是新娘子么?
我说,不是,昨天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古庙真的有点邪,我那天在这里面看到了一座雕塑。
思瑶眼睛瞪大了,然后说,庙里面有雕塑,有什么好怕的?
我说,不,你听我说,这个古庙一直都有个传说,也不是传说。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的,我的父亲那辈儿还亲眼所见,这里面供奉的是一个女人的肉身,几百年了,栩栩如生,是一个真人。
思瑶猛然站住了,然后退了几步,声音发颤,她说,你别吓唬我。
我说,其实如果真是肉神菩萨,也没什么好怕的,中国有很多这样的菩萨,九华山就有好几个。这都是得道的高僧,不会对你如何的。但……这个肉身菩萨其实已经没了,我听说文革之前就被人从庙里面拖了出来,吊在了树上曝晒,然后整个村子都臭了,最后被人给烧了。你懂我什么意思么?肉身菩萨已经没有了,我那天在庙里看到的肉身菩萨……我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思瑶说,会不会……会不会是人。
我摇了摇头说,不会,我虽然没有看清楚,但是我不小心摸到了,这种感觉绝对不是人的,就好像是……木乃伊。
二十二日(2)吊死鬼()
木乃伊三个字我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的,这是我这么多天一直都不承认的感觉,现在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不过思瑶并没有如我想象那般惊慌失措,她耸了耸肩说,你还真的是烧糊涂了。
我说,你不相信我?
思瑶说,你见过木乃伊么?你摸过么?
我摇了摇头,思瑶说,那你是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的?
我说,就好像是一个皮鼓,几百年的皮鼓外面的牛皮那么的干涸,偏偏里面又很饱满,你懂我什么意思么?我说不上来,就是你明明摸了一个死物,却能感觉到里面有生命力在跳动。我真的说不上来,但是如果不是我的幻觉的话,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我摸到的既不是死物也不是活物,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东西。
思瑶愣了一下说,魔鬼?
我说,僵尸。
思瑶这一次似乎害怕了,不过表现得还是很冷静,她说,你还是发烧烧糊涂了,你看,庙就在前面,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其实我想说昨天已经看过了,我特意看的,想着上面有一个栩栩如生的女人在冷眼看着我,然后吓我个魂飞魄散,可又什么都没有。
我看到所有人都在庙门口站住了,这些人嘴上说得很勇敢,其实都挺害怕的,肯定要比我还害怕。
人生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你害怕、恐惧,都不能成为你不去做的理由,因为有比让你害怕恐惧更重要的东西,但放在这里,不过十几个荷尔蒙过剩的男人为了博女神一笑而已。
要我看这就不太值得。
我走过去之后,学生们都没吭声,但是也没往里面走,似乎想要找一个领头的,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我。
其实我跟你们也不熟,也就是大了那么一两岁,没有必要什么事儿都让我领头吧,你们刚刚跟风月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尊老?
我嘟囔着,脚却跨了进去,快速地穿过了门口那几个奇怪的塑像,站在了小小的天井里。前面与左右三个房间,屋里面很暗,什么都看不到,在天井下大家又站了下来,我说,要不然我们分开找?我跟思瑶去前面,你们分开去左右。
一个男生说,还是一起吧,安全一些。
我说,大白天的怕什么?
男生说,魔鬼可不在乎白天黑夜。
我一愣,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在中国说一些解释不了的灵异东西,都会说鬼,很少有人说魔鬼。而且根据我多年的美剧经验,鬼是指鬼魂,与魔鬼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东西。在这里听到频频提起魔鬼这个词,真的让我想不介意也不行。
我承认小说写得我这个人有点过于敏感,我说,这里是中国,哪里有魔鬼?要是碰到也是见鬼了,大白天的见鬼,那才奇怪呢。
男生没吭气,一旁另一个男生似乎想要打圆场,他说,还是在一起吧,还有女生在这里,分开的话我也觉得不安全。
我点了点头说,前面昨天晚上看了,我们先去左面。
说完领头就进了左面的厢房,里面灰尘很多觉得很呛,刚刚进去眼前一黑,慢慢适应黑暗之后,风月说,你看,这里有脚印。
我想起那天晚上两个人就是在这个房间里面出去的,估计觉得这个房间太脏了,过去看脚印,果然是一大一小、一男一女。
风月说,思瑶,你看看是不是大鹏的脚印。
思瑶看了看,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另一个男生说,另外那个脚印是谁的?这么小,是女人的吧。
这个房间很小,里面破旧不堪,我小心翼翼地绕过了脚印,在里面四处看了看,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
屋里的味道也真的让人受不了,一群人看我摇头,都退了出去。
站在外面,一个男生说,不对劲。
另一个人说,有什么不对劲的。
男生说,这个庙我们来过,但是左右的房间我记得当时就是探头看看,什么也没有,然后没有人进吧。怎么就有脚印了?
一个人说,一男一女,我们这里就是大鹏跟思瑶谈恋爱了,思瑶,你跟大鹏来过?
思瑶摇头说,没有。
另一个男生说,那是谁?就这么几个女生,到底是谁来过?思瑶,真不是你?
我看思瑶的脸都红了,似乎有点生气,急忙说,这里面又不是只有你们几个人,昨天我的朋友不是女人?是不是你们的脚印很难说。
其实我已经确定是这几个女生的脚印了,不过是看他们逼思瑶太紧,不想让思瑶难堪。我刚刚留意了一下,这个鞋不大,至少那个高个的女人给排除了,剩下的几个女孩子看起来鞋都差不多。
男生说,这里还有谁?要不然回去问问你的朋友?
另一个人说,你敢问么?昨天那种情况,我估计醒来都不会记得了吧。这叫鬼上身,是不是,神婆。
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虽然说是实情,但是也用不找你们说出来吧。我说,能不能别废话,赶快找人,去右面的房间。
说完带头进了右面的房间,这里面更加的脏,连脚印都没有,乌突突的一片。
这种地方似乎没有再看的必要了,不过我还是进去走了一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土埋上了,我回头看了看,只有思瑶跟我进来了,其他的人都在门口探头探脑。
看得出来,他们对大鹏的失踪并不是真的担心,更多的是一种赶快解决好逃离这个鬼地方的感觉。
我心中有点不满,但是世间的人情冷暖自是如此,像我这种对陌生人的失踪抱以这么大热情的人,在他们的眼里肯定觉得我有什么隐情吧。
我其实也很想快点回去,把大爱自己放在房间里让我很担心,我快步走了出去,指了指正殿说,昨天我们都已经看过这里了,今天还看么?
几个男女都说不用看了,昨天挺吓人的,现在想一想都觉得害怕。
思瑶反对了,她说,昨天看得不清楚,进去走一圈吧。
风月说,既然都来了,就看看吧。
我哦了一声,快步地走了进去,在门口一下子就站住了,后脊梁上所有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一瞬间冷汗出了一身。
那个雕塑又回来了。
就站在大殿的供台之上。
不,它是悬浮在上面,我只能看到它的身体跟脚在半空中飘着,我看不到它的脸。
可是我却能感觉到它盯着我……
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死死地盯着我。
我觉得什么东西冲进了我的气管里,在我的身体里拼命地逃窜,好像是要占据我的灵魂。
我后退了几步,回到了阳光下,猛然弯下了腰,拼命地喘气。
我的动作把后面的人都吓了一跳,风月急忙过来拍着我的背,思瑶也走了过来,低声说,怎么了,看到了什么?
我指了指正殿说,里面有东西,有东西。
我虽然这么说了,可没有任何一个人很好奇地冲过去,都在我的身后站着,谁也不干往前走。
我现在知道这群学生比我还害怕了,我站了起来,胆战心惊地看着正殿的大门,在这个角度里面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我依然能够感觉到黑暗中那双盯着我的眼,什么东西一直都在看着我,瞪大了双眼等着我的到来。
我又走了过去,身子放在了门口,头伸了进去,看到一个人影还在那里飘着,我喊了几声,人影动都没有动,我再次走了进去,慢慢地靠近供台,等到破碎的布幔不再挡着我视线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吊在房梁上。
是一个男人。
我看不清到底是不是大鹏,这已经足够了,我跑了出去,低声说,有人上吊,我看不清是不是大鹏。
思瑶啊了一声冲了进去,神婆紧跟着冲了进去,风月没有动,却回头说,进去看看啊,等什么呢。
身后的男生都跟着跑了进去,一会儿思瑶跑了出来,哭喊道,是大鹏,是大鹏。
我却突然轻松了,这个感觉真的有点很混蛋,不过却是此刻最我真实的感觉,我感到一阵的轻松。
这种轻松感到底来自何方我真的不知道,可我感到四周的人都跟我一样的轻松了,然后是女声的尖叫,再然后是男生的尖叫。
几个男人的尖叫声混杂在女人的声音里,让身旁的风月皱了皱眉头。
风月并没有害怕,可她也没有走进正殿一步,她站在门外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冷冷地看着男生女生的惊恐不安。
我其实是最名副其实的旁观者,我看着风月,觉得这个女孩自始至终都让我有点震惊,我看到思瑶好像还打算回去,但是被神婆抓住了,神婆对身后的人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