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果正合我意。现在的我刚好打算依照那个「一般恋爱中情侣的常识检定」逐项依样画葫芦试试看。我定有想过维持个人的孤傲原则,不过看到铃木他们那种时下情侣恋爱的模样,好像也挺幸福的。一般来说,这应该也是女性都渴望的幸福吧?虽然我的双腿仍为这个决定发出不安的颤抖,不过只要能讨沙奈歌欢心,也未尝不可。
不过沙奈歌完全忘了有圣诞节这回事。她把自己的行程排得满满的,差点没把今天晚上也排进去。我原本想,她会在晚上前告诉我什么跟耶诞有关的计划,实际上却没有。在结业式结束之后,我一如往常地去剧团看他们团练,然后一起找个地方坐下来喝了下午茶便送她回家。
我在车站分手的时候,将外套口袋里那盒吸收我的体温,变得热腾腾的礼物递给沙奈歌。那是在创意派对买下的手机吊饰,事前曾为沙奈歌究竟喜欢什么而想破头,最后想到这个在我们初次见面的场合买下来的东西,或许颇有纪念价值,沙奈歌听了之后脸上露出些许喜悦。
「今天晚上——」
「啊,对,我得回家。家人要我在晚餐前到家。」
也对。沙奈歌跟家人同住,所以会有人等她吃饭吧?虽然这家伙完全忘记今天就是耶诞,不过她的家人就算没有举办派对活动,也该有一餐比平常来得丰盛的耶诞大餐?
「沙奈歌,妳知道十二项常识检定这东西吗?」
「什么?那是什么?我不知道耶。」
「这样啊——」
我简短地回答过后,便朝着以往回家的月台方向走去。既然她不知道,那我也没有继续开口的必要了。
一个人的家里跟想象中一样寒冷,不过到底是早就确定的事,我在回来前先绕到便当店,买了一份限量特价的烤鸡特餐,狼吞虎咽之后便将自己关进房里。
六迭榻榻米大的房间一共收容了我的衣服、寝具、书架,还有一部跟世界衔接的计算机。
这个空间虽小,却是属于我的世界,我确认眼前拥有的一切。
一切是否安然无恙?
没问题。
我躺到床上左右打滚着。
许许多多的疑问不断浮现在我的脑中。今天这么做到底是好是坏呢?多虑是我一向难以修正的坏毛病,不过一旦开始思考就停不下来。
我本来想照「一般恋爱中情侣的常识检定」内容来跑跑看——我有这种想法。不过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从头到尾只有自己在唱独角戏。
难道我该更积极地约她吗?还是我所送的礼物完全没有加分作用呢?
无论如何思索,就是找不出答案。
结果,我终究还是没办法像一般人一样,谈一场普通的恋爱吗?
方才吞进口中的鸡肉梗在胃里,彷佛无法加以咀嚼的情绪没办法消化。
——我真要寻求那种一般的恋爱关系吗?
难道我不再是一个孤傲的计算机黑客?我应该不是一个可以用「普通」两字加以衡量的计算机黑客吗?
一阵仿佛窒息般的痛楚,在我胸口蔓延开来。此时得不到答案的我,就好像一条缺氧的鱼,不断张开嘴巴渴求水中稀薄的氧气。然而,无论我如何努力地呼吸,也无法消弭这种令人窒息的感受。
我到底为了什么烦恼?
我到底又在渴求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我希望能够拥有一个与沙奈歌两人共享的特别世界。以自己的力量朝向职业声优迈进的沙奈歌:以自己的力量朝向顶尖计算机黑客的我。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携手走在我们的人生路上,然后偶尔可以牵着彼此的手一起回旋。
然而——
现在沙奈歌心里最重视的人是她的伙伴,她最重视的不是跟我共度圣诞节,而是跟同伴们一起享有那宛如棉花糖般的黏腻时光。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来电显示秀出沙奈歌的名字。
「对不起,这么晚打电话给你。我在想你今天晚上会怎么过。」
「我一个人在家。」
「这样啊。那个……谢谢你送我的手机吊饰。我回家以后马上就把它挂起来了,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
我才不要什么耶诞礼物。我只要听到妳的声音就觉得满足,只要听到妳笑,就会觉得开心。
——骗人!这是自欺欺人的说法。
「不要管那个剧团了,我才应该是妳重视的对象呀!」一股冲动,差点让我将这句老掉牙的话吐出来。不过这样的台词实在太平庸,平庸到让我差点就要笑出来。这样的反应当然说什么也要忍下来,要是连这种话都吐出口,那我真是被那些常识给彻底洗脑了。
唉,是呀!我受到那些常识的感染太深。
我被普通的恋爱关系这种常识冲昏头,结果落得自己白忙一场。
我实在不想再看到自己这般肤浅的模样。
我绝对不要再让自己陷入这种痛苦的漩涡.
我是孤傲的计算机黑客,我跟沙奈歌是孤傲的恋人,我们应该各自朝向自己的目标努力才对。我们之问所拥有的根本不是普通的恋爱关系。
果真如此,那我——
「我明天不去看你们团练了。」
我们暂时分开吧!
「咦?为什么?接下来的练习分量才会慢慢加重耶——不管年尾年初我们都不会休息的——」
「我是考生。」
「啊……这样啊。也对,对不起。」
我们得稍微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回归到孤傲战士的身分。为此,即便我得使用这般狡猾的借口那也值得。
我会一个人面对升学考试,沙奈歌也该专注于剧团的练习,我一点也不想去看她跟那些同伴们愉快相处的画面。
「广野,我明天也可以像今天一样打电话给你吗?」
「……Y。」
「谢谢,那我会把团练时发生的事情也告诉你,我一定会越来越厉害的。」
「OK。」
对了。要是我们维持这种距离,沙奈歌就会成为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沙奈歌了。
我挂上电话,此时耳边依旧回荡着她的耳语,这是甜美声音的余韵,是幻影。不过多亏这通电话,让只属于我的沙奈歌来到只属于我的世界。她的声音化成空气将我团团包围;虽说这跟那群迷恋动画声优的异族人相去不远,但我一点也不介怀。
「黑麻糬。」
《什么事?》
为什么这家伙又跑出来了?而且是到我这里来?现在的沙奈歌应该不需要这家伙才对。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虽然不可能是被赶出来啦,不地沙奈歌现在可是越来越充满干劲,像我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出现在她身边比较好吧?》
「那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好了。」
《不好意思,要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黑麻糬跑到我床上砰砰砰地不断跳来跳去,我有些畏缩地伸手触摸它一身仿佛在接触时,会将我整个人吞进去的外表,发现这家伙意外带有近似人类的体温。我稍微抚摸一下后,一把将它抓起往墙上扔去——你给我滚到那边去,不要离我这么近。
这么做对吧?这种距离感才是我俩之问应该保有的距离吧,黑麻糬?
螺旋般无限延伸的生活,依旧维持着严密的规律,不断朝着时间流逝的方向前进:即便看似一成不变,我的情绪却仿佛被拴紧的螺丝钉,每转一圈就变得更为紧绷。
考生是没有寒假的。就好像高中老师跟补习班老师常说:把握寒假做最后冲刺的人,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虽然我没有跟沙奈歌或老爹仔细提过,不过我的目标还是放在国立大学。对我这个考生来说,现在可是非常严峻的时刻。过去我时常挂在嘴边的「轻而易举」,这句话此时此刻逐渐从我嘴上消失。每当我解开一道题目、每前进一步,螺丝钉便又拴紧一圈。这根螺丝钉唧唧作响的声音,像是牵动我的脑神经细胞,将我的思绪紧紧纠结着。我几乎要忘记自己处事的节奏。明明这一切何时会结束早已确定,我却仿佛完全看不到那个固定不动的终点站,失去方向感,只是任由读书与计算机填满我的生活。在这个岁末新春交替之际,这样的日子已经远远超过「充实」两字可以形容,甚至于用「满溢而出」来形容都不过分。
电话里头每晚都传来沙奈歌的声音,她透过话筒将剧团准备公演的进度告诉我。
她说常常觉得没办法好好表现自己的声音:公演的剧本已经出炉,沙奈歌为了背诵台词每每忙翻了天,至于椎名,则是很快便把台词全都背熟了;他们的团练行程之中有安排几次预演,她却在预演的时候双脚打结,整个人在舞台上翻一圈;最后还告诉我,大家一起同心协力完成一件事情,带给她莫大的欢乐。
叙述这些内容时的沙奈歌声音听来有些孱弱,带着些许疲惫感。
「话说,主角是名为奈奈子与东实的两个女生。奈奈子在路上捡到一台数位相机,基于好奇偷看其中储存的照片,照片里有一个眼睛非常漂亮的女生,她被那个女生吸引。然后那台相机的主人——伸治登场,伸治打算介绍奈奈子给照片里的女生认识。照片里的女生就是东实;椎名饰演奈奈子、大关扮演伸治,而我则是被分配到东实这个角色。不过眼睛很漂亮这种设定,真的适合我吗……」
「绝对没问题。」
「接下来的故事就要请你来看我们公演啰。广野……你的课业还好吗?你该不会是要考录取率很低的大学吧?」
「超级OK。」
「真的吗?不过不要太勉强自己喔。要是考试当天搞坏身体,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健康到不行。」
「广野,加油喔。我们也很努力呢!大家的付出一定都可以得到回报的。」
「我的心态超级平静。」
「公演的宣传海报已经做好了,我们还请人家做网站。到底是很重要的活动,一定得要好好宣传才行。下次我把这些东西拿给你看。」
在一般人的观念里,大学升学考试怎么想,都比业余剧团的公演活动来得重要吧?不过我尽管知道这种话不能随便说出口,却觉得要是自己一时松懈,可能就会脱口而出——最近才理解到,何谓自我中心这样的字眼,虽然这种知识就现在的我来说毫无必要。
不过先不管我的想法,剧团的公演还是很重要的活动吧?活动……重要的活动。
这一句话让我尘封在脑海里的记忆碎片获得解放。
「沙奈歌——」
「什么事?」
「你们剧团的公演传单,有给那位老师跟长毛社长吗?」
「嗯?你说山野边老师跟伊葛雷司的佐佐木社长呀?当然有。他们说如果有空就会来参加。」
这样啊——这个剧团要在这两人面前展开如此盛大的活动吗?距离公演还有两个礼拜,对他们日前讨论的破坏计划而言,还有充裕的准备时间。
「广野,你会来看我们公演吧?」
「那天有大学入学中心考试。」
「啊——这样啊……不过我们的公演是晚上,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过来参加吗?」
「我想想看。」
「嗯。」
「睡吧!」
「嗯。」
沙奈歌的声音有如空中飘荡的游丝般微弱,不过在疲劳中却也藏不住她对公演活动满溢的期待。那是一种快乐即将引爆的预感、期许,还有渴望。这样的声音透过手机电波转换之后来到我耳边,温柔地将我团团包围,我完全可以理解她此时的愉悦情绪。
然而我的心灵,却相对罩上一层阴影。
山野边跟长毛社长会针对这次活动,拟定什么对沙奈歌他们不利的策略吗?这个诡计肯定会将沙奈歌的期待与椎名全神贯注的意志彻底击溃。不过话说回来,对椎名而言,也许将所有心力投注在这个剧团确实不是好事。就像山野边跟长毛社长说的,椎名这般优秀的人才,不适合跟那些业余剧团成员混在一起。这点就我站在一个孤傲的计算机黑客立场,是非常容易理解的。
然而沙奈歌肯定不会明白个中道理。相当然耳,这对其它剧团的成员也是一样。他们在完全看不透这点的情况下,不会对山野边老师跟长毛社长的计谋有所防备,也会轻易地着了他们的道。
要是沙奈歌能够理解我的想法就好了;要是她舍弃那些平庸的伙伴关系,跟我一起塑造属于我们的两人世界就好了。也许这样的渴望完全没有考虑到沙奈歌的想法,不过我却无法制止自己这样思考。因为我就是如此渴望着沙奈歌,并且难以自已。
黑麻糬在我房里咕噜咕噜地到处打转,我将它抓起来用手用力一压,没想到这么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便可以将它压成一小颗圆球。
《没想到我可以这么伸缩自如呀!不过不管体积变大缩小。重量还是不会改变就是了。》
要是我就这么把它压缩到史瓦兹旭尔得半径大小,让它变成一个黑洞,那么它是否也能将我这般闷闷不乐的情绪一并吞噬掉呢?
我将视线投射到那颗始终面带笑容的黑麻糬。
那副挑衅的表情仿佛正对我下着战帖:「你知道自己心中的黑色物体代表什么东西吗?」
我把手中的自动铅笔朝它扔了过去,结果这支自动铅笔不但被它轻而易举地闪避开来,就连它可恶的笑容都无法改变。
我又重新将自己脑中所有的疑惑与相关线索依序重新检讨了一次,不过始终找不出答案。
——可恶,明明大学入学中心考试就近在眼前,我却因为意想不到的问题,陷入心烦意乱的漩涡。5th ST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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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种考试都有出题倾向跟应考对策,这点大学入学中心考试也不例外。虽说大学入学中心考试比起其它各校的二次入学考试要来得简单,不过事实上出题的方向跟难易度,也不会永远维持在一个平均值上,因此针对大学入学中心考试的应考策略相对必要。
现在的我,正处于大学入学中心考试的全力冲刺阶段。
虽然我嘴上总是不时挂着可以轻松应付的说法,不过那也是在我能够维持自己一贯步调的前提下才算数。只要能依循自己的节奏、配合固定的背景音乐,这么一来就不会有问题了。这样的节奏一旦脱序,就只能相信它是偶发性的意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然而这很危险,我不是那种有着浪漫冒险精神的人。
因此我小心翼翼地维持自己的步调,专心准备大学入学中心考试。
但是——
为什么我会如此心烦意乱?可恶!这般令人感到嫌恶的情绪,径自从试题集与笔记透过自动铅笔爬上我的手腕,蔓延到心窝。
我是不是太紧张了?我是不是想太多了?也许多虑正是让我如此焦躁的主因。
我意识到自己脑中某个区块,始终保留给其它杂项做思考演算之用。
真是痲烦。
现在的我完全不像自己。过去规律的处事步调,此时究竟扔到哪里去了?不见了吗?不,它依然存在,只是隐藏在我的节奏后面,另外有一道失序的高频无线电波,正无时无刻干扰着我。
一阵脑鸣撕裂着我的思绪。
总觉得现在的我,似乎无法做一个纯粹以考试为目标的考生。糟糕,这么说来,我并不承认自己有什么数不完的烦恼,仅愿意烟一率承认当下遇到的问题,比想象中来得多罢了?
要将这些烦恼舍弃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我却无法做到。到头来,甚至这个无法执行的命令,都成为我烦恼的原因。
不过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学入学中心考试,竟然胆敢让我为它越变越神经质。
真是麻烦的东西。
沙奈歌每晚打手机给我的习惯始终没有停止。虽然通话时间不长(只有她睡前的一小段时间),
已经足够维系我俩的羁绊——至少对我而言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