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打电话,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口袋里洒什么也没有。
他端详着自己的手,他很久没这样看过自己的手了。
这双手昨晚用了很多力气,大伤了很多人。
这双手很白,很修长,没有任何皱纹。
这双手一夜之间变得好陌生。
但他还得考这双手吃饭,写字,养活自己。
这双手或许明天就要派上用场,因为他已经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昨晚他得罪了他不该得罪的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将这瓶牛奶喝完。
然后他趴在食堂的桌上,又进入了梦乡。
昨晚他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没有人来叫醒他,也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太阳已经挂得老高,死死地烤着这片土地。
有鸟儿飞过,不带走一丝荒凉。
他回宿舍换了一套衣服,洗了澡就会教室去了。
同学们对他的旷课见以为习,都没有问他去了哪里。
他看着黑板,动也不动,这一看居然看到了下课。
他还是盯着黑板,目光炯炯,仿佛黑板里头的墙壁也被他看穿了。
梁家福问他昨晚去了哪里,他没有回答。
他若是想回答,不用梁家福问他自己会说,所以梁家福识趣地走开了。
他突然叫住梁家福,拿起梁家福的手机拨家里的号码。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却不是他最想听到的声音,那声音还是林秋风的声音。
林秋风这次却没有令他太失望,给了他一串长长的手机号码。
林秋风语气很冷,急急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他打了这一串号码。
很长的嘟嘟声后,一个男生接了电话。
子轩认得出这是王瑜的声音,他心里一紧,问道:“王瑜吗?”
王瑜也认出了他的声音,冷道:“什么事?”
子轩小心地说:“方涵在吗?”
王瑜:“她不想见你。”
子轩的心又被重重一击,他的声音变得颤抖,他稳住情绪,说道:“你让她来接电话。”
王瑜很大方地放下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嘈杂,越是嘈杂,子轩越是不安。
果真是方涵的声音,子轩激动地喊了一句:“方涵。”
方涵没有回答他,他又喊了一句:“方涵。”
方涵这才冷冷地回应道:“什么事?”
子轩竟说不出什么事来,他问道:“你怎么会在王瑜身边?”
方涵:“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子轩震住,他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他强笑了一下,说:“信号不好,我听不太清楚,你说。。。。。。”
方涵:“不要再骗自己了,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子轩:“你不是方涵。”
方涵:“不要再说这种无聊的事,我还很忙。”
子轩:“为什么?”
方涵:“没有为什么,我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离婚吧!”
子轩心里又是一紧,他问道:“我们。。。。。。”
方涵:“这孩子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子轩大声道:“不是。”
方涵:“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
子轩的心就像被针扎了无数次,然后泼上冷水,结成冰,再被击得粉碎。
子轩抖得厉害,连话也说不出。
王瑜抢过电话,冷道:“表哥?”
王瑜又说:“她根本不会看上你,她只是玩玩你而已。”
子轩连音色都变得像另一个人似的,他问:“这孩子谁的?”
王瑜:“是我的。”
王瑜这句话不是说出来的,而是飙出来,就像一盆垃圾,狠狠地甩在子轩脸上。
电话已经挂了,无数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首先想到了那一晚,那一晚他们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方涵好端端地怎么会跑到晋安县的饭店去当临时工,两人又怎么可能发生那样的事?
方涵居然还能在事后找到他,这更是匪夷所思,这根本就是预谋好的。
然后结婚,再同居。
他甚至没有跟方涵发生过什么,在这场游戏中,他只不过是一个玩具而已。
那个很名贵的手机,不能说是“送。”而是方涵“赏”给他的。
他的思绪四处乱串,脑海乱成一团。
他又拨了家里的号码,林秋风让他回家一趟。
他立刻跑出去,冲过门卫的阻拦,他甚至来不及找班主任拿请假条。
本来不是很长的路,他感觉自己在车上坐了一整天。
他在市中心看到了通完临溪县的车,这车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坐过了。
他到了家里,还没到傍晚,张斌已经提前下班了。
林秋风把离婚通知书递给他,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可以背下来了。
这是离婚通知书,不是离婚协议书,这张通知书一到对方手上,两人就没有关系了,甚至连面都可以不用见。
这一切就像一场恶梦,可怕,荒唐,以至于子轩毫无还手之力。
他来到了他的房间,房间里有关于方涵的东西仅有几件衣服和几盒化妆品而已。
他把桌上的那几张字画揉成团,把所有关于方涵的东西全都扔进了一个箱子,再让林秋风把这个箱子处理掉。
他的情商还不算低,他绝不会让自己痛苦太久,他只花了一个上午就拔掉了所有的痛恨,唯一难于治愈的,只剩下心伤了。
他坐在电脑前,看了很多电影,听了很多歌,直到他认为自己的注意力已经被移走大半了。
他又偷偷地买了很多酒,躲在房间里独自斟酌。
这些张斌都看在眼里,但是张斌没有阻止。
张斌的酒量很好,这一点自然也遗传到了子轩的身上,所以子轩喝了很多还是没有醉。
张斌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喝酒,那时他还没有结婚,事业上遭到了重创,所以他喝了那么多酒。
第二天醒来,子轩看到房间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房间里一片昏暗,就像一间酒吧的包厢。
他身边躺着一条香烟,一个打火机。
电脑上的音乐还在放,是一首悲伤的流行歌,子轩第一次听出了流行歌的味道。
他用两根手机夹起一根烟,捂手点火,轻轻地吐出了一口圈,这老练的手法绝不次于一个烟鬼。
房间里就他一个人,他感觉世界也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空虚,还有无助。
从小他就有一句名言:“一睡解千愁。”
他不喜欢和别人计较,遇到不开心的事就回家睡觉,睡一觉就什么事都过去了。
他睡着了。
在梦里他没有看到方涵,他看到了阿尔卑斯山,看到了大溪地,还看到了皇后镇,那都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那是他的理想。这个理想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理想,这个理想后来被婚姻给禁锢了,如今重新绽放。
他看到了自己做着热气球飞到了云的彼端,他看见了阳光。
他睁开眼,他真的看见了阳光。
这一觉他足足睡了十四个小时,林秋风怕他有什么不测还偷偷地来看过几次。
他想到方涵,但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随即想到了学校,想到了朋友。
他先去理发店剪掉了自己留了多年的长发,然后再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
他确信自己已经忘掉了不愉快的事,他对着镜子前的自己给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他走出大门,对张斌说:“爸,你想做爷爷恐怕还要再等两年了。”
张斌听完摇头苦笑,放下报纸上班去了。
林秋风也松了一口气,起身回厨房继续做事。
子轩推开了院子里的大门,这阳光又换了一种颜色。
五十六
只过了两天,他觉得已经失去了两年的时光。
子轩来到学校里,只听说校董的儿子被打,找遍了学校都找不到打他的人,最后确定是外来人员,只好放弃寻找。
他对班主任说家里出了急事,一时忘了请假,还望班主任原谅他。
他都这样说了,班主任还能不放过他吗?
谁知班主任一转身,子轩的嘴角就露出了一丝诡笑。
子轩突然觉得喉咙里有一股气,忍不住咳了咳。
班主任回头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子轩笑道:“没事。”
子轩回到教室里,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面巾纸,把桌上的细灰扫掉,又擦了擦椅子。
孙香香正在发短信,子轩说:“你这只手机很漂亮。”
孙香香:“谢谢。”
子轩:“把它送给我吧!”
孙香香一惊,说:“什么?”
子轩:“我喜欢这只手机。”
孙香香笑道:“开什么玩笑,就因为你喜欢它我就得把它送给你吗?”
子轩从口袋中抽出伍佰元放在桌上,看了看孙香香。
孙香香的手机是一只直板手机,应该说除了发短信和打电话不可能还有其它功能了,这种手机在现在总价一般不超过三百块。
孙香香说:“给我个理由。”
子轩没有说话,伸出一只手搭在孙香香肩上。
孙香香一怔。
子轩笑着把那只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说:“谢谢。”
孙香香:“那张卡?”
子轩:“那张卡是我的了。”
孙香香推开了他的手,说:“把钱拿走。”
子轩直接把伍佰元塞进了抽屉里,笑着说:“我用完会还给你的。”
孙香香一只看着他,直到他离开教室还没回过神来。
子轩来到食堂,排队的人很多。
他不愿排队,直接走进了后台,端了桌上一份套餐
,把十块钱放在桌上。
连食堂的人都以为他是临时服务员。
子轩把套餐端到了角落里,角落里已经坐着两个人了。
一个是纪岚,另一个则是诗良,两人面对面坐着。
子轩就坐在纪岚身旁。
诗良问:“子轩,你这两天跑哪去了?”
(王诗良,临溪人。王瑜,临溪人。)
这两个人来自同一个地方,且都姓王,子轩便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直接避过了诗良的问题。
子轩突然转到纪岚身旁,说:“你今天真漂亮。”
纪岚笑了笑,说:“谢谢。”
同样的场合,同样的话诗良也说过,但是纪岚的回答却不一样。
诗良脸色变了变,子轩埋头继续吃饭,他吃得很香,很满意。
他第一个吃完饭,把整个盘子吃得连一粒米都找不出来。
过了不久诗良和纪岚也都吃饱了。
吃饱了和吃完了不一样,穷的人吃完了却还没有吃饱,富的人吃饱了却没有吃完。
子轩指了指两人的盘子,说:“把它吃完。”
诗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拿起汤匙继续吃。
在这种时代,没有把饭吃完反倒成了一种富有的表现了,纪岚也不知道子轩想干什么,他平生第一次把每粒饭都吞进肚子,她感觉这盘子要是被熟人看见一定丢脸死了。
子轩等他们都吃完了,然后从口袋中拿出面巾纸给他们擦嘴,他们更惊异。
子轩说:“粒粒皆辛苦。”
诗良和纪岚听完都走气着开了,子轩也离开了食堂。
宿舍,所有人都在。
子轩问胖子,“你叫什么名字?”
胖子说:“我叫屠忠国。”
子轩问瘦子,“你叫什么?”
瘦子说:“我叫屠中华。”
子轩说:“看来你们是兄弟。”
胖子无奈地说:“你怎么现在才知道?”
子轩:“没关系,不过我觉得屠忠国这名字不好,中国至少有一万个人名叫屠忠国。”
胖子说:“我知道。”
子轩说:“那我还是叫你们胖子瘦子好了。”
两人点点头,子轩终于主动和他们说话了。
梁家福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于是说:“子轩,怎么感觉你一回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子轩:“没有的事,只是以前比较忙而已,以后我会和大家好好相处的。”
梁家福笑道:“你说的忙不会是指睡觉吧!”
大家都笑了,这一天宿舍里很融洽。
五十七
下午,历史课。
考试后的第一节历史课,自然是讲考卷了。
历史老师问了一个同学们听了无数次的问题,“哪位是张子轩同学?”
哄堂大笑!
这次同学们还没有指他,他倒是自己站起来了。
他说:“老师不好意思,那天我有急事,所有没参加考试,真是不好意思。”
历史老师点了点头,子轩的表现很有礼貌,他相信子轩没有参加考试绝对是意外。
老师拿起考卷,说:“我们从第一题开始讲。”
他翻开考卷,说:“第一道题错的同学比较多,我国从哪个朝代开始规定同姓不能联姻,。517z。谁来回答一下?”
子轩举手。
历史老师说:“子轩同学,你来回答一下。”
子轩站了起来,“我国从唐朝开始规定同姓不能联姻。”
掌声鹊起!
历史老师笑着点了点头,说:“请坐”
梅若冰暗骂道:“这人吃错药了。”
子轩的样子终于像个学生了,这节课他没有睡觉,而且认真地听着,这一节课他给了历史老师极其良好的映像。
一下课梅若冰就过来了,他问:“张子轩,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
子轩:“家里有一点急事。”
这句话的意思可以理解成:“具体什么事情我不说,因为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梅若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说:“你看,我帮你找到了许多小涵的照片。”
子轩:“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
梅若冰:“不客气。”说完她把手机递给了子轩。
子轩一接过手机后,立刻将这些图片都删个精光。然后他将手机还给了梅若冰,露出了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表情。
梅若冰大吃一惊,迅速按了几下键盘,问:“照片呢?”
子轩笑道:“都被我删了。”
梅若冰更惊了,“你为什么把它们全删了?”
子轩:“为你好。”
梅若冰反问道:“为我好?”
子轩:“是啊!有这么一个漂亮出色的朋友,每天看着她的照片你不会嫉妒吗?”
梅若冰脸色苍白:“你疯了。”
子轩:“我没疯,我现在还可以背出《道德经》再加《唐诗宋词三百首》,你信不信?”
梅若冰柔声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删了这些照片?”
子轩:“亏你还说你了解我,同样的问题我不喜欢回答两遍,Understand?”
梅若冰:“少来,你刚才的解释根本就不能算解释。”
子轩笑道:“不是解释那是什么?”
梅若冰:“借口,可笑的借口。”
子轩笑道:“删了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又不是不要你这个朋友了,删了还可以再拍。”
梅若冰冷笑道:“你和她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子轩:“怎么说?”
梅若冰:“你以前在我面前称呼她为小涵,现在却只说了一个‘她’字,你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子轩:“你还不笨。”
梅若冰:“不要转移话题,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子轩冷道:“什么我们?我是我,她是她。”
子轩说完就离开教室了,梅若冰虽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但子轩的意思她明白。
五十八
下午五点,图书馆。
自从上次那次打架事件发生后,图书馆的人数既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
原因是怕死的人不敢来了,而喜欢看热闹的人却常往这里跑。
子轩来到柜台前,借的还是上次那本书。
柜台的管理员讶道:“你还敢来啊!”
子轩:“怎么不敢?”
管理员说:“校董的儿子现在还在住院,这里每天都有人来找你。”
子轩指了指自己变短了的发型,又指了指自己干净整齐的衣服,说道:“你看我像是个爱打架的同学吗?”
管理员:“不像。”
子轩问:“你有msn吗?”
管理员:“干嘛?”
子轩:“你应该知道我要干嘛?”
管理员:“有,但是不给你。”
子轩娇声说:“你给我,我给你一个惊喜。”
管理员说:“不要。”
很多时候,女人嘴巴上说“不要,”其实心里面求之不得,只不过碍于面子问题罢了,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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