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口中所谓的聊天无非是昨天王家死了一只鸭子,今天张家少了一头牛,实在是没有几句“商业价值”的话,这个道理他在图书馆的时候就深有感触了。
子轩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们来说一些有意义的话。”
岳雪理了理头发,问道:“什么才是有意义的话呢?”
子轩想了想,“比如科技,时政,人生这都是有意义的话。”
岳雪不冷不热地说道:“没兴趣。”
这就叫人各有志吧!你喜欢的,别人不一定喜欢。
就在这时,一只苍蝇从他们眼前飞过,子轩伸手一抓,没有抓中,那只苍蝇还在他头上飞来飞去,似乎不打算走,这让子轩有些恼怒。
岳雪笑道:“苍蝇才不像蚊子那样笨手笨脚的,所有要抓住它也不容易。”
子轩目光陡然一利,道:“不容易并不代表办不到。”
他说完拿起岳雪喝完的塑料杯,把杯子举起,然后疾速往桌上一盖。
他真的生擒了那只苍蝇,那只苍蝇在杯子里乱窜,那都是没有用的,它就算再多张一双翅膀也休想从这里飞出去。
岳雪说:“这样做不对。”
子轩说:“因为它是生物吗?”
岳雪说:“这倒不是,你为了捉一只苍蝇而浪费我一口杯子,现在这只杯子已经不能用了。”
岳雪言下之意是说,他这样做不值得。
子轩觉得她虽曾是一只鸡,但也有几分情调,他说:“这只苍蝇现在有三种死法。”
岳雪说:“它还有一条生路。”
子轩说:“这三种死法,一种是被闷死,一种是被淹死,还有一种是被捏死。”
这些话像极了武侠小说里一个大侠的口气,不过这都很容易做到,子轩确实不是什么高手,不过他的对手只是一只苍蝇,一只小小的苍蝇。
岳雪暗自叹息,她上一次见到子轩的时侯,子轩看起来还很平和,而这次看到他,他却多了几分阴暗。
这也难怪,子轩一生中对他影响最大的不是他父母,而是纪涵,每一次见到纪涵,他的人生观都会改变一次。
不过他自己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再怎么变,至少不会变成坏人。
可这世上,偏偏有些人做的事比坏人还可恶,他们扼杀天才,各家自扫门前雪;而有些是人坏,抽烟,喝酒,不思上进,但至少他们没有影响别人。
比如东南市的某位领导就一边提倡环保一边吐痰,这种人当死,新闻播出的时候,子轩差点就要将他和王瑜联系在一起了。
岳雪说:“如果我说把它淹死,你会不会真的去倒水。”
子轩没有说“会!”
但他确实“会!”
因为他已经起身准备去倒水了。
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岳雪突然快速拍中了那只杯子,那只杯子滚到地板上,苍蝇飞了出去。
岳雪已经看出了他是那个男主角,或许真相子轩也是前几天才获悉的。
她还不太确定,但她已经觉得子轩很可怜了。
子轩问:“为什么放了它?”
她故作神秘,“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杀气。”
子轩笑了,她也笑了,但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子轩在把那只苍蝇当初是王瑜的时候,眼神的确很恐怖。
她也不好说得太直接,于是说:“子轩啊,你最好安分点。”
子轩听不出她的意思,道:“一定一定。”
看来她是个很爱干净的女孩,因为她把那杯子丢进了垃圾桶。
她正在洗子轩喝过的杯子,她说:“房间里有电脑,你先进去玩会。”
子轩说:“年轻人不一定都喜欢这个。”
他确实不喜欢这个,否则他也不会来找岳雪了。
岳雪笑道:“我忘了,你比较特别。”
岳雪的话带有几丝敷衍的成分,她知道年轻人都爱听好听的话。
子轩仍坐在客厅里,她有意无意地问道:“子轩啊,你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经历吧!要不要讲一些来给我听听?”
子轩:“同为人,我经历的你也经历过,你问自己就可以了。”
这句话是什么道理?这句话哪能算道理,这简直是一句屁话。
岳雪明白他不愿多说,于是继续洗着。
子轩正要站起,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礼物通常是可以令人开心的,岳雪一听到礼物就马马虎虎地洗完了那只杯子,甩了甩手,明知一个小孩子拿不出什么,她还是满怀期待。
子轩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了那个盒子,盒子里放着的是一个绿手镯。
一只真手镯几百到几千人民币的都有,而一只赝品几十块几块就能在路边的小摊买到。
岳雪看了看那个镯子,叹道:“模仿得跟真的一样。”
子轩道:“这本来就是真的。”
岳雪一愣,看了看窗外,小声说:“你哪里偷来的?”
子轩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字字道:“不是偷的,是买的。”
这如果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送给她的也就罢了,可这是张子轩送出去的。
她有满脑子的问题想问子轩,但碍于自己学的是心理学,表现得太激动会被人笑,于是她按照重要与不重要的顺序一个一个问下来。
“你哪来的钱?”
子轩不敢说那些钱自己是怎么赚的,于是说:“爸爸给我。”
“你经常送这些东西给女生吗?”
子轩想送给纪涵的应该不算,于是说:“第一次。”
“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
子轩怕她误会,连忙摇头,“我没有别的意思。”
“为什么送的是首饰?”
这次子轩信心十足地说:“因为年龄不同的女人品位也不同。”
他答对了,岳雪笑了,岳雪道:“这个礼物我很满意。”
子轩说:“你满意就好,我希望我的朋友都能开心。”
岳雪问:“为什么不是每个人都开心呢?”
子轩说:“这是不可能的,人非圣贤,不可能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而且有些人不值得开心。”
岳雪点点头说:“你一定经历过什么,才把人生看得这么淡。”
子轩反问,“这有什么不好?”
她说:“你是不是不在乎钱,感觉花多少都无所谓?”
子轩说:“你怎么知道,不过我倒是觉得,钱多了也没什么用。”
岳雪说:“钱不会没什么用,钱有很多种用途,看来你不是真的懂得花钱。”
子轩在心里说:“我只懂的赚钱。”
岳雪收好镯子,她家里的东西也很多,她说:“你希望得到什么回礼?”
子轩问:“男人都希望从女人身上得到什么回礼?”
她脸色变了变,随即笑得灿烂,“我知道你在开玩笑。”
子轩说:“我确实是在开玩笑。”
子轩站了起来,走到玄关穿上鞋子,说:“我要走了。”
岳雪问:“那么快?”
子轩没有回答,她笑着对子轩的背影说:“你不是男人。”
子轩走了几步,走到门口的时候才转过身来说:“因为我已经是男人了。”
八十七
你说金钱这东西奇不奇怪?子轩上周抽屉里还有几十张一百元,现在只剩下可怜的一两张了。
他翻过每一本书,不放过每一个夹层,就算翻遍了所有地方,身上全部的钱都只能用“差不多”三个字来形容。
差不多,也就是也标准之间的大致距离刚刚好。
那些钱对别人来说是差不多,对他来说可不一定。
不一定对一个学生来说,就是不够。
这些钱连半只镯子都买不起,唯一能做的就是吃饭买东西了。
钱不多的时候,饭要吃普通的饭,东西要买便宜的东西。
如果按照他平常的标准,一天几顿饭,两瓶牛奶加一个面包,这样撑到期末还过得去。
可万一老师突然要他们掏三四十块买复习资料呢?或者钱乱扔又丢了三四十块,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钱是一个严肃的问题,没钱,这是一个更严肃的问题。
子轩想,最起码钱不能乱扔了,应该集中起来,以防丢失。
他一向不喜欢带钱包,因为他觉得钱包很重。
这天有人在教室里看到了一件怪事,张子轩居然会数钱。
子轩把钱全部摆到桌子上,一张一张地数。就像在啃瓜子,他数得有滋有味。
有时候连续数到三四张一块钱的便感到阴云密布,有时候突然数到一张五十块的顿感春暖花开。
数钱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子轩数完了所有的钱,大声道:“二百五。”
他这样说很多人都向他看来,他看起来像是在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的眼睛瞄到了桌角,看到了一个五角钱的硬币。
他把硬币放在那堆钱中,道:“二百五点五。”
孙香香见不得他者穷酸无比的熊样,说:“要不要赞助你一点?”
子轩:“不必。”
孙香香:“为什么?”
子轩说:“因为我会忘了还给你。”
孙香香点头赞同,突然说:“你欠我的钱还没还。”
子轩冷笑道:“你骗人。”
孙香香说:“没有,不信你翻一翻那本记事本。”
子轩无可奈何地抽出了一张五十块,孙香香按住他的手道:“你没有欠我。”
听到这话周围的同学都笑了,被耍的滋味终究不太好。
子轩感叹道:“要是能找到几个欠我五十块的同学,那日子就不用愁了。”
教室里当然没有他说的这种人,因为别人找子轩借钱子轩从来不记着,所以别人一定会还他。
子轩把钱折起来,用一条橡皮筋套住,用的时候直接抽几张出来,这样既美观,又方便,他洋洋自得。
孙香香说:“给我五块。”子轩抽出了一张五块。
孙香香说:“给我十块。”子轩抽出了一张十块。
孙香香又说:“把它们都塞回去。”
子轩顿感头大,这些钱既然抽出来就很难塞回去,他索性把橡皮筋一扔,说:“还是原来的方案好。”
他把钱都收好后,认真地看书。
把期末考完,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纪涵的是固然重要,但他不急。
纪涵可以为孩子等五个月,他在忍两个星期又何妨?
最近他有多用功,班主任都是看在眼里的。
只要他有这个意思,年段第一非他莫属,能为三班扬眉吐气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谁都看得出,他的心智极其成熟。
他都在努力了,其他人更不能落下。
这么多人在看书,这美好的气象,真是难得。
子轩在班主任走后放下课本,他说:“你以为人人都这么好预料吗?”
他笑着蹲下,班长也认真地看书没有注意到他,于是他又溜出了教室。
旷课不再是他的兴趣,而成了他的习惯。
他依旧站在这个小摊前,感觉风很凉。
他无法扼制自己完全不去想纪涵,所以他只能吃。
吃,可以暂时遗忘。
他在做的事,是把注意力从纪涵身上移到香喷喷的烧烤中。
得不到的,你越想,越渴望,越痛苦。
他会得到,他没有信心,但他一定要做到。
因为是晚自习,只有他一个客人,卖烧烤的阿姨也不急,她要把鸡腿炸得再熟一点。
子轩咽了一口水,继续看着油炸锅里翻腾的油炸品。
他趁空又去买了一瓶热牛奶,把牛奶连同鸡腿都放在食堂的一个桌上。
今天来的就他一个人,有吃的也有喝的。食堂里空荡荡的,感觉像是自己包下了一样,这种生活美极了。
他不奢望以后飞黄腾达,他只求眼前的快感。
这种人,便是会生活的人。
吃只能满足他生理上的快感,而精神上的呢?
遗憾的是,堂堂一所高等中学怎么会卖酒?
所以他吃完了以后,他首先想到的是纪涵。
为了不想纪涵,他做了很多事。
都是一些消磨时光的事,吃饭睡觉看书玩游戏,但他不聊天。
他不聊天,是因为他不让自己的思想停下来,他只要一停下来,他只要手上没事做,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她。
想,并没有错。
错的是命运,命运让你措手不及,你才会想。
可你若是自己不愿去争取,怪命运又有何用?
他确实很想把纪涵带回来,但如果每天都看着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也不能开心到哪里去。
他确实很想杀了王瑜,但他还不至于这么冲动,在这个社会,他如果真的杀了人,那他的父母怎么办?
或许,一切可以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到底该怎么做,这是一种抉择。
这种抉择,绝不像试卷上的选择题那么简单。
选择题你就算不会,就算不做,你失去的也只是几分而已,你失去的最多是一张文凭,而这张文凭随时可以再考回来。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不会再有了。
纪涵不是东西,纪涵是人,人失去了,就更难再找回来了。
选择题常常可以做对,因为你设想过,你所选择的答案是对的还是错的。
不,这根本就和选择题没有任何牵连,无论子轩选择了哪一种答案,都会有遗憾。
这道题当然也可以不做,除非他能忘得了纪涵,能放得下自己的孩子。
他就曾喜欢过梅若冰,可后来才发现,梅若冰只是自己忘掉纪涵的一个工具而已。
人生往往有许多选择,你选是选,不选也得选。
他又回到了教室里看书,只希望这个学期快快过去。
八十八
没有硝烟,但火药味很重。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如果没有风,你一定会以为现在是夏天。
现在是冬天,高一七班的这个考场里坐着四十几位学生,他们正等着入学后的第一次大考。
这个考场里最惹人眼球的是一位女生,她看起来很文静。
她只是坐在角落里,但没有人不注意到她,即使她一句话也不说。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却有很多人偷偷地转过头来看着她。
她没有丝毫的不悦,她的心情看上去一直很不错。
偶尔有几个同班同学走来向她说几句话,她也只是点点头。
有些人不必引人注目,他们也不喜欢引人注目,但他们本身就是一块磁铁,到哪里都吸引着别人的眼球。
这块磁铁也许是五官不正的乞丐,也许是青春靓丽的小姑娘。
这位女生便是后者。
如果她只是长得好看也就罢了,东南一中像样的女孩子绝不会只是一两个。
听说她是月考的年段第一,这就有点议论价值了。
有些人只会读书却不会打扮,有些人只会打扮却不会读书。
她很会读书,但是她不会打扮。她的脱俗的脸蛋本就不需多余的打扮。
她正是纪岚,她今天应该风风光光,趾高气扬地坐在那里等考卷。
可她却一脸懊气,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名气比她还大十倍的人。
这个男生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脸傲气地走进了考场。
他甚至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笑的是,他还没有睡醒。
有的女生已经在尖叫,“张子轩,他就是张子轩。”
他当然是张子轩,除了子轩谁还能让纪岚气得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
子轩一来,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她计较的不是这个,她和子轩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子轩可以说是她的姐夫,也可以说不是。
然而子轩并没有注意到她,他在来到考场之前并没有看座位表,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哪里。
幸好考场上只剩下一个座位,他认定那就是自己的座位,于是随便坐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根笔放在桌上,他只带了这些。
离开考还有几分钟,他伸了一个大懒腰。
纪岚只说了一个子:“喂!”
谁也不知道她在叫谁,但偏偏有很多人把头转过去。
纪岚没有反应,看来她叫的不是自己,只能怪自己多情了。
纪岚又喊了一声更大声的“喂!”
这次很少人回头了,纪岚直接喊道:“张子轩。”
子轩回头一看吓了一跳,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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