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定,故意皱眉,“现在是工作时间,谁让你们擅离职守的?”
这一次,没有员工再慌乱回到位置上,而是始终站在原地,哽咽地纷纷叫着“年总……”
年柏彦无奈了,放缓了语气,“诸位,我只是辞职,不是被送往火葬场。”
难得的一句话笑话,令一些员工破涕而笑。
叶渊也来了,走上前,没说什么,脸色却也难看。
“你们听着,你们中间有很多是我亲自招来的员工,从今天起,你们要完全服从董事长的安排,不能耽误工作,要兢兢业业,精石就是你们的家,你们是精石的一份子,为精石付出努力和汗水,是你们的责任和义务。”年柏彦最后叮嘱着大家。
员工们纷纷应允。
年柏彦见这一幕后,也放心了,径直走出精石。
员工们一路送到电梯,被年柏彦喝止了,要求他们都回去工作。员工们依依不舍,直到电梯门关上了,还在原地哽咽着不走。
现在是上班时间,偌大的电梯里只有年柏彦一个人。
他看着金属门倒映出的影子,心中,亦是失落。
这里毕竟是他奋斗过的地方,他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岁月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而今天,当他踏出这个电梯后,就再也无瓜葛了。
精石,真正成了叶家的精石。
他已经将手中股份转让,叶渊高价收购。
出了大厦,一大团的热浪就涌上来。
北京的夏天,出了奇的热情。
年柏彦今天没开车,原本想着打电话叫司机来接,突然想到自己辞职了,便抱着纸箱往前走。靠近路边儿的时候,有人冲着他吹口哨。
他回头。
迎面的是素叶笑靥如花的脸。
她开着他的车子,很明显是等候多时了。
年柏彦抱着纸箱走上前,看着她浅浅地笑,“我也变成无业游民了。”
“这很好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说的就是你吧?”素叶嘻嘻下了车,冲着他指了指,“箱子不重吗?”
年柏彦抿唇,将箱子放在了后备厢里,拍了拍,对她说,“这里面最重的就属你的那个相框了。”
当关系明朗后,某一天她就大摇大摆地进了他的办公室,从兜里拿出一个装有她照片的相框,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说,你钱包里有我小时候的照片,现在我再给你一个我长大后的照片,齐活儿。
他定睛一看,好嘛,纯铜的相框,巨沉。
她则笑道,这样,才显得我有分量。
他很是无奈。
素叶吱溜上了车。
年柏彦放好了箱子后,走到驾驶位拍了拍车顶,她探头,好奇地看着他。
“边儿去,我来开。”他道。
素叶撇了撇嘴,还是乖乖让到了副驾驶位上。
年柏彦上了车,发动了车子。
“你先带我逛逛四九城吧。”素叶甩过来一句。
年柏彦差点撞车。
“什么?”
“平时你都没时间带我游车河,现在空闲了,我们来欣赏一下北京的夏天吧。”素叶说着,打开了车载音乐,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高兴。
年柏彦怪异地看着她,良久后说了句,“年太太,你老公我失去工作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啊,早就猜到了,所以才来接你嘛,你看,我今天连书法课都没去上。”素叶喋喋不休。
年柏彦有点哭笑不得。
趁着红灯,素叶亲昵地扑他身上,笑盈盈道,“我只要想到你有时间陪我了,我就高兴。”
年柏彦叹了口气,“可是叶叶,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来兑现我的承诺。”
他说过要跟她好好度假,好好游山玩水,但绝对不是以这种狼狈的方式。
素叶明白他的意思,主动吻了一下他的唇,说,“柏彦,这样挺好,真的。”
年柏彦忍不住伸手,揽过她的后脑勺,压下脸,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
直到绿灯,后面有鸣笛声催促,他才放开她。
爽朗说,“行,安全带系好了,老北京胡同游开始了。”
素叶笑了,点头。
又揶揄了句,“亲爱的,那你要不要先换件衣服啊?”
“怎么了?”
素叶憋着乐,“没什么,你的衬衫好像有点湿呢。”
他胸前有一点濡湿。
年柏彦低头瞧了一眼,握着方向盘的大手有一瞬的僵硬。
是许桐的眼泪,还未干。
见素叶还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瞧,他清了清嗓子说,“哦,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洒了水。”
☆、还真是个孩子
洒了水?
连年柏彦自己都佩服于撒谎的自然。
从公司出来,他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拥许桐入怀时她留下的未干泪痕,许是他心情也不算太好,也就忘却了,经素叶这么一提醒,他才错愕反应过来。
他忘了是谁对他说过,必要的时候千万不能跟女人说实话,有时候美丽的谎言往往比实话更可靠。那么,此时此刻就是必要的时候了吧?
他开着车,心里竟有点惶惶不安,一时间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亏心事的贼,如果被素叶知道或看见刚刚那一幕,他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哦,洒了水呀~~”副驾驶那头,素叶的嗓音拉得很长,像是相信,但仔细听着又有点质疑。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一直盯着他看,眼神恶意又有点故意。
年柏彦匆匆瞥了她一眼,见她眼神怪异,心脏在胸腔里“扑通”跳了一下,他活了三十几年了,还没说让哪个女人看得心惊肉跳的。
干脆保持沉默。
素叶歪头看着他微抿的唇,还有,握着方向盘的大手看上去也很用力,抬手,去摸他胸口的那片湿。
指尖刚刚碰触时,年柏彦便故作轻松地拉住了她的手,与她手指绞缠,轻声道,“今晚想吃什么?”
这个动作看似很自然,却在素叶眼里有点纯心故意了,不经意想起有一次他衬衫上有酒气,她凑上前想去闻,他却用了十分自然的方式进行阻止。
这种伎俩用过一次后,素叶当然就明白其用意了。
暗笑,原来这个男人在对付女人上也没什么太多新鲜的手段嘛。
“咱们先逛逛,逛到吃饭点儿回舅舅家。”素叶没甩开他的手,而是低着头,把玩着他的手指头。
她特别喜欢看他的手指。
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有时候就这么与他的手指相交相缠时,她总会平添一份自豪。因为是双开采钻石的手,因为是可以耐心将不起眼的石头打磨成璀璨精华的手指,这么值钱的一双手,正与她的手指相扣,无名指上还戴着跟她同款的婚戒。
这样的手指,可以创造出最美的钻石,也可以拥她入怀,轻撩她的长发,抚摸她的脸颊,甚至,在她身上掀起万丈浪花。
她爱极了。
他的手指,他的人。
年柏彦见她一个劲儿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不知怎的又有点心虚了。
要不说人不能做亏心事,尤其是面对素叶这么敏感的女人时,年柏彦甚至怕她在他手指上能找到他搂了许桐的证据,比方说,什么纤维组织,再比方说,留下什么气息之类的。
但想想,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了。
她又不是勘测仪,怎么能看出这些?再说了,只是拥抱了一下而已,怎么会留下这些东西?
这么想着,心里多少放下点。
“还是别麻烦舅舅一家了。”年柏彦顺风顺水地接过她的话。
前方红灯,他放缓了车速,停了下来。
素叶总算放开了他的手,懒懒地靠在座椅上,说,“别婆婆妈妈的行吗?是舅舅让咱们回家吃饭的。”
得,他最后还落下个婆婆妈妈的称号。
他看着她的眼,*溺而无奈,“行。”
又看了一眼时间,说,“买些东西再过去,今天就先别转了,一会儿该堵车了。”
素叶鼓着腮帮子,“舅舅家都快能开超市了。”
“总不能空着手去,白吃舅舅家的像话吗?”年柏彦很坚持,绿灯亮了后他便改了路线。
素叶原本想说就算白吃也没关系,但话到嘴边儿就咽下去了。如果换做平时,她断然是会说这句话开玩笑的,但今天,她生怕触碰到他的敏感,毕竟他刚刚辞职。
她相信他还是在意的。
这种在意未必要挂在嘴上,像年柏彦这种男人,也绝对不会说在她面前诉苦。但从细枝末节就能看得出来。
例如,他一上车就将她赶到副驾驶位上,再例如,这次他很坚决地要买东西去舅舅家。
男人有男人的骄傲,而这种骄傲,是庞大的,不容人质疑和笑谑的。
所以,素叶改变了战略。
想了想,故意说道,“哦,你要是真想拎东西过去,倒不如去看看围棋吧,我舅舅的那套围棋白子儿可能被小嘎巴当玩具给玩没了,看看能不能补上丢了的子儿。还有啊,上次舅妈说你带去的点心特别好吃,这次去再给舅妈买点吧。”
这么一说,年柏彦显得挺高兴的。
他说,“那就重新买一套送舅舅,补子也不配套。点心嘛,一会儿我打个电话预定一下。”
“嗯。”素叶轻轻笑着。
心里想着,还真是个孩子啊。
车载音乐转为流畅的钢琴乐时,素叶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掏出一看,是许桐发来的短讯。
她稍稍挑眼看向年柏彦。
他正在开车,目视前方。
打开短讯。
“小叶,谢谢你允许我向他表白,现在,我的心情真的好多了。请放心,他是绝对爱你的,因为他是那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然后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爱的是你,心里只有你。”
许桐的短讯让素叶看了一遍又一遍。
每看一遍,她的情绪都有不同。
有心酸、有安慰、有释怀、还有欣喜若狂,最后,沉淀成满满的幸福。
她盯着“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爱的是你,心里只有你”这句话,看得每个字都要活了。心中炸开了姹紫嫣红的烟火,激动万分。
虽说有点小小的卑鄙,虽说也知道不能踩着别人的痛苦来够取自己的幸福,但是素叶还是在想,如果能够亲眼看见那一幕该有多好。
她不是想看年柏彦如何拒绝许桐。
只想感受一下,作为旁观者,听到年柏彦对别人说他爱她是什么滋味。
那一刻,光是想想就很感动,如果亲耳听到呢?
素叶的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敲动似的,微微晃动出一池的涟漪。
那么,年柏彦衬衫上的湿就能推断出来了。
如果猜得没错,应该就是许桐的眼泪。
再联想到刚刚他有意地掩饰,素叶更能确定自己的推断没错。
想着,抿唇,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旁边的男人问了句。
素叶赶忙删了短讯,收起手机,再抬眼看着年柏彦时,眼里的笑意如同溢出来的水,收也收不回去。
年柏彦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扫了她一眼,挑眉。
“老公,我爱死你了!”突然的,素叶扑到了他身上,十分地热情洋溢。
年柏彦被她这么搂着,又听见她说的这番话,心里自然高兴,忍不住笑出声来,“宝贝儿,我还在开车呢。”
素叶这次反应过来,但心中总是抑不住喜悦。
凑过身,在他脸颊上“啪嗒”一口。
年柏彦有点受*若惊,趁着车速减缓时,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情绪怎么转变这么大?”
“哪有,人家就是爱你嘛。”她笑嘻嘻地说。
年柏彦也笑了。
眼角眉梢尽是温柔。
————————华丽丽分割线—————————
又是夕阳斜下。
午后的余温还笼罩着北京这座城,哪怕只是离开数秒空调环境,也会热得汗流浃背。
年柏彦和素叶两人赶在了下班高峰期回到了东四舅舅家,虽说还不到六点,但道路也是开始堵得厉害了。停好车,素叶又在对面水果摊抱了个大西瓜,年柏彦见状,将手包递给她,“拿着我的包,瓜给我。”
“你已经拎了很多东西了,没事儿,我能抱得动。”
年柏彦二话没说接过西瓜,一并拎在了手里。
素叶拿着他的包,跟在他身后。
过街时,年柏彦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挪在了左手,很自然地朝她一伸手。
素叶便将自己的手递前。
他攥紧,牵着她过了街。
大槐树下,有街坊邻居在下棋纳凉,看见他们后,纷纷主动打着招呼,“你们回来看舅舅啦。”
两人笑着一一回应。
等进门的时候,有邻居说,瞧瞧人家这小两口儿,感情真好。
正是做晚餐的时间,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饭菜香。
素叶特意喜欢这个时候。
以前,老北京城还有很多未拆的胡同时,一到这个时间,载满槐树的深深胡同里总有柴火的香气,不似煤球那么呛鼻,也不像现代的燃气这般无味。
一个味道就是一处记忆。
而这记忆,一头拉扯着年代的变迁,一头还维系着人对过往的怀念。
小嘎巴早早就迎了出来,欢快地冲着他们摇尾巴,年柏彦狗零食扔给它,它便欢快地去大快朵颐了。
推开门。
年柏彦没料到今天来人会这么齐,微微怔住。
除了方笑萍和素冬,素凯也回来了,他竟还带着叶澜,更令年柏彦想不到的是,年柏宵也在。
见年柏彦愣着,素叶笑了,将他拉了进来。
方笑萍正忙着摘菜,听见动静后出来一看,是他们回来了,笑着说,回来了?外面齁热的,小叶,赶紧给柏彦盛碗绿豆水喝,我亲手煮的。
“舅妈您也太偏心了,我都说我爱喝红豆水嘛。”
方笑萍笑着责怪,“柏彦喜欢喝绿豆水不是吗?”
素叶无奈地看着年柏彦。
年柏彦笑着谢过方笑萍。
客厅里,年柏宵正跟素凯下棋,目不转睛的。两人在年龄上相差不是太多,所以能玩到一起去。听见年柏彦的动静后,年柏宵眼睛也没抬就开始大嚷着,“哥,快来帮我!”
“一屋子中国人,说中国话。”素凯沉稳说着,抬手,又吃了他一个车。
年柏宵一脸苦相。
在旁观棋的素冬哈哈大笑,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大蒲扇,招呼着年柏彦,“你赶紧来救你弟弟吧,他已经输红眼了。”
“我眼睛是棕色的。”年柏宵没明白素冬的意思,纠正了句。
素叶闻言,扑哧乐出声。
年柏彦走上前,一看,好嘛,玩起象棋了。
“你会玩中国象棋吗?”他问年柏宵。
年柏宵抬头,苦哈哈的一张脸,“素凯教我,但是,我总是输。”然后,拿起炮,不知道放哪儿好。
素叶也凑过来看热闹,抿唇笑。
“你会吗?”年柏宵被她笑得有点恼羞成怒。
素叶耸耸肩膀,“半吊子,但一定比你强。”
很显然,年柏宵又没明白半吊子是什么意思。
年柏彦看了一眼棋盘,无奈摇头。
年柏宵没看见大哥的表情,始终举棋不定的,素凯今天也难得悠闲,盘着腿儿,手里敲动着吃掉的棋子,催促道,“赶紧的啊,等着生孩子呢这么慢?”
他手里的棋子被敲得咯啠﹩}地响,弄得原本就迟疑不定的年柏宵更是烦躁,“喂,不要制造声音!”
“你这叫主观不努力客观找原因。”素凯笑道。
年柏宵抓了抓头发,顿时,成了马蜂窝。
没管。
然后抬头,可怜巴巴地瞅着年柏彦,眼神大有求助之意。
年柏彦抿唇浅笑。
刚要开口,素凯在那边马上制止,“哎,观棋不语真君子啊。”
年柏宵皱着眉头,他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年柏彦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唇角的笑扯得更大,终了还是没出声帮忙。
年柏彦的这个举动,让年柏宵大致明白了素凯刚刚的话,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嚷嚷着,“比赛还有外援呢。”
“玩不过就认输。”素凯激将法。
这招对年柏宵绝对管用,用力地挠了挠头,干脆将手中的棋子往下一放。素凯哈哈大笑,一下子将了他的军。
“我下错了!不算不算!”年柏宵反悔,赶紧上前抢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