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真是越说越离谱了,阳成和在家里听着早就按捺不住了,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也不顾阳成大婶的阻拦就跑了出来,大声嚷道:“水大娘你这样说太过分了,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子的!那个发髻是近清自己要求的,近香都告诉她不好看了,她自己非要,能怪谁啊!”
一听这话,水大娘更加生气,尖着嗓子高声道:“哟,是阿和啊,我说阳成嫂子,你们家阿和今天可也跟着近香那丫头一起欺负嘲笑我们家近清,现在还来跟我呛声,你也不管管?”
“孩子还小不懂事,水大嫂不要跟她计较,我代她给你道个歉!”阳成大婶一边陪着笑脸,一边拉着阳成和往屋里拖,“你给我回去,大人吵架小孩子瞎搅和什么!还嫌不够乱啦!”
“阿母!”阳成和的脾气一上来,那是谁都说不听的,何况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一使劲甩开阳成大婶的手就往外跑,一边道:“明明是她欺负近香!近香帮她梳头还要挨骂,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今天她还把近香推到了,近香背上的伤就是她干的!阿母你不要拉我!”
“你别胡说!”
“我没有胡说,本来就是这样的,大家都看到的!”
阳成大婶听了这话就没再多说,紧紧拉住阳成和站在院子门口听着。水二婶深信阳成和不会撒谎,本来她也奇怪,近香那么小心的性子是怎么摔成那样的,这样一听立刻怒火中烧,沉声道“大嫂,这事要怎么说?我们家近香的背上青肿了一大片,我都不忍心看,你是不是要给个交代?”
水大娘顿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但是很快她又冷嘲热讽道:“这里的邻里乡亲谁不知道你们两家关系好啊!就算关系好也不能乱说话,这么串通一气地来污蔑我们家近清算怎么回事!”
阳成和听她颠倒黑白,朝她家的方向大声喊道:“水近清,你给我出来!敢做不敢当,想做个缩头乌龟吗?”
水近清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还把这事给捅了出来。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她哪里还敢承认,于是就不说话。水大娘见状立刻有了底气,大声嚷道:“你们想要屈打成招吗?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做的!你吼再大声也不能扭曲事实!”
这样一通吵闹招来了许多人,大家都站在自己家门口看热闹,也有个别看不过去的过来劝架,都被水大娘一通乱骂给气走了,连朱大婶这样好管闲事的都没敢再劝了。水家兄弟知道要是敢出去劝架,自己被骂个狗血淋头不算,又要牵累祖宗八代,只好都躲在家里,闷头坐着不敢吱声。水近清早躲进屋去了,水近香也被她阿爹拖进屋里责令在床上躺着,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眼看这架就要吵个没完没了,阳成选等人再也坐不住了。其实刚开始吵的时候吴权就想出去说清楚,但是阳成选深知水大娘的脾气,想着让她骂几句就算了,他们这一出去只会添事,就劝住了他。吴权和张敞毕竟是客,也怕给主人家添乱招骂,所以一直竖着耳朵地在屋里等着,谁知道半天没完还越吵越过分了,阳成选也终于受不了了,只好一起出去劝架。
这事情最后让张敞给担下了。张敞礼数周全地给水大娘赔了不是,只说自己一时兴起,逗水近清开心,没成想口无遮拦惯了,一时胡说了几句把水近清惹哭了,请水大娘有什么怒气都往他身上发,不要连累了无辜的人云云。
再怎么说来者是客,看张敞的气度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水大娘不好说什么,骂骂咧咧几句就回去了。当然水大娘鸣金收兵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从水近清的举动看出来近香真的是被她推倒的。
第二天一早,张敞就借口说家里来信催他回去,吴权也跟着表示家里人盼得急。阳成选一家自然知道是因为昨天的事,只象征性地挽留了两回,吃过早饭就把他们送走了。。。。
第十四章
过了几天,近香背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有用力过度的时候才会有一点疼。这几天阳成兄妹往水二叔家跑得很勤,就担心近香一个人呆在家里闷得慌。
这天早晨,水二婶做饭的时候发现家里盐巴没有了,就打发近香去朱大婶家借点先用着。近香答应着出了门,出门的时候照例专门看了一眼院子口的那棵桃树。这一看就出问题了,水近香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借盐巴的事早被抛到脑后了,恨不得立刻把那人找出来大卸八块!原来院子口的这棵桃树是近香七岁的时候亲手种下的。她天天守着它,每天没事也要看个三五回,这桃树几乎和她一起长大,今年才第一次开花结果,谁知道不过一夜的时间,居然就被人砍翻在地,小指头大的小毛桃和树叶一起乱七八糟地掉得满地都是,那被砍的创口更是狰狞,像是在恶狠狠地嘲笑她一般。
正当她一肚子气又心疼得不得了的时候,一阵刺耳的笑声传来,笑得很是得意,转头一看,水近清正远远地站在院墙拐角处,龇牙咧嘴地朝她示威。
终于找到了正主,水近香怒不可遏,第一反应是水近清她们家门前那块菜地,水近清无数次表示过她特别喜欢吃那地里的青菜,当下想也没想地拔腿就往那块菜地里跑去。
水近清被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了一跳,等她反应过来,近香已经把那块地里长势正好的一畦菜一通乱拔,糟蹋得差不多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的菜地被又踩又拔,弄得一片狼藉,水近清气得两眼直冒烟,一阵猛跑,冲过去就跟近香扭打起来。
两个人又掐又拧,拽成一团,更把旁边的菜地也糟蹋得不成样子了。树不是水近清一个人砍的,水明镜水明泊兄弟就跟在身后。水明镜对这个妹妹极为护短,现在看到她们打起来,立刻飞奔过去帮忙。三个人扭打成一团,水明泊又是着急又是害怕,赶上去拉了这个又拉那个,奈何他人小力气也小,架没拉成,自己倒被踢了好几脚,心中一急,竟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水二婶等着盐巴下锅,却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只好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刚出门就听到一阵吵嚷声,再一看却是几个孩子打起来了,急急忙忙奔过去拉架。大清早的就打架真是让她一肚子的火,然而她最气不过的不是几个孩子打近香一个人,而是水大娘就在旁边站着,却不出声制止,就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打。
水近香只有一个人,却是不管不顾地,拼了命地跟他们兄妹对打,那股子发狠的劲让水二婶大吃一惊。等水二婶终于把他们几个拉开,水近香的头发已经跟鸡窝一样了,衣服也被撕开了好几个洞,当然水近清兄妹也没讨着便宜,水明镜脸都被抓花了,水近清的手背上被咬出一个深深的血印,头发也被扯散了,一小撮还在水近香的手里抓着。
水二婶心疼近香又恼恨水明镜兄妹,但是孩子打架,总不好太过偏袒自己家的,于是把水近香拎在一旁,呵斥道:“你现在能耐了啊,居然敢打架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这话自然是说给水大娘听的。
“啊呀,怎么打起来了?”水大娘终于施施然走了过来,刚一走近脸色立刻就变了,水明镜兄妹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伤显然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只听她连声叫唤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哟我的明镜这脸都花了,留下疤可怎么是好啊?明镜你疼不疼?”说着又冲水二婶道:“我说老二媳妇儿,你也该好生管着你们家近香些,这么凶悍,你看看我们近清手臂上的牙印,咬得这么狠,怕是一辈子都要留下印子了!啊哟,连明泊都被踹了,他可是弟弟,怎么也下这样的狠手啊!”
水二婶本来就恼恨她刚才袖手旁观,现在听她只顾着说近香不对,脸色也不好了,冷声道:“我刚才看到大嫂也在,怎么不拦着,就由着他们胡闹?你们家三个打我们家近香一个,明镜都是大人了,也不觉得害臊!说到哪里也是我们家近香吃亏受欺负了,怎么也轮不到大嫂你来叫屈!”
水大娘指着地里稀巴烂的青菜,大声道:“老二媳妇这还有理了?我本来说都是亲兄弟我们吃点亏就算了,你倒好,反过来说我们不对!你看看我这好好的一块地被糟蹋成这样,这已经是我们家最好的一块地了,你让我们接下来每天只吃汤饼吗?”
水二婶看了一眼满地狼藉,也觉得近香做得有点过了,但是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于是对近香低喝道:“怎么一回事?”
“是他们先把我的桃树给砍了!”水近香一阵委屈,刚才水明镜的一脚重重地踹在她的脚踝处,现在一沾地就疼,两只胳膊也被拧得生疼,还有颈子后面也被打了好几拳。
水二婶看到近香龇牙咧嘴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有很多暗伤,又听她这么一说更加是气,怒道:“嫂嫂也听到了,明镜他们砍了近香的桃树!那棵桃树是近香种的,她一直巴巴望着结果,好不容易今年才结了十多个桃子,也没招谁惹谁,就这样让他们砍了!泥人也有三分泥性,这事还真怪不得我们家近香。昨天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今天又做出这样没德行的事情来,真不知道你们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一群人欺负近香,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就是拼了命,我也会还回来!近香,我们走!”
“你还有理了,你给我站住!”水大娘在后面大呼小叫,又一阵破口大骂,水二婶也不理她,一阵风一样地拉着近香就走。刚走几步就觉得近香走得慢,回头一看才发现她正用一条腿跟着她跳,真是又疼又气,蹲下身来背起她飞快地往家里走。
近香都十一岁了,水二婶也好些年没有背过她了。现在又伏在阿母的背上,好像小时候一样,也不觉得痛了,只觉得阿母的背,还是这么温暖。
等到了屋里把近香放下来,水二婶上上下下仔细地给她检查了一遍,才发现她真的浑身是伤,脚踝肿得尤其严重,不由得又是一阵怒火,更气近香不知道保护自己,于是一边拿帕子来擦拭一边轻斥道:“你为什么跟他们打?打不过就跑我没有教过你吗?居然傻傻地站在那里等着挨打,皮痒了是不是?”
水近香被阿母揉得直叫唤,却撅起小嘴十分倔强,“我忍他们很久了!凭什么我要让着他们,明明是他们先欺负我!”
“这会儿倒是有脾气了!你这么能耐你就别喊疼!”水二婶嘴里这么说,手上却是轻了又轻。
“阿母,你轻点,真的疼啊!我这次跑了他们就会以为我怕了他们,下次他们还会来找我麻烦的,我就是被打死也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以后他们就敢了!哼,近清胳膊上的牙印一辈子都不会好了!让她总是欺负我!”
水二婶看着近香咬牙愤恨的样子,突然想起她小的时候,每次一说不让她吃饭她就真的死活不肯吃饭,不管别人怎么哄怎么劝都没用。这些年她都十分乖巧,自己都快忘了她性子其实很倔。这些年自己一直教育她要多忍让一些,有时候还担心她养成软弱可欺的性子。现在看来自己担心得太多了。于是只是教她以后打不过就不要硬拼,却并不追究她打架的事情。。。。
第三卷 青梅竹马,玉簪定姻缘 梳娘囍事(TXT全文字手打)
第十五章
小地方芝麻大点事情立刻就传得人尽皆知了。阳成和听说这事,只想着近香终于也发飙了一回,拍手咬牙道:“近香做得好,早就该教训他们了,老是欺负她!只可惜我不在,不然让他们都爬着回去!哥,我去看近香,你去不去?”
阳成选跟阳成和听风就是雨的性子不一样,他听别人说全了才追着妹妹过来的,所以知道近香其实被打得很惨。他很讶异近香那样柔柔弱弱的性子居然会打架,而且打起架来那么凶猛。阳成选打小就看着近香长大,打心底里是把她当作妹妹来疼的,这会儿听说她被打得惨兮兮,心里也不好受,阳成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拉着一路往水二叔家跑。
一路上阳成和都在闹阳成选,要他去帮忙打回来。阳成选却觉得自己比周围的小孩都大,是大哥,怎么能跟小孩子一样胡闹,所以一直耐心地劝阳成和不要乱来,有机会跟他们好好说说就是了。阳成和哪里肯罢休,缠着哥哥一直闹到水二叔家。
等看到近香时,兄妹俩被她脸上手上青青紫紫的伤吓得倒吸了口气,尤其是阳成和,她一直以为近香这次赢得很风光,没想到惨成这副德行,立刻就炸了,“我一定要去打回来,前两天才把你推到今天又这样欺负你!近香,我这就去帮你讨回来!”
“和姐姐不要!”水近香忙伸手拉住她,“他们也没讨着便宜的,再说我就是表面上看着很惨,其实没什么事,反倒是他们比较惨。”
“他们也太过分了!三个人打一个,他们怎么好意思!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虽然近香一直强调她其实是占了便宜的,阳成和依然气得团团转,一心想着要帮近香打回来。阳成选看着近香的模样也实在有些生气,水近清且不说,水明镜今年也十五岁了,怎么还和妹妹们一起打架,太不知分寸了!但是他又不能跟阳成和一样说出来,怕会火上浇油,只好好劝歹劝,让阳成和不要去闹事。
阳成选和近香一起,费了老大的劲才终于把阳成和稳住了。一上午兄妹两个都留在近香身边陪她玩耍,说说笑笑的。快到正午的时候,阳成兄妹不想麻烦水二婶留他们吃饭,就找了理由回家去了。走之前阳成选编了一只竹蜻蜓送给近香,近香拿着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耍弄,直到水二婶喊她吃饭才小心地收进了床头的竹盒,竹盒里面放的都是她最喜欢的小东西。
好多年没有人送她这些小玩意儿了,这只还是选哥哥亲自编的!
晚上水二叔回来,水二婶就怒气冲冲地跟他说了这事,数落水大叔一家欺人太甚。水二叔沉默半晌,只说了句都是一家人不要太计较,气得水二婶连晚饭都没给他做,自己跑回卧房蒙头睡去了。水二叔只好自己去灶房烧火造饭,等好了又好言好语地去叫水二婶来吃。
水大叔的遭遇就比水二叔惨烈得多了。他刚一回家,水大娘就拉着几个孩子把他们的伤一处处指给他看,一边哭一边闹,非要他去找老二家讨个说法。他刚说了句孩子们闹着玩儿,立刻就被水大娘一阵吼骂,一直闹到深更半夜才消停了。第二天就有人听到水大娘四处诉苦:“原来那丫头乖巧懂事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你们都没有看到她凶狠的劲,我们家近清被打得那叫一个惨,这么横的丫头,以后可该怎么办啦……”
本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一起长大的孩子打打闹闹那也是常有的事。可是水明镜兄妹想到他们两个人对付水近香一个居然还弄得满身是伤,心里本来就十分恼火,水大娘又不住在他们耳边地数落水近香的不是,又责怪他们不争气弄得这么惨,更加窝了一肚子的气,于是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再修理近香一顿。
自从上次他们打架之后,阳成和去水二叔家去得更勤了,近香又不常出门,所以直到十天之后才终于让他们逮着个机会。
这天阳成和跟着阳成大婶去外祖父家了,水二婶缝衣服的时候发现线没了,就打发近香出门去买线。他们住的地方离最近的店铺也很有些路程,来回要半个多时辰,中间还要经过一座乱葬岗。水近香出门的时候恰好让水近清给看到了。水近清确定她是一个人往店铺的方向走以后,立刻跑回家招呼上水明镜,兄妹两个抄小路一阵狂跑,到了乱葬岗守株待兔,兴奋地等着只要水近香出现,就冲上去把她一顿好打,打完就从别的路回家,到时候谁也怪不着他们。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