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香赶忙谢过,拿着绢布退出去了。等回到屋里展开,看到上面那些新奇的发式,兴奋不已。她自幼就喜欢给人挽各种各样的发式,也总能想出新鲜的样子,可是一切都是她自己摸索,从来没有正正经经地见过正规的手法和步骤,现在得了这绢布,如得至宝,开开心心地就专心研习起来。看到精妙处,不由得拍案叫绝,原来有些样子,可以这么简单地挽梳出来,而不用她以前那样麻烦。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上面那些字她只些许认得几个,大多都不认得。不过没关系,等什么时候选哥哥来了,就让他帮忙看看。
近香在霍府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每天清早,或者别的什么时候霍二娘子跟霍四娘子有需要,她就去给她们梳头打扮。除了这些时候,她也没什么事情做,就想着要给阳成选做一双鞋。选哥哥整天四处奔走,要做得舒舒服服的才好。
这天天灰蒙蒙的,阴雨绵绵,近香无事可做,就想着要去找莺儿说说话。于是她把刚做了一半的鞋带在身上,顶着毛毛雨就出门了。
不过她显然没想到,一出门就能遇到瘟神,还是个最近几乎天天都能遇到的瘟神。。。。
第七十一章
近香在去找莺儿的路上要经过一个池塘,现在刚过六月,池塘里荷叶田田,荷花也开得正盛。近香闻着荷花的清香,心里喜欢,就往池塘边靠了靠,谁知道她刚刚才靠近水边,就有一个大石头落在她脚边的水中,激起一大片水花,溅得她满头满脸都是。更倒霉的是,水花迷了她的眼,她急着躲开,却一脚踩进了池塘里,好在池塘边上的水不深,她才没掉下去。
近香拖着满是泥浆的裙摆从池塘里挣出来,狼狈地抹着脸,一边四处张望看是谁这么整她,结果就让她看到霍大公子晃着腿坐在不远处的假山上,正拍着手朝她做鬼脸。
近香真是气得要命,她一直谨记阳成选的交代,知道这样的贵公子得罪不得,所以他三番五次地招惹她,她都耐着性子忍过去了。可是泥人也有三分泥性,一次又一次地被这么无缘无故地寻衅,这次还这么惨,近香终于忍不了了,提着裙摆怒气冲冲地朝霍惟义冲过去,仰头望着他劈头盖脑地就是一通吼:“我招你惹你了,你没事为什么总是找我麻烦?我不就是在你们家讨生活吗,那我也是做了活的,又没有白拿你们家一钱,你为什么这么看我不顺眼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就掉下去了,我要是淹死了我找你索命我跟你说,你再欺负我,我就要还回来了”
霍惟义看她满身满脸都是泥水,倒是愣了一下,他只是想逗一逗她,没想到会弄成这样的,尤其是看她一脸的愤怒和厌恶,心里没由来地很难受,又拉不下脸来道歉,于是他脚底抹油,从假山上跳下来一溜烟跑了
近香看他就这么跑了,再低头看看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真是越想越气,又毫无办法,只得一跺脚愤愤地回去换衣服。
她走得急,所以没有注意到到她才刚一走,假山后面就有一个头探头探脑地露出来,看她走远了才站直了走出来,一脸的郁卒。
为什么别家的公子身边总围绕着各种各样的美人,想要谁勾勾手就来了,他想让她注意一眼就这么苦难?咦?这是什么?霍惟义在近香刚才站的地方看到一个黑乎乎的物事,尖着手指拎起来一看,却是一只布鞋,顿时一脸的嫌弃,这个小梳娘怎么喜欢这样黑漆漆的颜色啊?不过真是天助他也,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给她送鞋过去,顺道看看她现在到底气成什么样子了。
霍惟义这么想着,拎着一只脏兮兮的黑布鞋就面有得色地往文涛屋去了,只不过等他到了近香门前的时候,一张白玉般的俊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两只眼睛就快要冒出火来。
近香刚简单清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正准备把脏衣服拿出去洗了,一抬头就看见霍惟义门神一样地矗在门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木盆一放,冲上去就一个劲儿地把他往外推:“你还敢来 你给我出去”
霍惟义的力气比近香不知道大了多少,近香用足了劲,却跟推到墙壁上一样,一点用处都没有,只得跟自己生气。霍惟义黑着脸任她在那里推攘,直到她不推了,才把手上的布鞋啪地一声扔在地上,指着布鞋的手指都在颤抖,“你说,这是什么”
近香被他声色俱厉的样子吓了一跳,等看清楚地上的东西,忙蹲下身去捡,口中怒道:“你干什么胡乱扔我的东西”
霍惟义气急,劈手夺过那鞋,狠狠地扔在地上,又拿脚使劲地踩了两脚,“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藏男人的东西”
近香眼睁睁地看着他糟蹋自己辛辛苦苦做给选哥哥的鞋,真是又愤怒又心疼,冲上去对着霍惟义就是一脚,然后两脚,三脚,打得急了,干脆手脚并用,口中嚷道:“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你知道这双鞋我费了多少时间吗?你自己从来不做工不知道辛苦那是你的事,你凭什么这么糟蹋我的东西”
霍惟义看着她气愤难当的表情,除了愤怒,居然还滋生出了难过,刚想说点什么,却看见有几个丫鬟跑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他的两个妹妹,连忙往地上一扑,把那鞋塞进衣襟里面。
近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刚要去抢那鞋,就听到荷叶急急忙忙的声音:“怎么了这是?哎哟,大公子,这是怎么了?”
近香一抬头,就看到一群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荷叶跟冬夏的眼睛里更是多了指责的意思,心里委屈,开口分辩道:“是他欺负我”
此话一出,丫鬟们看着她的眼神又不一样了。霍文秀跟霍文馨刚赶到门口,就听到近香委屈的声音,立刻就知道是她们的哥哥又找人麻烦了。这几年她们这位大哥已经收敛不少,不以欺负丫鬟小厮们为乐了,不知道这个小梳娘又怎么挑起了他那恶劣的性子,三五不时地就要被他找麻烦。
霍文秀拧着眉头,无奈地询问道:“大哥,这次又是怎么了?”
近香知道霍惟义一定又能编排出她的过错,忙抢先答道:“是大公子他拿石头吓我,害我差点摔进池塘里去,他还……”
“不就是吓一下你嘛,谁知道你胆子那么小,走路也走不稳,就那样掉下去了”霍惟义见她近香继续说,急忙抢过话头,摆出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边拼命地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了。
“大哥,你没事欺负近香做什么?你再这样,我真的要告诉父亲去,让他来管管你了霍文馨拉着脸警告她大哥道。
“我不逗她了还不行吗?”霍惟义讪讪地笑着,一边往门外退去,一边杀鸡抹脖子地继续给近香使眼色。
“大哥,你衣服里揣着什么?”他刚刚走到门口,却霍文秀眼尖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是……莲藕。”
“那怎么弄得你身上那么多泥?”
“我自己去挖的。”
“大哥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新鲜的好吃,嘿嘿。文秀文馨,今天阿母请说书的来,你们还不快去?”
霍惟义一边说着,一边直溜溜地就跑远了,留下一群人在后面张口结舌。她们的这个大公子,越来越没个正形了,等哪天都尉大人知道了,肯定一阵好训。。。。
第七十二章
霍家姐妹头疼地看着跑远的哥哥,一回头又看到近香一脸的愤怒,只好代替哥哥安抚道:“近香你不要生气,我大哥他就这样,回头我们告诉父亲让他受罚。”
霍文馨立刻接着二姐的话说道:“冬夏,你快去找人来帮近香把屋子收拾一下,再把脏衣服拿去洗了。”
“诺。”
冬夏答应着出去了,近香不好找无关的人出气,只得勉强笑道:“谢谢二娘子,四娘子。我自己洗就好了,不用麻烦。”
霍家姐妹又安抚了两句,叱散了围观的丫鬟,自己也回屋去了。近香虽然只【文】是个小梳娘,但是她没有卖【人】身给霍府,再加上平日【书】里温顺又手巧,挺讨人喜【屋】欢的,所以霍家姐妹对她就客气了些,更何况她们也不希望日后近香出府了说她们霍府仗势欺人。
等所有人都走了,近香的气还没有消,又无可奈何,一个人坐在床沿生着闷气。
“近香,你在吗?”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了莺儿的声音。近香受了委屈,看到莺儿更是觉得亲切,连忙招呼她进屋来坐。
莺儿进屋来挨着近香坐下,一边说道:“我看到好多人往这边跑,就跟着过来看,没想到是你跟大公子在闹矛盾。”
“不是闹矛盾,是他欺负我”近香还带着气,开始向莺儿数落霍惟义的罪状:“莺儿姐姐你知道吗,自从我进府,他就不停地找我麻烦,这次更过分,差点害我跌进池塘里,弄得浑身都是泥。我不过是说了他几句,他居然追到这里来找我的晦气,还把我刚做的鞋一顿糟蹋,真是气死我了”
莺儿惊道:“不会吧?大公子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啊。”
“那是你没被他盯上,你看看我就知道了,呶,你看那边木盆里面的脏衣服,就是被他害的。真是太霸道不讲理了,欺负了人还不准反抗,一反抗他就欺负得更凶,跟我大娘一家人一样我做了好久的鞋呢,又要重新做了。”近香还在心疼那双鞋,重新做一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选哥哥的生辰。
“鞋?要不我帮你做一双吧,我手快,正好做一双送你好了。”莺儿看近香心疼,笑着提议道。
近香摇摇头,“我要自己做,再说了,你又不知道选哥哥的尺寸。”
“选哥哥?”莺儿大惊失色,压低声音跟近香确认道,“你做的是男人的鞋?”
“是啊。”近香莫名奇怪地看着莺儿,她那么惊恐做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啊呀”莺儿忙把近香拉得更近些,低声道:“在娘子们住的地方,是最忌讳出现男人用的东西的。你听我的,赶紧把鞋藏起来,千万不要让人看到了,不然后果就严重了。”
近香惊道:“真的?有这回事?”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我看你这样子,刚才应该没让人看到,真是万幸”
“被看到了会怎样?”
“你不是府中的丫鬟,倒不是很严重,不过就是被赶出去,要是府中的丫鬟,就会被打板子,然后送出去卖了。”
“这么严重?”近香一阵后怕,直庆幸刚才那鞋被霍惟义藏起来了,一时间又觉得他没有那么可恶了,至少刚才他就是有意救了她。
两个人唧唧咕咕地说了一会儿话,莺儿就又忙去了。近香去打了盆水来,仔细地把脸上头发上的污泥清洗干净,然后把针线小心地藏了起来,想着找个时候跟霍惟义道个谢。虽然是他欺负她在先,但是一码归一码,他帮了她就是帮了她,她总应该去谢谢人家的。
也算是因祸得福,从那天以后,霍惟义倒是不再欺负她了,经常来文涛屋晃一晃,也只是跟他的两个妹妹说说话就走。但是,近香还没来得及高兴,新的麻烦又来了。
霍惟义不欺负她了,却开始没事就打发人给她送东西来,送来的东西千奇百样,扇坠啦,胭脂啦,发簪啦,手帕啦,莲花糕啦……近香不肯收,送东西的人就开始跟她诉苦,说要是她不收,她们就会被整得很惨,说不定还会被赶出府去。她们家里上有父母祖父母,下有弟弟妹妹,都还巴望着等她们养活,那样子,真是说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好像近香要是不收,就是在把她们往火坑里推一样。
水二婶虽然走了,可是近香还是记得她教过她的话: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不能随随便便接受别人送的东西。于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终究敌不过送东西那小丫鬟的眼泪攻势,惴惴不安地收下了。可是自从她收下第一个小玩意儿以后,新鲜的玩意儿隔三差五的就会被送过来,渐渐地,文涛屋里所有的丫鬟都知道大公子没事就给她送东西的事了,看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暧昧和挑剔,甚至有一次她听到有丫鬟在背后说她勾引了霍惟义。
这真是无妄之灾。近香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事情的关键,那就是她得罪了霍大公子,所以他想了这样的阴招来报复她。他是贵公子,她是乡下来的小梳娘,她斗不过他,只能认错,于是近香就找了个上午守在霍惟义每天都会经过的石桥旁边,准备好好地跟他认个错,求他放过她,让她安安心心地过完这几个月。
这一天霍惟义的心情大好,因为都尉大人被皇帝召进长安去了,府里没人逼着他念书写字了,自然是乐得逍遥。一大早,他就带着阿才,往后面的文涛阁跑。
“公子,您最近是天天往文涛阁去啊。”阿才跟在霍惟义身后,乐呵呵地说道。
“嗯,大姐出嫁了,我要多关心关心妹妹们。”霍惟义摇着把绸扇,健步如飞。
“公子您慢点,小的跟不上了”阿才努力地加快了脚步跟上,说话都开始断断续续了,“水娘子又不会长翅膀飞了,你急什么啊”
霍惟义突然停了下来,阿才差点一头撞上去,慌忙刹住脚,退后一步,“公子您怎么不走了?”
霍惟义瞪着他,“谁说我是去看她?”
阿才很委屈,“可是你明明就是去看她啊,你袖子里放的不是给她的玉簪?”。。。
第七十三章
一抹可疑的红晕爬上俊脸,霍惟义忙把手上的绸扇挡在脸前使劲地扇动,然后默默地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阿才赶忙跟上,结果才没走几步,霍惟义又停了下来,神情中多有遮掩:
“阿才,你说她会不会喜欢?”
阿才点头如捣蒜,“当然,这么漂亮的玉簪,别说水娘子了,就是小的看着也心痒痒的啊。”
霍惟义想想也是,得意地摇着扇子转过头去,但是这次一步都还没走出去,他又转过头来:
“上次我惹她生气了,她会不会还在气我?”
“公子你就放心吧,你送她那么多次东西她都没退回来,肯定是早就不生气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阿才拍胸脯保证,又十分谄媚地笑道:“像我们公子这样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能文能武有权有势的爷,放眼整个西城县,哪里还有第二个啊?我要是水娘子啊,我早就哭着喊着扑上来了”
“去”霍惟义收起扇子一下敲在阿才头上,“她才不是那样的人”
阿才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水娘子当然不是那些庸脂俗粉,不然哪能进得了公子的眼呢。我们走吧,水娘子看到公子一定会喜出望外的”
霍惟义终于放下心来,兴致勃勃地继续往文涛屋去,早忘了他早些时候还在为床底下用木盆压着的那只黑鞋气闷。
近香早早地就已经等在桥头了,看见他们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地过来,忙迎了上去。
“你怎么在这里?”霍惟义吃了一惊,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在文涛屋准备给妹妹们梳头?阿才则是暧昧地露出两颗虎牙,捂着嘴把头挑到一边笑去了。
“我专门在这里等大公子,我有话要跟大公子说。”近香对着霍惟义福了一福,轻声道。
霍惟义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假装望着桥下的流水,淡淡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说着朝阿才使了个眼色,阿才会意,丢下一句“啊呀,公子的玉佩忘戴了”转身就跑得没影了。
近香使劲地绞着衣角,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飞快地一通说道:“大公子,上次在文涛屋的事情,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被赶出府去了。我知道都是我不对,是我得罪了大公子,请大公子不要跟我计较,要打要骂就现在这一次吧,以后不要再整我了”
霍惟义听着前面心中暗喜,听到后面就觉得不大对劲了,“我什么时候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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