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娘囍事- 第2部分

水近香不搭话，帮她把头发整理妥帖了，才笑道：“好了，我们的衣服也差不多干了，走吧，这会儿该热闹了！”

“嗯，今天春天特别暖，花也开得特别好，所以来的人会特别多，特别热闹！”阳成和笑着起身，拉起水近香的手往河边跑去。

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河边已经红红绿绿的到处都是人了，许多的豪车骏马穿行其间，热闹非凡。

有些富贵人家的，鲜衣怒马，携妻带女，丫鬟侍婢前呼后应；也有那些骚人才子，呼朋引伴，且行且赋，说不尽的快意风流；还有许多的年轻姑娘，恩爱伴侣，欢闹嬉戏，赏花戏水；当然更有近香她们这般年纪的男孩儿女孩儿胡喝着奔来跑去，无忧无愁。

“和姐姐，我看那边的花开得特别好，我们去那边吧！”

“才不要，那边都没什么人，有什么好看的！看到没，那里有匹马，浑身都是白的，我们走近点去看看！”

“唉，和姐姐你慢点啊！”

阳成和拉着水近香在人群中没头没脑地钻来穿去，时不时碰到旁的人，好在大家看到是两个水灵灵的小女孩儿，今天又是大好的日子，也都不跟她们计较。

“啊！对不起对不起！”

刚躲过了一辆马车，还没跑两步，阳成和就又撞到了人，被她拉着的水近香来不及停住，也一头撞了上去。两个人慌忙后退，不停地说对不住，半晌头顶传来一阵温和的笑声。

“大师兄，你别笑了，快看看两个小娘子撞疼了没有。”又一个人笑着调侃道。

两个女孩儿抬起头，这才看到面前站着三个人，清一色的青灰短袍，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

两个人都觉得她们撞到的这个人有些眼熟。突然阳成和一蹦而起，扑到那人的怀里，欢声叫道，“哥哥！哥哥！”

原来这个人正是阳成和的哥哥阳成选，五年前上山学艺，一直没回过家，现在已经长成翩翩少年了，常年习武，更添了一股子明朗的气势。阳成选抱起阳成和就地转了好几个圈才放下来，开心笑道：“我一回家，就听阿母说你跑到漾水河边撒野来了。你也是大姑娘了，怎么比小时候更野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哥哥！”阳成和不依了，撅起嘴抱怨道，“你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我，一回来就数落我，我以后不认你这个哥哥了！”

阳成选捏着阳成和的鼻子，宠爱地笑道：“你又胡说！我就是你哥哥，你这辈子只能做我妹妹了！”

阳成和又是一阵撒娇，这才想起站在旁边的水近香来，忙回头牵起她的手领到阳成选面前，笑道：“哥哥，你还认不认得出这是谁啊？”

水近香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妹亲热，心里羡慕不已，小时候选哥哥也是经常抱着她转圈圈的，不知道选哥哥还记不记得。

阳成和愣了一下，弯下身来把眼巴巴看着他的水近香细细打量，过了好一会儿，才苦恼地皱着眉对阳成和道：“阿和，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啊，长得这么水灵，真是讨人喜欢，要不跟阿爹阿母说一声，拐回家养着吧，反正你也没有妹妹！”

水近香看他皱眉半天都认不出自己，心里一阵失望，现在听他这么说，才恍然自己被作弄了。眼珠子一转，立刻垂下眼皮，委屈地小声道：“我是河对岸的金巧巧，阳成大哥不记得啦，就是那个天天跑来找阳成大哥要竹蜻蜓的金巧巧啊，呜呜~~~”一行说一行偷偷从袖子的缝隙里去看阳成选。

阳成选见状，忍不住大笑出声，抱起水近香凑到眼前，“这不是我们的小香香嘛，怎么变成金巧巧了！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哎哎哎，大师兄，你不要只顾着自己跟小美女套近乎，就把我们晾在一旁啊！”另外两个少年不干了，其中一个在那里直嚷嚷。

阳成选笑着弯身把水近香放在地上，指着旁边两个差不多跟他同龄的少年，道：“这是我的二师弟张敞，这是三师弟吴权，这次我们三个一起下山，他们要在我家小住几天。”说着又对张敞和吴权介绍道：“这是我的妹妹阳成和，这位嘛，也算是我的妹妹，叫水近香。”

张敞和吴权看两个女孩儿都娇俏可爱，又是大师兄的妹妹，便分别拿出见面礼来。阳成和笑嘻嘻地接过，水近香却有些犹豫，阿母常说无功不受禄，不能随便收人家的东西的。阳成选见状，从两个师弟手里接过东西送到水近香手里，笑道：“你就收着吧，你是我妹妹，他们是我兄弟，送你见面礼很应该，二婶婶也不会说你的。”

吴权给的是一个身着彩衣的绣布娃娃，张敞给的就比较贵重，是个晶莹剔透的小玉坠。水近香把东西握在手里，乖巧地向张敞和吴权弯身道：“谢谢张大哥，谢谢吴大哥。”

两个少年被水近香这么正经地一谢，忍不住笑出声来，对阳成选道：“你这个妹妹太可爱了！大师兄真是好福气，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妹妹！”。。。

　　　　　　　　第四章

这样一来，本来是两个人的踏青，就变成了五人同行。水近香偷偷侧头看她的选哥哥，他已经长得这么高了，自己才只能到他的手肘往上一点点，不过他笑起来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跟以前的那个选哥哥一样一样的。

阳成和五年没见到哥哥了，兴奋不已，一直叽叽喳喳地问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阳成选和他的两个师弟也都乐于满足她的好奇心，水近香只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大师兄当时脸红得都快滴血了！”吴权笑着趴在张敞肩上，有板有眼地给她们描述下山前，他们师傅的一个小侄女儿吵着闹着要嫁给阳成选，非要跟着他一起回家。

阳成选被师弟们当着妹妹的面这样取笑，立刻就不干了，吵着要撕烂吴权的嘴，张敞忙挡在前头，笑道：“那可不行，三师弟说的都是实话，没道理不让他说啊！”

阳成和拍手附和，“对呀哥哥，为什么不让吴大哥说啊？吴大哥又没有说谎。吴大哥你快说，我要好好记着，回去说给阿母听，阿母听了肯定会开心得嘴都合不拢！”

水近香也跟着笑起来，追着吴权打闹的选哥哥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原来选哥哥都已经可以娶媳妇了，那以后选哥哥还会不会带着她出去玩？也不知道喜欢选哥哥的姐姐长什么样，会不会跟她们合得来。这边水近香才这样想，那边阳成和就问出口了：“吴大哥，你们师傅的侄女儿长什么样啊，脾气好不好？”

吴权躲过阳成选的手闪到一边，伸过头来笑道：“长得倒是好看，可是却是只凶老虎！大师兄要是娶了她，一定三天一打五天一闹，被折磨得鼻青脸肿的，哈哈哈哈！”

阳成选恶狠狠地回道：“你就耍弄你那三寸唇舌吧，等师妹听到了，看不扒了你的皮！”

阳成和听了这话，疑惑道：“你们还有师妹啊？她跟你们师傅的侄女儿很要好吗？”

吴权笑着解释道：“师傅的小侄女儿也跟我们一起拜师学艺，所以也是师妹。”说着又冲阳成选喊道：“师兄你可别害我，她要是不凶，你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师妹长得那么好看，又会读书又会做饭，对你尤其好，哪里不合你意了？你心里明明想的跟我一样，还装得正人君子的样子，虚伪！和妹妹我跟你说，大师兄在山上的时候，经常被我们的师妹追得满山跑，狼狈不堪，啧啧……有一次大师兄三天三夜都没敢回屋，啊哟哟……。”

吴权看两个女孩儿听得兴起，更加口无遮拦地添油加醋，逗得她们笑个不停，张敞也在一旁乐得直摇头，只有阳成选一个人，追打着不让他说，一时间热闹得很。

五个人笑闹着走在河边，少年俊朗，少女娇俏，惹得旁人不住地侧目。水近清听到阳成和跟水近香的笑声，心里立刻就不快活了，叫上水明镜水明泊一起，就来找她们的晦气。等走到跟前一看还有别的人在，又仔细一看牵着阳成和那人的模样，立刻就乖巧了，笑靥如花地叫道：“阳成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来找我玩？”

阳成选听到有人叫他，打量了半晌，才笑道：“是近清啊，我才刚回来。明镜明泊也都来了？”

水明镜水明泊也看到了阳成选，忙上前问好。水明镜只比阳成选小一岁半，小的时候也都混在一起，只不过经常打架，五年不见，倒是不那么见不得对方了；水明泊比水近香还小两岁，阳成选离家学艺的时候他才三岁，所以对阳成选没什么印象，看见兄姐都在问安，也乖巧地叫阳成大哥。水近香也向他们问了好，阳成和就没那么客气了，一见他们立刻瞪眼叉腰道：“哟，这会儿像只花猫啦，刚才不是嚣张得很吗？你居然还敢跑到我面前来！”

吴权和张敞愣了愣，阳成选立刻明白怎么一回事，拦着妹妹轻斥道：“阿和，不得无礼！”然后端起大哥的架子，笑着对水家三兄妹道：“阿和不懂事，你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我代他陪个不是。”

“哥哥！他们刚才欺负我跟近香呢！”阳成和不干了，水近香忙拉着她走到后面，轻声道：“选哥哥回来了，多高兴啊，不要不开心了！”阳成和这才消停了。

于是五个人又变成了八个人，水近清围着阳成选问长问短，倒把阳成和挤到一边去了。吴权就陪着阳成和说笑，张敞看水近香一言不发，觉得这个女孩儿好像格外安静，就是太清冷了一点，于是走近她问道：“你叫近香是吧，今年几岁了？”

水近香本来不高兴水近清霸着阳成选，又插不上话，心里不痛快就写在了脸上，在张敞看来却成了格外文静。这会儿见张敞问她，忙小声答道：“五月份就满十岁了。”

张敞听她声音细细的，跟糯米一样，又看她长得灵秀，更加喜欢，心想要是也有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可惜自己竟是独生。

不多时日头就高了，人群也三三两两地散开了，八个人一起往回家的路上走。等到了家门口，水明镜三兄妹自往家去了，水近清一个劲儿地跟阳成选交代要去找她玩；水近香也要回家，却被阳成和拉住了，道：“近香当然是去我们家了，哥哥才回来，我们要一起吃饭的！”说着朝就院子里喊道：“二婶婶，近香去我们家了，不回来吃午饭了啊！”

水二婶笑着迎出来，“又去你们家打扰，怎么好意思。”

“二婶婶哪里话，我们一向不都是一家人吗？水二叔在家没有，请出来都一起吧！”

水二婶这才看到阳成选，围着他上下仔细打量一番，乐呵呵地笑道：“是阿选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哟，都这么高了，像个大人了，走的那年还是个小不点呢！你水二叔出去帮工还没回呢，你看我也不知道你回来了，都没准备，近香你就跟他们去吧。阿选回去跟你阿爹阿母说一声，晚饭在我家吃，带上你这两位朋友一起！”

阳成选笑着答应了，又再三邀请水二婶一起过去吃午饭，水二婶只说要在家做饭等水二叔，他也就不再勉强。水近香上前跟阿母说了吃完饭就回来帮忙准备晚饭，然后才跟着阳家兄妹一起走了。。。。

　　　　　　　　第五章

第二天上午，水近香陪着水二婶在院子里浇菜，隔壁的朱大婶过来闲磕牙，突然听到有人在门外高声询问“有人在吗？”

水近香忙放下手里的活跑到门前，看到一辆青布马车停在门外，上面走下来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看到水近香便问道：“小娘子，你知道有个叫做水近香的小娘子住在这里吗？”

水近香疑惑地看她一眼，心想自己从来不认识出门坐马车的人家啊，水二婶也跟着走了过来，听见这话忙笑道：“我是水近香的母亲，这就是我们家近香，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

妇人看了水二婶一眼，又仔细打量水近香一番，方才笑道：“我是西城县霍大人家的管家娘子，昨日我家夫人往漾水河踏青的时候见到你家小娘子，看她心灵手巧，很是喜欢，特遣我前来问问，可愿意去府里当差？”

“霍大人？”水二婶问道，“哪个霍大人？”

妇人笑道：“汉中郡哪里还有第二个霍大人，当然是都尉府的霍大人。”

水二婶吃了一惊，笑道：“我们清贫人家，见识浅薄，你不要笑话。这件事情，我还要先跟孩子她爹商量一下，毕竟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不得主。”

妇人转身往马车里拿出一个包袱递到水二婶手上，道：“那你们好生考虑，若是考虑妥了，就让小娘子带着里面的东西来都尉府，就说找陈大娘。”说着转身就要上马车。

水二婶忙道：“这……如果我们不去，这东西要上哪里还给你？”

妇人回头笑道：“这也不用还，哪天想清楚了要来就来，不来的话也没什么要紧。我们夫人说了，看着这小娘子就喜欢，说起来也是缘分，权当是见面礼了。”也不待水二婶多说，说完就上车扬长而去了。

水近香看着马车走远，又看看阿母好像不大开心，小心地轻声唤道：“阿母？”

水二婶拿着包袱，也不打开，低头问道：“香儿，你是怎么认识这个什么霍夫人的？”

水近香就把昨日的事情丝毫不落地讲给了水二婶。水二婶听了，沉默半晌才道：“这样的富贵人家，你去了恐怕会受欺负。你自己想不想去？”

水近香摇头道：“不想，我想在家里陪着阿爹阿母。”

水二婶闻言摸着她的头笑道：“那就好，我帮你把东西收起来，等有一天你长大了，想出去见见世面了，阿母就让你去。”

“二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朱大婶端着针线筐慢腾腾走过来道，“这样的机会哪里是谁都有的？你们家近香心灵手巧，梳出来的发髻妥帖又漂亮，招人喜欢，这才得了富贵人家夫人的注意。可是说句不好听的，在我们这种地方，谁会注意你的头发梳得好看不好看啊，这不就埋没了她这天生的本事吗？”

朱大婶半伸着食指不时地指指点点，说得头头是道的。这话水二婶也听进心里去了，她一向觉得近香心灵手巧，跟其他的女孩儿是不一样的，潜意识里不希望近香跟别的女孩儿一样懵懵懂懂长大了就嫁人，后半生的生活就是围着灶台和丈夫孩子打转。

水二婶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近香，却见近香用极度孺慕依赖的眼神看着她，心里立刻一片柔软，笑道：“机会是很难得，可是近香还小，等她大一点再说吧。”

朱大婶一撇嘴道：“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机会等着，错过一回可就少了一回，以后后悔也都来不及了。”

水二婶笑道：“错过了就说明这机会本来就不该是我们家近香的。大婶子，你们家金钧最近有消息没有？”

说起她的大儿子金钧，朱大婶立刻丢了水近香这一茬，眉开眼笑地说道：“前两天还托人捎了信来，说是管家喜欢他一身的本事，现在把他带在身边做事，啊哟，不是我自吹，我们家金钧也算是有出息了，管家还说要把他的侄女儿许配给我们金钧呢，那女孩儿长得可水灵了，对我们金钧也是很好的，等以后他们成了亲，轻轻松松就能给我们银钧也谋个好差事，我也就不愁什么了。”

水二婶忙附和道：“大婶子真是好福气，金钧这么争气，你就等着享清福吧！近香，去端碗水出来，再把昨天新摘的胡瓜拿两个出来给大婶子尝尝鲜。”

近香答应着往屋里去了，水二婶继续说道：“这瓜甜着呢，你要是吃着好就带几个回去！”

朱大婶吃着喜欢，开开心心地挑了几个回家去了，临走时一个劲儿地夸近香懂事伶俐。

朱大婶走后，水二婶把近香叫到身边靠着她坐着，认真地问道：“近香，你告诉阿母，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水近香从来没见过阿母这么郑重其事地问自己话，当下就有些不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