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飞入湖心深处,撤那金水禁制。一会水光潋滟,急漩钊转中,陈嫣飞身而起,将手朝冷台虹一招。冷青虹会意,忙即上前,双双绕往阁后飞去。陈、冷二人都是玉骨仙姿,美艳绝伦。那一片汪洋的湖面上,添了两个像天仙般的人物凌波飞渡,再衬上湖心那么富丽森严的一座灵台,以及四外上下的红树青山,波光碧影,便是画图上也找不到这种景致。吕灵姑正和南绮指说赞美,陈、冷二人仙气飘飘,已往台后驶去不见。湖中禁制一撤,碧波溶溶,分外莹活。
南绮笑对桑桓道:“桑道友,哪里修道不是一样?又是多年辛苦,现成地方,不用再加修建,境更幽静,无什人知,何苦别找住处费事?要是我,这么清丽的景物,才不舍得抛弃它呢。”桑桓笑道:“此事我三人也曾熟计多次,并非故意矫在呜高,只因这里过于富丽安闲,好些都似人间的享受,大非修道人所宜。虽然云楼斜壁,玉柱金庭,仙人所居,大半如是。休说桂殿瑶宫,玉楼十二,便我们所知的凝碧仙府、紫云宫、幻波池等仙府,哪一处不是琼楼贝阙,玉字瑶阶,甭皇富丽,气象万千,一则质判仙凡,尚有清浊之分;二则此间所有,都由聚敛掠夺而来,杀机隐伏,冤孽循环。本来道浅魔高,而福泽又不足以当之。此后既寻正果,内外功行俱须努力修积,一意检束身心,同下苦功,但得一远隔人境的幽静洞府,得供入定之用已足。这些身外之物用它不着,也就不留恋了。”
话未说完,陈,冷二女忽架度厄舟由后台飞驶而来,近前便唤:“诸位道友请来舟中,此台不久便沉没了。”灵姑等六人应声飞落。冷青虹将手一指,度厄舟便往对岸飞去。陈嫣随着众人登岸,先作别道:“我因此舟将来不免有用,我们又带有不少东西,用它搬运,颇为方便。少时台阁沉没,此湖也将变为陆地,我们三人便起身了。且等他年小有成就,再相见吧。”说完,彼此都各依依不舍,又说了几句别词,陈、冷、桑三人一同登舟。
众人都登岸观望,只见陈嫣等三人舟到湖心,手掐灵诀往下一指,度厄舟下面湖水立即上腾,化作一根与舟大小相似的水柱,托舟而起,亮晶晶的,甚觉好看。升约数丈高下停住,陈嫣随将两枚黄色晶丸连同两面小幡,分与冷、桑二人,独自站向舟间,手掐灵诀,朝那湖中玉石平台与崇楼阁一指,同时左手往下一扬。忽有一团黄光环绕在全台的四面,宛如一个极大的光城,紧紧将湖的中心和那玉石台柱一同围上,由上套下,往湖底落去。湖水立时波动,水花激溅,水声哗哗,洪波滚滚,贴那光墙往四外分去,疾如奔马。转眼之间,湖水下落,陷成一个大坑,现出下面台柱,有如一根数十丈高的大玉石柱,顶着那面金碧辉煌的楼台,矗立在四面光城水壁之中,越显雄奇伟丽。跟着陈嫣又将手遥向前面一按,将台址玉柱连同四外光城,便向湖心地底缓缓沉陷下去,渐下渐低,一会全部陷没。陈嫣将手一挥,阁顶黄光往内一合,随着台上飞楼齐入地底,更无踪迹。陷处土坑相继平满,四外湖水重又合拢,复了原状,只剩托舟水柱仍峙半天。
陈嫣一声清叱,二次手掐灵诀,往外一扬,身后两旁侍立的冷青虹、桑桓也各相随施为。
三人作三角形,面向北方,相背而立,手上各发出一片黄光,转眼由外而内,快要布满湖面。陈嫣手指处,那托水舟柱便自离湖上升,似如春云舒卷,化作一片水云,改直为横,仍将度厄舟托住,停在半空。下面黄光也将全湖一齐笼罩。只听黄光之下,声如殷雷,轰隆不绝,四山震动,似欲崩塌,加以水声如潮,势甚骇人。
约有个把时辰过去,猛见黄光闪动了几十下,一声震天价的巨响过去,黄光化为三道,向三人手上飞去。再看底下,变成了一大沙土平原,原有大湖已不知去向。裘元等三人俱未见过这等妙法,方各惊赞,忽听空中陈、冷、桑三人齐声高喊:“诸位道友前途珍重,行再相见,恕我三人先走一步了。”众人闻声仰望时,只见陈、冷、桑三人都在舟中,向下面挥手作别,度厄舟已然掉转,忙挥手摇应,舟上便发出黄、青、白三色光华,由下面水云托住,其疾如箭,直往西面云层之中射去,瞬息已沓。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zisemeng紫色梦搜刮精品小说,欢迎来紫色梦推荐各类精彩小说】
第九十回 选胜尽勾留 爱玩烟霞迟远路 思亲拼独往 飞翔险阻急心归
话说裘元、南绮、吕灵姑、狄胜男、阿莽一行五人见主人已走,也就起身。因当地迭经陈嫣、桑仙姥师徒多年修炼经营,山明水秀,景物灵奇,禁法一撤,山容毕现。除去含青阁故址一带,前山尚有不少优胜之区。五人俱有山水之癖,此山地介蛮荒僻远之区,外观山势异常丑恶,仙凡足迹均所不至,从此一别,相见不知何年,未免留恋。灵姑首先提议步行出山,沿途游赏过去,离了山口,再带胜男、阿莽同驾遁光飞行。
南绮接口道:“我两次来此,俱在空中留心查看,由这里起身入蜀,山脉蜿蜒不断。
我和元弟奉命出山行道,并未有什大修积,便要回山,就师长不说,见诸位师兄,面子上也不好看。方氏兄弟和司、雷诸友我虽未见,元弟既说别后当可遇合,人家拜师不久,想必用功正勤,就见了面,也无闲暇与我们多聚。如也逢奉命修炼,不许出山,到了连人也见不到,都在意中。元弟偏是心热,执意要找无趣。胜男姊弟多力健步,近又学了气功,都是日行千里的脚程,我们三人更不必说。依我之见,不单这里,索性全顺山路过去,真要遇上山路中断,或须经过城镇,再用遁法跨越,免惊俗人耳目。休看山中居民多是山野之人,一样也是生灵。还有好些左道妖邪,多喜潜伏在这类蛮荒偏僻之地,鱼肉山民,作威作福。前救玉花姊妹所遇那山僧和竹山教下妖人,便是一例,山高皇帝远,猴子称大王,越是偏远无人留意之地,越易有妖邪作怪。我们自从下山以来,所经几次争杀,哪一次是在通都大邑人烟繁密区?一样是往回路走,如无耽延,不过晚到些日,这种事说不定就许遇上。万一机缘凑巧,无心中积些功德回去,见了师长同门,受上几句奖勉,这不光彩得多,至不济,也可多经历些地方,观赏许多景物山水。师父本是命我二人步行,以便沿途留意,访察人间疾苦,加以救援。只因湖心洲诛杀天蚕以后,先遇石、吕二位姊姊,得知竹山教改期事后,又结交了冷、桑、展三位道友,互相成了一路。而所办之事,又都事机瞬息,刻不容缓,不得不御遁飞行。所经山川城市俱在脚底,一瞥而过,远看都不曾看真,人民苦难何从知悉?如非这次是有前辈仙人修书引进狄家姊弟,灵妹不久转入本门,尚未见过师父,引往拜识,有此两层藉口,并且回山少住仍要出来,师父如问所经各地是什情景,有无善举,看你怎好意思答话?”
灵姑最喜登临,奉有师命,随缘相机,便宜行事,并无拘束。又和南绮交厚,言听计从,互无违忤,闻言连声附和。胜男姊弟更无话说。
裘元童心未退,天性又厚,一半是想探望旧友,实则本心是想就近乘便省归父母。
因恐南绮不愿往世俗人家居住,说他恋家,故未提起。先听众人允回青城一行,益发归心似箭,恨不能当时插翅飞回。打算先到且退谷、红菱磴等地略访诸友,安顿下胜男姊弟,便带着南绮一同归省。连送别陈、冷、桑三人含青阁小住,数日之聚,俱非所喜。
这一步行,便途中无事,一路急赶,山路遥远,也非十天八天所能赶到,自是不快。无如南绮说话有理,性又娇惯好胜,主意一定,强她不得。裘元有心想说:“善功修积,迟早一样,还是先回青城的好。”无如寡不拗众,爱妻脾气固执,多说徒遭抢白,毫无用处。一赌气,便不再言语,暗中却打点好,如走得慢,独自回家一行,当时也未再说。
南绮见他闷闷不语,笑道:“对朋友好的也不是没有,没听说一想到就要见面,连十天半月都等不得的,真是小孩子脾气。也不想想,我们出来是为什么?偏不依你,你有本事,你便自己一个人去。”
南绮和裘元虽是神仙眷属,不作琴瑟之好,但都是天生情种,彼此相亲相爱。前在长春仙府初订婚姻,便恨不能朝朝聚首,一刻不离。及至下山以来,日夕相对,患难与共,自然情爱更深。南绮因是童心犹在,女儿家终是娇憨,喜占上风,每因细故和裘元斗口,总喜争赢。裘元自然让她时多,但有时吃南绮戏侮,也假装生气。南绮又以温柔哄慰,轻嗔薄怒,问以蜜语柔情,隽言调舌,成了家常便饭,往往无事生风,以此为乐。
自到湖心洲遇纪氏祖孙起,南绮、裘元日常相处,多有外人在侧,不好意思亲密,已有多日不曾口角。这时虽仍有人同行,吕灵姑是姊妹至好,胜男姊弟又是所救之人,均无所用其避忌。南绮料定裘元决舍不得离开自己,虽能飞行自如,但地理不熟,所以如此说法,满拟借此淘气。不料裘元别具深心,不特没有还口争论,反乘机安慰道:“南姊料我不能自走么?过两天,我偏一人走给你看。”甫绮存心呕他,把樱口一撇,微笑道:
“谁不知道你现在绝迹飞行,顷刻千里,多远的地方俱都能去。只是梯云链必须带上一副,当心又遇见你那位好亲戚啊。这里不比昔日青城乃是熟路,到时再遇鬼老门下妖徒擒了去,害我无法救你呢。”
裘元一样年轻好胜,背着人,对南绮虽是爱极生敬,让她时多,听她当着人…说,老大不是意思。暗想:“你是我妻子,每一提起回家省亲,你总说俗家烟火难耐,不愿前往。如今又当着外人揭我短处。我已连经大敌,有了经历,至多途中不管闲事,数千里途程当日可至,有何可虑?你料我不能前往,偏不带梯云链,走给你看。”便低头前行,一言不答。
南绮见裘元满面通红,想起他素来好胜,不应当着人如此嘲笑,必已生气,颇悔失言。便不再往下说,表面仍和灵姑、胜男指点烟岚,暗中留神查看。裘元仍是独个儿在前行走,低着头闷闷的,似在想什么心思。南绮忍不住问道:“元弟,走得那么快作甚?
这花儿开得多好。”随说随凑过去,借看花为由,笑问道:“你生了气么?”裘元知她是来赔话,心想一交言便不好意思再走,答道:“我不敢。”南绮见他仍板着脸,当着外人,又不便多言抚慰,也赌气道:“由你,只要你真敢走。”裘元也未回答,正值灵姑发现左侧有一美景,唤众往看,只得走开。南绮更不再答理裘元,只和同行三人故意说笑呕他。裘元只装不见,仍然随众同行,暗中盘算主意。南绮知道,每次口角,只要自己一生气,裘元必要软语央告,变方设法,把自己哄高兴了才罢。这次竟和没事人一般,连身都不走近;偶然和阿莽问答两句闲话,也似神志不属,与往日情景大不相同。
心虽奇怪,但还以为是当着外人,不好意思过来赔话,怎么也没想到裘元会独自溜走。
众人脚程都快,虽然沿途浏览,也比常人快上十倍。遇到卑湿荒寒、晦寒阴森之区,又多是飞身越过,时光没到黄昏,便走出六七百里的山路。胜男姊弟食量本是兼人的;灵姑、裘元、南绮三人虽然能耐多日饥渴,有可吃的,仍是照常食用,未绝烟火。含青阁中食物尚留有不少,陈嫣除把便于藏贮的取了些,放入度厄舟中带走外,任凭五人尽量取携,起初原定直飞且退谷,当日便到,用不着多带粮食。还是灵姑说这类珍奇果脯食物,寻常人终身不能望见,放在阁中,任其沉埋地底,岂不可惜?带去送人,不特是个人情,胜男姊弟是大食量,万一到了且退谷因事留住,方、司两家山居想必清苦,初到无从猎食,也好以此接济。众人俱都称是。南绮道:“这个容易。”便令阿莽编竹为筐,将阁中余存食物装了七八百斤,再把冷青虹代自己送人的一些珍贵礼物放在上面。
然后画一灵符,命阿莽、胜男扛起同行,那千百斤的重载立时轻若无物,所以食物带得很多。
灵姑因未由来路出口,改作穿山而行,前途更要转入别的荒山。所经之处,红树青山,景物又是绝胜。便笑道:“我们已然走了一天,前行恐入蛮区,景致绝没有这里好。
狄家姊弟不比我们,想必腹饥。我们先对着夕阳晚山吃上一顿,把前面无人荒山赶将过去。好在大家都会打坐,也不找什么洞穴栖身,只择一干净点的疏林,各自养气调元,坐上些时,把精神调养复原。天明分一人飞空查看,找那有炊烟冒起的林野,寻到人家,问明去四川的途径,就便访问山中情形,有无什事。我们虽能升空飞行,到底不知地理。
就是飞行,也应知悉大概,何况是步行呢。”南绮道:“灵姊说得极是。”随令阿莽卸下竹筐,取出食物。胜男又去汲了一些山泉,择了一个山头平坦石地,分别跌坐,一同食用。
南绮对灵姑道:“你看我们今日这等走法,沿途还有流连,已走了这么多山路。明日起,自然走得更快,这还能有多少天的耽搁?”裘元会意,知南绮话已当众出口,不便改转。又见自己不快,故意如此说法,来安慰自己不要心急。心虽感她情重,继一想:
“此机一失,便到且退谷,也未必容我归省父母。”只得狠一狠心肠,佯笑了笑,仍不答话。南绮看出他假笑,以为心中忿犹未解,心想:“我屡次示意求和,你怎气定了我:
难道我和你恩爱夫妻,患难同门,还不如你那几个朋友?”不由也犯了小孩子脾气,决计不俟裘元服输,决不再和他说话。恰值灵姑答话,便岔过去。两小夫妻这一争执生心,由此惹出事来,当时无话。
灵姑也渐觉出二人神情有异,因知二人夫妻同门,恩爱异常,又不知为了何事,不便插口劝问,就此忽略过去。吃完已是东山月上,夜景清幽。南绮见裘元相助收藏余物,便未动过食物,也重新取出几包整理,以便前途之用,看去颇有兴致,以为他忿气已消,也没想到别的。心还在想:“你倒好了,我还气呢,谁叫你方才不曾理人哩。”
裘元收拾停当,阿莽将筐扛起,重又上路。再走三四十里,越过一片危崖峭壁,前途景物顿变。沿途深山林密,丛莽荆棒,山峦杂沓,时见蛇兽窜伏,月下游行,虎啸猿啼,四山遥应。再要走到危崖幽谷之间,每一说话,空谷传音便往回响,到处黑影幢幢,仿佛有山鬼弄人,遥与应答。裘元对阿莽道:“我自奉命下山以来,总在山野中行走,也有好些次是在夜里。怎这一带山并不大高,景象却如此阴森凄厉,要是寻常胆小的人,还害怕不敢走呢。你居山多年,山鬼、木魅之类看见过吗?”阿莽摇了摇头。
灵姑想乘机打开小夫妻的僵局,笑对南绮道:“毕竟元弟在荒山中夜行时还少,到的地方也不算多。我自小便遭世变,常随家父往来各地,所行都是荒山野岭,比这里还要幽险怕人的地方不知经过多少。最可怕的是家父为毛贼所伤,赖有仙师怜悯,令将原身藏入地底,以待他年重生。事完我独自一人,只带了一只白鹦鹉,赶往大熊岭拜师。
正值山中大雪,路既奇险,又第一次离开大人走这千里长途,乘了雪滑,深夜急驶于荒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