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青城十九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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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青城十九侠-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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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是你小师弟淘气,缠着他,乘雪夜往山中去玩,也未可知。他二人既是情如手足,迅儿虽然年幼,颇有几分蛮力,山中虎豹也伤不了他,你们不必担心,少时自会回来。如有差池,这样大雪深夜,也难寻找。”
  雷春规矩素严,正经说话时,向不准人插嘴答白。王元度知事在紧急,老师只管像背书一般说那些无用的废话,站在旁边又气又急。好容易等老头子把话说完,正要张嘴,忽见雷春对着前面窗户哈哈一声怪笑道:“这冷的天,你还不进来,只管站在外面则甚?”雷春笑时,声震屋瓦,二目电射,满脸飞霜。门人中已有多年不见这般神气,俱都吓了一跳。
  这时门帘启处,早纵进一人,扑地翻身跪倒。众人一看,来者正是刘义,俱都惊疑不置。只听雷春喝问道:“迅儿与蔡冲他们今在何处?快起业说,事已做了,没的再做这妇人女子行径,叫我看了生气。”声如洪钟,神威凛然。吓得刘义战战兢兢,站起身来略一定神,倏地大声答道:“小师弟现在后山无恙。弟子早已来此,未见蔡冲他们。”
  雷春把脸沉道:“你这蠢才,日里枉费了老夫气力,你却不曾学会。情急无赖,想借此要挟我么?”刘义面带愧容道:“弟子愚蠢,日里用尽心思,只因贪多,记了还不到十分二三。小师弟自愿到后山玩耍,弟子急于学艺,先行回来。只求老师开恩,不敢说别的。”说罢,又跪倒在地。
  雷春道:“你这蠢才,我怜你一片苦心,破格传授。你纵今日不曾学会,早晚自有悟透之时。你偏使出这下流方法。你不曾想,我雷春纵横一世,几曾向人低头来?莫不曾老来为了一个黄口孺子的死活,受小辈的挟制?天幸你资质不够,没有学成,少我许多隐患。念在十年师徒之情,不要你命,但此地已容你这败类不得。给你留点情面,过了初五,急速滚开。想学那七步劈空掌,再也休想!”
  刘义闻言,立即起身,和声答道:“弟子纵然不肖,老师也须念在多年扶携师弟,胜于保姆之劳。难道就因此逐出门墙,不稍加一点怜念么?”
  雷春冷笑道:“我门中人,首重心术。你既爱护你师弟,为甚还忍心在这岁寒深夜,风雪荒山,把他骗去,藏起为质?幸是此子虽然贪玩,却能受老夫教训,身带防身之物。
  听你所言,现在仅止被你拘禁,未曾被害。纵有虎狼,不足为害。若换常人子弟,纵然不死,岂不也被你吓坏?实对你说,你今日此举,我早料到,我只此一子,岂不留意?
  因见你两年中,有好几次可以下手,你仍好好带了他回来,并未看出含有恶意,以为一时多疑,这才疏于防范。今日并念你苦心,传你绝技,你却无福消受。凡你二人所去之地,我已尽知,不过因迅儿不识好歹,特意使他受点委屈;否则,我早去寻他回来了。
  你以此挟制,岂非梦想?”刘义一闻此言,知已绝望,倏地脸上微一狞笑,站起身来,厉声说道:“老师既然执意不肯开恩,弟子也无须在此。后会有期,弟子去也。”说罢,奔向门前,揭去门帘,便往外蹿去。
  王元度一见刘义神色不对,料他定有诡谋。刚喝一声:“刘义,你敢在师父面前放肆,往哪里走?”正想追将出去时,雷春伸手一拦,大声说道:“宁可他不仁,不可我们不义,随他去吧。你师弟如今定在黑狗岩一带的险峻岩窝里被困。这业障不听父言,让他吃一点苦头也好。我此时满腔高兴,都被这两个业障扫尽,神倦想睡,意欲到后房打一个盹。你们不准吵我,也不准走开。等到天明,你们再来将我唤醒,一同去将业障救回便了。”说罢径往后室走去了。
  元度和众门人一听雷迅被刘义困住,蔡冲等三个同门一去不归,眼前和刘义已破了脸,纵然雷迅学会一些武功,到底是个小孩,决非刘义对手。明知刘义挟嫌怀恨,难免不行前加害,师父又不是不知道下落,却这般大意,不早早派人,或亲去将他救了回来。
  荒山雪夜,又加上一个强敌,倘有失闪,怎生了得?不过大家俱都慑于雷春平时威严,言出如山,从来不能违背,谁也不敢有所主张。
  待有半盏茶时,王元度心中焦急,实忍耐不住,便悄声对众人道:“老师一世英名,只此一条根。他老人家平素虽然料事如神,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此事关系太大。我们多年师徒,情如父子,不能坐观成败。拼着受点不是,就挨一场打,只要不闹出乱子,也是心甘。这又不是违了家法戒条,要立时处死,还是早到黑狗岩将师弟救回为是。”众人一听,俱都点头称善。当下便留了一个同门和镖行来的四人在外屋守候,余人俱跟了王元度同去。
  这时天虽未明,一则雪光映照,可以辨路;二则众人久居此山,路径多半熟悉。王元度更是同了蔡冲跟踪刘义身后,暗中查探不止一日。一出门,先顺路奔刘义卧室一看,室中无人,墙上兵刃暗器都已不见。知道出来晚了一步,迟更无及。各人一打招呼,脚底下一按劲,施展出登萍渡水,踏雪行花的轻身功夫,一路翻山越岭,往黑狗岩奔去。
  那黑狗岩在后山深处,地势奇险,岩窝洞穴到处都是。刘义时常背人带了雷迅前往,一去总是多半日。王元度本就疑心雷迅困在那里,又听雷春一说,越发深信不疑。大家脚程甚速,只顾往前奔走,临快到达,天色业已微明。王元度忽然想起一事,唤住众人道:“这条路一边峭壁,一边绝涧,尽是鸟道窄径,除此无路可通。雪住已久,如刘义挟了小师弟打此经过,怎地一路行来,不曾看见雪中有甚脚印?莫非那厮藏人之所不在黑狗岩,师父料错了:我们白走许多冤枉路,还误了事,怎生是好?”
  一句话把众人提醒,细一留神,那雪果是随着地形高下,一律齐平,哪有一点迹兆。
  虽知这刘义还有两个去处,只是时间耽搁已久,再赶回去,已是无及。因离黑狗岩仅有半里之遥,先疑刘义别有秘径可通,还存万一之想。及至到了黑狗岩,大家分散开来,口里高唤雷迅的名字,四外穷搜,把附近一带岩窝洞穴,差不多全都找遍,不但没有一点迹兆,连蔡冲、刘义等人也一个不见踪影,这才绝望,于是由王元度领路,又另往别处寻找。
  这时朝墩已上,雪光刺目。丘谷山岩,都如玉砌,遍地都是琪树银花。除了众人踏雪之声外,静荡荡的,远近都没一个人影。王元度一路登高查看,往回走有一半,刚要折向旁路,远望且退谷中冒起一股浓烟,烟光中火星飞舞,知道有人放火。一转眼间,从谷口里跑出一人,纵跃如飞,正往出山那条路上奔去,身形步法颇似刘义,众人益发忿恨。恰好所行之路,一头通着且退谷,另一头正通出口,与刘义经行之路有一交岔,正可赶上前去堵截。王元度忙率众人加紧脚程抄路追去。赶到两路交岔处一看,雪中没有足迹,知这边路程较近,已赶到刘义前面。一个暗号,便分散埋伏开来。
  待不多一会,果见一人用左手托着一条右臂,急忙忙地奔来。定睛一看,正是刘义。
  众人大喝一声,一拥齐上。那刘义见有埋伏,竟一点也不抵抗,口中喝道:“老头子已放了我,你们还拦我则甚?”王元度骂道:“你这狗贼!师父待你不薄,你陷害小师弟,要挟师父,又放火烧村,好谋已然败露,还想逃走,哪里能够?我只问你:师弟现在何处?可曾被害?快说出来,免我们将你千刀万剐。”刘义冷笑道:“雷春老儿在自负川中大侠,竟这般不仁不信。我为学艺情切,举动虽然过分了些,他不念多年师徒之情,用重手法害了我一生,已非丈夫所为;明明亲口放我出山,任凭异日学了本领,寻他报仇,却在暗地埋伏你们这群小辈,真是一个不仁而无耻的懦夫。你老爷身受重伤,单手敌不过人多,要杀要剐听便。”说罢目露凶光,双眉一扬,站在当地,不住冷笑。
  众人见他口出不逊,正要动手,忽刘义来路上飞也似跑来一人,双手直摆,口里连喊“不要动手,放他过去。”众人一看,来人正是蔡冲。转眼近前,指着刘义说道:
  “这厮因师父将他逐出门墙,怀恨在心,意欲赶往后山暗害小师弟。不料师父已然早赶在他前面,拿着真赃实犯。擒回家去,本要将他处死,因小师弟再三给他讲情,师父才开恩,将他放走。知众位往黑狗岩,归途难免遇上,特地命我赶来传话,放他逃走。大家正等你们回去拜年呢。”
  刘义闻言,狞笑道:“我只说老匹夫没有信义,想回去当面骂他一场,原来还是你们这群小辈替他丢脸。你们如不留难,你刘老爷要走了。”说罢,两脚一点,一个拔地穿云的招数,便往圈子外纵去。王元度方在惊顾,觉着身子被人一推,猛听蔡冲喝道:
  “好狗贼!”接着便是锵啷啷连声,空中火星四射,四五样暗器便滚落雪地山石之间,又听刘义在远处喝道:“便宜你们这群小辈,后会有期,老爷去也!”
  原来蔡冲与王元度等说话时,见刘义目光乱转,左手暗摸镖囊,料知不怀好意。话才说完,刘义将身纵起,猛地回手,就是连珠三镖,幸而蔡冲早有防备,没等他扬手,已将镖取出。守着来时雷春不准伤人之戒,也用连珠手法,朝刘义来镖打去,同时用手推了王元度一下。两下里六镖,只头一镖彼此落空,余下全是双镖相撞,坠落一边。等众人发觉,各取出暗器时,刘义已然跑远。依了众人,还要追赶,俱被蔡冲拦住。众人不敢违抗师命,再加雷迅无恙,只得忿忿而回。
  路上王元度向蔡冲间起细情。蔡冲道:“师父因你们不听他吩咐,私往黑狗岩,正不愿意呢。话说起来太长,到家再说吧。”众人闻言,便如飞往且退谷跑去。到了一看,火已熄灭,仅仅烧了一个草垛。室中年宴业已摆好,静等人到齐后人席。众人先到堂屋敬了神和师祖,然后与雷春及众同门分别拜完了年,一同落座。
  王元度四下一看,众同门都在,只不见雷迅。再一偷看雷春,竟是满脸春风,似和没事人一般。因为素日规矩严肃,雷春不发话,门人不敢交头接耳。正在纳闷,忽听雷春道:“迅儿怎么去了这一会,还未过来?他昨晚闯了祸,还是这等顽皮,你们把下手那一张座位撤去,来了不准他人席。”
  言还未了,门外一阵脚步跑动。门帘起处,雷迅缓步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直近雷春面前,恭恭敬敬递上,说道:“儿子因那小虎性野,恐又闯祸,刚给它打桩,换了索子。忽听身后有人咳嗽,回头一看,见是一个癫老头,还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新衣,也不知他从哪里来的,来时竟没听见一点响动。刚一见面,便指着儿子对那年轻人说:‘你只要赢得了这孩子,雷老头便能看我的情面收你,儿子同他两个没说几句话,便打起来,打了一会,也没分出高下。他便叫大家停手,给了儿子一封书信。说那年轻人名叫李衡,是西川八怪中的第二怪黑手李甫疆的遗腹子,托那癫老头带到此地,来拜爹爹的门、所有事情都在信上。还叫李衡送给儿子一口极好的短剑,算是给小师弟的见面礼。儿子恐他是爹爹当年的朋友,问他姓名来历,他只说:“你回去见了你父亲,自会知道,说完身一纵,纵起老高,再一看,已在远处树枝上,跟雀鸟一样,穿枝飞树,转眼就没影了。儿子一则没有还送人家的东西,二则知道爹爹已说不再收徒弟的了,没敢接他那口剑。如今人在外面等着呢,看爹爹准不准他进来?”
  雷春先听雷迅说起来人是个癫老头,两道寿眉先便一扬。及至听完雷迅那一番话,把信拆开,看了又看。众人猜不透来人是谁。心想:“老头子也决不会再收徒弟。”谁知道雷春沉吟了一会,便唤王元度和蔡冲道:“你二人一个给那李衡找个地方住,一个给他拿点吃的,仍照往年新来的人一样,办完再回来吃年酒,我等着你们。”
  王、蔡二人一听,知道这一来,那李衡就算是有了一多半的指望。刚闹完刘义这一段,又轻易收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徒弟,与老头子人山时所言大是不符。那引进的人虽未听说过,估量必是个非常人物。不敢怠慢,连忙应声出去,一看,离开竹篱三丈多远近的雪地上,站定一个华服少年,生得猿臂蜂腰,义容俊美,英气勃勃。看他站处,便知受过名人指点,暗自点了点头。
  那李衡一见二人走出,便扑地将身拜倒。二人还礼相搀。通了姓名之后,蔡冲说了雷春的意思。李衡好似早知道这里入门规矩,满脸喜容,随了蔡冲便走。蔡冲领他到刘义所住那一间房内安置,王元度也给他把酒食送来。略为客套两句,便即出来,回到席间复命。雷迅因是临时有事,也未处罚,一同就座。大家先给师父敬了公酒。三杯过去,雷春道:“今日新年,你们只管开怀畅饮,随意谈笑玩乐,不必再和往日一样了。”因为昨晚刘义诓走雷迅,大家都分散不在一处,不知底细,巴不得老头子把这每年正月初一年宴上照例的几句话说过去,好随意说笑。等雷春把话说完,各自起立,躬身道了一声:“徒儿们放肆。”这才互说昨晚之事。原来昨晚半夜里,蔡冲、王元度先后各带了两三个同门走后,雷春在里屋安睡。外屋只有镖行四个伙计和雷春两个徒弟在那里围炉坐谈,准备到了天明,好去唤醒雷春。那两个徒弟,一名周琼,一名鲍毕,俱在雷春门下多年。本领虽然了得,人却极其忠厚,同是实心眼,只知以师命是从,不敢违背。虽然一样痛恨刘义,担心着小师弟的安危,因师父虽睡,已有蔡、王等人跟踪前去救援,料刘义纵包藏祸心,双拳难敌四手,只要适才进屋时没有下手伤害,当无凶险,所以一直也没有离开外屋。四个镖行伙计,虽有一两个觉出事有蹊跷,一则新年,知道师祖雷春家法素严,言出如山;二则能力有限,更是不肯轻举妄动。
  六人坐了好一会,天虽未明,耳听鸡树中的雄鸡已在报晓。鲍毕便道:“各位师兄弟未回,不知找着小师弟没有。师父原说天明唤他,如今鸡已叫了,我去将他老人家唤醒吧。”说罢,起身走向内室门口。探头往里一看,见窗户紧闭,室内哪有一个人影。
  鲍毕忙唤众人入内看时,猛听远处传来虎啸之声,山谷震动,好似还不止一只。荒山虎啸,原是常事,众人也不做理会。方在猜想师父行踪,又听虎的啸声由多变少,由大变小。一会,好似只剩了一只急啸不已,声音却越来越近,看看来到屋外。因昨晚出了事变,各人兵刃暗器全部佩带身旁。一听那虎已近屋前,周琼道:“这虎送上门来,大新年里,正好吃那烤虎肉。”说罢,伸手拉刀,往外便纵。众人随后跟出。才出屋外,便见篱门外面,晓色寒星之下,飞来两大一小三团黑影。只听一声断喝道:“绑了!”便见从第一团黑影里扔出一人。周琼在前,早已扑上前去,将那人按倒捆上。众人听出那首先说话的人,正是师父雷春。纷纷上前一看,果是雷春同了蔡冲、雷迅。被捆的人,便是那刘义。方要说话,前面又飞也似飞来两人,乃是第一次随着蔡冲去追刘义的同门。
  蔡冲手上还抱着一条比狗略大一点的小虎。
  众人随了雷春父子同进屋中。雷春刚一坐定,便对刘义喝道:“我从未传你绝技,也是看透你心术不正,恐贻门户之羞。平时相待,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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