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
阎新一见刀到,忙把火把扔下,身子一偏,方欲让过刀锋,夺刀擒人,不料小孩受了高明传授,不特刀、弩同发,万躲不过,便这迎面一打也藏有若干变化。阎新刚反掌想抓刀背,眼前一丝白影微闪,右颧骨上早中了一技弩箭,深透入骨,直没至柄。刚哎得半声惊叫,王渊脚还没有站地,乘贼一偏头,就势变招,把手中刀往左一紧,正砍在阎新右臂上面,连时带膀斜削断了大半截。紧跟着照准前胸凌空一脚踹去。阎新连受三处重伤,任多强悍也支持不住,一声惨号,倒跌出去丈许来远,晕死过去。
下余三贼俱以为阎新决无闪失,不想才一照面,便已身死,见状又惊又怒。牛、朱二贼扔了火把,齐举兵刃,怒骂杀上。蔡顺和阎新最好,虽然愤极,心中仍想活擒这一双男女,见朱、牛二贼上前,一面怒喝:“四哥、六哥,要捉活的,好回去大家享受。”
一面举着火把,拔刀行法,念念有词。
说时迟,那时快,这只是瞬息间事。当王渊纵前动手时,灵姑不知敌人深浅,恐怕王渊年轻闪失,也要追上,忽听牛子喊道:“老主人心善,不肯杀伤汉客,这些狗贼都是万恶淫夫,只留一个活口好了。”灵姑已听牛子说过群贼恶迹,又听四贼说话可恶,心更有气,三贼这里一动手,灵姑飞刀也已发出。
王渊杀死一贼,更不怠慢,高喊:“姊姊慢放飞刀,等我打完再说。”身早抢上前去,正遇牛武当先,迎面一刀砍到。王渊心想试试自己力量,并未躲闪,两脚往上一纵,单臂横刀往上一磕。牛武当小孩只是身轻手快,见他用刀来挡,以为这一下不死必伤,至少也得将刀震脱,谁知两刀相磕,锵锒一声,小孩的刀倒未脱手,自己却被震得半臂酸麻,虎口生疼,几乎把握不住,连刀带臂往右上方斜荡出去。王渊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如此大力,仗着心灵手快,一刀磕过,瞥见敌人露出前胸,门户大开,一顺刀尖,照心就刺。牛武见势不佳,不及回刀去挡,情急心乱,忙不迭用左手去挡,身随往侧纵起。
王渊所用厚背腰刀乃长臂族百炼精钢打铸,何等锋利,势又迅疾非常,牛武手才挨上,立被削断。王渊顺势往前一送,正刺在牛武左腹之下,“哎呀”一声,立即血流倒地。
王渊连杀二贼,只顾得意,谁知另二贼同时并进。牛武将倒地时,朱洪手持一枝短矛,也从斜刺里刺来。王渊本是身轻善跃,瞥见旁影,不及回刀抵御,双脚一点,纵起两丈来高,竟由死人头上飞过。朱洪见敌人纵逃,忙回手拔出背后毒药梭镖往外一甩,照准王渊后背打去。同时蔡顺邪法也已发出一团两丈方圆的烈火。眼看情势危急,恰值灵姑飞刀出匣,一道银光电掣般飞将过来。她本心是想逼着二贼降伏,百忙中瞥见王渊纵起,二贼烈火、暗器一同发动,一时忙顾王渊,手指银光赶向王渊身侧,正迎梭镖,一挨便即碎落。银光扫过,蔡顺先被扫中,妖火灭处,化为乌有,人也变成了好几段。
灵姑恐都杀完,没了活口,正指刀光上飞,不令伤人,哪知牛子望见贼发梭镖,知道有毒,恐王渊受伤,也发了急,暗中弩筒照贼手臂便射。朱洪本不至死,偏生发镖时瞥见银虹耀目,猛想起洞中主人会飞剑,心里失惊害怕,往侧一闪,恰被一箭射中肩下,直透肠胃,立即毙命倒地。
灵姑见四贼全数就戮,才想起未留活口,方在后悔,忽听呻吟之声。三人忙奔过去,捡起地上火把一照,正是为首之贼。原来此贼适被王渊断去半条臂膀,又挨了一窝心脚,当时痛晕过去,刚刚醒转。四贼俱是为害各地山寨的惯匪,牛子细一辨认,竟认出了三个,见是阎新,便和灵姑说了。随蹲下身去问道:“你们这一伙丧尽天良的狗贼,我们山民不知受了你们多少大害,想不到今天在此遭了报应。我认得你们,快说你们贼窝子和偷的东西都在哪里,是不是和林炳这群猪狗在一起,免我收拾你,多受活罪。”说时,灵姑见阎新口里不住呻吟,双目半闭,斜视牛子,隐泛凶光,满脸俱是狞厉之容,那只没受伤的手臂又在微微颤动,好似鼓劲神气。知道这类凶人最是凶悍,恐牛子得意忘形,中了算计,方想令他留意,阎新霍地浓眉直竖,凶睛大张,猛一翻身,照定牛子左太阳穴就是一拳。牛子大惊,忙一偏头,嘭的一声,正打在左颊上面,当时鲜血直喷,左槽牙竟被打折了两个。幸是闪躲还快,阎新重伤之下又减了许多气力;如被打中要害,非死不可。阎新臂断,本就血出过多,这一拼命用力,也便痛晕过去。
灵姑、王渊见状愤极,正要上前拷打,牛子一手捂着一张痛嘴,哎呀连声,一手乱摇,示意二人不要动手。略缓了缓气,负痛说道:“这些猪狗,只有他已半死,知活不成,想激我们杀他,莫上他当,我自有法子教他说出实话。”说罢,先将阎新鞋袜剥去,用麻索捆扎结实,将那双好手也用索缠紧,绑在腿上。再寻一把稻草,裹些干牛马粪在内,用火把点燃,放出臭烟,交王渊拿着,去熏阎新鼻孔。自取一把刷洗牛马的毛刷,蹲在旁边等候。
过不一会,阎新打了两个喷嚏,便已回醒。见身被绑,恶臭熏鼻,自知无幸,不由破口大骂。牛子咧着一张痛嘴,骂道:“任你怎骂也无用处,你们当初收拾人的方法我都记得,快说实话的好。”阎新依然大骂不止。牛子也不去睬他,一手用毛刷去刷他的脚心,一手伸向腰胁之间乱抓乱揉。阎新立觉脚底麻痒,腰肢酸疼,再加上臂伤痛楚,难受到了万分。先还咬牙切齿,强自忍受,不时毒咒秽骂几句。忽而又把嘴紧闭,牙关咬紧,不再出声。后来实在禁受不住,看情景不说决办不到,为兔零碎受罪,只得将此次前来情况略说了个大概。
灵姑闻知尚有余贼在外,恐其知道同党失利逃回,好在阎新已然伤重待毙,决难逃去,拟欲用飞刀将余贼圈住,生擒回去详细拷问。于是连忙率了牛子、王渊二人出洞一看,哪有余贼踪迹。心想跑必不远,便顺橇印往前直追。不一会,三人便追到适才崩雪之处,见崩雪共有三处,橇迹至此便吃盖住。越过崩雪,橇迹重现,大小来去之迹均有,大橇尚是初来。既有去迹,贼由此逃无疑。可是再滑里许,橇迹突然不见。那里平日都有平地兀立的怪石,这时成了千百座雪峰,最高的不过十丈,又都细长,无法站人。空处窄而难行,到处冰棱,阻碍横生。过去七八里绝壑前横,更难飞渡。现橇迹处又都是直印,没有转折,即便藏起,那大雪橇极易显露,怎会不见?如是贼供是虚,洞外橇迹分明是四条,好生奇怪。灵姑又把飞刀放出,在乱峰崖中飞驶一阵,终无动静。她一想四贼俱已伤亡殆尽,还未问出真情下落,恐吕、王诸人久候不归,又来呼唤,只得赶回。
三人入洞后,不听阎新叫骂之声,近前一看,已然头破脑裂,仰面伸足,死在地上。
看神气,好似三人走后,挣到壁前,用头猛撞,自杀而死。橇迹无踪,伤贼又死,若逃贼归报,余党复仇来犯还好;如其知道厉害,不敢再来,岂不费事经日?三人焦急无计,不能再作久留,便任贼尸暂弃洞内,准备明日再打主意,牵了牛、马、小鹿回转大洞。
这一时大意,几乎把全洞人等闹了个五零四散,难再安居。
其实贼党也闻洞中主人厉害,虽不甚信,终有戒心。原因牛马身躯沉重庞大,想用两架雪橇做一次载走,等回去过了这个丰盛年,明春雪化后再着人来探看,如见所闻是虚,立即倚多为胜,合力下手擒掳活口;如见苗头不对,便不明斗,另施诡计害人。这次共来了七人:阎等四贼一到便当先人内,准备网捆牛马:另一贼奔走二洞寻物;下余两贼本欲与阎新等一路同入,因要掉转雪橇,适才在隔溪被坚冰撞坏之处也须收拾,因此落后一步。
后二贼在贼党中最为奸滑歹毒,名姓时常变换,上半年还在为害南疆,前月才与贼党合流。真名一名胡济,一名林二狗。当吕氏父女在罗银山斩蛟遇雨,初得天蜈珠时,所遇两个无赖汉客想要乘机染指,吃范洪厉声喝退的,便是这二贼。当时二贼因范洪知他恶迹,又见吕氏父女飞刀厉害,没敢妄动。虽被溜走,可是那粒天蜈珠和吕氏父女相貌却被暗中偷认了去,只不知是在玉灵崖居住罢了。
这几次盗运牲、粮各物俱是二贼主谋,雪橇也是他们手制,甚是灵巧耐用。来时大橇刚刚制成,群贼心急,不等明早,当日就要下手。二贼说:“到时将晚,看天色又有下雪之意,反正主人闭洞不出,何苦黑夜犯险行事?”贼头白斌力说:“来去已惯,何况还有珠于照路,有甚险犯?眼看过年,大家还要想法快活,办完是了。”二贼虽受群贼看重,但新来不久,未便违拗,只得依了。不料橇身太长大,二贼行至隔溪乱峰丛中,转折间略一疏忽,撞在一个大雪峰上面,崩雪猛烈,几乎被打成粉碎。总算闪躲飞快,身穿又厚,虽被碎冰残雪打重了一些,均未受伤。雪橇只撞坏两处,也不甚重,容易收拾。
待到洞前,刚点火把往洞里走,猛见洞中红光照耀,光影里现出老少三人正往前行。
最前阎新等四人被人尾随,并未觉察。如换旁人,势必老远出声报警,与同党前后夹攻,也就被灵姑全数擒杀,没有事了。二贼却是机警异常,一见便看出是个劲敌,并未声张,反将手中火把熄灭弃去,暗伏洞口往里偷看。心想:“四人虽有两个会法术,可是敌人决非寻常。少时动手,能胜固妙,败却一人也休想活。自己虽多智谋,如论真实本领,还不如这四人,加上也是白送。莫如相机进退,四人一败,立即逃走,免得送死。”正窥伺间,四贼忽然警觉四顾,王渊纵上前去,只一照面,便将阎新砍断左臂,再加一脚,便晕死过去。二贼方觉男孩面熟,跟着又见灵姑飞刀,猛想起这两个小男女正是山寨斩蛟除怪之人,同时天蜈珠也被认出,不禁心惊胆落,亡魂皆冒。知道四贼决非对手,再不见机,被这小男女追出,定难活命。哪里还敢再看下文,双双用手一拉,悄没声跑出洞口,驾上雪橇,飞驰逃去。
另一贼尚在第二洞逗留,本不知四贼伤亡殆尽,胡、林二贼已然逃走。找了一阵,见所寻之物仅剩空筒弃置在地,后来寻到一点残余,业已干枯无用。料是被人毁掉,深悔以前不该胆小,头几次没有同来,以致白费心机,得而复失。洞中荡然,无可留连、气得咒骂不绝,退到洞外。这贼见天降浓雾,因是初来,知道主人厉害,不敢出声呼唤同党。雾又特重,不能辨物。先还以为群贼俱在头洞搬运东西,便手持火把,沿着外壁走到头洞口外,朝停雪橇周围用火四照,不见橇影。忽听洞内厉声恶毒咒骂隐隐传出,忙闪到洞口静听,正是阎新口音。探头试往里一看,只有两点火光,却不见同党影子,心甚惊疑,便把火把熄灭,黑暗中摸将进去。后来听出只阎新一人在那里秽骂,并无回音,知道这伙贼党嗜利无情,时常自相残杀,此时又见洞外雪橇不知去向。暗想:“也许阎新被同党所害,绑弃洞中,那些同党已经驾雪橇离开,连自己和阎新一齐丢了。当下奎着胆子近前一看,见壁间插着两枝火把,也快烧完,火光影里,阎新捆卧血泊之中,正在嘶声厉号,咒骂不停。离身不远,还卧着三具同党血尸,却不见有敌人在侧。
这贼还有点骨气,虽在提心吊胆之时,竟不顾危难,忙奔过去,就要拔刀解绑。阎新见是自己人,连忙拦住说了前事。并说:“我身受重伤,血流过多,万无生理,只是活罪难受。现时仇敌出洞追寻胡、林和你三人,半晌未来,胡、林二人必已见机先逃。
小畜生甚是厉害,不论追上与否,少时回来,还是要想法子收拾拷问真情。最好将我弄死,装成自尽神气,以免他们看出破绽,被他们搜到了你,再饶上一个。”这贼暗想:“浓雾坚冰,人单势孤,自己尚未知要受多少艰险才能逃回,如何还带伤人同行?”
便依言行事,提起阎新的双脚,将头朝石壁一撞,当时了账。这贼随手扔下死尸,就往外跑。到了洞外,遥望隔溪浓雾中似有银光闪动,渐渐由远而近。知道灵姑将抵洞前,不敢再点火把,仗着久居山野,皮骨坚强,地理也较熟悉,摸黑寻了个隐僻之处,刚刚藏好,灵姑等三人便已到达。
原来此贼由二洞退出时,灵姑等三人正由头洞赶出,越溪搜索余党,刚走了一会。
回时又是如此凑巧,错过时机。灵姑那么细心聪明的人,竟会一再疏忽,以为余贼逃尽,不特没看出阎新自杀破绽,连附近和二洞都未再加查看,就此回转洞内。
灵姑当晚没敢告知吕、王二人。又因雾重天寒,灵奴不能远出查探,徒令受寒,无甚效用,于是连灵奴也未放出洞去。满拟贼必大举来犯,少时等老父安歇,即往小洞守候。谁知吕伟当晚精神甚旺,晚饭吃多了些,又饮了不少的酽普洱茶,与众谈笑,甚是高兴。灵姑再三劝说大病新愈,须多养息,不可劳神,只是不听。好容易强劝睡下,仍和诸人卧谈,全无睡意。灵姑心里发急,又不便明说,后来和众人暗使眼色。众人俱都会意,于是王妻先把丈夫劝去睡了,牛子避向自己房内,王渊也装出困倦神气,吕伟笑道:“今天并不很晚,怎都困了?那么都睡去吧。”灵姑道:“渊弟,你先睡吧。我还要帮大婶在外屋备办年货,有许多事,要做完了才能去睡呢。”吕伟忙道:“你们有事怎不早说?”灵姑道:“我想等爹爹睡熟之后才去呢。”吕伟道:“你自去吧,我这就合眼了。”
灵姑把被角掩好走出。王渊道:“我帮会忙再睡吧。”也搭讪着跟踪走出。二人与王妻、牛子互相商量了一阵,直试探出吕伟己然睡熟,才令灵奴守在外洞,以防万一有警,立往飞报。然后同穿雪具,往小洞赶去。这时天已到了半夜。
其实早先那贼伏身暗处,见三人在宝光笼罩之下,牵了牲畜回转大洞,知是吃饭时候,还有些耽延才能再出。自幸来时橇停头洞门外,相隔二洞还有数丈,因此所穿雪滑子没有脱下,尚在二洞门口。忙寻到火把点燃,赶往二洞,穿上雪滑子,又往头洞将四贼遇敌丢弃的两枝油浸火把找到,才行滑雪逃去,因在黑夜冰雪浓雾中急驶,受了许多险阻颠顿。幸好先逃的胡、林二贼也因情急逃命,浓雾迷路,二次误撞在冰雪堆上,都受了伤,雪橇又坏了一架,不能行驶,停在那里,准备挨到天明雾退,挣扎起行。恰值后贼赶来,三贼会合,并坐一橇,将撞坏的雪橇拆卸带上,改由后贼驾驶,才得逃了回去。当后贼寻取各物时,暗中摸索,颇费了一些时候,当时如果灵奴往探,决可擒到,怎会被他逃走?
如今说灵姑等三人到了小洞,见贼尸仍卧血泊之中,一切原样,不似有人来过,心才略放。等候多时,不见动静,牛子说:“这般大雾,休说贼不能来,连那逃贼行至途中也必遇险,未必能逃回去。”灵姑便命牛子去寻麻袋,将贼尸放入,藏向一旁,改日寻一僻处掘地掩埋;并将地上血迹和各栅栏洞中积秽,趁着无事,一齐打扫干净。牛子心想:“现时好几丈厚的冰雪,见不到一点土地,这些猪狗,谁还耐烦等到明年雪化再去埋他们?莫如趁这野兽满山找食之际,明日一早将他们送往崖那边野地里,任他们葬入野兽肚皮,又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