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怪物竟似忘了飞刀厉害,依然张口吸进,同时先吐虹光跟着掣回,意欲收回内丹,用那虹光抵敌。
白猿在下面看出它心意,胸有成竹,虹光还未容它掣近口边,便吃白猿运用手中仙剑急追上前,照样裹住。当这时机瞬息之际,虹光飞回一缓,灵姑飞刀已然先到,围着怪物颈间一绕,立时斩断。怪头刚往下一落,忽又往上升起,似欲破空飞去。说时迟,那时快,怪头一断,怪物绕身白气似银蛇飞掣,离了怪身,直向怪头绕来,怪物尸身随即坠落地上。
灵姑先见怪头不落,破空飞遁,方欲指挥飞刀追去,耳听峰顶两人同声大喝:“且慢!”听出是同道人的口音,略一缓手,怪头已吃白气包没,裹了个又紧又密,若沉若扬,缓缓下降,看去怪头仍有知觉,似要挣扎逃去。灵姑为防万一,仍指挥飞刀随同防护。那颗怪头下降越低,跳挣越急,几番被它挣升老高,终未得脱。约有刻许工夫才落下来,快达地面,还有两丈高下。又听同道人喝令:“大家不可走出光幢之外,听候行止。”随见弥天妖雾毒氛,似潮涌一般往峰上飞去,渐渐稀薄,仅剩白猿手舞仙剑,与空中那道妖虹缠绕为戏。虽然怪物已斩,妖虹失了主驭,哪知毒重,急切间无法消灭,又不能收去,只得任剑光将它缠在空中,以防它逃逸为害,不令下降,静候同道人收完妖雾,再行发落。
这时同道人已从峰崖云雾中现身,站立崖上。脚底踏着一个与日间所见同样的葫芦,口斜朝下,所有妖气毒雾,齐往葫芦口中争逐钻入,与日问行径相似。看神气,不似那么畏惧毒气侵袭,但是两人都一手持剑向空比划收那毒雾,同时目光却注定下面白气裹住的怪头,显得十分慎重。直到那怪头离地只有三尺,跳荡之势也渐歇,妖氛毒雾也都敛尽,地面上月白如霜,清光毕照,才从峰顶飞落。一到地,内中一个先将葫芦放在地上,命白猿用仙剑将空中妖虹缓缓向他身前绕落。等将落近头上,左手取出令牌护住头面,右手竹剑一指,葫芦盖自开。白猿剑光往回一掣,妖虹又要腾空扬去,被道人举剑画了两画,猛力朝葫芦口一指,妖虹才往葫芦内飞去,眩的一声收尽,盖随自合。道人将葫芦挂向腰间,然后同声发话,命虎王收了护身符,远立旁观。又各持竹剑,上下画了一阵,朝妖头一指,便停在地上不动。
虎王见二道人头上汗出,行动甚忙,怪头已落,白气仍未收转,又不令用飞刀、仙剑去砍,口里同声自言自语,好似处置为难之状。忍不住问道:“妖雾已尽,怪头已斩,难道还怕它跑么?”二道人同声答道:“你们哪里知道。此怪久已通灵,耳目尤极敏锐,稍近一点,便被听去。金猱洞中一叫,便知闯祸,妖物必不甘休。有心就着你们所带飞刀、仙剑将它除去,又恐力量不够,好生为难。初到时久不和你们说话,便由于此。后来知道你们尚有一件防身之宝可御它的毒气,方始定局。当时算计此怪必在外面窥伺,故意说出明早起行时再合力除它的话,又令众人不要外出,好使无备,暗中却在准备,将恩师所传两身真气合而为一。知虎、猿、二猱俱是通灵的异兽,我事前未禁它们出去,必往外面窥伺,双方相遇,定斗起来。你二人闻声往援,我们却绕道遁往高峰上面相机行事。”
“此怪所炼内丹,乃先天奇毒之气所萃,虽甚厉害,因差着百余年苦炼之功婴儿尚未成形,不能自在飞出,我们大家合力诛它不难。最可虑的是它借兵解之力,元神带了内丹遁走,不易搜戮,异日贻祸人间,为害无穷。所以下手时须要缜密神速,一丝疏忽不得。当它毒气放尽,妖虹、内丹两俱相形见绌,又吃我们太乙真气将它拦腰束住,技穷力绌之际,自知难免诛戮,果然发狠,竟欲收转内丹与元神合一遁去。我们早就预料及此,下手得快,不等它元神出窍,先用真气将它连头裹住,一任奋力挣扎,终归无用。
此怪吃了头壳坚固的亏,它那元神内丹藏在命门以内。适才飞刀幸是齐颈斩断,如若连脑斩破,早被它遁走了。如今休看它已入网,吃我连头困在这里,但要诛它元神,好好取出它的内丹,却非容易呢。”
这时灵姑仍指着那口刀,盘旋怪头之侧,以防突然飞起遁走。闻言笑道:“这个有什么难?我这口飞刀乃郑颠仙恩师所赐至宝,大小随心,神妙非常。这怪物头已斩下,还有什么能为?我将刀光布开,盖在它上面,白仙持剑守住一面,道长放开一些,等它元神一离窍,我们两道宝光相交一裹,它多快也逃不定了。”同道人闻言,为难了一会,说道:“要除它何用如此?只因它那内丹用处甚大,与元神合而为一,想要完整留下,不令残破,苦无善法,故此委决不下;否则何须如此费事,只须运用真气一逼一绞,便成粉碎。看此情形,势难两全。你们且躲远些,兔为毒气所中,索性毁掉了吧。”
灵姑收了飞刀,随虎王等避过一旁。道人又将葫芦取置地上,仍用竹剑比划了一阵,面对面朝着怪头东西立定。刚把手一搓,便听怪头在白气内轰轰怪叫。同道人喝道:
“你天生恶质,此时大劫临头,纵将内丹献出,我也不能发那妇人之仁,放你元神出为异日大害。我也决不诈骗你,逼出内丹,再加诛戮,违我恩师戒条。你只静俟形神俱灭,同归于尽好了。”更不再说,各举右手指定怪头,一任惨嗥怪叫,全不理睬,白气纠裹愈紧。耳听里面头骨喀嚓碎裂之声密如贯珠。眼看怪头就要粉碎,忽听空中一声鹤映,同道人闻声惊喜,连忙住手,向天跪伏在地。
虎王等抬头一看,碧霄月明,澄净如拭,仅东南方挨近月亮处,有一团白云缓缓浮动。一只孤鹤银羽翩翔,正从云边掠过,向下飞来,上面仿佛驮着一人,看似舒徐,却极迅速,晃眼之间已飞离头上不远。接连又是两声鹤嗅,空山回音,明月增华,山容夜景,倍觉幽清。两声方息,鹤已及地。上面坐着一个面容枯瘦的道者,并不跃下,胯下仙鹤径直划动两只长腿,款步往同道人身前走去。虎王等见那仙鹤从头到脚竟在八尺以上,朱冠高耸,目射金光,顾盼非常,甚是娇捷。又见同道人执礼恭肃,料定不是他师父,也定是神仙一流。不便冒昧上前,仍躬立原处,欲等同道人说完话引见参拜,俱都未动。
道人下了鹤背,命同道人起立。说道:“你二人近年刻苦虔修,具见悔过心诚,能知自爱,不在我破格收录一场。我上次行时曾给你们留有信香,遇有紧急,尽可焚香请降,除这两怪。原欲借以磨练你们心志,因为你们须身任其难,自不能请我临场相助。
但盘孽脑内所藏这粒丹黄,乃亘古难逢的奇药至宝,异日矮叟、颠仙全有用它之处。你们不是不知此物珍贵,已然将它得到,纵恐元神脱逃为害,无法分取,也应请我到来处置。这等轻率行事,我如晚来一步,被你们无心中毁掉,岂不可惜么?”同道人同声惶恐,答道:“弟子自知罪孽深重,虽蒙恩师起度,依然魔劫重重。一则信香共只两枝,为留他年难中救急之需,视如性命,不敢妄用;二则两怪只除其一,尚难复命。今晚因人成事,业将就绪,非不知此丹珍贵,但以些须小事,不敢妄劳恩师法驾。此怪颇有灵性,又宁为玉碎,甘与同尽。匆促中想不出适当方法,更恐时久生变,意欲连怪物元神一齐毁掉,再仗恩师传授,收去内毒余气。躁妄轻率之罪,实所难辞,望乞恩师鉴宥。”
道人道:“你二人难处,却也难怪。日前算出此事应在今宵,特往峨眉,向髯仙李道友借他坐下千年仙鹤来此应用。正值他弟子赵燕儿在昆明碧鸡坊,为五台派余孽小金童樊子毒刃所伤,奉了峨眉掌教齐真人法旨,命弟子石奇带了朱文的天遁镜骑鹤赴援,就便将人接回洞中调治。候了一日,方始回山,我即借乘赶来。此鹤千载修为,在髯仙门下多年,峨眉开府后,齐道友赐服教祖长眉真人在凝碧崖后微尘阵丹炉内遗藏的仙药灵丹,业已换过两次毛骨,为峨眉五仙禽之一。道力虽还不如神雕佛奴,已与秦家姊妹的独角神鹫不相上下。尤其是各种蛇鳞虫蝎的大克星,专于攻毒除邪。适在空中老远,便嗅见此怪的气息了。你们且站开,我自有处治。”
那鹤听道人称赞,昂颈长啸了两声,仿佛得意神态。同时白气中的怪头也跟着轰轰怪叫,声震山谷。道人喝道:“我也知你修为不易,无奈你禀天地问至毒奇戾之气而生,任你怎样想学好,由不得要残害生灵。我师徒除恶务尽,今日决容不得你了。”说罢,怪头啸声愈厉,作势渐渐往上腾起,白气渐渐有点禁压它不住。道人也不理睬,手扬处,先是一片薄如轻绢的微光,一半往上,一半往下,分布开来,一闪即隐。随又将手一指,鹤即振羽飞起,离地三五丈,略一盘旋,也没踪迹。道人二次喝道:“我师徒不打诳语,此时上下俱是罗网密布,你如能逃,自逃好了。”随说,手指处,白气似电一般掣向道人袖内,怪头立即疾若弹丸,向空飞去。晃眼之间,眼前奇亮,忽现奇景,上下四外尽是光华交织,薄如蝉翼,映月通明,恰似一个光网,将那怪物、道人网在中间,余人俱被隔离在外。怪头急于逃遁,上下四方冲突飞扑,俱被阻住。
约有盏茶时候,喀嚓一声巨响,怪物头忽坠地裂开,由脑门中飞出一团紫蓝色的火焰,当中裹着一个怪首人身的婴儿,飞行更急,直似冻蝇钻窗一般乱钻乱窜。道人仍不理它,只将手指定光网,任它飞向何方,那一处的光网上便即增强,往下压去。同时别的三面便现稀薄,恍若无物。怪婴与道人同在网内,起初尚不敢相犯,后见挣逃不脱,想是看出道人在旁作怪,哪知敌人故示破绽,一时情急,又见仙鹤不在,妄想声东击西,舍了内丹逃走,忽然变计,先在网中加急飞行,飘忽若电,却不似前往光网上撞。一见道人照顾不到,现出手忙脚乱之状,那团紫蓝色的火球倏地离了怪婴,直射道人。同时怪婴却向空中光网有空隙处电一般飞去。旁观诸人骤出不意,方在失声惊讶,眼睛一花,空中仙鹤忽然出现,自百十丈高空如陨星坠流,银丸飞坠,悄没声将怪婴一口衔住,翩然下降。回头再看那团紫蓝色火球,已到了道人手内,外面也有薄薄一层光华网紧。怪婴到了仙鹤口内,只吱的一声惨叫,便被全吞下去。咽到喉间,婴大颈细,凸出一大块,匆遽问不能消化,急得那鹤眼射红光,长颈连连曲伸,状颇狼狈。
道人将怪物丹黄藏入袖内,收了四外光网,从容走到鹤前,笑道:“这样美食,酬你远来之劳,少说也抵三百年功行,略受点苦何妨?你不运用本身精涎将它克化,干自着急有何用处?如真吃不消,待我用药给你化去,那就差了。”仙鹤摇了摇头,依旧努力昂颈曲伸不已。道人又笑道:“此怪虽秉两间毒恶之气而生,但它性最通灵,深知美恶。因知自身难免天诛,经它多年采取日月精英,多服灵药,融汇本身纯阴之气,吐纳凝炼,孕此灵胎,与别的毒物所炼胎无不同。你用精涎化它,与内丹融合一体,大有补益,并无丝毫妨害。难道我还给当你上么?”
仙鹤闻言,略作迟疑,将头一点。走到一块大石旁边,把颈伸长,横搁石上,单腿挺立,拳起一爪,按紧颈间凸出之处,双眼一合,鹤顶朱冠便急颤起来。颈间凸块也跟着似要高出,吃鹤爪按住,仍是一味乱动,仿佛怪婴尚有生命。一会工夫,朱冠静止,鹤喉沮伽有声,怪婴猛挣了几下,忽然不动,磊块渐渐由大而小,由小而平。那鹤自吞怪婴,赶紧闭住嘴,那么堵得难堪,一直没有张开。磊块一消,倏地把口一张,吐出一粒拳大宝珠,精光透明,其赤如火,直往当空飞去,映得四外山石人物俱成红色。道人才说了声:“白儿,你看如何?”鹤已昂颈长啸,振羽高飞,晃眼升入云层,追逐那粒宝珠,在空际上下翔舞,吞吐不休,意似快活已极。红光闪闪,银羽翩翩。时为流星过渡,芒彩曳天;时而朱丸跳掷,精光耀彩。万里晴霁,一任纵横,流云华月,掩映生辉,端的好看已极。
灵姑、虎王方在赞妙,耳听戛然一声长啸,那粒粉红珠倏似陨星飞石,从高空一落千丈,往下投来。那鹤也似卖弄身手,银翼往里一收,头下身上,长腿斜伸,恰似火云飞坠,往下追来。初落相距尚遥,只似小小一团白影。转瞬之间身形毕现,离地不过于数丈高下,已与红珠首尾相衔。再一眨眼的工夫,眼前红光一亮一隐,红珠不见,鹤已翔止地上,立在道人身侧,急叫了两声。道人笑道:“我知你得意卖弄,遇见对头,又惹事了不是?”一言甫毕,忽听破空之声,一道乌亮亮的光华,长约丈许,自空飞落,直朝那鹤飞去。
灵姑耳灵眼快,年轻喜事。先听道人说鹤遇见对头,已是留意。一听破空之声,见有黑光飞坠,屡听虎王转述各派剑光,知是妖邪一派。见道人似未准备抵御,一着急,手指处,飞刀离匣而起,未容挨近鹤身,便迎头截住。才一接触,便听黑光中一声怪叫,拨回头破空飞去。灵姑指着飞刀要追,已被遁人云影之中,一瞥不见,只得收转。
道人本欲伸手去隔,不料有此。见来人已去,含笑看了灵姑一眼,对仙鹤道:“她是颠仙弟子,今日为你出力,你须记住了。”随命同道人将先收毒气的葫芦呈上。说道:
“你们今日所救的人,与此女不是一路。他父子另有机缘,可留在此,余人明早打发走吧。”随取了几粒丹药,吩咐一粒给病人服下,余留自用。随唤:“白儿,我们走吧。”
虎王、灵姑早就想上前拜见,叩问前途及张鸿吉凶。因同道人未招呼,事还未完,以为乃师远来,总要请至室中礼待,略为迟疑,竟然耽误。一听道人说去,忙喊:“仙师且漫,容弟子等拜见。”道人已将白气喷出,还了同道人,跟着骑鹤破空而起,转眼飞入云层之中,沓无踪影。等同道人礼拜起身一问,果是他师父百禽道人公冶黄,好生后悔不迭。
那怪物死后,尸首恢复了原状,仍只一丈多长,一颗怪头业已当顶破裂,横尸之处血污狼藉。同道人皱了皱眉头,说道:“此地素来干净,不想今竟为此怪所污。随便埋藏,得了地气,日久又化生别的毒虫害人,要消灭它真得费一番事呢。”灵姑笑道:
“适才那口大铁锅,怕没有几条牛好煮。这东西长还不到两丈,一顿要吃那一大锅兽肉,你说它是怎么吃的?可惜还有一怪未除,今晚反倒给它去了一个对头,天下事真难说呢。”
这几句无心之话,忽把同道人提醒,喜道:“我有法处它了。二怪天性相克,死怪尸骨,可作异日引怪出土之用,我怎倒忘了?”随对虎王道:“白猿、金猱生具神力,可命它们去到后面厨房内,将大灶上那口铁锅,连灶侧锅盖,替我取来。”虎王未及开言,白猿已率康、连二猱如飞往后跑去。同道人先撤了四外禁法,跟着拔出竹剑,在峰侧隐僻之处禹步行法。画了一个丈五六的圆圈,喝声道:“疾!”圈中石块沙土便似转风车一般,往四外转旋飞洒,一会工夫陷成了一个五六丈深的大坑。白猿、二猱早将大锅捧出。
吕伟、王守常等原早闻警,因同道人出时再三告诫怪物毒重,不到功成,不可出视,俱在静俟佳音。白猿取锅时一打手势,只张远仍守侍父榻,余人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