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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排首位放的就是“铁帚大侠”时净念的灵牌。此人一生刚正不阿,疾恶如仇,生前做有“恨不身为帚,扫尽世上尘”的慷慨佳句,为怕连累他人终身未娶,可终被下流贼辈用毒害死,遗下诗句云:死后愿化帚,扫尽世上尘。
次位是“铁尺将”耿直的灵牌。他为人就像他的兵器一样直。一次保镖路过太行山一伙寨,镖局的队伍中了埋伏,一伙寨的贼人们以多战少,用车轮战的打法。耿直终因寡不敌众,直至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挺立不倒,拄尺而亡。
再次位是“双钩”哈前的灵位。这个人是回族人并不使双钩,而是精通武林中几乎失传的“钩形十八式”,专以肩、肘、腕、胯、膝攻击敌人。他是老镖头最忠实的老家人,在川北路上护镖中,大战贼寇,有一人想偷袭老镖头,是哈前用身体硬生生替老镖头挡了一铁锤,最后医治无效而死。
第四位是“小片镖”蓝匡的灵位。绝对的暗器名家,身藏十七把形状长短不一的飞镖,他可依次用十七种手法打出,也可尽数打出,更可随便两把或几把配合打出,花样不知有多少。可他在鄂中走镖时碰上一个兵器里暗藏磁石的大盗,不但收了十七把小片镖,而且蓝匡还命丧人家兵器之下。
第五位是“海底捞针”项匕首的灵位。他水性奇高,匕首用得更是精绝,是老镖头“三顾茅庐”请来的镖师。保镖途经湘西一座水寨,大寨主与他打赌,只要他闯过水寨中寒潭底的所有机关就放行,结果项匕首低估了人家的手段,被活活困死在寒潭机关里。
第六位是“冰玉指”毛竹白的灵位。他是武林中公认的点穴名家。在一次走镖粤北的时候,路过大匪“伶俐鬼”的地盘,原本“伶俐鬼”不是毛竹白的对手,但“伶俐鬼”暗着一身不知从何处抢来的金丝细甲,还嵌有针尖,那毛竹白一指头点下去后果可想而知,之后一个疏忽被“伶俐鬼”六拳废命。
第七位是“赛蚯蚓”何侈的灵位。此人的事更轰动武林……
劳暾去这时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养成习惯,只要是到了精彩的地方他就会停顿一下,哪怕是自己在暗忖。
现在他继续:想当年,奚、郎两家为争西北绿林道总瓢把子之位结世仇不知打了多少年。幸好老太公当年出面了却了这一段恩怨,并且解散了西北绿林道。但有奚家逆子奚学矩偏偏再次生事,纠集奚家旧部的后代,要屠戮郎家后人也就是当今独刃门的掌门郎刃的家小。在他们要大举进犯的头天晚上有独刃门人得知消息,可送信来不及了,因为得消息的人当时在的地方是东面,与郎家隔着一座山,无论是翻山还是绕路那都来不及了。奚学矩的人却从西面走,等东面的人消息送到,只有给郎家的人收尸了,但是要从山底下一条天然形成的隧道走便可省下一半的工夫。可那条隧道太窄,非缩骨功练到十成火候的人钻不过去。遂,那独刃门人便求到了海天镖局镖师“赛蚯蚓”何侈那里。何侈义无返顾,马上起身赶去,哪成想奚学矩早有准备,派数十名家奴用巨石封住了隧道口,而且更残忍的是等何侈进到隧道里又让几个人用巨石封住了另一端的出口。可怜何侈为赶着报信,出来得急,没告诉任何人,想来只有在隧道里来回地钻,试图推动隧道口的巨石,在一次次的失望中体力耗尽而死。唉……
劳暾去在心里和口里一声长叹之后,又忖道:冷戬冷悟情在做海天镖局总镖头之前先做了几件令武林传诵的事情。他用一种极其厉害的泻药把毒死“铁帚大侠”时净念的人活活给拉肚拉死了;他一人一骑一斧闯太行挑了一伙寨;他找到偷袭父亲害死哈叔的人,暗地里挑拨那个人和那人也当贼的老婆不睦,最后竟自相残杀双双而死;他用几枚小石子打中了磁石兵器大盗的死穴,听说那大盗死时还是一脸的不解;他也和湘西水寨的大寨主打赌,连闯代破,寒潭六六三十六道机关尽数解决,还捞出了项匕首的尸身,逼得那大寨主向项匕首的尸身磕了九个响头,用项匕首的匕首自刎而死;他徒手撕烂了“伶俐鬼”的金丝细甲,还用甲上嵌的针尖刺了“伶俐鬼”的要害;不过使他最扬名的事还是他替“赛蚯蚓”何侈何镖师报仇的事……
看,劳暾去的习惯又来了,不过无论对于他的第一份行当还是第二份差使来说,“话到嘴边留半句”这都是个不错的习惯。
他又继续:虽然那次信没报成,但郎刃见敌众己寡不愿做无谓的牺牲,全家上下躲进当年祖上为防奚家这一手而建的密室,总算没有伤亡,后有门人赶来相助,要不然偌大的一个郎府非得烧成白地不可。冷悟情从报信的独刃门人那里得知了何侈的事,移巨石钻隧道收了他的尸,后又探听到消息,奚学矩不死心,集结了比上次多一倍的人手,而且已经知道了密室的事,要二举前来。现在前次闻信赶来,保护掌门的独刃门们已经散去,郎家岌岌可危。冷悟情又欲钻隧道,还故意把风放出去。奚学矩故技重施,可人家是有备而来,巧妙的用火药炸开了隧道口的巨石,兼程赶往郎府,出其不意地将奚学矩毙于他“大飞神九打”之下,从此“地藏菩萨”的绰号震惊武林。冷悟情啊冷悟情,英雄乎?君子乎?大侠乎?好个人也。
正如劳暾去所料,冷悟情此时已给他父亲和六位镖局先烈上过香,现在正给第三排死去趟子手的灵牌上香,之后他注视着那“铁帚大侠”灵位旁用时净念须发制成的小帚良久,最后说了声“起镖”。
一支人数不多但精锐的镖队整整齐齐地起程了。
冷悟情手持兵器,一柄四尺九寸长的圆刃板斧,骑着宁饿死也不愿伤害的心爱宝马“虎翼”,与左右的“擎天柱”甘由和“银帆杆”白萋开路。
柳刀队的人紧跟他们后面。
“灵眼”车逅依和神飞门中的暗器高手在镖车旁策应,“亮太岁”谭昭登和藤杆队的人在镖车后保护。
出城不久,便有一个骑马飞奔和两个轻功不弱的人追上镖队,其中一个拿双拐的人自己跑到镖车旁与谭昭登、神飞门人说笑起来,由于说话的人多,旁人也听不清什么,但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嘹亮,“少镖头已经教给我了。”
那个骑马的人纵马奔到冷悟情的身旁,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东家教屈霆的事我听说了,东家就是东家。”
冷悟情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出来伯母知道吗?”
“家母也不愿我做一个不义之人,更况且我诸葛知了的绰号是‘谛听’,东家的绰号是‘地藏菩萨’,谛听本来就是地藏菩萨的坐骑,我既然得了这个神兽的名字,就不能亵渎。”诸葛聪郑重地道,“地藏菩萨”的“萨”字没有说轻声。
冷悟情又转头看那个不骑马拿禹王横槊在旁边走的人,道:“红识,你不想问明白了?”
红识答道:“有些事自己都没想明白,又怎么能问别人一个明白呢?”
此时的冷悟情在马上目视前方,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接着又意味深长地轻轻一叹。
次日正午,眼看已进入沧州地界,很突然的,镖队后面竟大乱了起来。
几名藤杆队的人边打边呵斥着一人,说他不懂规矩,劫镖竟然从队尾下手。
其实这不是海天镖局的人强词夺理,当时绿林道确实没几个从后面劫镖的,即使是从后面偷袭也要有人在前面拦路,和带队镖头对上几句话,走上几招,可这个脸上说红不红,说白不白的人不管那套,一手拿红缨矛,一手持魔面犄角盾拼命地进招。
前面的冷悟情扭转马头,隔着镖队远远看见此人左手矛六尺长短,与点钢枪不同的是矛尾末端有一个鸭蛋型的铁疙瘩,小端冲后安置,右手盾魔角一尺上下,魔面二尺许,而且魔口大张,魔牙尖锐,弄损了藤杆队的兵器不少,便知是特殊的火打制成的火神矛和寒铁铸成且带寒气的冰魔盾,那此人便是“烫冰”申恨疑无疑了。
这时,“痛快”屈霆不服,上前阻拦,一套“雹屏拐法”一股脑地砸向申恨疑。
申恨疑是来者不拒,用自己的冰魔盾去抵挡的同时,手里的火神矛也是一通刺杀,但对方的拐法好似也形成了一面盾牌屏障,要想扎进去也不是多容易的事情,对方的这种进攻中无形间就带守的打法很是高明,跟一味的攻击代替防守绝不可同日而语,但是申恨疑的武功阅历好似并没有陶然到他的心意,该如何进攻还是如何进攻,哪怕他手里拿的是牙签,对方是面山壁,照旧是猛力全力地刺杀,脑子中的“冷”居然不能左右他心中的“热”。
屈霆一上来可真是真想好好地验证一下自己从总镖头那里学来的心得,现在居然让人家的“热”把自己的这番兴趣给烤“冷”了,下手的力度自然就降低了不少。
诸葛聪凑到冷悟情身边,道:“东家,来了块烫手的冰。”
冷悟情边看边道:“‘雌怕寒心火,雄惧烫手冰。’这对雌雄大盗一向双飞的,那个穿红衣使阴毒武功的怎么没来?”
“他拿着‘寒火’幸花水的兵刃,看来前些日子说他戴了翡翠帽子的传言是真的。欸,这个人左右手的武器是不固定位置的吗?”“他们是夫妻?”“说不准,有说他们是夫妻的,也有说是师兄妹的,干兄妹的,还有说就是搭伙做‘买卖’的,不过幸花水找了别的男人,申恨疑就不乐意了。”“他杀了幸花水?”“不好说,反正幸花水好久没在江湖上露面了。”
正说着,申恨疑已将屈霆的双拐锁在冰魔盾的“灵牙利口”中。
柳刀队里有几个跟屈霆不错的,此时立刻上前解围,双拐虽挑出,但三把柳叶刀被申恨疑上前一招齐齐折断。
此时冷悟情突然大喝一声:“我来。”说罢,纵马上前,飞身而起,一斧劈至。
申恨疑以冰魔盾挡之,“当”的一声大响,竟只把他的盾劈出一个简直可以擦掉的痕迹,稍退身行,一移步子,用盾角点冷悟情前胸“彧中”穴,而火神矛从魔口中刺出,招精力巧,非同凡响。
甘由这时走过来向诸葛聪问道:“姓申的有那么厉害吗?还非得咱们总镖头会他。”
诸葛聪一笑道:“也许他一开始是来劫镖的,但现在就不是了,总镖头想早点儿打发他走。”
一边的白萋疑问道:“他不是劫镖他是在干什么?”
诸葛聪答道:“他自己都未必知道。”
冷悟情这个时候跟申恨疑打得更烈,一柄大斧舞动得纺车轮相仿,而申恨疑的矛盾堪称相得益彰,绿林中相传那句“雄惧烫手冰”的话真不是空穴来风。
此时,冰魔盾立着撞来,大斧打斜“怀中抱琵琶”往外一搪,顺势从盾的边缘斜过去砍拿火神矛的那只臂膀,火神矛的矛纂飞快一挑,就势胳膊一甩躲开,矛杆转过手背,再回手心握紧横打冷悟情的头,与此同时,冰魔盾扫对方小腹。
大斧杆尾挑盾,斧头挡矛,感觉出矛的分量特殊,“冰魔”次要,主攻“火神”。
白萋又道:“这回有人说‘烫冰’和‘寒火’是师兄妹,我倒信了。总镖头就是聪明,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申恨疑毕竟最近才用幸花水的傢伙,原先使的再精,现在怎么也生疏了些。”
诸葛聪道:“我要没错的话,申恨疑原来准是一手矛一手盾一起使过好几年,可能是遇到幸花水之后传了她火神矛,自己才单用冰魔盾的,我从傢伙的撞击声就能听出来,也就是说申恨疑是幸花水的老师。”
甘由忙道:“那么说,申恨疑火神矛的功夫也很厉害,咱们应该提醒一下总镖头。”
诸葛聪笑道:“不必,总镖头自有他的用意。”
白、甘二人不解,疑惑地再观战局,他们看见冷悟情一通抢攻火神矛,几乎到了对冰魔盾不管不顾的地步,好在先机在手,申恨疑半点便宜也没占去。突然,冷悟情眼看一招巧式就要得手,火神矛若不弃便会折于大斧之下。申恨疑右手的冰魔盾这时也只能“瞪”着大嘴看着毫无办法。但是没想到的是大斧竟“饶”了火神矛,一下平拍到冰魔盾上,接连几招也都是主攻冰魔盾的。
这弄的申恨疑摸不着头脑,傻呵呵地拿盾挡了几招,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才想起左手里的矛,急忙又打起精神,矛刺盾击。
可他没打多大会儿工夫,竟慢了下来,更奇怪的是大斧也不抢攻,也随着他慢了下来,而且是愈来愈慢,直到一切招数静止。
很滑稽,申恨疑保持一个高举火神矛,冰魔盾挡于身前的姿势好一阵,然后他好像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一收式,摇着脑袋竟这么走掉了,并且嘴里还嘟囔着一句话,别人没听见,只有冷悟情听见了。
“我错怪她了?我真的错怪她了?”
镖队的人无不惊疑,有人说申恨疑是自知技不如人,所以走了;又有人说总镖头斧下留人把申恨疑感动走了;甚至还有人说是总镖头神威天纵,把申恨疑给吓跑了。
诸葛聪事先倒是知道冷悟情用的是计,但这结果实令他匪夷所思,等镖队进入沧州的路上略加思索一番,想了一想申恨疑“烫冰”的绰号,又琢磨了一下“寒火”幸花水的事,释然一笑,暗忖:所以总镖头没杀申恨疑,一来是他没那么坏,二来,总镖头不杀心智失常的人。
当镖队过了滨州立刻就住进了一家很大而且熟悉的老店里,冷悟情正在品着一壶香茗,茶叶不是什么名品,但喜欢那种苦中的一缕淡淡芳香。
这时,诸葛聪敲门走了进来,虽然冷悟情跟他说过,就他们两人时可以不用敲门,但诸葛聪总认为有些俗礼还是一直守下去的好。
他这会儿喝了一口东家给倒的茶,慢慢道:“东家,都安顿好了,店虽熟悉但我也让大家加着小心,尤其值夜的绝不能怠慢。”
“你进来不是跟我说这些的,你知道我对你有多放心。”“是,东家神算。我刚才去替折了刀的盛谗疏、元莫渐、燕表璐三人去铁匠铺买刀。老元不该使跟他兄弟学的那招‘寻间路’……”
他说到这里,冷悟情暗挑大指佩服,诸葛聪来镖局不到几天的工夫,就记住了全镖局所有人的声音和名字,甚至有人打个喷嚏或是饱嗝,他都能听出来是谁,恐怕现在记住的更多了,包括刚来的、已经不干的,哪怕是死去的。
“……要不然刀的损坏不会那么大。可正因为等的工夫长了,让我遇上几个‘故人’去修补兵器。”
冷悟情马上打断他的话,道:“你别说,让我猜猜,肯定不是‘冷家四怕’,能在你口中称的上是‘故人’的那只有‘弓锚刀枪’羿、汪、汝、石四大盗了。”
“东家若能说出是谁毁了他们的兵器,我诸葛之姓愿让。”“这个玩笑可开不得,我知道也不敢说了。你也甭卖关子了,说吧。”“东家自然心知肚命,除了一矛一盾又能是谁呢?”“你是从打铁的声音听出来的吧?是你给他们付了修兵器的钱,没错吧?”“看来我的姓氏让不让都是一样。”“行了,也不知你是拍我的马屁,还是取笑我。”“诸葛不敢。”
他低头抱拳的样子挺恭谨,但脸上却不失笑意。
冷悟情又道:“这不难猜,申恨疑能损他们兵器证明‘飞蝗兵’不在,我料飞蝗兵就是诡道堡一万‘净兵’中的,他们要是有钱付铁匠的账,怎么也会留下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