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有一扇窗,有些暗。
刘婶靠在床上对着小矮桌上豆大的油灯正在缝衣服,花姐在门口站着没过去。看了好一会,刘婶才发现她,花姐这才挪了张凳子坐到床边。刘婶仔细端详着花姐,眼里落下泪来。
花姐只觉得难受,也跟着哭起来。
刘婶看她哭了,着急忙慌的拿出帕子给她擦。“都是我不好,我不哭,我是高兴!咱们花姐终于长大了,也有出息了。”她一下下抚摸着花姐的发顶。
晚上,花姐送走刘二婶和杏花。刘婶把她叫到床前,只见她挪开枕头被褥,打开下面的木板。居然是个暗格。花姐惊讶的眼泪都回去了。
刘婶从里面掏出个一大一小两个木箱。大箱子里是个看起来鼓鼓的锭蓝的丝绸包袱,花姐认得上面绣的是百蝶穿花,图案比刘婶往日织的布更细致。
“这是你爷爷交给我的。我时日无多,也该告诉你你的身世。”
“身世?”花姐疑惑的反问。
“恩,你以前不是总问你的爹娘?现在告诉你。”说着,她打开包袱,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铺在床上。
“其实,你爹叫赵三宝,也是咱们村出去的修士,九年前他突然回来把你交给四叔。之后再也没回来过。”她指指铺在床上的东西,“你爹说这是你娘留给你的。”
她没告诉花姐,是她爹不想要她,这才想起了赵家村的老父亲,巴巴的把孩子送过来。这种事情说了也没意思,桫椤大陆这么大,花姐能不能遇上她爹都是个问题。还不如干脆不说,免得小孩子想太多左了性子。
床上有一件婴儿穿的肚兜,一块玉佩,一对八宝金簪,还有一个极精致的荷包。那包袱原来是条缎被。
“这玉佩原本怕你弄丢了,就没给你戴,正好现在戴上吧。” 刘婶把玉佩挂在花姐脖子上,又打开小箱子,里面是一匣碎银,还有几颗金豆。“这是你爷爷交给我的钱,我这些年攒的钱也添进去了。之前去镇上时换了金豆,你装这荷包里刚好。以后出门也好有个依靠。”
她顿了顿,“这荷包四叔说大约是个储物袋。你拿去研究研究怎么用吧。”说完,将荷包递给花姐,又把两只箱子收好放回去。“你以后出门,一定要记得财不外露,虽然不是多少钱,但总难免有人起贪念。”
花姐低头摸着手里的荷包,“我不走,我就陪着刘婶。”
“傻孩子,刘婶这半只脚都进棺材了,你可别陪着我。”说着,自己倒笑起来。“婶子很开心这些年有你陪着,不然一个人孤零零的不是更可怜?”
刘婶娘家在很远的地方,嫁过来一直没生孩子,十年前刘家老大就得病死了,刘婶没有再嫁,留在了赵家村。六年前赵四叔去世时,就收养了形同孤儿的花姐。
花姐伺候她睡下,又吹了灯,然后在小隔间里的的小床上躺下。手里还拿着那个荷包。
月光从窗缝里漏进来,照着荷包上的两个琉璃坠子闪闪发亮。花姐把打赌赢来的小弹珠往里面装,没装几颗就满了,觉得一头雾水。这时,她觉得脚上凉凉的的,低头一看,青蛇正缠在她腿上。
花姐依然觉得它会说话,就拿着荷包问:“你知不知道这荷包怎么用?”
这真的是常识问题了。青蛇很鄙视的看着她,用尾巴尖指了指脑袋。
“什么意思?”青蛇依然用尾巴尖指脑袋,被问烦了,就在床脚盘成一团不理她。
指脑袋是什么意思?嘲笑我笨?花姐又郁闷了。
她拿着荷包,开口对着床上的弹珠,心里默念:弹珠进来。没反应。弹珠进荷包。没反应。
好一会儿,她放弃了,心里正埋怨,我的荷包一点都不听我的话。这时,只见荷包光芒一闪,床上的弹珠失去了踪迹。
花姐手一抖,荷包就掉到了床上。
过一会,她又拿起荷包,捏一捏,扁的。往里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往外倒,也是什么都倒不出来。
她试着想,弹珠出来,果然这弹珠就从荷包里掉出来了。
这么研究了一会,花姐越发觉得神奇,只要是她想装的,连被子都可以装进这小小的荷包里。她兴奋不已,轻手轻脚的把屋里的东西装进荷包,又一件件拿出来。直到玩的累了才回床上睡下。
第二日醒来,花姐起床时只觉得昨天做了一个挺开心的梦,正要揉眼睛,看见手上捏着的荷包,捏了一晚上一点都没皱。
青蛇盘在她脚边。
她拿着荷包,心里想着把被子装起来,然后被子果然不见了。她又把被子取出来叠好。看见青蛇,坏心眼顿起,想把青蛇装进荷包。谁知失败了。
花姐有种做坏事的内疚感,轻手轻脚的往灶间去。
第五章 …人生追求()
年前一个月,刘婶去世了。花姐给刘婶守了三天灵,安葬在村子东边小山坡的半腰上,刘老大的旁边。
又过了小半个月,跟着钱乡绅去出云城的人回来了。这会,春杏拉着同村的秋实和叶子找花姐玩。
花姐现在一个人住,那条青蛇留下来了,起名叫赭石。一开始花姐给它起名叫小青,青蛇不满意,就又给它重新起名。大名叫赭石,小名石头。
大多数时候都是它自己晚上去捕猎,偶尔,花姐也会买两个鸡蛋喂它。青蛇就这样每天就跟着花姐来来去去。期间褪了一次皮,尺寸反倒变小了,只有额前那一点红晕越发鲜艳。
几个小姑娘进门的时候,花姐正在舂米,石头就横在院子中间晒太阳。
蛇在冬天要冬眠,以至于石头一整天不是在晒太阳,就是在花姐的被窝里,反正都是在睡觉。
村里人都认识了石头,知道它不伤人,一点都不害怕。三人直接绕过挡在路中间的青蛇,直奔花姐而去。
“花姐,我娘让你晚上到我们家吃饭!”春杏一进门就招呼花姐。
叶子和秋实则拿了在出云城买的礼物送给花姐。然后围着花姐叽叽喳喳的说在城里的见闻。什么蜥蜴拉的马车,骑着老虎的仙女,还有踩着法宝在天上飞过的修士。均是以前在小城里从没见过的。
“而且,你知道么,钱乡绅本来要把他儿子送到一个叫丹华门的门派,一看见那些修士,眼都直了。听说明年开春在出云城还有一场百年来第一次的门派收徒大会,好多门派都来。结果又领着儿子回来了。”叶子说完,又呵呵呵笑起来。
秋实则说:“我看那钱乡绅的儿子也就那样,反正我是看不出什么与众不同的。那人啊,小小年纪拽的要死,天天指挥我们拿这个,干那个。还没当上修士呢,那做派。啧啧。”
春杏在一边帮花姐筛米,听她这么说,又打趣她:“这会有骨气了,那会子人让你给他买小吃,你怎么屁颠儿屁颠儿的就去了?”
三人在一边叽叽喳喳的说,花姐在一旁听的很认真,不时为修真者的挥金如土惊叹,又为他们飞天遁地的本事吃惊。
因为荒原上并不安全,出远门的人大多是结伴一起的。初十以后,村长通知了附近村子的人,三月初要去一趟出云城,要去的人先报名。
到出发时,已经有两百多人了。赵家村有十几户人家要去,每人交二两银子,租了五辆骡车,都是母亲带着年纪小的孩子,父亲还要留在家耕种,错过春耕,一年的收成要差大半。
花姐出门前把能带的东西都装进荷包,依旧背着背篓出门。背篓里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
干粮面饼。还有已经成功化身宠物的石头。路上绕道去了附近的村子,人齐之后才浩浩荡荡的往官道上走。
同钱乡绅一家子汇合之后,花姐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钱乡绅家的小公子”。
一身锦衣华服,确实娇气的很。因着有修士夸奖他天资卓越,七八岁的年纪还被他父母宠的不行。不说吃穿,光丫鬟就有四人,就这样还总是指使别人干这干那。
到后来都没人搭理他了,他居然会使金钱攻势,什么给他去茶摊上买肉包子给一文钱跑腿费之类的。鬼点子层出不穷。这样一来,又有人上赶着去讨好他了。
一路平静,只遇到了一小群野狼,好在人多,野狼远远的就绕开了。
从南镇的道口上官道时,每个人都交了二十文的过路费。之后只要一直顺着官道往东走,大约十来天,就可以到最近的,也是东南大陆最繁华的城市之一的出云城。
路上偶尔会遇到卖水的摊子,还有走南闯北的货郎沿途兜售新奇的东西。像是会让人变聪明的丹药,可以开出法宝的福袋,还有些小女孩喜欢的耳坠香囊一类的。总之不管什么都被安上些神奇的功效,很得家长孩子的喜欢。价格也都便宜,最贵的也只要二三十文钱。等小贩们过去,孩子们手上总能多出些玩意。
花姐也随大流买了福袋,和几支发簪。刘二婶说她年龄大了,不能再扎丱发(哪吒的发型)正在教她梳垂环分肖髻。梳完了又拆开让她自己再学一遍。虽然是看着挺复杂的发型,其实梳起来还是很容易的,花姐练习几次就会了,选了一根乌木簪插上固定发型。
梳完头她认真的拆福袋,连着拆了两个里面装的都是些糖果。她又拆开最后一个,里面是一颗打了洞的半透明珠子,经过村人传阅,也只是不值钱的水晶珠。
其他人的福袋大多也都是这类不值钱的小玩意。这样几次之后,也没人再买小贩手上的那些东西了。
第六天傍晚,村民们像往常一样在官道边的空地上休整。花姐和春杏她们结伴往人少的地方去挖野菜。回来时几个婶婶已经生好了火。
她从背篓里掏出早上买的一坛水,用水罐盛了水和野菜,架在火堆上煮。
石头已经不知去哪溜达了,吃饱了才会回来。
半夜时,花姐被远处传来轰鸣声惊醒。坐起身只见一架由四匹浑身冒火的怪兽拉着的车子从官道上驶过。
华丽的车子金光闪闪,四个角上坠的装饰都像是宝石做的。后面跟着一队重甲武士。铁蹄踏得地都在震动。
“人生追求啊!”花姐不由感叹一声。
叶子笑她这人生追求太伟大了。
秋实则捧住脸,做出一脸娇羞。“哎呀,那些修士们都长得都像天仙似的。就连侍从丫鬟都比那些夫人小姐打扮的好看。要我说,当个丫鬟我都愿意。”
花姐拉着她的手很认真的说:“那要是没能选上,到时候咱们一起找个厉害的修士帅哥给他当丫鬟去!”
几个大人在一边听得好笑,不信她们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帅哥。
春杏就拿黑蛋举例子,说黑蛋那就不叫帅哥,又说年前在出云城见到的那些个子高挑,穿的衣服也好看的人就是帅哥。见大人都不信,还嚷嚷着进城就把帅哥指给他们看。
黑蛋也在一旁,被她这么说,原本乌黑的脸都透出红光来。
这样闹了一会,众人又都渐渐睡下。
接下来几天,路上虽然遇到了不少宝马香车,怪兽拉的车倒是没有再见过了。
进出云城的前一日,因为到的晚了点,城门已经关了。
众人蹲在城门口休息,没一会就有两个修士从角楼的腰檐上跃过,人群顿时肃静起来,众人都是屏声静气,瞪大眼睛看着,只见穿白衣的在前面,灰衣的跟在后面。
灰衣的叫到:“张过小儿,你往哪里跑!”
花姐只觉得这声音异常响亮,震得她耳中嗡嗡作响。甚至还看见城墙在扑簌簌掉灰。
灰衣转眼已经追上白衣,左脚一钩,绊的他在空中打了个转。
张过回头叫到:“小心了,我要打你的头。”
灰衣忙伸出手臂挡在面前,谁知张过扔下一张符咒转身便跑。
一阵轰鸣巨响,灰衣修士从半空中落下,在地上砸出个深坑。待烟尘散开,只见他身上宝光闪闪,脚踏飞剑往白衣的方向追去,却是分毫未伤。
徒留城门口的众人还在震撼中久久不能回神。赶车的骡子不安的在原地踏步,因为拴的紧,倒是没有逃走的。
有胆大的过去查看修士留下的深坑,回来腿都在打颤,那坑居然有五尺深。
两位修士间的争斗让一心希望子女修仙的众人有了片刻清醒。众人不由得思量,自家怎么看都很平凡的孩子,若是修仙,还能不能保住小命。
孩子们则为修士的厉害激动不已,很快就分成两派,一派说白衣修士厉害,一派说灰衣修士厉害,直争的面红耳赤,之后却不了了之。
而家长们这点点疑虑在第二日进城后就消散了。满目只见繁华的街道上商铺林立,还有修士们超然绝然的地位。
因为收徒大会,城里到处都是人,连修士都比平日多出许多,城主甚至划出街道的正中专供修士们行走使用。街道两边也拥挤的不行,却不会有人走到路中间去。
进城时守卫就叮嘱过,招惹到修士,被杀了都不会有人给你们喊冤。即使大多数修士根本不会在意一个普通人,就好像普通人也不会特地去踩死一只蝼蚁。
到了目的地后各个村的人就分散开了。
赵家村的众人找房牙子合租了一处院子。租房子的人多了,房租也贵的很,五间房的小院子一天要十两银子,足够六口人在赵家村半年的开销。即使这样也比住客栈划算。现在连城里最便宜的客栈最便宜的房间都要五两银子一晚上。
安顿下后,众人准备出门逛逛。虽然几乎都来过出云城了,但是热闹是怎么都看不够的。夜里的出云城灯火通明,众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坊市的方向去,不时有修士擦身而过。
途径一个十字路口,一架八抬肩舆经过,行人都是屏声静气的站在道路两旁,用混杂着憧憬、敬仰、崇拜、畏惧的目光看着众星拱月般的肩舆。
只见这肩舆檀木做架,明珠为顶,范金柱础,似透非透的鲛蛸帘幕在移动间随风舞动。抬舆的人脸上纹着统一的纹身,脖子上都拴着项圈。只穿着一样的黑裤,身上的肌肉一块块隆起,目露凶光的扫视着周围的人群。两名武士一左一右护卫在侧,前后还各有八名锦衣侍女开道。
秋实凑到花姐耳边说:“看吧,当个侍女都很厉害了!我要是……”
肩舆正从他们前面经过,话没说完,正对着她们的武士就抽出剑来。
伴随一声剑吟,寒光乍现,剑刃明镜似得映出花姐和秋实煞白的脸。
第六章 …糖画与炸毛()
“右鬼。只是两个小姑娘罢了。”肩舆里传出的声音是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武士闻言收回剑,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即使隔着狰狞的面具,花姐也能清晰感觉到他的轻蔑和冷漠。
风吹起鲛蛸,乳白色的薄纱好似消失在空气中。
她不经意的回眸,只见里面坐着的是个少年,一头乌发随意的披散着。眼脸上大片红艳葱绿的花纹延伸到鬓角,额间一点蓝绿色的晶石闪闪发光。他发现花姐的目光,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勾唇一笑,目光又飘忽的落到不远处灿烂灯火的华厦上。
花临为那一眼似有若无的回眸心惊,直到鲛蛸落下,肩舆渐行渐远,秋实才拍拍胸口叹感叹时才回过神来。
她听见秋实说,“好漂亮的人!”也符合的点头赞同。
边上的赵七婶一巴掌拍在秋实额头上骂道:“小命都快没了你还管人漂不漂亮?”
“这不是没事么~”秋实说着蹦蹦跳跳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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