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礼,师姐要是不高兴我们就惨了!”
端木雉翔想起被师兄们折腾的日子,有些难堪的皱眉,堂堂端木家的大少爷。在他前十三年的人生中从没有受过这种屈辱,偏偏……自从进了隐神宗,就像从云端跌落尘埃。
罢了,我还有什么颜面?他自嘲一笑,长揖到底,“师姐。弟子乍见师姐太过惊讶,请师姐责罚。”
“啊?”责罚什么?难道我刚刚又出神了?我错过什么了?花临忍不住挠挠头,有些反应不过来,看他一直弓着腰,不免觉得有些牙疼。
“没事,没事。小事,你……”这要怎么说?平身?免礼?起来吧?起磕?花临斟酌再三,不是很确定的说:“免礼?”
梁蔓却是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把掌心的冷汗擦在褂子上,和端木雉翔对视一眼,转而恭维道:“师姐真漂亮。”
花临不知该怎么回答,有些勉强的笑笑,心里却是有些不耐烦了,道了谢,在她下一句话开口之前赶紧转头对平陵说:“师兄,我想起我家石头还在彤烟峰等我。这便先走了。”
你家石头?拜托你家石头在彤烟峰还能跑了不成?
平陵对她的烂借口唾弃不已,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点头,“这时间也不早了,你女孩子家家的是要早点回去。”
想了想又叮嘱道:“师父每日卯辰上早课,你早点来啊!”
花临连连点头,嘴里应着‘知道了’,‘知道了’,将明春往半空中一抛,纵身跃了上去。
飞了百多米才恍然回首,对着平陵挥手道:“明天见。”
平陵看她飞剑翻了一个滚,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不由浑身抖了一抖,又听她若无其事的打招呼,没好气的应到:“明天见。”
哪里知道花临只是回头打个招呼,根本不等他回应就飞远了,顿觉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气闷不已。
他眼神一转,见众人都是满脸艳羡的盯着那方向,啐道:“看什么看,还不好好修炼去?快去!皮都给我绷紧了,一个个散漫成什么样子?”
众人敢怒不敢言,齐齐在心中骂道:你以为自己很勤奋吗?却还是顺从的做出修炼布阵的样子。
平陵见他们很是认真,满意的点点头往自己院子去了。
等他走远,一群人顿时将端木雉翔围了个水泄不通。
“行啊你小子。想不到还有这么厉害的老乡,师兄以前真是看错你了。”
“去去去,好像以前欺负雉翔的不是你一样,一边去。”
“雉翔师弟,快说说,那花临师姐是什么来历?”
“你和她熟不熟?”
“快说……”
“……”
端木雉翔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躲过他们的手站到一边,这才说道:“我们只是是同一批来隐神宗的,别的我也不清楚。”
不敢说自己嘲笑过花临的事,不敢说花临以前只是个俗不可耐的村姑。
堂堂端木家大少爷也只能在隐神宗感恩戴德的当一个低声下气伺候人的仆役,一个村姑怎么会成为峰主的亲传弟子?
端木雉翔想起那个据说是隐神宗大弟子的少年,直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一心把嘴闭得跟蚌壳一样紧。
辛辛苦苦做了五年仆役,付出许多艰辛才终于脱颖而出,成为一个记名弟子。他早没了过去傲视群雄的奢望,更不敢有揣着秘密换取什么的想法,只想好好的做个记名弟子。
有命说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有命活下去!这五年间,见多了失踪得不明不白的仆役、弟子,再看众人渴望、狂热、崇拜的眼神,他只觉得好笑。难道以为讨好一个亲传弟子,或者知道什么秘密就能一步登天?
这些‘出身不凡’的人可真是天真。
我没你们这么有野心,也没有你们引以为豪的家世,后盾。他想着,只要能平平安安混到灵寂期,元婴期,以后找个机会离开宗门。偌大的桫椤大陆任我遨游,还有端木家数不尽的财富,一生岂不比在这宗门里勾心斗角来得圆满?
“这师姐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瘦削的修士拍拍他的肩膀,狐疑的打量他。“你们一个地方来的,路上还有那么长时间认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她跟着大弟子做轿子,我们坐的是能把人颠散架的马车,怎么可能有时间认识?
虽然这么想,端木雉翔却是恭敬的拱手,道:“毕竟男女有别,也没有多做关注。实不相瞒,若不是刚刚平陵师兄介绍,师弟都已经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了。”
“这样啊。”修士点点头,笑道:“是没有你的名字让人印象深刻。也不知道你爹娘怎么想的。哈哈,哈哈哈。”
端木雉翔握紧了拳头,手上青筋毕露,缓缓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师兄所言极是。”
众人见没有什么内幕可听,这端木也是个随和的性子。渐渐也散开了,各自找了地方比划招式,或用木剑对打。
一直被挤在一边的梁蔓见众人都散开了,这才凑过来小声说:“你真什么都不知道?”
端木雉翔双手握剑,对着空气一下下练习挥剑,过了很久,见梁蔓还站在边上看着自己,这才说:“咱们不过是小小的记名弟子,只比那仆役好这么一点。”他将木剑驻在地上,一手比了个渺小的手势。“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闲事莫理’?”
“只是私下问问,又没什么。”梁蔓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难道我还会平白生出什么妄想不成?”
那可真不好说。这么想着,端木雉翔瞟了一眼四周,小声提点道:“她当了亲传弟子,却还住在彤烟峰,怎么回事你自己琢磨。”
“你是说……”梁蔓吃惊的捂着嘴,惊讶不已。
彤烟峰是掌门大弟子观川·羲的地方,作为唯一弟子身份的峰主,他自然是不普通的,梁蔓在隐神宗呆了两百三十六年也是知道不少内情的。
比如,一百五十年前烧毁彤烟峰的大火。
连青玄宗主这样的大能也不能彻底扑灭,至今还在彤烟峰山体内燃烧的火,梁蔓牢牢记得那个称呼——混沌初火。
“真是个幸运的人。”她忍不住感叹一句,不再多言,沉默着走到一边练习剑法。
自寻烦恼。端木雉翔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在隐神宗,多管闲事,痴心妄想的人一向是活不长的,梁蔓能安稳的呆这么久,端木雉翔自然不会担心她做什么傻事。
第二日清晨,天还是蒙蒙亮的。花临一大早到了潘峰,却被要求和平陵一起修行。
“师傅,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么奇怪的姿势?”花临和平陵各自头顶一只盛满水的海碗,手持一柄铁剑颤巍巍的站在一条粗麻绳上。
“你说话归说话,不要颤啊!”平陵被晃得抖了抖,撒了一头水,忍不住抱怨道。
“你站不稳还怨我?”花临看他一脸惊恐的样子,坏心顿起,脚尖微微向下用力,麻绳就上下晃荡起来。
“啊啊啊啊!”平陵惊呼着挥舞铁剑,像醉汉一样左右摇摆,好不容易才站稳,转头对华策求饶道,“师父,这丫头太难伺候了,放过我吧……”
华策坐在走廊的地板上,将手里的书翻页,眼皮也不抬的说:“单单这平衡,你练了两百多年,还不如花临。”
平淡的陈述让一向厚脸皮的平陵也有些羞愧,不过,这天生的有什么办法?他挫败的叹息,老老实实的站好,背书一样的说:“练习这绳上仙,可以锻炼无感,提高身体的柔韧度和反应能力,以后和人在空中打斗时也不容易眩晕。”
“这么神奇?”花临赶紧老实站好,“那你怎么一直没练出效果?”
“……”平陵抹了一把沾满水的脸,一声不吭。
花临见平陵不搭理自己了,转而对华策说道:“师父,这么站着好无聊……”
“修仙原本就是枯燥乏味的。”
“那……那咱们也可以找点乐子。”花临一脸期盼的看着华策,只盼着他说:好了,下来吧。
华策却不为所动,只是道:“时辰到了你自然可以去找乐子,修炼时间是一刻也不能少的。”
好严格……花临无奈的叹息,有些郁闷的扶了扶顶在头上的海碗,在平陵手忙脚乱的闹腾中换只脚站着。
第五十六章 …打不过就跑()
华策抬了抬眼皮看怪模怪样,摸摸索索像螃蟹一样横着进来的花临一眼,嘴角微抽,犹豫一下没说什么,看她在青玄身后站定,手上变出个沾满墨水的毛笔……
这傻丫头。他叹息着不忍戳穿,垂眼做出研究棋路的样子。
“小花临,又想做什么坏事?”青玄一手捻着小辫子,一手翘着略有些变态的兰花指,从棋盒里捻出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
花临一手将树叶挡在眼前,一手拿着毛笔正要往他背上画画,闻言一僵。苦着脸将挡在眼前的树叶和沾满墨水的毛笔藏到背后收好。
偷偷看一眼对面的华策,见他只是瞟了一眼,面色如常,并不生气的样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狠狠瞪了躲在窗户外只露出半张脸的平陵一眼。
骗子,什么让人绝对发现不了的宝树叶子,完全没作用!
花临赶紧讨好的给青玄敲背,一边道:“怎么会,弟子一向是最乖的,从来不做坏事!我只不过是看师叔下棋辛苦,想来给您松松筋骨。您这么说太让我伤心了!”
“真伤心?才不信你!”青玄笑了一声,瞪了华策一眼道,“去去,把那大红袍泡一壶来。”
“唉?”花临傻住了,大红袍怎么泡?那茶室里百八十件茶器她只认识茶壶和茶杯。
“还愣着干什么?”
“哦,我这就去。”
花临几步窜出去,往四周一看早没了平陵的踪影。
“祸害。”她碎碎念着不讲义气的平陵,进了茶室又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翻出一堆茶叶罐子,不得不无奈的承认:真的连哪个是大红袍都认不出来。
这鸟便便一样的卷卷是什么?这兔子便便一样的一颗颗是什么?这碳粉一样的黑条条又是什么?
她泄气的放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罐子,转身出去。在院子里瞎转悠几圈后,随手拉住个有些眼熟的修士道:“会不会泡茶?”
“师师师……师姐!”那修士哆哆嗦嗦的连连点头,“会会会会,以前在家里时,我爷爷最喜欢我泡的茶了。啊!是我全家都喜欢,全家都喜欢!”
我管你是不是全家都喜欢……花临翻个白眼,扯着他进到茶室里,指着一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罐子说:“泡一壶大红袍。”
“是。师弟一定完成任务!”那修士连连点头,感恩戴德的捧起茶壶烧水。
花临看他很认真的样子,满意的点头,“你叫什么?”
修士猛地站直身体,恭恭敬敬的说:“报告师姐,我是宏义!陆宏义!”
你修为比我还高,要不要这么恭敬?真受不了!
花临看不过去他战战兢兢的样子,摆摆手在一边小凳子上坐下。“不用紧张,我很好说话的。”
“嘿嘿。”陆宏义笑着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茶叶倒在白纸上,一颗颗挑拣过后才扫进茶壶里。然后是惯常的洗茶冲泡,也没有显摆什么凤凰三点头(当然他也不会)。
将茶滤好倒进壶里,陆宏义又恭恭敬敬的弯着腰将托盘递到花临面前。
花临将随手拿的两个杯子摆到托盘里,对他不乱显摆的举动很是满意,接手时赞道:“不错。”
陆宏义满是欣喜的抹抹额头因为紧张沁出的冷汗,应道:“不敢,不敢。”送着她到茶房门口,等她出去了,又拐弯看不见了。才松一口气,回身一屁股坐在她刚刚做过的小凳子上。
“嘶——”陆宏义呲牙咧嘴的从屁股下拿出一块棱角分明的灵石,一时间狂喜不已,却又因为硌到的屁股痛苦不已。
“中品灵石!师姐真土豪!”
他一边狂笑,一边倒吸冷气,一边将灵石装进怀里。又手忙脚乱的随便收拾好桌子,出去时还特意左右观察,见没人注意才回手关上门,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花临端着托盘穿过小院,推开门进去时正听见自家师傅说了一句:“……太不把身外之物当一回事了。师兄平日里也不要尽补贴她。”
她还以为师父说的是平陵那二货,谁知自家师叔居然回了一句:“我哪有给小花临灵石?”
原来说的是我吗?花临有些丧气的过去将茶壶和茶杯摆到两人手边,一本正经的说:“师父不要污蔑徒儿,徒儿一向都很节俭的。”
“节俭?”华策将两人的茶杯添了七分满,比了个请的手势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哪个帮你泡的?”
“……”怎么发现的?!
花临在心里尖叫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而说到,“师父这是又要赢了?”
华策毫不谦虚的点头,大半个棋盘都被白子占领,黑子是翻不了盘了。“想来是的。”
“哈哈,胜败乃兵家常事,常事。”青玄挥挥衣袖将棋子收好,笑道:“师弟,再来一局?”
“师兄请。”华策点点头,转头看花临,“女孩子家家,茶道比平陵还不如。”
“……”
“连茶叶都还分不清吧?”
“师父真关心徒儿。”花临笑着点头承认,“这都知道。”
青玄看华策被顶的无话可说,偷偷笑了一会才说:“小花临啊,想不想出去转转啊?”
“转转?”花临一下来了精神,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双眼闪亮亮满含期待的含着青玄。
这一天天的被师父看压着修炼,日子也太过无趣,还以为得在面瘫师父的监视下继续无趣,谁知还有这好事!
简直像天上掉馅饼了!花临连连点头,笑眯了眼:“想,当然想!”
华策撇一眼青玄得意洋洋投过来的眼神,道:“你那堪堪旋照期的修为也想出门?不准。”
“师父……”花临呆呆的看着华策,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师父怎么可能这么残忍,这么无情,这么无理取闹!这绝对不是我那个看起来面瘫冰山高岭之花,其实温柔可亲的师父!
“怎么,有意见?”
“……”花临揪着手指,沉默半响,把心一横,鼓足勇气说道:“有!”
看着华策和青玄看过来的眼神,她扭扭捏捏的说道:“修为什么的……其实……其实……其实……其实我打不过还可以跑的!”说到这里,她顿时有了底气,“我有很多法宝,我有很多灵符!谁和我过不去,砸也砸死他!”
“噗——”青玄用袖子挡住脸,笑得一颤一颤的。“师弟啊,师兄我可没有给小花临灵石。都是观川那小子给的。噗哈哈哈哈。”
“砸死……为师从来不知道,你居然这么有底气。”华策没好气的赏了花临一个脑崩,挥手把她赶出去,等她走远了才说:“你给观川那小子多少东西?”
青玄笑完了,端起茶杯悠悠的喝上一口,道:“哪用我给,多的是人给他送东西。”他一手比了个向上的手势,“就那块,手指头里漏点都有不少。”
“倒是平白把好好的孩子养坏了。拿法宝砸死……这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华策不动声色地圈了青玄的黑子,在他的惨呼声中说道:“就算女孩子要娇养,也不能这么个‘娇’养法。别又养出一个坤亦那样的。”
青玄心疼的看着被华策圈走的棋子,狠狠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