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再加上铃月说的,若是林一清承认宁如意的身份,天下儒生无人敢不认从,能做到这一地步的还能有谁?
何安在顿时觉得呼吸急促起来,如此想来,林一清恐怕就是这位高坐在庙堂之上的恐怖存在的身外身,也就是说是自己的师祖!
宁如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高高束起的头发,无风而自动。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或者说是震惊的回不过神才对。
儒家亚圣,那是多少年前的存在,无法仔细推想,试问天下有谁能活这么久?就连天地之柱都逃不过岁月的刻刀,可他却做到了,而且还带着何安在他们来到了这里。
便在此时,何安在体内的封天册自主有魂,主动掠出体外,接着上面显画出一行蝇头小字——至圣先师,孔夫子。
“唉····”
深沉而有悠然的一声叹息仿佛自远古的年代传来,在临近何安在的时候悄悄落在他的心头,像是一只孤舟惊醒了沉睡的鸥鹭。
何安在浑身紧紧绷起,环顾四周,看到同样惊慌的宁如意,显然这一声叹息她也听到了。
自秦主天下已经过去数万年,而今居然还有叹息声突然出现,怎能让两人不害怕,更莫说这是在几位至圣的金身前的一声叹息。
“这盘棋,终究还是活起来了吗?”
又是一声沉重的话语在两人的心海响起。
随着话音的落定,端坐其上的至圣先师雕像渐露星辉,随着空气的流动,轻轻飘舞,缓缓地凝聚在一起,逐渐显露出一副人形。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魔已成()
雨,落了下来。
青园里虽无四季,天气却变化无常,方才也许晴空万里,转瞬便可能被大雨填满这一方天地。
文圣庙内虽不会被雨水笼罩,此刻却也是被金光塞满。
数万年前的恐怖存在,此刻以缥缈的法相出现在二人面前,金辉渐浓,法相也愈发清晰。。。
面对自家祖师,何安在毕恭毕敬行儒家门生礼后,便保持行礼姿势不敢多言语。
宁如意虽只是挂着儒家门生的虚名,但好在圣地出身,识得大体,礼数自然不比何安在差。
约摸过了十息,传说中那位至圣先师的法相彻底凝实,慈眉善目,却也有种极尽人上的尊上气质,至圣先师先是一声悲叹,视线落在何安在身上,又是一声轻咦。
“你且上前。”至圣先师轻轻勾了勾手掌,似是一位慈祥的长辈呼唤着自家孩子。
何安在略作迟疑,而后缓步上前,行礼道:“弟子何安在,拜见先师。”
至圣先师露出一丝笑意,手掌轻轻搭在何安在的脑袋,道:“我只是那位大人留在庙里的一缕神念,你二人无须拘谨。”
话虽如此,那也是自家祖师的神念,先不论实力几何,就单单这身份而言,就叫何安在二人也不敢真个就放松下来。
“第十世了啊。”至圣先师见二人还是紧张,也不勉强,望向庙门方向,自顾自的叹息起来,“林一清?这便是你这一世的化名?”
文圣庙外,林一清百无聊赖地坐在石阶上正躲着雨,泠月儿不知踪影,想来也是,在锁龙井下面蛰伏颇长时间,估计憋坏了。
正当林一清感叹这天气跟孩子脸似的说变就变时,似是感受到什么,猛地回过头,骂骂咧咧道:“你个老家伙,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就别叨叨我了。”
至圣先师无奈轻笑,目光收回来,望着何安在道:“小家伙,你现在是不是很多疑惑?”
何安在眉头紧锁道:“是,容弟子斗胆一问,您方才说自己是至圣先师的神念,那敢问先师现在何处?”
宁如意心头一惊,赶忙向前两步,秀手捏着何安在的衣摆用力扯了几下,连连使眼色。
“啪……”
先师神念手中竹简落在何安在的脑袋,力道不轻不重。
“这一下是罚你大不敬的言语。”明明说是大不敬的话,先师神念却没有动怒,反而捋着胡须,笑吟吟道:“至于先师去向,我只是一缕神念,对此知之甚少,不过,连林一清都还在活蹦乱跳,我想大可不必担心先师。”
“阿嚏……”许是坐着不太舒服,林一清换了个姿势躺在石阶,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我着凉了?”
随即他又摇头自我否认道:“我怎么可能着凉。”
“可是,如今天下大乱,九州遭遇外敌入侵,九州圣人都在浴血奋战。”何安在急切道:“先师他……”
“先师自有打算。”先师神念打断何安在的话,说道:“你要记得,欲成大事,就不要把眼光局限于表面。”
何安在茫然,“弟子愚昧,还请先师解惑。”
反倒是宁如意听闻此言,凝眉苦思。
先师神念笑道:“那我问你,这些年来,九州与十万大山连年征战,你可曾听说过哪方真正大败?”
何安在如实回答:“不曾听闻。”
“有些东西远比你看到的更重要。”先师神念道。
何安在道:“您与先生都这样告诉我,可是我不明白。”
至圣先师微微摇头,说道:“有些事情,等你真的接触到了,自然会明白。”
先师显然不想解释清楚,他负起双手,自空中漫步,行至一侧碑林,叹息道:“你且过来,先师离去时,曾在此碑林留下三个字,待门下弟子自行观摩感悟。”
何安在在此之前设想过文圣庙内机缘所以,即便不如大道气运或是封天册,想来也不会太差,可谁知竟然只是三个大字,这让他难免心里有些落差。
这就像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穿着华贵衣物的富贵人家,突然只有馒头,粗布,一时会有失落。
何安在虽然脸上没有露出什么,但那微不可查的小情绪还是被先师神念看出,他捋着胡须,笑吟吟解释道:“你先莫要失望,这三个大字乃至圣先师毕生感悟所写,儒家若是能感悟其中一二,受益匪浅。”
何安在心中小久久被戳破,当下心里也是有些愧疚,忙说道:“是弟子失礼,还望先师莫要怪罪。”
“不要在意,去吧。”至圣先师手掌抚摸着何安在的脑袋,安慰道,“具体是哪儿三个字,先师不曾叮嘱,还要看你能否领悟。”
何安在应了之后也不多语,几步走上前,开始细细观摩起来。
若是能够观摩出一二,便是对先前鲁莽的举动最好的补偿。
宁如意刚欲上前随之一起观摩,却被先师神念悄然拦住。
宁如意不解,望向先师神念,却见他悄声示意自己跟他往相反方向走了几步,虽是不解,但也只好无奈跟上。
待走到距离碑林较远的地方,其实也说不上远,毕竟文圣庙也算不得大,先师神念在距地三尺的地方悬浮而立。
“先师何故带我在此?”宁如意亦止步行礼问道。
先师神念转过身,长长叹息道:“当年先师离开九州时,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至圣先师担心的事??”宁如意瞳仁猛地一缩,她倒是没有想过至圣先师逝去的念头,毕竟摇光圣地深处的那位女子,还有活了挺久的林一清,她自然不会觉得儒家祖师这等实打实的大人物,会轻易仙逝。
“何安在有了心魔。”至圣先师脸上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是一副凝重之色。
宁如意心神一震,联想到之前何安在的种种悲惨经历,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身上背负的太多,确实极为容易造成心魔。
“陆茗贤太过心急,反而适得其反。方才我将先师竹简砸在他头上之时,污浊之迹已经清晰可见。”先师神念说着把手中逐渐微微抬起。
宁如意这才看到金色的竹简上,有斑斑黑印如渐染在宣纸上的水墨,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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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四季有春()
污迹。
犹如浸水的笔墨晕开,在金辉中格外刺眼。
宁如意黛眉紧蹙,星眸中露出一丝不解,问道:“这是何物?”
先师神念将竹简向前递了递,视线落在上面,道:“当年,先师常手持这捧竹简,经年累月早已有了灵性,能够感知人心魔障。”
“普通人家只有心障,不足以凝成心魔,然何安在自幼经历悲惨,又得大气运,所以更加容易凝成心魔,且比寻常修者心魔更甚。”
宁如意心中惊诧,她在摇光圣地时便听闻过何安在的事,对于他知晓的颇多,当下也是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能做些什么?”良久,宁如意才缓缓问道。
先师神念略作思索,神色凝重道:“心魔不像是精魅鬼怪,那些东西只需要斩了便是,若是要除去还要看他自己,你要做的就是不要再让他的心魔增生。”
仇恨心,贪念,妄念,执念,怨念都会为心魔的增长添柴加火,它就像是藏在人体内的一个豆芽,慢慢地被这些养分滋润,潜伏在不知何处的角落,等待着某一时刻突然蹦出来,吞噬掉宿主。
也既是,第二个自己。
若说何安在的心魔,那恐怕是以仇恨心与执念所滋补。
宁如意把视线落在那个踽踽前行,穿梭在碑林中的消瘦身影,眼底露出浓浓的担忧。
若说之前在摇光圣地时,她对何安在只有未知与好奇,还有被指腹为婚的厌恶,到现在一次次的生死患难,虽然很清楚心里更多的还是不喜,但她不得不承认最起码现在的自己并不讨厌他。
本就不是坚硬心肠的少女,此刻更多的是对于同伴的担忧。
“先师,我心中有一件事一直不明白。”宁如意收回视线,再次郑重的鞠了一躬。
礼至一半。
她的身子却无论如何都弯不下去,只好疑惑地抬起头,满脸不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先师神念叹了口气,道:“我们修道者就讲究因果一事,你这一拜的问题,我若回答不上来,于你于我都不是一件好事。”
宁如意愕然。
先师神念又道:“有一句俗语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若是延伸起来,还有另一层意思。”
说罢,先师神念背负起双手,转过身慢慢地飘往何安在所在的碑林。
而此刻,何安在正对着一块半丈高的石碑凝眉苦思,碑上刻着两行字,是何安在曾读过的儒家经典中的一句话。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他对其中意思可谓是烂熟于心,而此刻看去,却盯着看了许久,却开始觉得有些陌生,仿佛那些熟悉的字,变得不认识了一般。
先师当年离去留下的三个字,藏匿在这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石碑中,而仅仅是这一块石碑,他就已经观摩了一炷香的时间。
说不上什么感觉,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只一眼,他便挪不开视线。
这是一种让人说不清的东西。
渐渐的。
他眸中的光变得涣散起来,虚无缥缈没有定处,眼前的字影影绰绰,宛若远山叠嶂。
‘咔~’
何安在的身体突然发出一声细微到近乎不可察的声音,就像是某种桎梏被打破了一般。
那些被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某些东西,在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半掩着的栅栏城门。
被鲜血染红的青石板路。
院落里两座低矮的坟茔。
满目的血红色。
何安在似乎陷入了一种狠厉的情绪,这些景象淅淅沥沥的落下来,落在他的心海。
“破。”
就在这时,一声清朗的呵斥,宛若九天雷霆砸下,叫何安在瞬间清醒过来。
他回过身,正看到一脸凝重的先师神念,还有担忧的宁如意,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我这是怎么了?”何安在垂着脑袋,心有余悸。
方才,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思绪不受控制了一样,整个人近乎癫狂。
先师神念却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去下一块。”
何安在还想再问些什么,先师神念还是重复着上一句话,没有多作解释。
事实上,先师神念也有些搞不懂,伫立在文圣庙中的石碑,皆是神圣之物,再加上历代儒家圣人的题字,早已成为圣洁的存在,说是有了自己的灵性也不为过。
而如今,却无限的放大何安在心底的阴暗面,差点将何安在的心魔引出,最为叫人担心的是,这是在有三至圣的金身雕像坐镇的文圣庙,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威力。
这让先师神念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石碑,静悄悄的伫立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静。
仿佛数万年来亘古不变的存在。
何安在心中既有后怕又有疑惑,但先师神念显然不想过多解释,他也不好再问,只能走向下一块石碑。
这次何安在所停留的石碑,上面记载的并非是儒家经典,只有四个字。
“四季有春。”何安在轻吟,轻笑道:“我记得先生的剑,有一式叫做‘阳春三剑’,儒家还真是跟春这个东西过不去。”
随即,他似乎是顾及到身后的那个老人,当下缄口。
“春。”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还是清晰落入先师神念耳中,后者缓缓上前,与他并立而视,“一提到春字,你会想到什么?”
“温暖。”何安在脱口而出。
“当年先师在教导弟子时,曾询问弟子人生理想。”先师神念说道:“然皆不满意,唯有子圣曾说一句话,你可记得?”
何安在点头。
“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宁如意走上前,替他答道,“只是这有何联系?”
“四季有春,春有朝晨。”先师神念捋着胡须说道:“举天同乐。”
·······
·······
雨水。
纷至沓来,似乎永远不知道疲倦一般。
而明明在降雨,青园里,地表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裂,焦土广袤,死意如烈火燎原一般蔓延开来。
雨帘深处的天空,蓦然出现七层彩霞云焰。
阵阵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一清突然自石阶上站起,一脸的难以置信,而后渐渐变作凝重。
一个中年男子,盘坐在第七层的云焰深处,在他身后,有一株小树,枝叶舒展,带着莫大的威压。
110916 。
11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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