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兼知晓没有瞒过,低下头一脸的愧疚,也不敢说话。
房间里只剩下捣碎药声,伴着丝丝雨声。
绿色的草药慢慢被碾成一团黏糊糊的膏状,方念心折过身,坐在床边,把草药递给徐兼,示意他自己涂抹,然后坐在书桌边,背着他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以前在小镇都是何安在给你出主意,现在他不在,你又不敢跟我说,怕连累我。”
“可是,现在那家伙又不在,就剩下我们了。”方念心语重心长劝道。
徐兼默默地涂着草药糊糊,垂着头,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方念心,我知道你修行很厉害,连林悦儿师姐都夸你是书院里数一数二的天才,可是,那个人我们真的打不过。”
“那就告诉悦儿师姐让她主持公道啊。”方念心气急,她拍着桌子说道。
徐兼垂下眼帘,低声道:“我不想让悦儿师姐看到我这个样子。”
“那不还有叶晨曦呢?”
“你忘了吗?叶晨曦回皇宫了。”
·····················
清晨微微凉,晨曦露着柔光。
通往京城宽广的官道上,两边的葱郁碧绿在微风中微微摆动,有不知名的鸟儿轻轻鸣。
马蹄声娓娓而来,像是预谋好了节拍。
近了,更近了。
今日就要进入京城了。
坐在马车里的白衣书生郎心情没来由的激动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位牵挂的少女,还有笑呵呵的壮实少年。
第二十二章 战意决()
马蹄声急,像是窗外春雨打琵琶,发出密集的脆响,些许粘在车辘上的草屑,撒着一路的清香。
马车一路踩着细碎星光,出了京城,真奔着翰林书院而去。
窗外华灯初上,红彤彤的灯笼晕着光,人群熙熙攘攘,喧闹声,好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四宝一路上看着繁华的京城,吵吵闹闹,早已经乏了,小小的脑袋趴在初一的腿上,手里的糖葫芦还没有吃完,在小小的手里摇摇欲坠。
何安在挑开帘子,看到远处翰林书院所在的巍峨山岳——太行山,一阵神往。
马上就要见到他们了,不知道徐兼这小子有没有认真读书,还有方念心。
这一次少年郎决定一定要把那句话说出来。
他突然觉得初一说的很有道理,纵使你有千万般后悔,没有传达给对方那就毫无意义。
这一次,一定要说出来。
少年这样想着。
临近太行山,周遭的街道早已被清空,不允许任何弟子擅自行走,所以哪怕是豪门世家子弟想要凑热闹,都只敢在两侧的高楼之上,眺望着那辆徐徐而来的马车。
翰林书院的二长老,身穿着淡蓝色的长衫,站在山脚的书院大门前,笑容和蔼地看着远处的小黑点,踏着清风而来的马车。
他的身后是一群森严的书院弟子。
早在昨日他就收到了林青山的飞书,今日一早便领着一行弟子在此等候多时。
一方面是为了迎接副院长的归来,而另一方面是自己的私心,想要早些看到传说中那位陆圣人的亲传弟子。
马车缓缓停在书院门前,车铃声轻轻漾在夜空中。
四个人,有老有少,年龄分布均匀,慢慢走下马车。
为首的老人面相和蔼可亲。
白衣青年剑眉斜飞入鬓,漆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风流倜傥,只是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小小人儿,总给人一种十分违和的感觉。
在一侧拘谨的少年,相貌虽说不上帅气,但是一眼望去总给人一种春风如沐的惬意感觉,让人觉得很舒服。只是背负着一把被布条包裹的长剑,又让人总觉得不搭。
二长老身后的弟子们窃窃私语,有女弟子时不时地偷偷瞄着初一,面泛春光。
方念心压抑着心里的激动,静静地盯着少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何安在有些不同,不是指样貌的改变,而是给人的感觉,明明是像小镇一样温和如玉,却总感觉有些锋芒暗蕴。
何安在感受人群里的视线,顺着望去,就看到牵挂的人正望着自己,少年灿烂一笑。
笑容落在少女心底打消了她心里的担忧。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方念心这样想着,挥了挥手。
何安在扫视了一圈人群,没有发现高大的健壮少年,神色有些黯然。
二长老轻咳两声,身后弟子骤然安静下来,他快步走上前去,“院长,您回来了。”
林青山走下马车,冲着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指了指正在熟睡的四宝。
二长老心领神会,他把视线转向白衣少年,后者连忙做了一个儒家门生的作揖行礼。
四宝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她扭了扭身子,让初一把自己放下来。
刚落地,四宝迷迷糊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吓得众人一身冷汗。
“老先生好。”四宝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跟着何安在有样学样的对着二长老作揖,奶声奶气的说道。
四宝虽然之前并不知道什么儒家礼仪,但是胜在单纯可爱,儒家门生的作揖行礼学的是有模有样。
二长老开怀大笑,送了四宝一块“上礼”玉佩。
“这位是?”二长老望向白衣剑客。
初一懒得废话,自报家门,“初一,无门无派。是这小家伙的师父。”
二长老微愣,林青山说道:“具体的事情,回去再说,天色不早了,先回书院吧。”
之后没有任何的波折意外,一行人进入书院,天色已晚,一些本须折腾半天的繁文缛节,一切从简。
何安在心里一直想凑上前去和方念心说说话,只是礼节加上一些必须要进行的入门礼,这些事情缠着他,也没说上话。
最后二长老催促弟子回到自己的学舍养足精神,准备明日的功课,方念心欲言又止,却终究是凑不到前来,终是黯然离开。
一名弟子带何安在前往自己的学舍,一间双人屋子,另一张床本是给初一准备,只是初一生性潇洒,住不惯一板一眼的学舍生活,况且酒壶早已经干干净净,他一时酒瘾大发,再加之上次的林青山给的金锭还有剩余,索性下山寻酒,风花雪月去了。
所以这间屋子,就跟单人间没什么区别。
由于书院占地极大,除去依山而建、鳞次栉比的建筑之外,其实整座太行山都被大梁皇帝划归翰林书院所有,所以许多学舍前都有较大的空地。
何安在收拾好床被,路途上早已休息了许久,此时也没什么困意,干脆走出门去在前方的空地眺望着远方。
一道白色身影在夜空中,出拳凌厉,每一次出拳都有轻微的炸响声入耳。
没有任何人教授的拳法,何安在像是生来就会一般,何安在拳法大开大合,出手如清风拂柳,粘身若铁锤炼铁,轻如风腾,重如霹雷。
“呼。”一套拳法打下来,何安在常出一口浊气,“这就是战意决里的拳法吗?”
那天,峡谷内的白衣男子口中的战意决,此刻变成一枚枚古老怪异的文字出现在何安在的脑海里,他从未见过这种文字,可却像天生就认识这些字,竟然能看的懂。
“此拳法名战意拳,拳走人动,拳势如惊雷过境,拳风若泼墨大雨。战意无双,所向披靡。”
“舍我其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以命搏命,方为我拳法所真谛。”
何安在凝神审视着脑海里那几幅一气呵成的拳法图,摆兵布阵一般的图画,如景象重现,在少年的脑海里出现。
这些文字能清晰可见的地方很短,仅仅是介绍了一章拳法,再往后面的内容不知为何显得模模糊糊,让人无法看的清楚。
若是林青山二人能看到这种文字,定会惊叹这正是当日在何安在体表浮现的文字。
何安在双膝微屈,而后用力蹬起,一跃起数丈,落地时,双脚竟沉下地面三寸有余。
被灵海打磨过的身体,强劲无比,气血堪比蛟象。。。
何安在觉得现在就算是碰到筑桥一境的修士,自己也可以一战,虽不一定能战胜,但最起码也有了自保之力。
一旦筑桥,就几乎于鲤鱼过龙门,彻底的进入了修行的世界,到了筑桥二境不但寿命会大大增长,还可以达到灵气外放,御气飞行。
只是筑桥何其艰难,寻常修士往往修行一生也不得过此门,最终遗憾而死。
“筑桥,渡海,自逍遥。”何安在轻轻念着境界,眼前浮现出一张邪魅狰笑的脸,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咬牙切齿道:“苍凉。”
这样想着,何安在脚步动了起来。
在读书的时候少年就谨记着一句话,‘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他自觉自己愚钝,所以不敢有丝毫的马虎,认认真真的读书。
虽然少年没有练过拳,但是他觉得,练拳跟读书应该差不离。
一百遍不行的话,那就一千遍,一万遍。
少年这样想着,一直练拳到了深夜,才回屋睡着。
··········
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绕大梁皇城而行,黄琉璃瓦片镶绿剪边,白玉铺造的地面在灯火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石雕刻而成的浮窗。
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天地,雨露拂吹着挺秀细长的翠竹,落在芭蕉叶子上,汇聚成一条线,压弯了枝叶,顺着幽雅的叶尖滑落而下,时断时续,清越如琴瑟声扬。
叶晨曦托着小脸,夜明珠的光勾勒出她的脸颊。
听说那家伙今天回来了啊,那我明天也回书院好了。
“如果那家伙知道我是大梁公主的话,肯定吓一跳,说不定还会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呢。”小女孩心思轻轻摇,晕在夜明珠光中,漾在嘴角的小小梨涡中。
··········
学舍的烛火熄灭了
徐兼轻手轻脚,趁着黑摸索到自己的床边,没有床被,坚硬的木床在初夏天的夜里还有些凉意。
屋子里另一侧的床上传出酣畅的打呼声。
高大壮实的少年把身子蜷缩着,抱成一团,这才感觉稍微暖和了一点,身上的伤口涂了草药,已经不那么痛了。
徐兼摸了摸手臂的新伤,疼的咧了咧嘴,结果不小心扯动了嘴角的伤口,痛的差点叫出声来,又生生咽了下去,还是发出一声轻响。
“你给老子小点声。”一块坚硬带着棱角的物体飞了过来,狠狠地砸在少年的后背上,又多了一块淤血。
少年只觉得后背温热,有黏糊糊的东西流了出来。
另一张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像是梦呓一样,“明天记得把老头子罚我的十遍给我抄了。”
徐兼抱着膝盖,把头埋进膝盖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
后背的伤,明天再弄吧。睡吧,好歹今天还能睡个觉。
少年这样想着,躺在坚硬冰冷的木板床上,沉沉的睡去。
暗红色的血浸染了一朵巴掌大小的血迹便不再扩散。
熟睡的少年嘴角挂着笑,他梦到了娘亲给自己做的烧鸡,还有春福房的糕点。
第二十三章 少年想杀人()
灯火明亮,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几位老人精神矍铄。
林青山坐在正中央的位置,神色严肃。
“没想到落云宗和十万大山勾连,竟然还自身甘愿化为饕餮。”二长老心情沉重。
一位坐在二长老对面的老人说道:“饕餮之力强大,落云宗的掌门又本是心术不正之辈,这倒也不意外。”
“只是不知道大梁境内又有多少伪装成人类的饕餮。”又一老人接话。
林青山皱着眉,微微思索过后说道:“明日我进宫禀告皇上,由皇上决定对策。”
院长云游天下,现在院内大的事务皆有林青山和几位长老运作。
“今日那个青年是?”待人散的差不多了,二长老低声询问。
林青山捋着胡须,笑眯眯的说道:“你记不记得在东陆扬州曾有个鼎盛一时的剑修宗门。”
“您是说远山宗?我曾在《九州录》中了解过一二,远山宗不是因为包庇瑶光族余孽,被九州修士铲平了吗?”二长老疑惑。
林青山笑着摇了摇头,不在说话。
二长老苦苦思索,终于想起曾在野史中看到了一些只言片语,顿时明晓了过来。
当年远山宗一战中,九州修士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下山。
后来,有好事者曾潜入远山宗,发现那里尸横遍野,九州修士身上伤口的剑意竟是同一个人所造成的,也就是说那个人杀了数以万计的九州修士。
再后来攻打远山宗的各门派,都曾被一道冲天灌地的剑气劈开宗派的大门。
但是那些往日盛气凌人的宗门却不敢站出来说那人的不对,全都噤声不语,默默吃下了这一个大亏。
那个人,叫做姜初一。
九州大陆的陆地剑仙,九州大陆公认的古往今来剑道前三人之一。
····················
大梁京城外的太行山,相对于那些远山,又或是往生宗所在的南泰山来说,半点都算不上巍峨高耸,只是瘸子里面挑将军,围绕大梁京城的山脉中也有它,显得格外的挺拔。
书院中有一口古井,听说翰林书院刚刚建立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具体的年份无从得知,书院前期比较简陋,整个书院的水源全靠这口井来提供生活饮水。
直到后来书院逐渐壮大,大梁皇帝更是差人生生在山中开出一条泉水眼,这口井也就没在用过了,周围被栅栏围了起来,防止有学生失足滑落进去。
古井边有一棵千年的古槐树,都说槐花七月开,但是山上的这棵槐树总是要比别人家早上一两个月,现在明明是初夏的五月,槐花早已开满了枝头。
白衣书生静静地坐在树下等待着佳人,有槐花落下来,撑在肩头。
他轻轻捻起一朵,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淡淡的清香,伴着丝丝的甜味,在少年的嘴里扩散开来。
“好吃吗?”有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何安在循声望去,小男孩约莫三四岁的样子,脸蛋精致可爱像瓷娃娃一样,他坐在粗壮的树干,晃荡着两只小脚,他歪着头好奇地问。
白衣少年脸微红,慌忙起身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棵槐树已经有主人了。”
小男孩开心的笑了,他轻车熟路地抱着树干,刺溜一下子就滑了下来。
“不用,不用,这槐树是书院的,不是我的。”小男孩故作老成的想要拍一拍少年的肩膀,伸出手却发现就算踮起脚够不着,举起的手在半空尴尬无比。
何安在看出了小男孩心思,他蹲了下来,小男孩开心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是书院的学生吗?”何安在问道。
小男孩摇了摇头,他指着树干说道:“不是,我一直住在这槐树里。”
“槐树里面?”何安在看着槐树,没有发现屋子之类的东西。
小男孩坐在地上,肉嘟嘟的小手拨弄着散落在地的槐花说道:“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何安在轻笑,他不在询问,也安静的坐在树下。
好奇怪,为什么会在他身上感觉到那个人的味道?
不对,那个人是谁?
小男孩皱着眉,冥冥中觉得自己好像记得什么,又觉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这时,一道靓丽身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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