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呀?”四宝一双大眼睛如同洇了霜的黑加仑,天真无比。
何安在突然面色古怪,他捏了捏红扑扑的小脸笑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赶路!”
四宝噘着嘴,一双小手揉着肉嘟嘟的小脸,不满地走向马车,一边走一边嘟囔着:“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懂嘛!”
············
一汪溪水蜿蜒,水波荡漾,倒映重峦叠嶂,两岸草木葱茏,竹林清响。日光明媚,拢住一山水色,仿若静谧幽深的仙境。
十几根葱郁古竹的梢头被绑在一起,做成一张凌空的床,白衣剑客自在逍遥地躺在其上,身旁摆着青色酒葫芦,时不时被拿到嘴边喝一口。
此人正是始作俑者初一。
他方才趁着慌乱御剑而飞,早早地寻到官道边一处溪水竹林,安稳地等待着后方何安在一行人。
阳光温和,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不自觉的生起一股困意。
初一从怀里摸索出一块玉佩,放在阳光下细细的打量着晶莹剔透的宝玉。巴掌大小的玉佩通体碧绿剔透成半月状,色嫩如新柳,内有虹光萦绕,灿若明霞,莹润如酥。
白衣剑客似乎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嘴角悄然划起一丝笑意。
‘阳光有些刺眼啊。’初一抬起手遮在眼前,眯起眼睛这样想着,‘就是像那天一样啊。’
“月儿姐姐,这个给你。”
“初一,姜爷爷不是说过吗,这个玉佩不能随便给别人的?”
“月儿姐不是别人啊,是初一的家人啊。”
烛火轻摇,少女细心地给少年的手掌涂抹膏药,心疼的骂着。“你是不是傻呀!偷偷跑下山干吗?”
少年摸出一枚簪子,笑嘻嘻的说到:“不疼不疼,月儿姐姐你看,我给你买了簪子,好看吗?”
“傻瓜,你不是要保护我吗?你再偷懒,说不定谁保护谁呢。”少女敲了敲少年的脑袋嗔怪,她接过了簪子,别在三千青丝中,问道:“好看吗?”
少年嘿嘿笑着,眉宇舒展开来说道:“好看好看,月儿姐姐最好看了。”
再后来
那一年,持剑的少女在断崖门外苦求数月,最终刻下一个‘一’字,转身决然离去。
那一年,持剑的少年在断崖门内苦苦哀求,结果被告知剑不成,此门不开。
那一年,红衣似血的女子一把剑,立在断崖门前,她容颜倾城染满血污,举着剑抵御外敌,大笑着问门后人:“姜初一,来世你可敢娶我?”
那一年,门后人闭生死关三日,未曾听闻门外乱,生死关出一剑成,门外人红颜一笑,气断绝。
那一年,白衣剑客一把剑,一枚簪子,两行泪,从断崖门生生砍到山脚,血流如海,从此世间再无远山宗。
上一世,你要嫁,我未娶。
这一世,我来了啊,迟到的诺言,我来护你一世平安了啊。
“唉,下雨了吗?”初一回过神来,用手擦了擦脸颊的水珠,然后摸到酒葫芦,拧开壶口狠狠地灌了几口酒。
·············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前面是两座大山,一汪溪水蜿蜒流转。
“嘿,你们好呀。”一道沉闷的响声落在车篷,何安在连忙挑开帘子望去,只见到一张笑嘻嘻的脸庞凑了过来。
看到这熟悉的脸,何安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拳头就砸了过去。
初一伸出手掌接住这一拳,嬉皮笑脸的说道:“别那么大火气嘛,您大人有大量啊,我明天就教你练剑。”
何安在这才收回拳头,安静地坐下。
说罢转过头,对着一脸阴沉的老人家说道:“气大伤身,气大伤身,到了书院我客串几天先生教他们剑道赔偿,你看怎么样?”
林青山冷哼了一声,也不再计较。
“别生气了啊,乖,到了京城给你买糖葫芦。”初一看到气呼呼鼓着小脸的小女孩,顿觉可爱,伸手捏了捏笑道。
四宝笑逐颜开:“一言为定啊。”
黄昏临近,官道在一条山脉前戛然缩小成一条稍微细窄的小道,马车缓缓行驶于山岭道路,林青山朗声道:“此山名为太行山,过了这座山再走大概一天的路就到了。”
山路难走,尤其是夜晚时分最为危险,他们在暮色笼罩山岭之前,就停步不前,选择一块山腰空地作为夜宿之地。
一顿简陋却温饱的晚饭之后,林青山借着篝火的光亮教四宝读书识字。
何安在走到篝火旁,添了一把柴火,没有打扰两人。
夜渐渐深了,一旦露宿荒郊野岭,守夜一事便必不可少了。初一自告奋勇守前半夜,其实就是不想后半夜熬夜守着,林青山也没揭穿,便负责守后半夜。
何安在睡不着,索性坐到初一身边,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有木头燃烧的劈啪声音。
“喝酒?”初一觉得有些无聊,便把酒葫芦递了过去。
何安在接了过来,抬起手臂仰着头灌了一大口,也不嫌脏,直接拿长袖一抹嘴,快意人生啊。“初一,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今天的那些人是谁?”何安在递了一根柴火,像是漫不经心的问着一句早已酝酿了很久的话。
初一喝着酒,斜睨了一眼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少年,觉得有些好笑,他说道:“想知道啊?”
“恩。”少年抱着膝盖,头埋在里面,闷声说道。
“行啊,反正守夜也无聊得很,我就给你讲讲吧。”
第十九章 我来娶你了啊()
夜间的风有些微微凉,何安在时不时捡起柴火添进篝火里。
“今日拦住你们去路的女子名叫李涵雪,是往生宗的弟子。”初一眯着眼,火光映在他的脸颊何安在看到他桀骜不驯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浓浓的悲哀。
“何安在,如果我说李涵雪是我前世爱人的转世,你信吗?”初一突然止住话题,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何安在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
初一明显一愣,他笑着说道:“我以为你这书呆子会说不相信。”
“如果是在之前,我肯定不信。”何安在没理会他的调侃,一本正经的回答:“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就相信了。”
初一侧过脸,英气十足的眉宇垂下,他突然挠了挠脑袋,一脸的不耐烦说道:“陈年往事不提了,不提了!”
何安在瞪大眼睛,他都已经准备好认真听故事了,结果初一突然耍赖不讲了。
“你都已经答应要讲了!”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反悔了。”
“你怎么能言而无信!”
“我又不是君子,不讲!”
初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的何安在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索性起身想要去休息。
“何安在,你有什么后悔的事吗?”背后轻飘飘的传来一句温和的话语,落在何安在耳中。
白衫少年的身影僵住,他低下头,思绪万千。
他想起了远在京城的少女,想起了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
初一灌了口酒,抹了抹嘴巴,又添了一根柴火,他盯着跃动的火光,楞楞出神,轻声喃喃道:“我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被人骂,被人恨,甚至后来我险些殒命,我都不曾后悔过。”
初一就这样自顾自的絮絮叨叨,像是要把这些年埋在心底的苦愁全部都倾倒给眼前的白衣少年。
一副画卷在白衫少年的面前展开,像是恍然如梦,篝火的光跃跃洒在何安在脸上一片金黄,光影交错间,他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伏在摇篮前。
“姜爷爷,他的手好小啊。”
苏月儿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捏婴儿粉嫩的脸颊,安睡中的婴儿被这贸然的举动惊到,柔顺的睫毛微颤,睁开眼睛也没有哭闹,小手抓到她的小手,扑哧一声笑了。
“月儿你是姐姐,以后你要照顾好弟弟哦。”
“好。”清脆稚嫩的声音那么坚定。
一晃数年,一盏烛火缓缓明亮了起来。
两个小小的身影围在桌子边。
“月儿姐姐,这个给你。”小男孩从腰间摘下了一枚半月状的翠绿玉佩。
小女孩连忙摆手说道:“初一,姜爷爷不是说过吗,这个玉佩不能随便给别人的。”
小男孩摇了摇头,奶声奶气的说道:“月儿姐姐不是别人啊,是初一的家人。”
烛火随风摇曳,黯然了几分,又渐渐的平稳的明亮了起来。
“嘶。”少年疼的倒吸了口冷气。
少女细心地给少年的手心里涂抹着草药,动作轻柔,生怕再弄痛了少年。
她看着红彤彤已经有些渗血的手心,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边哭边骂着:“你是不是傻呀,偷偷地跑下山干嘛!”
“很疼吧。”少女泪眼婆娑。
少年伸出手帮少女擦了擦脸颊的泪水,然后拍了拍胸口逞强道:“不疼不疼!我可是未来的剑仙!这点皮肉苦不算什么!”
“逞强。”少女破涕为笑,嗔怪的撇了少年一眼。
少年见少女不在哭泣,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枚簪子,笑嘻嘻说道:“月儿姐姐,你看,这是你一直想要的白玉簪子。”
“傻瓜!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呢,再不好好练剑,说不定以后谁保护谁呢!”少女敲了敲少年的脑袋,她接过簪子,别在三千青丝中,侧着脸开心的笑问道:“好看吗?”
涟漪漾了开来,笑容氤氲在少年的心底,少年痴痴的看着,呆呆说道:“好看,好看,月儿姐姐姐最好看了。”
烛火忽闪,洒下了一片金黄,光影交错间只看到一道伟岸的身影站在远方,白衣剑客和长老们站在高高的台子上,下面是乌泱泱的宗门弟子。
人群中,女子着一身红衣,鲜艳似火,衬得女子更加明媚动人。
石台上,几位老人眼神犀利如电,不断地扫来扫去,探视着姜初一的身体。
几位长老非常仔细,用灵念探查姜初一的身体,最终确定了下来。
最终一位紫袍老人捏着胡须,望着意气风发的白衣青年,朗声询问:“姜初一,一旦进入断崖门,剑道不成,则永生不出,你可想好了?”
姜初一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他微微抬起下巴说道:“吾道必成。”
“好你个臭小子,等你剑道大成在得意也不迟!”
姜初一突然挨了一记暴栗,他捂着脑袋再无刚才得意的样子,反而一脸委屈的看着对方,“爷爷,你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打我,在我以后剑道大成可是会被当做笑料的!”
“咋!翅膀硬了?”老人冷哼了一声,虽是生气的话语,可苍老的面容怎么看都像是遮掩不住笑意。
姜初一嘿嘿直笑,“没没没,爷爷打的对。”
底下弟子哄然大笑,就连石台上一脸严肃的诸位长老,也都忍俊不禁,发自心底的感到高兴。
不单单是因为初一性格活泼与人为善,虽然是长老的孙儿,却从不摆架子,在宗内受到年轻一代弟子的热捧,再加上他器宇轩昂,更是收获了一大堆女弟子的芳心。
另一方面,这是自远山宗建宗以来,第二次断崖门主动开启最深处的石门,而第一次开启,成就了初代宗主剑道大成,破碎虚空而去。
一片欢乐中,红衣女子突然快步上前,莲步轻移,纵身一跃,犹如一团绚烂的火花绽放,然后在众目睽睽中稳稳地落在石台上。
姜初一面色温和,眉宇间舒展开来,笑容缓缓绽放,有着宠溺爱恋的味道。
红衣女子仰着美丽的脸颊,坚定地盯着男子英俊的面容,她开口问道:“姜初一,剑成之时,你可敢娶我?”
台下众弟子哗然,仿佛有心碎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的响起。
“苏月儿,你别胡闹。”姜初一面色窘迫,一时间竟然红了脸,他视线移开,不敢直视少女的眼睛。
苏月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她转过身,有些难过:“我等你。”
清风拂过,带动着满山翠绿。
女子跪在断崖门前,苦苦哀求着看门人。“求求您,我只想见初一一面,就一面,见到他以后我立马离开远山宗,从此不踏入半步。”
“苏月儿,你跪在这里四个月了,这又是何苦呢?”看门老人摆了摆手甩开扯着自己衣袍的双手,一脸悲哀的看着跪倒在地的女子。“你已经害死了姜长老,又是身为瑶光族的余孽,宗主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不杀你,你应该早早离去的。”
“不是的!我没有害爷爷!”苏月儿伤心欲绝,两行清泪挂在脸上,她哀求着,“求求您了,我只想见他一面。”
“你走吧。他若是知道了你害死姜长老,只会恨你的。”看门老人一时心软,他好声劝道。
苏月儿面露绝望,她踉跄起身,抬起剑,一道滔天的剑气刻在石门上,而后转身决然离去。
看门老人看着石门上的‘一’字,沉默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再后来
远山宗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刀光剑影。
一道红芒划破天际稳稳落在断崖门前,红衣女子手持一把细白长剑,面色冷峻,她眼神淡漠一一扫过攻上前来的面孔。
她看到敌方人群里有些许熟悉的面孔,是昔日的同门。
苏月儿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笑,她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入耳,她说道:“姜爷爷说过,我是姐姐,应该照顾好弟弟。”
“所以,你们谁都别想往前一步。”
剑气冲霄,红衣女子一人守在门前,手起剑落,手中细白长剑多了许多豁口,一张倾城的面容早已被血污遮掩,只是露出一双眸子清明坚定无比。
“姜初一。”红衣女子坚守了三天三夜,早已筋疲力尽身负重伤,在她的腹部有着一道五寸多长的伤口,身上的剑痕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她背倚在石门上,另一支手持剑顺势斩掉了一名偷袭的剑客的头颅,温热的血液溅射到脸上,苏月儿突然放声大笑,她大喊道:“姜初一,我问你!来世你可敢娶我!”
“噗。噗。噗。”
利剑透体而出,三道白亮剑光穿过了苏月儿的胸口。
苏月儿的眼眸里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眼神黯淡了下来。。。
一道冲天的剑气搅碎了云霄,自断崖门后冲天而起。
“你们该死!”声若癫狂,响彻在这一方天地间。
她轻轻把手拂在玉佩上,尽力扯起一丝笑,不能哭啊,还是笑着好看,他说过我笑的时候最好看。
初一,来世你可敢娶我?
第二十章 古道()
剑气冲霄,一道粗如蛟龙的剑意贯穿天地。
一时间,天地间安静了,在这强大的剑意,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有些人口干舌燥,早已失去了战意。
一道身影破门而出,粗如成人手臂的剑气似游龙戏凤,萦绕游曳在那人身边。
姜初一旁若无物,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倒在地上的红衣女子,那一抹红色,刺目无比。
白衣剑客缓缓上前,轻轻抱起苏月儿,“月儿姐姐?”
轻声细语,像是唯恐惊醒梦中人一样,不敢大声说话。
红衣女子脸上挂着笑,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她就像是做了一个很甜美的梦里。
在梦里,姜爷爷还活着。
在梦里,没有人骂她是瑶光族的余孽。
在梦里,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白衣男子亲手给她别上了白玉簪子,要迎娶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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