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揉了揉下巴,语重心长道:“有一位圣贤说过,如果一个陌生人对自己好,我们都会视为珍稀的瑰宝谨记在心,但是如果这个人成为了朋友,亲人,全部付出他的真心和善意,那我们会把这当做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样是不对的。”
林青山一脸懵懂疑惑,饱读儒家诗书的老人不记得谁曾经说过这种话。
白衫少年问:“初一,我们是朋友吗?”
“算是吧。”白衣剑客回答。
“这是哪位大学问的圣贤说的?”林青山疑惑不解,他把满腹诗书搜刮了一遍,都没有印象哪位圣人说过这样的话。
白衫少年咧嘴灿烂一笑,说道:“是我说的呀。”
林青山哑然失笑,略作思量后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初一乐了,开怀大笑道:“那你把衣服埋进去就是为了不辜负我的好意?”。。
何安在点点头,一本正经:“是啊。”
少年藏在长袖中的拳头紧紧攥着,紧紧握起的拳头因为太过用力,导致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手心中,微微渗出丝丝鲜血。
还有一句话,少年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把过去的木头木脑的何安在葬下去,永远掩埋。
“你家有酒没?”初一收敛笑容问道。
“有。我爹藏了一坛好酒,准备我考取功名的时候喝的。”
“喝酒喝酒!让你爹也喝一点。”
········
夜光拨碎梦乡,气温微凉,降下了最后一场霜。
飞絮飘然,绕过了柳树池塘,堂前屋檐下,有飞燕衔泥。
四宝轻轻跪在地上,烟雨氤氲,小小的脸上泪痕已干。
四宝娘亲端着酒坛,她跪坐在自家丈夫的坟前,轻轻倒着酒水。
汉子不喝酒酒,偏爱喝茶,闲暇时总是会泡一壶茶,就这么躺在院子里,逍遥自在。
“你总说你不喜欢喝酒,我知道,咱家穷,喝不起酒,也就是茶叶多,你一犯酒瘾就喜欢泡茶喝。你嘴上不说,其实我都知道。”
“喝吧喝吧,这可是同福酒坊里的好酒,多喝点。”
“四宝要跟仙人学剑了,四宝有出息了。”
说着说着,妇人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
月明星稀,远方的山山水水隐匿在夜色中。
初一微醉,他使劲拍打着何安在的肩头,嚷嚷道:“少年郎要喝酒哇。”
满脸张红的何安在望着远方京城,轻轻向着远方‘喂’了一声。
少年像是在悄悄询问坟茔里的爹娘,像是在轻轻呼唤,喂,爹娘,你们只是睡着了对吗。
少年像是在悄悄询问某位让他喜欢的少女,像是在说,喂,你听到了吗?
少年像是在悄悄询问天边逍遥自在的仙人,像是在说,喂,你真的睁开眼看看这世间了吗?
从此世间江湖,多了一位酒鬼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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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拦路虎(第二更)()
宿醉醒来,何安在把手掌搭在额头,脑袋沉沉的,还有些微痛。
初一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一只手横在何安在的胸口,一只脚搭在窗户上。
何安在轻手轻脚挪开初一的手,起床洗漱。
“起来了。”林青山习惯了早睡早起,况且昨天晚上并没有喝太多酒,早早地在院子里吐纳天地灵气。
何安在点点头,目光扫过坟茔,有些微微心痛,索性别开脸。
“这把剑鞘给你。”林青山看出少年心思,他走到少年身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把剑鞘。
何安在疑惑,看着老人的脸,没有伸手接。
“你灵海已经彻底散开,体内没有办法再藏匿飞剑,总不能一直拎在手里。”林青山解释道。
何安在试着呼唤沐春,一道白光掠来,却没有直接没入体内,反而围绕着何安在盘旋。
何安在皱了皱眉,果真如此,灵海散去,体内便没有了容纳沐春的空间。
“谢谢先生。”何安在道谢,接过剑鞘。
然而沐春躲来躲去始终不愿意进去剑鞘。
“别费劲了。”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何安在二人转过身,视线落在屋门处。
一道身影依在门框边,白衣剑客打了个哈欠,用手擦了擦眼睛,他挠了挠头说道:“这把剑来头很大,好像和函谷关那边有关系,所谓好马配好鞍,这寻常剑鞘怎么配得上它。”
沐春轻鸣,浑身散发出柔和的白光,整个剑身晶莹锐利,似乎对于眼前这位白衣剑客的眼光很满意。
“你看这小子这么弱不如跟着我吧?”初一见到沐春有灵,不由得调戏道:“你跟在我这个陆地剑仙手里,咱们两个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沐春瞬间黯然失色,自主飞到何安在手中。
何安在欣慰的笑了出来,他轻轻抚着剑脊,轻声细语说道:“我的剑,不杀人。”
像是对自己说,又好像在对沐春约定,又像是对着初一说。
这一刻,白衫少年身上没有了昨日的戾气,他散发着温而如玉的书生气。
“罢了罢了,老子堂堂剑仙,先是收徒弟被那个黄毛丫头拒绝,又是被你这把飞剑来了个闭门羹,想想就难受,想哭。”初一苦着脸,转身回到屋里,他要把酒葫芦灌满,省的赶路时口干而无酒,那可就难受咯。
林青山看到初一吃瘪心里舒坦了不少。
何安在笑了笑,他扯开话题喊道:“初一,我记得前天你说你在路上已经讲过一次道理了,是跟谁讲的?”
初一低着头,置若罔闻,像是没听到一样。
“初一?”何安在走进屋。
白衣剑客手中酒葫芦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他连忙把嘴凑上前去吸溜几口,满足的咂嘴说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是一个老仇家了,来的时候心情不爽,就跟他们宗门讲了讲道理,把他们大门拆了。”
何安在瞠目结舌,霸气,心情不爽就拆别人门面。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这时林青山走了进来问道。
初一摸了摸鼻头,“我饿了,走不动。”
林青山白了一眼,他看向何安在说道:“差不多该启程了,再过两日就是书院大试,小镇这边的事,先不要告诉那些孩子。”
何安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初一连连叫饿,吵的人头脑发胀。
何安在实在受不了,突然想起包裹里有桂花糕,他从乾坤袋里取出包裹摸了摸,手指触碰到一处坚硬。
少年心有疑惑,把东西掏了出来,一口小布袋,打开后里面装着细碎银两,还有一些铜钱。
是爹的私房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塞进了包裹里。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哭的何安在,心弦被悄然拨动,眼圈一红,盯着手中的银两潸然泪下。
中午时分,两道虹芒从小镇掠出,划破天际。
残破荒废的小镇,青石板路的巷弄,农家小院里,一把香烛缓缓燃烧。
只消了半日时间,便回到了商城。
四宝早已经准备妥当,也没停留多久。
一行人便在四宝娘亲的泪眼婆娑下远行。
一行人沿着大梁官道缓缓北上,四宝年幼,身子骨经不起长时间的御空飞行,几人商量之后索性直接买了一辆马车慢慢赶路。
·······
通往大梁都城的必经之路上。
一辆马车停在驿站外的路边,一道身材婀娜容貌秀丽的女子,她身着飞蝶暗花百褶缎裙,墨绿色的绸缎面没有一丝瑕疵,淡粉色色的丝线在裙摆处点缀数枝略带露水的梅花,微风吹起带动着宽大的裙摆,寒梅似乎散发着清幽的香气,笼罩着全身。
三千青丝挽作一个飞仙鬓,斜插一支流苏扶月白玉簪与其耳坠搭配的相得益彰。。。
是如此绝美的容颜却有的是一双冷凝的眸子,此刻眸子里隐含着遮不住的怒意。
这女子腰间佩剑,站在路边,面朝着南方,默默等待。
车厢内,一名男子身着道袍,英俊的脸上愁云密布,环抱着手臂坐在车里。
车辕处坐着一位大汉,身材健硕却容貌粗鄙,他闲散惬意,晃荡着双腿,一口一口吃着牛肉包子。
突然,女子拔出腰间的长剑,身上陡然发出骇人的煞气,美目含煞,死死地盯着远处缓缓而来的马车。
道袍男子唉声叹气,最终还是掀开车帘走了出来。见到大汉还在嗑吃包子,便没好气的踢了踢他的屁股笑骂道:“别吃了别吃了,起来挨打了。”
说着,道袍男子不自觉地摸了摸右脸,前些日被那人打肿的帅脸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琢磨着这次让他打左脸吧。
大汉被踢了屁股也不生气,反而嘿嘿一笑,又塞了两个包子在嘴里,含糊不清得嘟囔道:“吃饱了才好挨揍嘛。”
“你说说,这明明就是师妹找她小情人的麻烦,为啥都是咱俩挨打。”道袍男子哭丧着脸,对面马车上的人,自己打又打不过,跑又不能跑,已经被修理过好多次了。
大汉挠了挠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师兄,你舍得打月儿师姐吗?”
“不舍得。”道袍男子如实回答。
大汉白了白眼说道:“那不就齐了,初一也不舍得呗,只能揍咱俩了。”
道袍男子吃瘪,黑着一张脸不再理他。
···········
离开驿站,何安在一行人马车沿着官道驶出大概一个时辰,初一总觉得心神不安,他用剑鞘挑开窗帘,看了看远方的路。
这一看不打紧,吓得初一浑身一哆嗦,手没拿稳,剑鞘尾部一下子砸在何安在的肩膀上。
本已经昏昏欲睡的少年突地惊醒,抬起头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初一急急忙忙让林青山停车,他独自下车走向一座小山,众人疑惑,初一解释:“你们先走,我肚子痛,去方便一下,过一会儿就追上去。”
林青山提议歇息一会儿等等他,初一连忙摆手示意他们先走。
何安在起疑心,但是也没多想,叮嘱他赶紧追上后,便不再多问。
马车渐行渐远,初一站在山顶,望着马车,松了口气,眼神坚毅,郑重其事说道:“你们放心!那个母老虎不会刁难你们的!你们帮我顶了这一劫,日后我天下第一剑仙,必有重谢!”
说罢,初一便寻了一颗参天古树,舒舒服服倚在粗壮的树枝上,左腿压右腿,手里晃着酒葫芦好不惬意,若是再有一碟下酒菜,那可真是人生无求啊。
一想到那位蛮横不讲理的小女生,初一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然后心虚地自我安慰道:“不会真打起来吧。”
“不会的不会的。”初一灌了口酒,自我陶醉着。
不远处,一道冲天的剑气贯穿云霄,剑光如雨,倾盆而下。
“初一!拿命来!”
第十八章 玉佩()
剑气冲霄,化作细细剑雨落下,冲着马车而去。
林青山自然早已注意到前方杀气腾腾的女子,早有防备,他大袖一挥,一道土黄色的石幔拔地而起形成一道屏障,将马车护在其中,万千剑气飞雨撞在厚实的石幔上,绽开了洁白的碎花,留下满是深约三指的剑痕。
再说那飞仙一般的女子见到石幔后疑惑的发出一声轻咦,但是手中却仍然没有停止动作,只见她莲步轻移,地面上荡其些许碎土,原地掠过一道残影,女子身形如一直强弩箭矢,猛然冲向石幔,手中长剑递出,竟然轻易刺穿了厚实的石幔,有细缝在剑身周围裂开。
“怪不得初一刚才着急要跑!”何安在愠怒,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初一借口要离开。只不过当前的情形让他顾不得多想,护着马车的石幔在女子的剑气下轰然碎裂。
持剑女子甩了甩长剑上的土屑,杀气渐敛,只是一双美眸中依旧有着藏不住的怒火。
林青山不悦阴沉着脸,身上气势陡然剧增,“在下翰林书院,林青山,不知阁下为何突然发难?”
“初一呢?”女子柳眉微蹙,她的视线扫过何安在一行人,没有发现她想要寻找的人。
四宝被打断了美梦,心有不满,噘着嘴嘟囔道:“你找我那混账师父干嘛?”
“师父?”清冷女子挑了挑眉,声调不由得高了几分,她视线转移,饶有玩味的看着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何安在连忙把四宝护在身后,沐春从背后解开握在手中,白衫少年严阵以待,本能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女子很强,需要他戒备。
后方的道袍男子带着汉子小跑上前来,他自然听到了老者的话语,见到拔刃张弩的两方人,顿时心里暗暗叫苦不迭,他了解小师妹高傲的性子,此番出手虽是她有错在先,可是若是让她低头先认错,那可比杀了她还难。
道袍男子摇头叹气,带着歉意自报家门道:“在下往生宗弟子徐景春,是我师妹有错在先,只是方才在马车察觉到了那个混账的气息,所以才有这种冒犯的举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道袍男子把态度放得很低,也是真的不愿意惹是生非。一方面是因为眼前这位儒衫老人很强,他们三人招惹不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翰林书院的名声在外,在整个豫州都可以排上名号,实在是不好招惹。
“往生宗弟子?”林青山面色缓和,他捋着胡须说道:“你们不在宗内安心修行,跑到我大梁国土找初一何事?”
徐景春看了看冷若冰霜的师妹,面露难色苦笑着说道:“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有什么难尽的,初一那混蛋调戏我师妹,被我师妹从山上追杀的抱头鼠窜,结果他气不过,就把我们宗门的山门给拆了。”汉子咬牙切齿,恨恨说道:“临走还偷走了我师妹的先天宝玉。”
何安在目瞪口呆,敢情路上讲道理是讲的这个道理。
林青感到头大,他无可奈何只得抱拳回礼说道:“实不相瞒,你们要找的罪魁祸首,不久前刚与我们分开,估计也是察觉到你们,就先逃了。”
清冷女子闻言,身影爆射而起,如鹏鸟展翅一般急速掠向后方。
“请见谅。”徐景春歉意一笑,随之化为一道长虹追随而去。
“你们等等我啊。”汉子着急,他迈开一双大脚追上前去,速度竟然丝毫不比飞行的两人慢。
林青山望着女子的背影啧啧称赞,“原来是往生宗的雏凤,这般年龄居然已经是半步斩仙台,这种天骄注定是要日后成圣的啊。”
随后他把视线挪到了白衫少年的身上,深深叹了口气,若是没有意外发生,他也是未来的儒家圣人吧。
白衫少年察觉到老人哀伤的目光,心头一沉随即望过去,灿烂一笑。。。
林青山更是心痛,哀色愈浓。
“我师父不会有危险吧。”四宝自然看不懂两人的心思,她苦着小脸担忧道。“虽然师父他不正经,又好色,又懒惰,但是他人还是很好的呀。”
一提起初一,林青山就想起了自己居然被他当做了挡箭牌,心里不由得冒火,他没好气地说道:“管他干嘛!”
四宝看到慈爱的老人罕见地生气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她偷偷吐了吐舌头不在说话。
何安在蹲下来,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安慰道:“放心吧,你师父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危险的。况且那位姐姐也并不是真的想找初一的麻烦,只是。”白衫少年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呀?”四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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