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一怔,那江渊竟然走了?自己落到他手上时,千方百计想要脱身。此时他不声不响的走了,不知为何,心里又感觉空落落的。那小鬟又道:“差点忘了,那公子走前让婢子把这个交给郡主。”赵敏回神,看小鬟从怀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白纸,接过来问道:“这是什么?”小鬟摇头道:“婢子不知,这是公子送与郡主之物,婢子怎敢私阅。”
赵敏展开白纸,便见几行银钩铁画的瘦金体,白纸上面写道:“眉疏不画,自青于黛,腰如春枝,肤比雪脂,执笔为画,难绘风华。与郡主一晤,始信人间果有佳丽。天地广而江湖远,来日再见愿不为敌,后会有期!”良久,她幽幽一叹,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半响后心里忽得冒出一句“你若是蒙古儿郎,该有多好!”这个念头可将她吓了一跳,他们可是敌人!好端端的怎么跳出这个念头?
人有时候会很奇怪,越是不愿去想的东西,反而会一个劲儿得往脑袋里钻,赵敏此时便是这样!想起那句“来日再见愿不为敌”她思绪飘忽,蓦然想到,蒙古一国占地极广,西方尚有大片土地,若能好生经营,未必就不如中土!只是朝廷又岂是她一小女子所能左右?中土已有之繁华,谁愿就此舍弃,谁愿再回草原,谁愿万里迁徙?她身为蒙古儿女,成吉思汗的子孙,怎能与蒙古为敌?想起昨夜那对月抚琴的男子,又是一叹,暗自思量:“或许注定只能为敌了。”
清洗漱口后,手捧一册古书,坐在水阁之中,赵敏的目光幽幽,却不曾落在古书上。那个男子,杀了自己七名下属,重伤一名,自己本该恨他,但不知为什么,想起那对月抚琴的身影,想起昨夜畅谈,却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拿出那张白纸,“眉疏不画,自青于黛,腰如春枝,肤比雪脂,执笔为画,难绘风华。嘿!”
低声自语的赵敏蓦地目光一定,将白纸握成一团,扔向水池,自己与那人只能是敌人,怎能因为两句称赞就一直想着他?看着纸团向水中落去,她心中又突觉一股失落,好像自己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纸团落水的瞬间,忽得运起轻功,闪电般的一把捞了回来,回到桌前,重新展开后一点一点的抹平折好,装入自己的荷包之中。
此时赵敏已经知晓,她身边的隐卫并未出事,这让她既是庆幸又是恼怒,不管庆幸还是恼怒,都是因为隐卫并未出事。隐卫未曾出事,昨夜便是没有察觉那个易水楼的刺客,那么多的隐卫竟然不能察觉易水楼的刺客,连示警都没能做到,这样的武功还怎么保护自己?但此时正值用人之际,能少损失点人手也算一件幸事,因此只是略施惩戒便放过了那些隐卫。
赵敏自水阁出来,来到自己闺房,退下女衣,换上一身男装。出了房门,手掌轻拍,暗中出来一道身影,单膝下跪道:“郡主。”赵敏点点头道:“起来吧,玄冥二老到哪里了?”那人影起身回道:“二老正在赶往武当山,昨夜传信说已到六姓堡附近。”得到答案她便挥退了这名下属。
赵敏双手负后,步下台阶暗自寻思:“张三丰百岁高龄创下武当派,威名已远在少林之上,在中土武林可算是泰山北斗,少林能拿下最好,若是没有拿下,只要拿下张三丰,中土武林便去了半壁江山,玄冥二老联手,虽说未必能胜过那老道士,但缠住他还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只要拿住他的徒子徒孙,不怕他不就范。至于这明教教主……”
想到江渊,赵敏便眉头大皱,她昨日亲见,这人武功如神似魔,若说玄冥二老联手,自信可缠住张三丰,但面对此人,二老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想起昨夜江渊所言,他准备赶往少林,她便召集所有高手,星夜赶往武当,只要赶在其前攻破武当,立即躲往附近军中,谅他也无可奈何,至于玄冥二老说武林神话可力敌万军,她只当是二人推脱罪责之言。
当江渊抵达洛阳时,已是离开绿柳山庄近二十天之后了。此时快马加鞭的话,距少林寺也就还有一天的路程。在绿柳山庄之前,他从原轨迹中得知,赵敏足智多谋,或为将来一劲敌,原是有些忌惮,本打算擒获赵敏,为日后除一劲敌。但自绿柳山庄与其接触之后方才发觉,原来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战场之上和军国大事,又怎会由她一个女子而决?即便是原轨迹中,她也仅是在江湖上搅风搅雨,未能影响到元庭决策。
江渊在洛阳略作休整,又纵马向少林寺奔去。想他步入武林已近十年之久,向来都是横行无忌,却会对区区一介女子产生忌惮,笑他先前还对赵敏说,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徒劳。以他此时武功,便是张三丰那老道也是不惧,少林后山的三渡之类更是不在话下!这方世界他还怕得谁来?
一天后,江渊终于来到了少室山下,看着通往少林的山路,行人寥寥,眉头不由一皱。少林寺虽说自出了北宋玄慈方丈之事,便在武林沉寂,但那只是武林之事,在民间并未引起多少波澜,武林之事,普通百姓毕竟所知有限。前往少林寺上香的香客本未流失多少,每日上香的香客信众,虽说不是熙熙攘攘,但也绝不可能这么寥寥无几。看来应该是来晚一步了。驭马来到一处林中,直接弃马奔行,飞速上山。
盏茶功夫,江渊已到了寺前的石亭,只见那石亭有两根柱子断折了,亭中的石桌也掀倒在地,前面寺院大门更是紧闭,将上来之人拦在门外。以他的功力,人已靠近此处,竟未听到寺中丝毫声息。若赵敏的人未至,寺中至少应有扫洒诵经之声,若已与赵敏的人接战,至少也应听到兵器交击众人喧哗的声音,绝不至如此寂静。看来少林之人不是躲了起来,便是兵败被俘或被斩杀。
江渊轻提一口气,脚尖一点,人已纵身而起,跃过了少林寺的大门。前行片刻,来到大雄宝殿,但见佛像前的供桌倒在一旁,香炉也掉在地下,满地都是香灰,却不见人。转身出了大雄宝殿,四处看去,却见数十丈外的半堵围墙被一株松树压塌。过去看时,只见脉络交错断裂,显是被人以重手法震碎,树络断裂处略现干枯,显然非是这一两日所为。
再仔细看去,院子中到处都有激烈战斗的遗迹,地下青石板上,旁边树枝干上、围墙石壁上,留着不少兵刃砍斩、拳掌劈击的印记,更是到处溅满了血渍,可见那一场拚斗实是惨烈异常。地下还有许多深浅的脚印,乃是高手比拚内力时所留下。“看来这少林还是未能躲过这场灾祸。”摇摇头继续查看。时有凉风,将身前一座殿堂大门吹的吱呀作响,江渊抬头看去,只见殿堂上有匾额,书着罗汉堂三字。从门外望去,但见堂中多有血渍,也有断折的兵刃,也没发见尸首。
江渊想起原轨迹中“先诛少林,再灭武当、惟我明教,武林称王!”的嫁祸之言,抬步走了进去。只见堂上除了极左极右的降龙伏虎两尊罗汉外,中间的一十六尊果有被人挪动过的痕迹。他心中一声冷哼,袖袍一拂,只见中间这十六尊罗汉竟慢慢转了过来,待罗汉转过身,背对堂门时,果见罗汉背后有着十六个形状可怖张牙舞爪的大字。
一声轻哼,江渊冷声道:“这丫头,动作倒挺快的!”想来应该是假扮苦头陀的光明右使范遥将这些罗汉又转了回去。赵敏留下移祸江东的毒计,存心嫁祸明教,使明教承担毁灭少林派的大罪名,好让天下武林群起而攻,又怎会仍使罗汉佛像背向墙壁?若非江渊知晓原轨迹之事,谁又会知道罗汉像背上有字?“先诛少林,再灭武当。嘿,好大的口气,张三丰那老道士岂是那么好对付的?不过前往武当正在自己的行程之中,刚好顺路。”
第96章 修辟邪无忌得性命()
江渊未在少林多留,下得山来坐骑已不知所踪,适才他并未拴住马匹,现下不见也在预料之中。赵敏之人已经走了有一两日功夫,虽说武当派存亡他并不在意,但被人这般肆无忌惮的栽赃他岂能容忍?其时虽可擒住赵敏,但这些栽赃嫁祸之计,乃是提前计划好安排下去的,而此女也是极为硬气之人,便是杀了她,她也未必愿意收回命令,最主要的是自己为了大局现在还真不能杀了她。
汝阳王与各路宗王的使者正在为皇位之事对峙,此时杀了赵敏或诸王任意一个,弄不好便会促使四分五裂的蒙古诸王感到威胁,从而联合起来,甚至各退一步决出皇帝,这对此时的明教绝非好事!汝阳王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哪怕元庭现在四分五裂,手中的实力依然不可小觑。赵敏的哥哥王宝宝在领军作战之上,更非易于之辈。
以江渊的武功,斩杀汝阳王和王宝宝甚至蒙古其他宗王并非难事,只是他终究是要离开的,保得了明教一时,却保不了一世。明教也好,汉家也罢,若不能自强自立,终会被异族打上门来。虽说他立下雄心,要让这蓝天之下不存胡虏,只是以此时的车马出行之速和消息的传递速度,显然无法做到。
忽必烈打下元庭偌大疆土,但不足百年便乱象纷呈,覆灭在即!这固有元人残暴之因,但疆域太大,往来旨意传达不便亦是不容忽视的一大因由。而且就算将现在的这些胡虏杀光,也会有他处的异族存在。最主要的,江渊并不会真的如此去做,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若不存边患,让整个帝国丧失了危机意识,骄傲自大!那到了将来的大变革浪潮中,帝国还能存在么?他与这个世界的汉家无关,但自己打下的江山,总是希望能长久一些!
江渊提气急奔,一路向南,赶往武当山。少室山与武当山相距近千里路程,即便以江渊的功力,也不可能只靠轻功一口气奔达,但他心中已然有所打算,便不去买坐骑耽搁功夫。奔行顿饭左右,迎面五六乘马驰来,骑乘者是一伙鞑子官兵,领头军官所乘马匹毛色光亮,体健膘肥,江渊并不懂相马之术,但这马一看便是一匹好马。不由眼睛一亮,送坐骑的来了!当即纵身而起,飞起一脚,将那领头军官踢出数丈!
那元庭军官正在赶路之中,绝未料到竟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行凶者还是一个不知是三等汉民还是四等南人的贱民!飞出半空的军官一阵大怒,只是就算再怒火冲天,也只能去地下发火了。江渊出手向来不会容情。那元庭军官如被疾驰的马匹撞飞一般,张牙舞爪的一头撞到路边的石头之上。霎时,一颗大好头颅如西瓜般迸裂,白的红的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余下的几个元庭军卒大为惊骇,自家的上官竟被人撞下坐骑摔死,这还了得?一起勒住坐骑,拿出兵刃喝骂起来,但却不敢上前报仇。南蛮人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但南蛮武林之中高手众多,绝非他们几个小兵所能对付,据说当年的蒙哥大汗便死于一个所谓的神雕侠手中,当今圣上又死在了一个叫易水楼的南蛮门派手中!
江渊夺到马匹后,勒马掉转方向继续向南疾驰,顺手洒出几道流光,那几个正喝骂得起劲的元庭军卒,刹那间便被几道流光夺去了性命。原地只留下了五六具元兵尸体,和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这一次由于路途未再耽误,一路快马加鞭,只用了三日功夫,便赶到武当山下。
此时的马匹早已不是当日抢夺的元庭军马,连续几日不眠不休的赶路,他功力高深自是无碍,但哪怕那匹军马神俊,也不可能和他一般。这匹马已是第七次换乘,到了武当山下,已然疲累至极,再也无法支持,跪倒在地。江渊拍了拍马背,说道:“你在这儿歇歇,自行去罢。”说完便展开轻功,掠上山去。
行至半山,便隐隐听到武当门内传来一句“晚生执掌明教江渊,今日得见武林中北斗之望,幸也何如!”江渊一笑,想来宋远桥几人还未归来,毕竟从西域昆仑回返,自是不如自己单人独骑和赵敏精心谋划的脚程快。不然宋远桥等人可是见过自己的,赵敏如何能在他们面前能冒充?
江渊朗声长笑道:“你这小丫头,竟敢冒充于我,还真是胆大包天!”这一声并未用力嘶喊,但声音自半山腰远远传来,竟激的紫霄宫中的铜钟嗡嗡作响。一时间三清殿上人人变色,这是何等的功力?“天”字落下,三清殿中便多出了一道身影,正是江渊!他抬眼看去,只见一少年公子,一身白袍,袍上绣着个血红的火焰,轻摇折扇,正是女扮男装的赵敏。
赵敏自声音响起,便顿住轻摇折扇的白玉小手,脸色难看无比,没想到自己紧赶慢赶,赶上部属之后,便催促加速疾行,就是想要在江渊到来之前踏平武当,只是没想到还是被其赶上。她身后的玄冥二老脸色更加难看,没有人比他们更能明白这明教教主的可怕!若非郡主还在此地,只怕他们又要如在昆仑一般,直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却说赵敏到三清殿时,江渊还未能赶来,她一进三清殿,看到的便是供桌前须发皆白面如金纸,显是有伤在身的老道士。心中一喜,和玄冥二老对视一眼,看来刚相应该是得手了。老道士身旁不远处还坐着一人,身着大红绣袍,低着头,左手拿个绣花所用的绷子,右手持着一根绣花针,正一针一线极为认真的在丝绢之上刺绣。赵敏心中暗奇:“有客来访,这武当派门内女眷还公然露面?”
那红袍人听到赵敏自称江渊时猛地抬起头来,只见此人约莫二十余岁,面相诡异男女莫辨!当年张三丰和江渊自汉水一别,得了其赠予的《辟邪剑谱》。这等伤残人体绝人子嗣的武学,在他看来实是邪道魔功,本不欲让徒孙修炼,只是徒孙的寒毒被江渊暂时镇压,看似无事,但要过了一月之期反噬起来,只怕是神仙难救。偏偏自己所创的《武当九阳功》无法化解徒孙体内寒毒。
自看了江渊留下的《辟邪剑谱》后,张三丰自付与《武当九阳功》相互借鉴,半年内当能创出一门极为阳刚可化解寒毒的功法,只是当时张无忌哪里还有半年好活?寒毒被镇压,他也不敢随意突破那层真气炼化寒毒。那几日间,张三丰头发都愁掉了大把,却仍是苦无对策。眼看不能再加拖延,不然便是习练这门武功,时日浅薄,也无法化解体内寒毒。最后只能咬咬牙,将剑谱交与徒孙,让他自行决定。张无忌拿到剑谱,想起江渊汉水所言,最终自宫修习。
修习不到一月,江渊的极阳真气消散,寒毒猛然爆发,差点要了张无忌小命,不过两旬有余的修习,让他体内也修出了一点纯阳内力,使他在寒毒下有了挣扎的余地,不然只怕立时便魂归地府。只是若无人相助,他仍免不了一死,但张三丰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徒孙死于自己面前?
那剑谱张三丰也看过,说是剑谱,实是内气搬运之法。不过他为常人,更是童子之身,阳火旺盛,无论如何也不能修习这剑谱,否则只有走火入魔,欲火焚身而死。虽说不能修习,但那剑谱的内气行功之法他却记得。眼见徒孙浑身颤抖,脸色青黑,只怕立时便要毙命,想起五徒张翠山,当年自己护不住徒儿,今天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其子嗣也命丧自己面前么?之后便欲以自己磅礴如潮的真气带动徒孙体内的辟邪内力运转。
张三丰不能修习《辟邪剑谱》,情急之下便想能否用真气依着剑谱的行功之法,引导徒孙体内内力,未想此法竟可行!张三丰大喜,便鼓动一身绵绵泊泊之内力相助徒孙。最终在他真气将尽的时候压下了这次寒毒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