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儿,先命启山将这姑娘锁到柱子上去,然后到我跟前来,我有事交待,要快。”
牧曦回首,从进到房间里,她还没看过李氏一眼,只见她气息微弱,面色灰白,一只手撑起上半身,勉强的靠到床边。
“娘,还未切脉,先……”羽朗搀扶着李氏稳稳的在床上坐好,又仔细的为她盖好被子,低声说道。
“来不及了,公主的马快,即刻便到,快。”李氏推搡着羽朗,急促的命令。
牧曦看着启山被羽朗召唤进来,又将她锁到房间里的柱子上,一阵铃铛乱响和铁链的交错相击声中,她只看到羽朗在李氏床前唯唯点头应允着,具体交谈的内容,却一无所知。
为何李氏一醒来首先就要锁起自己,牧曦无声的思考着原由,猜测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正当牧曦再次被束缚到柱子之上,启山准备推门离开的那一瞬间,喧杂马碲声已近在门外。
高头肥耳的中年男子,满脸的络腮胡须,像是乱堆的杂草,或是黝黑的铁丝,身旁陪伴着的姑娘,牧曦认得——太平公主。
启山向着来人略一低头,连礼也没有,居然径直夺路出去。
“林羽朗!”
“可汗!”羽朗正在与母亲耳语,忽听到耶律可汗近在眼前的召唤,先是一惊,转而赶紧回应,行礼。“羽朗不知可汗亲临,未曾远迎,请可汗恕罪。”
“恕罪?哼!你三番五次的刁难委屈太平公主,孤王岂能一直这样惯纵你下去!”耶律可汗声高八度,高亢而响亮,气愤不已。
牧曦看着这耶律可汗的行为举止和说话风格,与太平公主真的是如出一辙,相像至极。
“来人!把林羽朗给我带走!”耶律可汗说完转身就要走,外面的侍卫破门而入,冲着羽朗围攻而上。
“父皇!!”太平一见羽朗要吃亏,立即嗲声央求,“说好不怪罪羽朗的!都是那个妖精惹的祸。”
“哎呀,太平……好了好了,住手,都出去”可汗满脸无奈的打发掉侍卫,向着太平嗔怪,“这种不知道心疼你的男人,就得给他点教训!要不他下次还会欺负众你的!”
太平公主一甩袖子,撇嘴怒目,娇嗔般,“不行,不许抓羽朗!”
可汗放眼在房间里扫视一圈,转头再轻声的问向太平,“你不让抓羽朗,那孤王来干啥!你学什么中原那套,还等他爱你,按父皇的道理,直接绑了入洞房就完了!哪还有这么费劲!照这样磨下去,你什么时候才能嫁人啊!”
“可汗说的是,病妇起身不便,在此有礼了。”李氏适时的接过话头,弱弱的说,“羽朗自小就知道尊卑有别,太平贵为辽国公主,又是辽国第一美人,唉……”李氏身体还很虚弱,话说一半,就已气息不足,接连不上。
羽朗立即到床前帮扶呵护,“可汗,羽朗自知身体卑微,担心太平只是一时的兴起,怕不长久。”
“羽朗,可汗是这天下最爽快,最通情理之人,你何不直说你的顾虑,”李氏突然打断羽朗的话,似有责怪的说道。
“可汗,羽朗必竟是汉人,按我们家乡的习俗,入赘并不是件光彩的事情,更何况羽朗自尊心强,又好面子,一时间很难接受公主的要求也是情有可原,唉……”李婉短暂喘息后,继续艰难的说,“老妇有个折中的法子,不知可汗是否同意。”
那可汗正在左右为难,听说有办法,立即回应,“人人皆知李夫人有大智慧,你的办法肯定是最好的了,快快说来听听”
李婉微微淡笑,“唉,可汗抬举老妇了,这女医师相貌不错,医术又好,我身边也缺个照应的人手,我刚刚急求过朗儿的意见,不如,让好事成双,朗儿入赘进宫之时,在家里给他纳个妾室,这样,说出去,也是个一妻一妾的大将军呢。”
“不行!”太平大声反对,怒气冲冲。
“可汗……听启山说,朗儿与那医师已有了肌肤之亲,可汗肯定比老妇要懂得,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李婉微笑的望着可汗,声音微弱,字句却清晰明了。
“哈哈哈哈……懂得懂得……哈哈”可汗的皇宫里,满是青远送来的各色美人,听到李婉此话一出,知道此事一成,必定自己又会有新的美女入怀,立即浪声大笑起来。
“好!就这么定了!”可汗甩手在太平公主的肩膀上一拍,“太平,你是公主,你怕什么,大不了,你不喜欢的时候,父皇给你改嫁,像你淑姐姐,这都改嫁三次了,看她天天多高兴!”
“我不同意!”
牧曦话一出口,立即打乱了正在对话双方的阵势,负责看管牧曦的侍卫见她乱了规矩,抽出一块破布,塞进她的嘴里。
原来李氏与羽朗耳语的事情是让自己做妾!牧曦嘴里只剩下了“唔唔”声,却还奋力的表达着自己誓死不从的态度。
第十二章 一场好戏()
“启山!”
正当毡房里僵持如冰,随着一声呼唤,青远从门外健步进来。
“哎哟,可汗!”青远满脸的意外和惊喜,向着可汗和公主分别深深行礼。
“我刚刚从您的新皇宫出来,那新宫真漂亮!华丽雍容,把我看是眼花缭乱,这么尊贵的排场,那么宏伟的气势,当今天下,也就咱耶律可汗做得到了!”
牧曦看着青远点头哈腰拍着可汗的马屁,心中顿生嫌弃,还以为是个志清高雅的豪杰,原来就是靠嘴皮混饭吃的江湖混混,我颜牧曦居然在他身上看走眼了,她向着青远甩去一脸的藐视和不屑。
可汗被夸得飘飘欲仙,仰天大笑,声音简单是震耳欲聋。
青远夸完一个,意犹未尽,转向太平公主继续微微行礼,“呵呵,太平公主也在啊,公主近日在宋辽两地来回奔波,这么辛苦,但看上去依然是貌美如花,飒爽英姿啊!”
“呃!!?太平,你去宋国了?孤王为何不知?”可汗立即惊愕的责问公主。
“我……”公主自知私自出行有违家规,扭捏着,正不知如何回答。
“呵呵……可汗!不必紧张,公主自幼便在您的精心教导之下,早已是女中豪杰,去个宋国,算不上什么大事!”青远一个微笑,轻松的缓解了僵持的局面。
可汗本就对太平宠如心尖,被青远一说,便不再追究,回笑着,“青老板,就你把她宠坏了,你看看你看看,她这一身上下,都是你送的宝贝玩艺儿,天天缺一件不挂在身上都不舒服,再这样下去啊,她都要把你当爹了!哈哈哈哈……”
在可汗放声大嗓的笑声中,青远慢慢的挺起胸膛,抬头藐视着可汗,阴冷的一笑,“呵,说起这当爹,青远真的不如可汗,这不,这些天可汗的盐都卖不掉了,我正犯愁呢。”
可汗顿时冷脸,“啊!为什么!出了什么问题!青老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一通急促的询问。
牧曦在一旁终于听出了端倪,原来这个青远是个盐贩子,前些年,宋国皇帝大肆提高官盐价格,导致百姓谈盐色变,不知从何时开始,辽国的盐竟然摆进了宋国的商铺,一时间,价格便宜的辽盐几乎垄断了宋国的市场,居然,源头在这里,她心中暗想,习惯性的揣测房里这些人的真实身份。
只见那青远一改刚刚进门时的卑躬屈膝,冷眼旁观的看着太平公主,轻描淡写的说,“刚才我去皇宫,本打算跟可汗商议此事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我的家事,导致与宋国内的掌柜们沟通不畅而已。”
“家事!青老板的事,就是孤王的事!说,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孤王给你解决!”可汗一听青远话里有话,立即豪爽的许诺,大巴掌在胸前拍的砰砰直响。
“也没什么,是我这当爹的没当好,这不前几日,让朗儿去宋国请医师,途中启山粗鲁莽撞,惹得得公主殿下替老夫管教了一番,也是这启山,自小被我娇惯坏了,从没有被打过脸,这不,一回来,就整天说头痛,还说被绑了柱子上冻了一夜,染了风寒,死活不肯去送货,影响生意了不是。”青远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一切说的平心静气,像是在两个家长在聊家常里短。
“太平!!青老板的公子你也敢打?”可汗立即惊讶的斥责太平。
“他先惹我的!”太平一声高呼,双手握成拳头在身体两侧不停的摆动,烦躁不已。
“放肆!快道歉!”可汗见青远是有意来问责,担心生意受阻,立即责令着太平。
“哎!可汗,儿女间的事,咱们就不参与了,让启山去找公主吧,说开了也就好了,呵呵……”青远一边再次陪笑着应付,一边将目光向牧曦看来,突然脸色再次变冷。
“羽朗!!你这逆徒,我千辛万苦用了几十年的功夫,才找到这样一个能够治疗婉儿病症的神医,你怎就这样不懂礼数,如此束缚对待,你这是找打吗!”青远突然怒发冲冠的大吼出来,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羽朗见师父暴怒,赶紧走到青远身前,“师父,羽朗没用,不能保护医师,请师父责罚。”说完,恭敬的深深行礼。
牧曦此刻安静的看着一群人在这儿演戏,看的更欢,正琢磨这些人的关系纠缠,突然气氛一变,话题指向了自己,还觉得有点意外。
再看这场戏的主角——青远,此刻面部表情又变,由恼怒再次变得阴险,阴阳怪调的向着可汗,横眉一立,问,“请问可汗,我请的客人,为何戴着辽国奴隶的枷锁,又为何被您的侍卫锁在这里!!?”
可汗被青远问的瞠目结舌,完全不明所已,只好再次高嗓大吼,“太平!这是你干的吗?”
“是羽朗答应的,只要他娘醒了,这个妖精就是我的奴隶!”太平双手叉腰理直气壮的反驳。
“羽朗!可有此事!”青远面如冰川,立即责问。
“师父,公主……公主坚持将昏迷的母亲埋葬,羽朗当时也是救母心切,无奈答应公主的要求,羽朗早已后悔,请师父责罚。”羽朗俯首认错,怯怯的回答。
牧曦一听,心里这个开心啊,想必那青远听说李婉曾经差点被活埋,肯定要发狂了吧,这场戏越来越好看了。
果不其然,青远的脸由白变红,像刚被煮过的螃蟹,立即扫了一眼正在昏迷中的李婉,转脸直逼可汗身前,硬生生的问,“敢问可汗,我的贵客,您硬逼着要收押为奴隶,我的师妹在这里生活二十三年,您现在已经觉得她碍眼了是吗?不知,这二人有何处得罪了可汗?青远愿以性命为她们抵过!!!”
青远的话,字字如箭一般,杀气腾腾,怒目瞪着可汗。
耶律可汗与青远合作二十多年,一直都是青远巴结着他,哪里见过青远还有这样凶神恶煞的一面,就看那可汗,目瞪口呆,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回复什么合适。
片刻,才嘭然一笑,极不自然的表情,像是在肥硕的脸上爬着许多蚂蚁,“哎呀!青大老板,呵呵,青大老板,你看这冬天快到了,正是筹备冬储的时候,急等用钱,这皇宫是盖起来了,但国库也花销一空了,这冬储,就等着这批盐的货款呢!”
青远看着可汗堆满核桃纹的脸,昂首挺胸,冷冷的指着牧曦,问,“她……”
“啊,噢,来人,都撤了,快都撤了,青老板的客人,就是我辽国的贵客!”可汗高声大叫的吩咐着。
侍卫得令,赶紧七手八脚的将牧曦身上所有的手箍铁锁统统撤下。
牧曦被束缚的太久,一下子全身放松,双腿无力,脚底一软,一个踉跄。
羽朗眼尖手快,一个跃步冲到她身前,稳稳扶住。
“羽朗!你后背的伤是怎么来的,还在流血!”
羽朗本就是习武之人,身上有些外伤是寻常的事,后背的鞭伤早已忽略,没放在心上,此时扶住了牧曦,却无意间被众人看到了后背的伤。
他安顿好牧曦,回身正准备回答。
“被公主拿马鞭抽的!”一个漫不经心的回答从门口传来,启山不知何时也进来看热闹,随便回答了一句,“就刚才,朗哥被人追着打,又不敢还手……”
“耶律可汗!!这辽国我们一家算是没办法再住下去了!!这生意也到此为止吧!!我不卖辽盐,照样可以卖宋盐!!”青远双手向身后自然一背,两只眼睛像一双鹰目,冷峻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话语间,除了仇视,只有鄙视,威然的身姿,像一颗青松,傲视一切。
第十三章 公主自杀()
“启山回房收好行装后,去备下车马;羽朗即刻请医师为婉儿切脉开下药方,备好五天的药量,请医师与我们一起,明日辰时出发,回宋。”
牧曦看着青远沉稳有序的安排部署,启山与羽朗纷纷应声接令。不愧是林羽朗的师父,行为方式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有板有眼,冷静细致,再想刚刚青远对耶律可汗由恭维到步步逼迫的态度,牧曦心中暗暗称赞,好个有勇有谋的青远。
这一场戏,那贵为一国之帝的可汗,完全被他青远牵制得无计可施,只是,她还是想不明白,青远这一切又是为谁,到底为什么动这么大的干戈。
“青老板,别急别急!……”耶律可汗摊开双手,着急的看着青远,想劝解,又嘴笨,不知如何开口,一想到今年冬天无法采购过冬的粮草,心中又急又气,无处发泄,双手紧搓,在左三步右三步不停的徘徊,希望能马上想出应对的办法来。
牧曦稳稳的坐着,看着启山已经乐盈盈的走出去,不会真的去收拾行李了吧。如果现在跟着这几个人回宋,他们能文能武,只要坚持给李氏治病,自己的安全肯定是有保障的,再想这羽朗,似乎真对自己有了感情,借着他的真情,自己的性命就更加无忧了。
牧曦心中盘算着,或许跟这些人回宋,对她来讲,未必是坏事。
殊不知,牧曦想的太简单了,这里还有一个坚决不同意羽朗离开辽国的人。
“可汗,公主请回吧,我的家人既然给可汗带来不愉快,那么我们离开便是。”青远面无表情,平静的像冰块。
“不……行!!!!”一声高音八度的尖叫声,伴随着一把宝剑出鞘的声音,太平公主抽出可汗随身的配剑,直刺向牧曦。
瞬间的变故,众人还都在惊讶间,羽朗就在牧曦身边,说时迟那时快,一步跃到牧曦身前,以身挡剑。
就在剑尖刺到羽朗胸膛之时,一支毛笔以闪电之势击中宝剑,只听得当啷一声,那锋利无比的宝剑竟然被毛笔击断。
这一击非同小可,怎样的内力能够以竹笔来破剑,牧曦没有被公主的那一刺吓到,但却为青远的武功所惊愕不已,而羽朗在关键时刻奋不顾身的保护自己,牧曦相信,这是发自内心的呵护,根本没有考虑纠结的时间,她的心,怦然而动。
再看太平公主,此时知道自己再没有杀牧曦的机会,手持半截宝剑,泪眼婆娑,失魂落魄。
可汗立即上前劝慰,“宝贝女儿,咱们从长计议,容父皇再与青老板商量商量……”
“少来这套!!呜呜……你拿他们根本就没办法!人家明天就走了,呜……我的朗哥要走了……呜呜……”太平伤心至极,哽咽哭泣。
“太平……”可汗正欲再劝,被太平咆哮着打断,“我的朗哥要走了!!你什么办法都没有,你就知道你的盐,你的钱,你的皇宫,你的女人!这些都是这个青远给你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