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所有中半笑散的人,都是从烟花场所而出,想必,也是你安排好的了。”
“当然,这些纨绔子弟,有钱有时间,他们中毒必然会第一时间找最有权威的郎中给他们诊治,而这些人死了,不值得可惜,死有余辜,另一方面,烟花场所的女子,都为谋财,好使用,突然消失了,也不会有更多人察觉。”
李婉的话里行间,牧曦似乎看到了更多的女子倒在血泊之中,但李婉说的犹如风吹残叶般,一扫而过。
牧曦第一根针已刺入停稳,第二根针在手,李婉杀人如麻依旧平静的表情,让她不寒而栗,缓缓刺入时,为了分散病者对针的敏感度,减少因病者紧张而带来不必要的失误,她都会与病者攀谈。
“你杀了那么多人,老天会报应你的,你就不怕吗?”牧曦冰冷的诅咒。
“哼,当然不怕,什么牛鬼蛇神,要来的全来吧,我李婉大不了一死,都比这一身病体半死不活要来得痛快得多!你恨我,为何还要救我?岂不是言不由衷?”
多年行医的经验,让她在行针时能够镇定自若,极不容易被外界所打扰。
听着李婉的反问,牧曦用力将第二针狠狠的刺入,冷静的反驳,“逆天者,自有天收,我是医者,向来只救死扶伤,做不了伤人害命的恶事。”
“好,说的好,逆天者有天收,那说明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老天允许的,所以我还活着,是因为老天在等着我,去替它收那些阴险狡诈,杀人不见血的人的命!”
她的第三根针已刺入定好,李婉激奋之时,身体不由自主的摆动起手臂。
牧曦用力将李婉的手臂按回到她的身体两侧,冷冷的说着,
“那些无辜的医师哪里害过你,却死在你的手中,正因你血债累累,所以此生才会有如此沉重的病痛来纠缠折磨于你,这一切都会有因果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是,我知道我杀了很多人,但老天待我不薄,不仅让我活着,还派了你这样的神医才给我治病,我就是要活着,我要活着,等待,哪怕是我什么都做不了,也要有口气在,只要活着,就会有机会,只要一个机会,我必让那些害我的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第九十二章 合谋助人()
牧曦手中不停,稳定有序,一针一针刺下去,思路清晰,口中仍难抑心中不愤,冷冷回应着李婉:
“你这样杀戮,就不怕报应到子孙身上吗?”
“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朗儿,为了让他夺回他所应该拥有的一切。”
她冷眼瞥了一下趴在床上,头侧向一边的李婉,微微摇头,手中再取金针,轻轻刺下时,她再问。
“你口口声声说一切是为了儿子,且不说长远,就说眼前,你儿子明明不喜欢公主,你依旧逼他入赘,难道,看他不幸福,也是为了他好?我看,都是你将你的希望,强加于你儿子身上了而已。”
“是,这一招棋,走错了。我以为,我了解我的儿子,我会为他安排好他的人生,为他铺下锦绣的前程,但实际上,我错了,直到昨天,我才发现我并不完全了解朗儿,与公主的婚姻,怕是真的将他推上了绝路,但是在我李婉的眼里,从来没有后悔这两个字,亡羊补牢,尤未晚亦。”
她在李婉的后背上已经刺入了所有备好的针,此时需要的,便是安静的等待。
李婉全程连呻吟声都没有,甚至说到激动时,依旧斗志昂扬,满心希望,她暗暗感慨,这难道真的是母爱的力量,可以忍受常人难以承受的苦楚,可以将一个身缠重病的弱女子变成一个战士吗?
这是她内心最纠结的一次行针,给这个杀害医师的凶手治病,让她无比的烦躁。
“行针结束了,稍等一柱香后,我会将针取出,这期间,你要保持静止,不得乱动。”
她平静的看着香柱上升起的渺渺轻烟,直达半空,不知那些医师的灵魂,此时安息了没有。
“我跟你做笔交易,如何?”
“我从不与不讲信用的人做生意,这是乐游山庄的规矩,夫人常居辽国,恐怕还不知道吧。”牧曦冷冷的拒绝了李婉。
“我知道姑娘不肯相信于我,但是,我从朗儿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信任你,青远也跟我说了许多姑娘的优点,启山那孩子也喜欢粘着你近日居然连陌夏对姑娘都是赞赏有嘉,看来,除了老妇执拗冷脸以外,周围所有众人,皆喜欢上你。”李婉略略停顿,无声忍耐针刺的疼痛后,继续平静说着。
“都说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我老了,如果以往我李婉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姑娘要怨恨,就怨恨我吧,请不要牵连到朗儿身上,有很多事情,朗儿是刚刚才知道,比姑娘知道的,还晚些。”
李婉的话,牧曦明白,但并不代表她能接受李婉的要求,“夫人还是先养好病,配合着驸马早些离开此地吧。“
“嗯,你虽然比朗儿聪慧许多,但必竟还是经历的少,太年轻,眼光总是就在面前,你可曾想过,既然可汗能够收买跟随在我身边多年的孟亦和倪飞,那么除此之外,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背叛呢?冰山仅仅只需要露一个角,但是其必然是建立在强大的根基上的。”
牧曦取来干净的布,放在床边,见李婉大概是趴累了,无声的微微调整了身体,又安稳的保持着牧曦要求的姿势。
“颜姑娘,这一次,我犯的错,导致的问题很严重,直接伤害到了我身边的亲人,让他们身处险境,这些天,我不停反思自己,不得不承认,我真的老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力不从心了。朗儿需要帮手,一个能真心助他成就大业的帮手。忠言逆耳,不论姑娘你爱不爱听,老妇的断言放在这里,你且仔细推测,再行做出你的选择。”
香燃待尽,牧曦不理会李婉的低声自述,再次来到床边,探查各针的情况。
“你若按家人计划,三十天后逃离辽国,那便会将辽国的追兵带到你的家里去,那时,你们在明处,杀手在暗处,即便是武艺再高,又能时时刻刻的保护几个人?”
牧曦见时机已到,无声的取针出来,听得李婉轻轻呻吟,她回想起山庄被秦家所欺负,郑家虽然身居高官,依旧被秦家利用江湖手段给支离破碎。
李婉说的,不无道理,自己便是被羽朗带领小队辽军,从宋朝的家乡被劫持至此,如若再来一次,还机会逃吗?
“你想怎样?”她娴熟的取出金针,轻声问道。
“啊,感觉血脉都畅通多了……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牧曦将所有金针再度放入水盆,见李婉已然能够自己翻过身来,稍作调整,立即向自己望来,轻声的继续说着。
“颜姑娘,老妇本没有几天的阳寿,幸得有你妙手回春,让老妇得享几天世间清福,老妇知足,也感谢你,只要你答应老妇一件事,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你全身而退,安然回到家中,更可解你家中之危,助你山庄稳渡难关。”
牧曦收好工具,放下被卷起的衣袖,轻瞄了李婉一眼,淡然,“你又要谋害谁?”
李婉感受着身上难有轻松,坐起靠在床边,将衣服穿好,平静的低语,“我知道,姑娘很难信任老妇,但,此次并不是害人,而是助人,无论成功与否,对姑娘都没有害处,与你的本心和医德,皆无所悖离。”
牧曦莫然的站在床边,回以平静的语气,“如果是助人,不必夫人开口,牧曦自会帮助,只是不知,夫人突然弃恶从良,为的是哪件好事?”
“助公主怀孕。”
李婉冷冷的目光中,泛着深深的,让牧曦看不懂的一层雾障。
牧曦礼仪性的,微微回以淡笑,“这件事,对夫人又会有何好处?何故特意来向牧曦相求?”
“人老了,就希望临死之前,能看到孙辈,享受天伦之乐吧。”
看着李婉平静的脸上,没有了以往骄横的精神,多了许多祥和之气,牧曦略点头,算是应允,缓步走向门口。
“颜姑娘,今日之谈,请务必保守秘密,尤其,不可让朗儿知道,李婉,以母亲疼爱儿子的心,请您务必答应。”
牧曦听着李婉从身后传来低声的恳求,无声的推门离开,站了一个上午,她的腿有些酸麻。
刚感受到室外的清风,羽朗和陌夏几乎同时冲到面前,“情况如何?”异口同声的问过来。
“行针结束了,把针立即拿去再煮过送回来,煎好的药送进去给她服下,三日内不得沐浴,不可劳累。”
牧曦稳稳的叮嘱下去,接过吉祥递来的水,待羽朗和陌夏又是行礼谢过,纷纷奔进房去,才终于可以缓解一下上午的紧张。
吉祥适时的为她披上披风,“主子,已近午时,吉祥从家里带了午饭来,要不要现在先吃着?反正他们看样子要收拾一会才会出来呢。”
牧曦润了润干渴的喉咙,将水囊递了回去,顺口问了句,“为何从家里带饭过来?”
只听得吉祥立即凑上来小心的耳语,“这是王爷特意嘱咐下的,不是我做的饭,都不得进主子的口。”
第九十三章 李婉新谋()
羽朗焦急的来到母亲床前,李婉此时面色略有了缓和,没有了之前蜡黄的憔悴。
“娘?感觉可好?是不是很疼?”
他轻声问去,看着母亲倚坐在床边,向他微笑着看过来。
“这颜姑娘的医术果然是了不得,我这么大岁数,曾经也算是见识过诸多的医术高手,但是,老妇今天真是开眼了。”
羽朗看着母亲说话都比之前有底气了,不禁释然露出笑脸,“母亲的病痛当真有所缓解了,真是太好了,这些年的辛苦,总算是没白费。”
陌夏站在床边,看着母子谈心,顿时也开心了许多,收拾起牧曦放在一旁的金针和用过的布,默默的转身出去。
“你这逆子,还不知错?”
羽朗正小心的为母亲盖好被子,突然听得李婉压低声音,怒斥过来,他茫然抬头,退站在床边,低头行礼,“娘,儿子,不知哪里做错事,惹您生气,请娘亲明示。”
“那玉牌我曾经是怎样叮嘱你的,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可让玉牌露面,你怎能如此轻易的就赠予一个陌生人?”
羽朗略抬起头,看李婉的脸上虽然气愤,却又饱含深深的担忧之情,“儿子也知道,让启山送玉牌确实有些不妥,但当时,儿子不知是否能救回师父,更不知离开后,她是不是会被公主杀害,当时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与你果真有肌肤之亲?”
羽朗愧疚,“没有,那日是启山误会,牧曦当时是为儿子缓解了多年的胃痛,并未做其它。”
“既然什么都没做,这颜牧曦到底是哪里好,让我的儿子痴迷到这种不顾娘亲的叮嘱的地步?”
羽朗见李婉微怒,上前辩解,“娘,牧曦的沉稳智谋,善良本性和宽容的胸怀,是那些深闺中的千金小姐们无法比及的。”
“儿啊,女人如衣,将来,你佳丽成群,怎会各个如此用尽全部心意?这些都是互助互利,就像你与公主成婚一样,各自利用罢了,你怎知那颜牧曦不是一直在利用你对她的感情,以求自保?”
羽朗冷目低锤,“是我亲手毁了她的姻缘,害得她在这里受苦,我对她的保护都是就应该的,即使如此,仍不能抵我对她的愧疚之情。”
“唉,儿呀,愧疚不等于爱慕之情,你既然觉得有愧于她,我们多付些诊费,大不了,等青远身体恢复之后,调派些人手去帮她解山庄之困,回报这治病的恩情便是了。”
羽朗何尝不想如此,但是,他的心中,也正为此纠结,“如果送她回到山庄,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他目光深远的望向窗外的她。
李婉拉过羽朗的手,看着儿子,“我儿英俊潇洒,智勇双全,相当初青远为你在宋国的达官显贵中选择了多少家千金小姐,都没入你的眼,如今,对这颜牧曦,却是动了真情了。”
羽朗坐在床边,窗外,牧曦仰望天空许久,才跟着侍女向不远处的毡房走去,她的身姿如仙般轻柔,发如乌金般飘逸在风中,举手回眸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既然她将玉牌归还,你要收好,以后不可如此冒失,这姑娘的心思比你缜密得多,如果能够略加引导,将来,只要她真心待你,必定会成为助你回宫的好帮手。”
听到李婉这样说,羽朗转身望向母亲,倍感意外,“母亲的意思是,你可以接受牧曦?但是,即便牧曦能够答应,但儿子不希望她成为我回宫的棋子。儿子不是这样想的。”
“夫人。”
羽朗的话被陌夏从门外走进来,给轻声打断。
“夫人,药汤好了,按颜姑娘的叮嘱,您先吃些东西,再把药汤喝了吧,过一会儿,颜姑娘还要再给您切一次脉,今天的诊治才算是结束呢。”
李婉轻拍着儿子的手,“娘亲知道朗儿心思了,去吧,安顿一下颜姑娘,这一上午,一直站着忙碌不停,累坏她了。”
看着自己帅气英俊的儿子,离开之前仍旧不忘恭敬行礼,转身离开时,虽然眉宇之间略有愁思,但,总还是难挡羽朗正义凛然的威风和浩气。
“夫人,看了二十年,还没看够,快吃点东西吧。”
陌夏走上来,轻声打着趣,递来粥碗和两样小菜,都是清淡绿色的植蔬。
李婉此刻身轻气爽,胃口也好了许多。
“夫人,少爷此次,怕是难过美人关了,这颜牧曦……”
淡淡的两味菜,却像是从未有过的美食,李婉许久没有这样饱的感觉了,陌夏稳稳的站在床边,小声的上前询问。
李婉用完午饭,又洗漱之后,将药汤一饮而尽,窗外,朗儿正驻足于远处毡房的窗外,就那样傻傻的在外面偷看着,想必是毡房里的颜姑娘正在用饭。
“颜牧曦智谋双全,但心地善良,不够狠毒,难免将来会有许多的挫折,若不是昨日看到朗儿居然将玉牌都赠予了她,我还被蒙在鼓里,原来,我的儿子,并不是我一直认为的那样藏不住心事。”
陌夏接过空药碗,再递上温水,也回眼望向窗外被情所困的羽朗,略有顾虑的低声问,“夫人打算怎么办?羽朗少爷这执拗的性子,怕是也不好回转,这颜牧曦当真愿意与我们同甘共苦,助少爷重夺大业吗?”
李婉已经很饱了,连口水都喝不下,她轻轻推开递到面前的水,虽然被病痛折磨多年,但现在还不是她倒下的时候。
“怕什么,就来什么,那,不怕就是了。既然朗儿喜欢这姑娘,那做娘亲的,不能让儿子为难,将来,朗儿身边佳丽三千之时,如果这颜牧曦依旧如此独得朗儿的心,才算是她真的有本事。”
李婉掀起被子,尝试着,想站起来走动,但又想起,牧曦叮嘱不得乱动,淡淡一笑,又收了腿回到床上。
陌夏见状,正要开口阻止,却见李婉已经自己换了想法,很少变化表情的陌夏陡然无声一笑,“夫人的变化还真快,这会儿,就把准儿媳的话当回事儿了吗?”
“你怎么也越老越没正形,我这是为了让自己多活几天,多帮朗儿些日子,羽朗想的简单,止怕是,落花有意,那流水无情,我们与颜牧曦之间的隔膜,不会那么容易被消散的。”
李婉略略休息片刻,再次召唤陌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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