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之血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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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之血 上-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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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著桌子排列整齐的十六张椅子跟餐桌并不相称,可是亚当从来不在意。平时他只坐首位,也几乎没有人跟他共餐过。很显然地这十六张椅子从未坐满过,就连多年前跟祖父一起来这城堡拜访时也没有。
希尔达已经将一张白色织花台布给铺在两人用餐的桌子一角,还在上头摆好第二等的餐具与第三等的瓷器。亚当被这样的阵仗给逗乐了。他的女管家似乎很喜欢这位客人,她一定是花了整个下午烹调,才能端出眼前这样丰盛的晚餐:有四道菜、两瓶酒和一壶白开水。
亚当观察丹尼尔的反应。他先是看著壁毯,目光丝毫不愿意移开,继而想到应该把注意力放在佳肴上才算礼貌,这才赶紧走到餐桌边客气地站著等。
「好多食物啊!」丹尼尔不禁发出赞叹。「我一定会发胖的!」
亚当用稍嫌过长的时间上下打量了丹尼尔之後才说:「喜波尔太太觉得你太瘦了。」
「那麽你呢,爵爷?你觉得呢?」
丹尼尔是在跟他调情,他不禁笑了。「我认为你很完美。」
这句话让丹尼尔一时不知作何回答,赶紧把脸撇开,脸上是既高兴又不安的表情。亚当知道不可以跟这名男子玩游戏,可是这感觉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他实在忍不住。他几乎忘了上流社会人士在求爱时该遵守的规则。可是,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去追求丹尼尔·康亚斯。带他上床让他欲仙欲死是肯定的,可那谈不上追求。
亚当随即把脑中想法赶走,邀请他的客人入座。希尔达在餐桌首位的隔壁整理出一个位置,这是个体贴的作法。丹尼尔似乎对克斯特比还是有几分害怕,倘若让他坐到餐桌远远的另一头去,不仅两人交谈不易,也显得不近人情。
第一道菜是家乡味的鹅肝酱,跟温热的三角土司一起承装在小小的陶罐里。丹尼尔津津有味地大口吃了起来,但马上就意识到亚当正盯著自己,赶紧放慢动作,还尴尬地红了脸。
「你喜欢吗?」
丹尼尔点点头,嘴巴里塞满了土司。
「这些鸭子是村民们自己养自己宰的。」亚当在土司上涂了少许鹅肝酱,然後咬了一口。浓烈的味道顿时溢满口腔,简直就可以当成一道主菜来吃,此时亚当又更渴望品尝那更醇美血味更重的生肉了。
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勃兴在体内骚动,上颚因为獠牙蠢蠢欲动而开始闷闷地疼。他不能冒险:现在还不可以,不能这麽急。他需要做点别的事来让自己分心才行。亚当匆忙地喝了一口酒,浓烈的勃艮地葡萄酒舒缓了疼痛。
「你的姓氏很少见。」他边说边看著丹尼尔。
丹尼尔点点头,把菜吃光以後才回答:「老实说,这就是我之前在达拉谟短暂停留的原因。我的家族是从那里发迹的。」
「是麽?」亚当眉毛一挑。
「是的。」丹尼尔放下刀叉,伸手去端酒杯,显然不在意亚当对他的注视,啜饮了几小口之後才继续说:「有一个传说是有关於我的一位祖先的,这件事得回溯到十四世纪。当时在萨克奔尔半岛──也就是提斯河突然往南拐,流向约克郡的河弯处──有一只飞龙四处为虐。」
亚当插嘴。「一只肥虫?」
「是飞龙,龙的一种。」丹尼尔大胆地瞪了他一眼。「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虽然住在城堡但是却对龙一点都不了解吧?」
「我对龙涉猎颇深。」亚当表情冷漠地回答。把餐盘推到一边。「但恐怕不是你说的那种。总之,你说这只飞龙威胁到当地居民的身家性命吗?」
「是的。看著现在的萨克奔尔实在很难想像当时的情景,现在那儿什麽都没有只有一条小巷子住了几户人家。总之,七百多年前的确有一只飞龙四处作孽,不仅破坏大量农作物还喷火烧毁粮仓。」
亚当一边对丹尼尔口中的传说感到有趣,一边掀开第二道菜,原来是蒜蓉汁牛排,半生不熟的牛肉还渗著血。他拿起刀叉对著鲜嫩的肉片切了下去,没注意到当丹尼尔发现自己的牛排是全熟时,脸上的厌恶表情随即变成了宽慰。
「飞龙会喷火吗?」
「所有的龙都会喷火的。」丹尼尔很肯定地说。
「中国龙就不喷火。」亚当说。「它们也没有翅膀。」
「那它们要怎麽飞?」
「它们是神化的动物,不需要翅膀就能飞,也不像你们的飞龙那样残暴。不过,还是请你把故事继续说下去吧。」
丹尼尔望了他一眼,让亚当知道他明白自己被取笑了,可是他一点都不介意。「当地居民四处求援希望能够摆脱这只飞龙。我的祖先,约翰·康亚斯爵士,英勇地前往并杀死了那条猛兽。为了纪念此事件,往後,他的屠龙刀就被献给每一位新上任的达拉谟采邑主教。献宝刀仪式还得配上词藻华丽的演说,滔滔不绝地歌颂击败魔龙的英勇之举是多麽的伟大。」
亚当把身子靠回椅背上。「天哪。」
「敢情光靠演说就可以击退飞龙了。」丹尼尔的眼神很纯真,嘴角却作怪地扬了起来。「献宝刀仪式一度废弃不用,可是近年来却又复兴起来,被当成是古雅有趣的民间习俗那般看待。」
「那把刀现在还在吗?」
丹尼尔点点头,很努力地低头在切牛排,切了半天切不断,最後放弃,改叉了一块胡萝卜,不等送到嘴里就开始往下说:「我就是为了这把刀才去的。它被存放在达拉谟大教堂的宝藏室里,名为『康亚斯弯刃大刀』。严格来讲它并不是真正的刀,而是一种大型砍刀,典型的中古世纪武器之一,中下阶层人士用的。」
「康亚斯是诺曼民族的姓氏。」
「没错。」丹尼尔一脸讶异,没想到亚当竟然知道。「就跟你的一样。至少你的复姓之中也有一半是。」
亚当微微一笑。「喜波尔太太真多话。」
「对不起,我不应该听八卦的。可是……我对你很有兴趣。」
「当然。」
丹尼尔的脸唰地红了。「那是因为跟爵爷共餐的机会并不常有。」
「噢,原来你只对我的头衔有兴趣。」
「我不是这个意思!」丹尼尔赶紧否认,一脸的尴尬,等到亚当哑然失笑,他才放心不少。
「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我不是肤浅的人。」丹尼尔说。「至少,我希望我不是。」
「你当然不是。」
亚当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等待自己的话进入丹尼尔的意识里,产生影响力。他知道自己让这名年轻男子感到迷惑,亚当可以听出他话里的好感,也清楚自己的举手投足自有一股迷人魅力,可是他克制不了自己。吸血鬼动起来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准确,也散发出性感的气质。这也难怪人类在血族面前总是被迷得晕陶陶。眼下,丹尼尔已经昏昏然了。
昏了昏了; 还没喝多少酒小丹同学就已经晕陶陶了~~~
亚当克制内心想要叹气的念头,一边挑著盘里的菜一边找话题。他目光越过只有在严冬时节才会阖上的木隔版,去看窗外的景色。云朵渐渐聚集,夜晚时分的天空被染上灰色阴影。诚如他所预料,今晚势必会下雨。
他也没细想就开口问道:「《三个活人和三个死人》以及《死之舞》……为何你会对它们这麽感兴趣呢?」
丹尼尔稍微思考了一下便回答:「其实也没有什麽特别的心理因素。如果这是你想问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亚当让自己再度望向丹尼尔,去看他的细致脸部线条、率性的刺蝟头,还有那双深褐色眼睛,然後微笑著说:「只不过,你看上去充满活力。一个理性稳重的年轻人通常是不会对这样病态的题材产生兴趣的。」
「我不认为这题材病态。」丹尼尔翻搅著盘子里的食物。「毕竟,我们都会死。」
亚当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你说的对。」
「所以不用过度害怕死亡,这是我们逃不了的,不过也没有必要美化它。太过迷恋死亡的人只是在庸人自扰。死亡不过是自然发生的事情罢了。」
「或许是我的问题问的含糊,我想知道的是,为何你要研究死亡?」
「噢,这可就大大不同了。」丹尼尔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身子往前倾,把手中的餐具搁在盘子上,发出了当啷的撞击声。
「有关死亡的描绘是非常吸引人的。古希腊时代的艺术家认为可以透过艺术的形式达到永生,但中世纪时期的观点却以为死是必然的,但只要诚心忏悔,在审判日依然可以得到救赎而上天堂,於是原本腐败的尸体透过此种『复活』程序得以进入一崭新、奇妙的境界……基督教不只产生神学上的转变,并对许多异教起了很大的作用。甚至对西方艺术而言,也具有深切的影响。它采用了公元前四世纪至公元前一世纪的希腊文明与罗马时代的写实主义,然後将之……」
突地他住了嘴,笑了。「一谈到这个话题我就没完没了,可能会让你觉得很无趣,真抱歉。」
「没关系,我不觉得乏味。」亚当鼓励他。「不过,从古典艺术转换到中世纪艺术可是个大跳跃,是什麽让你改变主意的呢?」
丹尼尔投以感激的眼神,彷佛遇见了一个能理解他的非学术研究者。「在我大学的最後一年,我在约克郡念艺术史。当时为了替我的毕业论文找题材,我跟一些朋友去了西班牙,我是专门去看那些马赛克画和壁画,他们则是去喝桑格里厄汽酒、跟女服务生调情。在巴塞隆纳的国立加泰隆尼亚美术馆,就是那个盖在山坡上的博物馆──你去过吗?」
亚当摇摇头。
「噢,你一定要去看看。那里真是太惊人了。」丹尼尔边赞叹边比出夸张的手势,差点没把酒杯给打翻。「总之,那儿有从加泰隆尼亚地区的教堂取来的罗马式湿壁画:他们直接把教堂里头的半圆壁龛和整片墙壁都给搬了过去。真的很漂亮。我花了半个小时坐在一幅绘有一对撒拉芬和火轮的图画前静静地欣赏。我以前从来没看过撒拉芬──也就是炽天使──那次的经验简直让我心醉神驰。」
「所以你就改变了信仰?」
丹尼尔听出这个双关语不禁莞尔。「没错。我回到家之後就将原来的毕业论文赶紧写完,不过我把研究主题稍微转移到壁画上。我的指导教授告诉我,考尔陶德学院有开设壁画维护的硕士班,只要具有大学学位就可报名,但是他们每三年只招收八位学生。因此我先去旅行一年,在法国参与了一项教堂修复的计画,取得一些实务经验後再去申请修读。」
他耸耸肩,脸上还挂著笑。「他们收我了。然後我就到这里来了。」
亚当觉得很讶异。「难道你不想继续研究西班牙的炽天使?」
「他们的相关记载已经有很多了,而我想研究的是更为本土性的。中世纪英国墙壁彩绘几乎都是跟宗教有关,况且,基於宗教改革和气候因素,大部分皆急需修补。」丹尼尔抬头,好奇心陡然兴起。「这让我想到一件事……你说过会把你的家族历史还有礼拜堂之所以在宗教改革时幸免於难的原因都告诉我的。」
「我是这麽说过。」亚当给他倒了酒。「不过这些故事不适合在晚餐时间说,或许等一下再告诉你吧。」
「我真的想知道。」
亚当笑著说:「再等会儿。」
用完晚餐,亚当提议到大厅休息。丹尼尔还未仔细参观城堡内部,於是打算藉此机会将大厅好好浏览一番。
大厅在二楼,长度占满整座要塞,有高耸的天花板,屋架是哥德式建筑中常见的悬挑式拱形支撑,还有两座壁炉、六扇垂挂著深黑色厚呢帘幕的窗子。有个法式支形吊灯低垂在屋子正中,另外的光源则来自於安放在窗户间的墙上的烛台,还有几个散置在地板上的上射灯。
丹尼尔在心中想像,这样一个地方如果是在十三世纪该是怎样的画面:脏物散在铺石地板上,被烟火薰的污黑的墙壁,烹调的油烟味混杂战士的汗臭味,居民的喊叫声加上婴儿啼哭声和狗吠叫声。
此刻,四周一片安静,墙上挂著战利品:鹿角和狮头。狮子的双眼无神地凝视著前方。在第二个壁炉上则陈列了一对不锋利的剑,炉栅内立著一个蓝白花纹的大花瓶。地板一尘不染,铺著不拘一格的各式地毯。大厅远远的另一头有一架平台型钢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大厅的北侧点著烛火,亚当走进大厅,坐在靠近炉床的两把扶手椅中的一把。壁炉对面有一架放满靠垫的躺椅,家具环绕著正中一块羊毛地毯,地毯由|乳黄和天蓝两色构成,上头的图案是一只在天顶翱翔的龙。
「那是中国龙。」亚当发觉到丹尼尔的目光。「不是你们的飞龙。」
丹尼尔笑了。他两手插在裤袋里犹豫著,身旁的壁火散发出温暖的热气,彷佛在邀请他坐下。他想应该可以就这样坐下,可是又觉得不太恰当。即使亚当不用他的头衔,他还是贵族,而自己只是客人。礼貌让他变得拘束,仅此而已。
他在大厅里四处逛著,一离开壁炉和亚当就开始感觉到寒意和阴暗。他只穿了一件T恤和牛仔裤:礼拜堂里颇为温暖,可是现在他却希望有件衬衫或者毛线衣来保暖。他轻轻打了个寒颤,往钢琴走去。一盏上射灯就安在钢琴附近的墙上,他捻开灯,看著突然亮起的光线投射在黑色漆面琴盖上,眼睛不禁眨了眨。
「你会弹吗?」亚当问。
丹尼尔点点头,一跟手指头在琴盖上游移。「小时候学过。已经有好多年没弹了,现在大概只能弹些简单的小曲子,或者几小节较为复杂的,完整的长篇就不行了。」
「钢琴很久没调过音了。」亚当说。「你试试看吧。」
丹尼尔打开琴盖先试探性地敲了一键,琴键按下许久以後才发出低沉的一声。他笑著说:「没错,的确是需要调音了。让我们看看这钢琴有多糟糕吧。」
丹尼尔坐在琴凳上,把手轻轻搁在键盘上,在脑中回忆以前弹琴的样子。一想到自己将利用这架走音的钢琴来吸引亚当的注意就觉得好笑,或许保持沉默会比较好。
一段旋律在他脑中涌起,他开始弹了起来:一开始很轻很慢,轻柔的琴音很随意,然後他渐渐有了信心,双手开始肆意游走起来,旋律不断从指尖流泄,把走音和失误通通抛在脑後。双眼半闭,脸上挂笑,整个人沉醉在音乐中,甚至自创变奏旋律来弥补那些发不出音的琴键。
「你弹得很好。」
亚当的声音离他很近,丹尼尔突然停下动作,内心略感吃惊。他笑了,有点慌张地开口说:「我说过,我很久没弹了。不过这是架好琴,你应该找个人来调一调。」
「明天我可以找个调音师来。」亚当伸手向前,越过丹尼尔,去碰其中一个琴键。「如果我把琴调好了,你还愿意弹给我听吗?」
丹尼尔看著亚当的手指在琴键上游移,发出细微的不和谐的断音,最後停在丹尼尔的手的隔壁,丹尼尔的手指还在琴键上摆著。
此时才想起刚刚亚当的问题,连忙赶紧回答:「我……我很乐意为你弹奏。只不过我弹的不怎麽好,不要只为了我笨拙的琴艺就刻意找人来修。你应该……应该也学著弹才是。你有一双钢琴家的手。」
亚当把手覆上丹尼尔的右手。
「我从来不懂。」他温柔地说著。「钢琴家的手和外科医生的手有什麽不同?小提琴家的手和杀人犯的手又有哪些差异?」
亚当的手慢慢游移到他的前臂,手指轻缓地在他裸露的肌肤上摩娑,搔著他发痒,丹尼尔努力压抑不要发抖。他的目光随著亚当的手指游走,呼吸渐渐不顺畅起来。亚当的麦色肌肤对比他白皙的手,营造出令人兴奋的差异。丹尼尔感到一股紧张在他腹中纠结,不确定感和性欲也在体内兴起。
亚当的手指来到他T恤的袖口,就突然移开了。丹尼尔顿时感到很失望。接著又开始正常呼吸起来。没想才刚放心地发出一声叹息,又突地喉咙一紧,因为亚当正把双手搭上他的肩膀。
他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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