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东西到了。”
这个时候玉笙也到了,却没有抱着肚肥,而是提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食盒一同放到桌上。
“娘娘,肚肥果然饿慌了,所以奴婢让和田抱着它去了湖边。”
什锦点点头,众人都没兴趣看什锦的宠物,无视了这个插曲。
“把东西拿出来吧。”
太后一声吩咐,“福喜”连忙转过身,把食盒里的玉碗端出来,清透的水中渗着红黄的血丝。
“十七走之前,哀家叫人取的,他没有发现端倪。哀家想,若是结果当真不如人意,那他也走得好,这一路凶险未知,不知不觉去了,也省的传出去教人笑话。”太后说的这话分明是笃定了苏清怡混淆皇室血脉。
苏清怡坦荡苦笑,“臣妾以为以死证明已经足以,想不到太后娘娘还是不相信臣妾。”
淑妃阴阳怪气的接了一句,“这不是没死吗?”
孝惠帝顿时怒道,“以下犯上,掌嘴。”
“淑妃说的也没错,谁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若当真一心求死,也不会休息了两天又能活泼乱跳。”太后袒护。
什锦撇撇嘴,这老太后是狗急跳墙了吧,这么急着干掉苏清怡。
“福喜”递出刀子,太后朝着孝惠帝颔首,“皇上请吧,哀家作为太后,有责任保证这皇室血脉正统,无论是真是假,但凡有一点可疑都不可放过。”
孝惠帝只得拿刀伸手,对准玉碗,用力一划。
苏清怡见什锦一脸镇定,心中百般信赖,也以为绝无问题。
大家清清楚楚的看着玉碗中的血,瞬时相交,几乎不可变,但又一会儿,却逐渐逐渐的分离,两两相隔!
“苏贵妃!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太后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一拍桌子,厉声呵斥。
“不可能!”苏清怡不可执行的看着两团分开的血色,惊愕的看着什锦。
什锦咬唇轻轻摇了摇头,赵晟却似早有预知,并未惊慌。
孝惠帝只觉得这次保不住苏清怡了,难为她在后宫多年,与萧贵妃分庭抗势。
太后喜不自胜,“来人,把苏贵妃给我拉下去,关进宗人府,必得吐出奸夫是谁。”
苏清怡绝望的闭眼,普通下跪朝着孝惠帝重重磕头,“臣妾发誓,绝对没有瞒着皇上做对不起您的事,请皇上明察秋毫,臣妾是被冤枉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十七他若真的认下这身份,他难逃一死。
一下又一下,前些天才掉落的浅疤又上新伤。
孝惠帝沉重的闭眼似一脸失望,侍卫只等着皇上开口便拿下苏贵妃。
“皇上,还等什么!人证物证俱在,如何狡辩。”
“传……”孝惠帝正欲开口。
玉笙怯生生的上前,再众人面前,越了规矩的端详那玉碗半刻,担忧道,“福喜公公,您该不会是拿错了吧。”
峰回路转。
玉笙将另一个食盒打开,里面也是一杯带血的玉碗,与那一个一模一样。
“奴婢回宫的时候,御膳房刚好送来今日例行的雪梨汤,奴婢准备端来的时候发现碗破了个口子,奴婢手都被划破了血,娘娘好歹也是个妃,虽说皇上最近没有来锦瑟宫,但也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所以奴婢准备端着这碗去找御膳房的。”玉笙伸手指着桌上那茶盅的边缘,果然有个小缺口。
69 风也飘、雨也摇()
手一转,露出指上的划痕。
那方才的血岂不是丫鬟的血。
老太后只觉得一口老血都被闷了起来,看着“福喜”。
却没想到“福喜”起身看了看,却一眼也不看老太后就认下了,复又积极的认错跪下,“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没看清,还请主子原谅奴才。”说着自己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
这认错认得贼快,老太后望着这诡异的两碗血,咬牙道,“再验。”
苏清怡错愕的看着这一幕,太后显然是被逼急了,不知是什么原因急着想要除掉她。
孝惠帝看了什锦一眼,见什锦点点头,又再挤了一滴血出来。
这回这碗血果真融了。
若是两碗都不融也就罢了,这融了的,也不能强说是玉笙的血跟皇上的相融吧。
“臣妾谢皇上查实臣妾清白。”看得结果的苏清怡松了一口气,连忙叩谢。
老太后不可置信的看着这碗,最终还是将脸色压了下去,身后的众人本以为会看到一场好戏,想不到竟是一场无用的风波,倒是育有皇子的几位妃嫔略略白了脸。
“既然如此,那哀家也就放心了。”太后说着起身。
孝惠帝一脸冷色,“今儿个弄得动静如此之大,此事彻查,我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太医详细说明,从何时开始,以及近年来宫内来去的太医太监宫女。”既要查,那就查个天翻地覆,虽说希望渺茫,但总会让有些人心生警惕收敛手脚。
太后也不甘示弱,“也好,此事关乎皇家颜面,不可小觑,哀家这边也会着手让人配合皇上的人手,要查,那就一定要查个彻底。”
说完便径直离开。
苏清怡瘫软在地上,这关,就这么过了?
孝惠帝起身,走到苏清怡跟前,低头看着她有些恍然的面孔,心中百味陈杂,最后只丢下了一句,“你看着办吧。”
苏清怡愣愣的点点头,什锦没有反应过来。
孝惠帝转过身朝她笑道,“锦儿,赵伯伯身子好些了,中午留下来陪赵伯伯用膳吧。”
什锦点点头,跟着孝惠帝离开,走之前转过头看了看苏清怡,她脸上的伤痕刺目不已,眼神却是一脸平淡,却让人觉得底下似有隐忍的情绪在浮动。
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孝惠帝留什锦与赵晟,为的是商议送什锦出宫的事。
未免什锦在宫内再受伤,下个月,赵晟会带一个与什锦身段相似的女子进宫易容成什锦的模样,什锦现行离开,至于玉笙欢水也会跟着犯错被驱逐出宫,和田留的也不会太久,因着和田本身有武功可自保,所以和田会溺水假死出宫。
青楼女子总有一些不可忽视的身体病症,那宫内的女子也会跟着查出身患疾病,不过一场小风波,死的也快。
赵晟将这安排说出来,孝惠帝觉得可行,什锦听着也点点头,二人没有过多的交流,孝惠帝也未看出二人的异常。
一切平淡的仿佛他们除了合作的关系之外,再无其他。
太后带着人离去,原本准备收拾“福喜”,回到宫才发现这小太监不见了,过了好一会儿,衣衫凌乱的福喜才回来,哭丧着脸说自己被人打晕了,太后才知自己被人套路了。
和田恢复了装扮,与玉笙一同在乾清宫门外等着什锦。
什锦商议完了出来,看到玉笙手中还提着食盒,“玉笙,怎得还提着食盒呢。”
“娘娘放心吧,碗已经拿到御膳房了。”玉笙撩开食盒盖子,里面空空的。
什锦点点头。
这两碗血都不是赵皐的,玉笙在其中一碗里加了白醋,才导致血可融。
其实什锦阴差阳错的解了太后下的圈套,今日赵皐走太后根本就没有让人去取赵皐的血,而是命福喜取得鸡血,终归结局是要血不相融。
一踏进怡安宫内,便觉得这宫内安静的很。
“娘娘,吃点儿吧,这些日子你都吃的很少,在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双玉劝着苏清怡,见什锦来的小声,便退开。
什锦一把拍在苏清怡肩上,“惆怅什么呢,这回咱们是大获全胜,是该吃好喝好,你这模样赵皐看见了会更舍不得走。”
苏清怡笑的有些无奈,望着天,“他到哪儿了?”
“按照快马加鞭的路程,应该是到了汕关。”什锦算了算。
“那就好。”苏清怡淡淡的开口,有了一丝安慰。
什锦想说什么,苏清怡却笑道,“我无事,只是我很久都没有感觉到像今日这样放松了。”说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可能是因为她压抑的太久,今日一事,赵皐的身份终归是掩饰了下来,她也安全了所以才有些异样的感觉。
坐了一会儿,外头的天风渐渐大了起来,阴沉的很。
不远处的天光隐隐的泛着一阵又一阵的白,看这个样子,雷雨将至,苏清怡忙将什锦邀赶回了自己宫。
似有预感,肚肥也满地乱窜,似乎想找个坑趴着不出。
什锦虽然嫌弃,但到底还是抱着它给找了个小被子缩着。
宫外的赵晟派人查询消息,却不想查到了赵昂的人竟有和左相的人接触。
赵昂的生父乃是封地在南的敦亲王,而他近期刚刚拿到了敦亲王私下敛兵的证据,只要赵昂有手段,他便将此事上递,以压制赵昂。
但左相突然和赵昂的接触,其中太后的示意少不了。
今日太后少宣他进宫,看来是怀疑他了,以太后的手段,没了江胜海,又怀疑他,那么必然会另寻一个皇子,若说最好的合作者,那自然是赵昂。
如果这样的话,势必要提前做好一些打算了。
天色暗沉的几近入夜,外面传来哗啦哗啦的风声,门窗被吹的嘎吱作响,低沉的轰鸣声逐渐而近。
什锦打开窗户,依旧有些闷,看来的这雨下过了之后才能新鲜些。
玉笙将枕头被子抱了过来,“今晚看着要打雷,娘娘怕吗?”
什锦笑嘻嘻的迎上去,“玉笙陪着睡就不怕了。”
什锦不是怕打雷,只是单纯的不喜这雷声,压抑仿佛要将人心里的所有的恐惧一一扒拉出来。
苍茫山上没有累,只有一望无尽的皑皑白雪。
下山后,没进宫前,倒是遇了几次不大的雷雨,好在那时候玉笙已经来了。
“娘娘,您在想什么呢?”玉笙给什锦盖好被子,见什锦望着帐顶发呆。
“我在想啊……”什锦转了一转,睁大眼睛问玉笙,“玉笙,你为什么要离开师兄呢。”
玉笙手一顿,复又继续理了理被子,随后走到灯边,将烛火吹灭,室内顿时一片黑暗。
紧接着什锦感觉到身边的被子被掀开,温暖的玉笙进来了,连忙就手脚并用的扒上去。
过了好一会儿,玉笙才开口。
“在他心里,有太多的事情比我重要,如今大祈皇上沉迷酒色身子亏空不理朝政但又无意退位,全靠他支撑着,我想他心怀天下,但又介意他心怀天下。”
话说到了什锦心坎里,女人,总是小心眼。
看来她的决定是对的。
风越刮越大,门被吹的砰砰作响,不一会儿就听到稀里哗啦的雨声,像是小石子似的砸下来。
轰鸣声渐近。
床脚的肚肥吱吱的爬到什锦和玉笙的中央,自觉的钻进被窝里趴着,玉笙才突然想到,小什锦是不是有心事。
“这麝香鼠谁送的?”
什锦拉着被子把自己嗡进被子里,闷声道,“怎么了?”
玉笙笑了笑,“唯有医者知道这麝香鼠不仅是药用价值高,最重要的是,种鼠,一般都是养一对的。”
什锦怔了怔,难道还有一只在他那里?
“是赵晟。”
玉笙蓦然想到那一天七皇子溺宠的眼神,喃喃道,“怪不得…”
“可是我拒绝他了。”今日赵伯伯邀请一同用午膳,什锦只顾着埋头夹菜,听着赵晟一直说,她话都不曾多说两句,多说了都是尴尬啊。
还说做朋友,这戳穿了感觉连朋友都没得做。
心累。
又是一阵霹雳哗啦的雷声,门被风吹的更响了。
“睡吧。”玉笙安慰道,这种心情她能体会。
“嗯。”
闭上眼,脑海中想着赵晟的话,她终归要走的,走了之后他们将再无交集,青楼一晚,荧光蝶舞的一夜,都是一场短暂的梦。
砰砰砰——带着稀里哗啦的雨雷声。
门吹的连连作响,极为大声。
什锦复又睁开眼,蹙眉道,“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玉笙一瞬清醒,仔细听了又听。
砰砰砰——没有雷,听的更为清晰。
连忙起身,“奴婢出去看看。”起身连忙将第二个枕头藏了藏,起灯披了件衣衫,拿上伞出门。
什锦也跟着坐了起来,想了想还是披着衣服跟上去。
果真是有人在敲门。
雨大的直直往身上飘,玉笙打开门,便看见一个湿漉漉的身影。
那人连忙跪下,带着哭腔道,“奴婢求见锦妃娘娘。”
是怡安宫的兰舟。
什锦连忙上前将她扶进屋,兰舟红着眼睛看着什锦不肯坐下,而是复又下跪,“奴婢尊娘娘遗嘱,请锦妃娘娘谨记与娘娘的约定,再恳求锦妃娘娘,送奴婢出宫。”
遗嘱!
“你说什么?”什锦惊愕的看着兰舟,下意识的握住她的肩膀。
兰舟泪流满面,“娘娘走了,请锦妃娘娘遵守与娘娘的约定,另恳求锦妃娘娘送奴婢回将军府。”头重重磕下。
什锦眼前有一瞬的昏黑,苏清怡,走了?
“太后娘娘当着众人的面,三番两次疑我家娘娘紊乱宫闱,冒顶皇子,我家娘娘不堪受辱,所以自尽了。”兰舟撑着地的手颤抖着,强撑着将话说完。
玉笙打着伞陪着什锦匆匆去了一趟怡安宫。
怡安宫很静,双玉跪在宫殿中烧着黄纸,看着什锦来也不惊讶,苦笑道,“锦妃娘娘不必进去看,奴婢在这里送我家娘娘,明早,奴婢还要去乾清宫送娘娘的遗嘱。”
苏清怡的寝门紧闭,什锦站在外头,笑的有些无奈,“何必呢…”
没有何必……
苏清怡死了,赵皐才是真正的安全了,并且,也是给苏南山一个警醒,要求送兰舟回府,也是因为当初她和苏清怡的约定。
只怕太后急着处置苏清怡,也是因为想让苏南山只剩苏清颜一个女儿好为她所牵制吧。
但说到底,此事并非太后一个人作下,近日萧贵妃和太后往来的密切,只怕其中萧贵妃也推波助澜不少,当年对孝惠帝下毒之事,萧贵妃便有参与。
爱而不得,不如毁之。
所以什锦决定了,她要赠太后一场空欢喜,也要赠萧贵妃一个大礼。
烧了几碟儿黄纸,什锦玉笙匆匆离去。
在这风也大雨也大的夜里谁也不知道,已经无端端消散了一条生命。
逼她死的,是人心算计,是深宫规则,是君臣对峙。
第二天清早天还未亮,双玉匆匆前往乾清宫,因不敢打扰所以一直跪着,直到孝惠帝睡醒才敢递上一纸薄书。
消息传的很快,很快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太后逼死了苏贵妃。
说的也是,女人的名节最为重要,太后是当着众人的面一次又一次的怀疑她,甚至发展到滴血认亲,长此以往,这舆论总会朝着人们所向往的话题滚去。
何况苏清怡是将军之女堂堂贵妃,这一抹难堪给的极致。
倒是给当初太后那一句,“她不是没死吗?”重重打脸。
第一次以死证清白,没死,现在如今真的死了,那太后少不得要多了个欺压儿媳,因私徇公的名头。
苏贵妃以皇贵妃之礼厚葬,待赵皐回来,加封清王。
锦妃上谏,人既已经走了,原本陪嫁的宫女也不是宫里的,应当送回将军府自行娶嫁,皇上应了。
另下口谕,因太后年老,不适宜处理后宫事宜,暂时静养,所有后宫事宜交由萧贵妃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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