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启明打眼色;这小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又想找老吴;不知他几时溜了。
艳艳说:〃不对头!我看好几张都有;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四千。”
〃整整四千三。〃方姐补充道。
看来不说不行了;要不以后李启明他们难做。我点支烟说:〃你们听说过有种职业叫三陪小姐吧!人家也是按劳取酬的。”
艳艳坐在我办公室的高靠椅上;也蛮有点〃女强人〃的味道;只是我不喜欢她这样。她转动着椅子说:〃从实招来;是不是常找三陪小姐陪你?”
我在她面前放好一杯饮料说:〃大老爷升堂;解解渴再审不迟;我叫人把刑具拿来?〃她脸色有所缓和;喝了一口说:〃唉!想不通会有人去做那种事;做的还不少。我看呀!都是你们男人太坏;用钱引诱她们;是不是?”
〃这可是人世间最老的行当;有谁说得清?〃我也坐下和她探讨。〃网上说;有个城市的女人上街游行;喊着口号'还我丈夫;婊子滚蛋'。网上还说;下岗女工不流泪;挺胸走进夜总会;陪吃陪喝再陪睡;一天工资翻几倍。你说;该可怜这些小姐;还是同情那些妻子?唉!留给政府和社会学家去想吧!”
〃去你的!〃艳艳骂道:〃你敢碰一碰这种女人;我才不去游行;一脚让你滚蛋。〃我笑道:〃你老公还没烂到那地步。〃看着她的笑靥;有点心虚;刚巧有人敲门。
〃进来!〃我叫道。是会长;高仕明介绍来的设计师。
〃领导。〃会长看见艳艳;又说:〃是夫人吧?敢去坐那位置的肯定是夫人啦。我们刚收工几个设计;领导;你帮定一定稿。〃我一直都事事关照的;不知怎么今天不想管。摇手说:〃算了;算了!我也是外行;你自己定吧!”
会长递烟给我;我还没接;他看了一眼艳艳;又把烟收回去;直向我眨眼;我也笑着摇头。他说:〃不耽误多少时间的;夫人;借领导十分钟如何?〃他是顾虑我不去定稿;李启明和老吴那里通不过;拿不到钱。我说:〃没事的;你放心;我交待他们别乱插手;外行指挥内行容易坏事。〃我给他递烟。
艳艳瞪我一眼说:〃我要去看看;还没见过你们的广告呢!贻笑大方也难说。”
设计室是唯一象广告公司的地方;有了设计室;我也尽量多地去接一些真正的广告业务。会长的人平时和我接触不多;我们进去也没人起身相迎;各自忙手中的活。画画的、写字的、做模型的、搞电脑的。里面有十来个人;算是公司最大的部门了。定完稿;会长带艳艳四处看;我对几个美术字很感兴趣。
〃你想出名吗?请来找我。〃这几字不知是做什么广告的?我问会长;他笑道:〃想把这句话镶在电梯对面;让公司醒目点;你看还行吗?〃我点头说:〃好!光顾别人;自己的门面倒忘了;以后我把这几个字印名片上。”
艳艳指着一个用女人体组成的足球画问:〃这个蛮独特;拿来做什么用的?”
〃足球酒吧;〃会长答道;〃是以前那个球星劳剑的;这人是臭名昭著;我也写过文章骂他。这小子人挺精;会找领导给他改变形象;不然我的设计再好;他的的'早一春'和足球酒吧也肯定破产了。”
艳艳一直没说话;我边开车边逗她;她也不睬;到家东西不拿就进电梯。我和保姆搬东西进家;她看也不看又进房去。
我和小人们玩耍;到现在我已经能准确无误地分出谁是姐姐谁是弟弟。玩了几分钟;我抱起姐姐进房去;留下可怜巴巴的弟弟。
〃姐姐来找妈妈喽!叫妈妈转过身来看姐姐一眼。〃艳艳转过身不友好地看我一眼;从我手中拿过姐姐。我嘻皮笑脸地说:〃夫人;吾三省吾身;不知何处踩上地雷?〃她没笑;把橡胶奶嘴放给姐姐;历声道:〃叫我怎么说你?好了伤疤忘了痛;给人家打得九死一生;现在倒好;灰溜溜去给人家改变形象;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猜她就是为劳剑的广告生气;果然。她接着说:〃为了钱;你好象是什么都可以忘掉了;对不对?真搞不懂;你究竟想干什么?当初捐那么多;又回头来不择手段;我好怕你;你变得我快不认识了!”
艳艳的目光象那天的罗征;痛苦又无奈;还有一种轻蔑;我在他们眼里成了卑鄙小人。我摇头说:〃我有家有小;什么都要顾全;这还是你说的;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难处?”
〃什么难处?你说呀!〃艳艳高声嚷嚷;姐姐给吓哭了。〃我没叫你去赚昧良心的钱!一点骨气也没有;是非不明;敌友不分;要这种钱干麻?我宁可穷;也要争这口气!〃我心灰意赖;什么都不想说;放支烟在口中;又不敢点燃。
〃孩子哭啦。〃岳母推门进来;〃艳艳你吵什么呀!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做妈妈的人了;还这样气盛;不要说了;都吃饭去。”
小保姆的菜做得不错;只是我没胃口;喝了些汤就开门出去;艳艳也不理我。
这是我来到这座城市记忆中最冷的一个冬季;长居此地的人是不习惯这种寒冷的。傍晚的路上;行人稀少;谁都愿意呆在温暖的家里;就是流浪汉也要找个风小的地方避寒。
兜了几个圈;我把车开到向东家;不;应该说是他老婆家;或者说是他前妻家更合适;因为小潘现在是别人的老婆;连他儿子也改做他姓。
〃你还有空来?〃小潘很意外;〃你家那两个宝贝够呛的吧?”
我再忙;每月都抽空不定来一次;当然是看向东的儿子;他和我也十分亲热。他继父不是很欢迎我;因为我这次来;离上一次间隔不到一星期。
〃他长高了;以后一定有向东的个头。〃我摸着向东儿子的头。小潘说:〃长个不长脑;话也不会多说两句;个头高有什么用?〃她现在的丈夫是矮个子;说这话情有所原;只是我十分不自在。拿手机打个电话就借口离开;向东儿子恋恋不舍地抱我;久久不愿放手。
没下到底楼;碰见潘大山。
〃你现在架子大了。〃潘大山伸手进我口袋拿烟;〃找我办事也叫手下来;不过你那个姓李的手下有点意思;连冯主任也夸他。喂!我帮你们写的那几篇稿效果不错吧?〃他递支烟给我;自然地把余下的收归己有。
我说:〃你他妈别乱讲;我帮你还差不多;不给你新闻你写个屁。”
潘大山笑道:〃算你有理;你这家伙成新闻贩子了;靠造新闻骗钱;亏你想出这种馊主意。对了;传个话给你;你那个赞助劳模去旅游的想法不错;眼下鼓励消费;老冯和省台的人都说愿意搞个专题。喂!你他妈别急走呀!我还有事和你说。〃心情不爽不愿和他纠缠;下楼找钥匙开车门;这小子居然跟来。
〃老子今天不造新闻;滚一边去。〃我坐进车里;潘大山还在外面敲;我只好放下窗。
〃真的有事。〃他讲得神神秘秘的;我开门给他坐进助手座。
〃不用拐弯抹角啦;手头紧就直说;别让人知道说老子买通记者。〃我以为这小子想借钱。他说:〃我不嫖不赌手头紧什么?见你神通广大;看能不能把我弄出国去。”
我吃了一惊:〃你发神经呀!干得好好的;出什么国?国外的还跑回来混。〃他说:〃你别管;一句话;帮不帮?”
我骂道:〃去你妈的;我不帮你又怎么样?再说;这种事谁敢打保票?〃他笑着下车说:〃最好快点答复我;千万不要和我姐说;知道吗?”
我烦了;大叫:〃滚!”
路过一处大排档;飘出的香气让我饿;索性停下车。
冷风透过皮衣的缝隙钻进来;不禁打了个寒颤;小跑着进去。大排档里人不多;我坐下拿菜单念:〃煎猪肝、炒大肠、炒生鱿;多放辣椒;再煮个酸辣汤。先拿瓶高度二锅头。”
人少;菜上得快;这里的辣椒够味;两杯酒下肚已不觉冷;还脱下皮衣。
〃一个人吃不寂寞吗?〃有个女人声从我身后传来;大概是路边拉客的;只有她们才关心谁寂寞。我头也不回说:〃一边去!老子没钱。”
〃开进口车、穿进口皮衣;还说没钱;太谦虚了吧!〃撞鬼啦!我转过头;真是她。我说:〃欧阳小姐;我去哪你都能找到;你这样苦苦追求;我很为难的。”
欧阳梅嗔道:〃去!自作多情;我来买宵夜;还以为你想图谋不轨呢!〃见她只穿一双棉拖鞋;我问:〃你住附近?〃她说:〃是呵!不需要你批准吧?我发觉你象明知故问。〃我说:〃既然你说我寂寞;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不如一块坐会吧?她迟疑一下才走过来;坐到我对面。我说:〃谁这么狠心?天寒地冻的;还叫你出来买宵夜;我有点打抱不平了。〃她笑道:〃我自己对自己狠心;你也打抱不平么?〃我说:〃你没先生我知道;难道准先生也没有?〃她说:〃什么准先生的;真难听。”
自斟自饮了两杯;我又说:〃女强人不会强到先生也不要吧?〃她说:〃别挖苦我;你老兄还不是一样?大冷天的;丢下家里美妻娇儿;跑出来喝酒。喂!我蛮奇怪的;你怎么会到这来喝闷酒?〃我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段难诉的苦;不说也罢。”
递烟给她;她不接;只好自个享受。她说:〃平日里看你生龙活虎的;事事神通广大;怎么突然玩起深沉来?”
我也正奇怪刚才那两句话是出自我之口;不知是进步了还退化了。干脆继续深沉;苦笑道:〃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唉!废话;又有谁能看见谁的心?”
她突然变得温柔起来;撑着腮说:〃我想不通;你一个外来人;立足不过十年;没有靠山;没有背景;也不算有钱;能拉到那么多关系;这一点我自愧不如。”
〃没意思!〃我发觉酒很容易下喉;〃你说的是我最不得意的之处;出卖!什么都是出卖!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出卖的;想卖还要有人买才行。可是;卖到这份上;又没意思。你说一个人梦想实现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哇!你这么消极?你挺能干的呀!而且你那些主意也很有品味;既为我们企业做广告;还有意无意帮了公众。广告界有不少人烦你;说你乱来;心里却对你五体投地;还听他们说你是'鬼才'呢!”
〃鬼才?狗才还差不多。〃我哈哈大笑。数不清喝了多少杯;倒酒;瓶空了。可能是有女人做伴;喝得很爽。〃再拿瓶酒来!”
〃你别喝那么多啦?〃她劝道;〃还要开车的;喂!你这人怎么啦?叫你别喝还更得意;不准喝了!〃他妈的;口气和艳艳一样。我说:〃不用你管。〃连喝下两杯;抹着嘴说:〃你又不是我老婆;一边去!你的广告我不做;也饿不死。大家两清;断绝关系;一刀两断;快刀斩乱麻。拜拜;美丽的小姐。”
欧阳梅几时走我也不知道;酒难喝才发现身边没女人。
〃买单!”
我拿酒瓶敲桌子。老板说:〃那位小姐帮你买过了;你走好!〃我扯着老板的衣襟:〃怕我没钱么?谁让你收她的钱;她又不是我老婆;你也不是我爹;叫你收钱你就收钱;再罗嗦我揍你!”
风怎么不冷了?这狗日的天。是这把钥匙的;没错!开了吧;这狗日的门。他妈的;路上有雾么;怎么看不清?左边是回家的路。咦!哪个王八蛋敢超我的车?是警车;警车了不起了;反超它。挡住我干麻?有本事看谁快;哟!不好;碰上它屁股了。刹车在哪?在这;你躲那去?叫你停你就得停。
大灯坏了;他妈的;混蛋;赔我车灯!抓我干麻;赔我车灯!抓我干麻?快放手;再不放手我不客气了!看见没有;我警告过你;我说话算数的。喂!有本事单挑!讲不讲规矩;不准一起上…好冷;手真疼。我双手抱着一根柱子坐在地上;腕上戴着手铐;冰凉的地板把我冷醒。这是一间办公室模样的屋子;从窗户看已是白天。
一个警察进入视野;走来走去地看我;看清我是个活物后;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你他妈还会醒?你完蛋了;撞警车不说;还打掉我们队长一颗牙;有你好看的。”
我迷迷糊糊;尽量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总记不全。只记得喝酒了;还和欧阳梅说了许多话;还有我的车灯坏了;怎么还打警察?这就没有记忆了。
又进来两个警察;其中一个嘴唇红肿;难道真的是我的杰作?肿嘴人说:〃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吗?〃我说:〃不知道。〃另一人叫道:〃他妈的;你当然不知道了;我们差点全给你害死;你这王八蛋;还敢打我们队长?这是袭警;装疯卖傻也没用;等着坐牢吧!”
看来事情闹大了;我大气不敢出;听他们破口大骂。最后;肿嘴人说:〃送他去看守所。〃我说:〃我能打电话吗?〃肿嘴人点头;另一人说:〃想找人帮你是吧?谁也帮不了你;喝得烂醉如泥还敢开车;你他妈不要命;我们还想多活几年;谁敢帮你说话我们就上访去。〃说归说;他还是开抽屉拿出我的手机给我;还解开手铐。
我当然要找盘新华;可他手机不开;四处找不到他;我只好呼他;然后往家里打电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艳艳火气未消;〃有本事别回来;越来越得意;我告诉你…〃我说:〃你等下;先让我告诉你;我出了车祸;可能还真的回不去。〃她叫道:〃你伤了没有;伤在哪?〃这话听得受用。我说:〃我没伤;警察伤了;你叫盘新华来找交警。”
挂断后;肿嘴人说:〃果然不是一般酒鬼;找我的上司;有两下子。〃看他不慌不忙的样子;我心里更怕。另一人来拿走手机;刚好手机响;肿嘴人说:〃给他接;我看他还有什么手段?〃是盘新华。
〃昨晚跑哪风流去啦?你家艳艳半夜还来电话问;我帮你说你到乡下地钓夜鱼了;你赶快回去;我…”
〃我哪也不能去;准备去看守所做客。”
我等不急听他说完;把事情简单地和他说。他大叫道:〃你闯大祸啦!刚刚三令五申不准说情;你就来给我添乱;叫我怎么办?居然还打我的人;胆子不小呵?〃我恼道:〃既然这样就算了;大不了蹲半月也死不了我。〃他说:〃你等等;你他妈打出我的名头想拉我下水呀?快把电话给负责人;我和他们解释一下;安心在里面呆几天;我会叫人照顾你。”
肿嘴人拿手机到外面听;过了一会;伸头进来说:〃送他去看守所!”
我彻底失望;怎么给带上车也不知道。这一难逃不过了;以后要在狭窄、肮脏、臭气熏天的牢房里生活;搞不好连春节也得在里面。坐车上舒服多了;酒没散完;头还是昏昏沉沉;我又睡着。
〃下车!〃警察的叫声震耳欲聋;我磨磨蹭蹭地爬下车。咦!不对呀?又回到原来的地方。我以为自己看花眼;有人打开手铐;把我带回原来的房间;我第一眼就看见欧阳梅和李启明;不会错了。
〃文哥;这是市支队的江政委。〃李启明往我嘴上塞进一支点燃的烟。
江政委向我点点头说:〃你的事情很严重呵!文经理;我们也很为难;钱队长;你过来坐。〃肿嘴人从门外进来坐在他旁边。
江政委说:〃钱队长;你和他们讲吧!〃钱队长摸着他的肿嘴:〃吊销执照;赔偿损坏的警车;至于我的牙…他妈的;你滚吧!看见你我就心烦。〃江政委大笑起来;李启明嬉笑着把呆若木鸡的我拉出去。
坐在欧阳梅的奔驰跑车上;虎口脱险;我惊魂未定;长叹短吁一番;才说:〃启明;看不出关键时候还是你中用;我正打算如何开始我的监狱生活。喂!他们到底是什么回事?买谁的面子?”
李启明说:〃你忘啦;我们不是赞助一批空调岗亭给交警吗?欧阳小姐她们公司还上了新闻联播呢!那个钱队长是块硬骨头;我和欧阳小姐昨晚就找过他;门都没有;我们光顾着急把岗亭的事也忘了。刚才我找盘局长;他提起这件事;让我们去找江政委试试;没想姓钱的对岗亭的事很感激;马上就松口;不然你少说也得蹲三五天。”
我大笑起来;〃想不到一时兴起;好心有好报。〃李启明拍马说:〃是呵!你象有先见之明;当初我和老吴见改装岗亭太麻烦;花钱又多;都不赞成;你硬是坚持。”
车到了公司;李启明下车说:〃文哥;你回家吧!我没有和嫂子说;让她惊喜一下。〃潘大山夸他没错;这小子越来越会想了。
〃我送你吧!〃欧阳梅刚才一直没说话。我有些尴尬。车开后;我问道:〃你昨晚就知道啦?〃她说:〃我回去要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