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们一问就开了锅。男生也不落后;〃文老师你出过国吗?”
〃文老师你爱看意甲还英超;NBA你爱不爱看?”
〃文老师你有电脑吗?你上过黄色网站吗?〃更有一个问:〃文老师;你吸过海洛英吗?”
钟校长和班主任站在走廊上;紧张地望我。我等他们问得差不多才说:〃如果用英语提问;什么问题我都乐意回答。〃下面不问了;我盯着几个刚才问得最凶的人说:〃我很喜欢有人问我;不过你们这种问法;我就象个去买肉的人;肉贩子们争先恐后地叫我一样。”
有个女生在打手机;我手指放唇边〃嘘〃了声说:〃静一会;别吵她打电话;一定很急的。〃这下全静了;女生的声音显得格外大;大概不习惯安静;她马上觉得不对;慌忙关机;红脸望我;周围发出吃吃笑声。
我走下讲台;走到他们中间;说:〃我有好长时间没上课了;也忘了课堂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不知道哪位同学可以告诉我一下…”
快下课时;我才发现钟校长和班主任不知几时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老师都有种虚荣心;能在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孩子的生命里铬上自己的色彩;实在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我不敢说老师能决定一个人命运;反正我自己活了三十几年;除了父母就是老师对我影响最大。不做学生有十几年了;梦里却常见到以前的老师们。当年我做老师真正是混日子;脑子里只盼发工资那天;从不去多想自己的职责;说来也怪;现在来做老师解闷反而不敢怠慢;一心想着如何去对付班上那些少爷小姐们。
我的课我自以为是全校最容易上的;连教案也不用做;虽然学校有检查教案的规矩;对我却网开一面。一则我是来客串的;二来我不和别人争奖金工资;其它老师也没闲话好说。我上课的方法很简单;不是我问学生就是学生问我;这帮小家伙提的问题十分古怪;头几天是追问我本人;连祖宗十八代都问到;接下来就有点乱套了;一开口就是性关系;我为难的是女生问起来也都不脸红。我怕了他们;急忙刹车;宣布性问题只准用笔写不准开口问。艳艳要知道我把英语课上成了性知识课不和我拼命才怪。
孙副市长的女儿孙青青是个极普通的女孩;长相普通外穿着也不显眼。不是艳艳特别交待;我一定认不出是谁;在我印象中她没有向我提过问题。
上了两周课;我忍不住点名让孙青青提问;她忸怩了好一阵;在其它同学的哄笑中红着脸低头说:〃老师;我爸爸说他和你是朋友;你和我爸讲过我吗?〃口语倒不错;只是她一提到她父亲我竟忘了如何回答;幸亏下课铃响。
当老师后容易往儿子家跑;好几次上完我的课;我就直接上刘卫红的床;她自然开心。有天早上;和刘卫红例行完公事;她突然说:〃我要回趟老家。〃我没反应;她又说:〃我姐病了;很重;我妈不在后;全靠她带大我们姐弟的。”
我心里想的只是钱;近来为维持她们生活;我不得不动用盘新华请我住总统套房留下的卡;估计这张卡等她从老家回来也差不多了。
艳艳这两天罗嗦到了极点。为了逃避;趁她没醒我就起床;来到学校还没开始做操。我停好车;蹲在操场上抽烟。学生和老师三三两两的来了;在操场上排队;我抽完烟也站进队伍中。
一辆黑色的豪华〃奥迪〃车‘;驶进校门;停在操场边。孙青青从车里出来;径直跑进操场;过我身边时小声说:〃文老师;我爸在那边。〃我看往〃奥迪〃车;车窗伸出只手向我摇晃;我只好过去;几步路走了很久。
〃还真是你呀!我听青青讲还不信呢!〃孙市长笑容一点没变;〃文老板变成文老师;怎么样?今天有没有空?和我溜溜。〃我说不清心里的滋味;是愤怒多一些还害怕多一些;一定是后者;因为我乖乖地坐进车里。面对一个谈笑间能制你于死命的人;你还能怎么样?车开出校门;孙市长身子往后仰;用手梳着头发说:〃学校是藏龙卧虎之地呀!以前我当县长;有个中学校长和我顶牛'我们学校随便抓个老师也能做县长!'慢慢想来;这话不无道理。文老弟;你哪天成了文县长文市长一点也不奇怪。”
我没有正眼看他;又不得不搭腔说:〃绝对不可能!当官有什么好?我管几十个学生还见难;管那么多人不要我老命?这种难啃的骨头我是不会去啃的。”
〃这你就错了!〃孙市长说;〃李鸿章有句名言;'天下最容易的事莫过当官'虽说有些极端;却一针见血;你没看见多少人为混个官;拼得头破血流;不择手段?〃他的认真很让我琢磨不透。
我拿出支烟;想起他是不抽烟的;又收起;他笑道:〃我不是林则徐;你抽吧!〃我迟疑一下;把烟点燃。
孙市长稍稍把车窗开了个缝隙;接着说:〃你是学政治出身的;说得明白点学政治就是学当官;你想当个什么样的官呢?〃他还是说这话题。我眼望窗外;淡淡地说:〃我学政治是因为只有政治系愿意录取我。〃他大笑;笑声今我很不舒服。
〃有没有兴趣看看我是怎么当官的?〃孙市长不象是开玩笑。我望着他说:〃你见我就为这事?〃他微笑道:〃老朋友见面非得有个目的吗?〃还讲得出老朋友!我说:〃你不会是想教我当官吧?这不太抬举我了吗?”
我的话很冷;孙市长象没听出来;仍笑道:〃文老弟呀!你最难得之处就是什么时候都不会把自己忘了。〃我说:〃不一定;有时我也自以为是这样;让朋友给卖了也不知道。〃他一点不在意我话中所指;又大笑起来;说:〃我是认真的;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不妨给我客串一天秘书;下午你那位盘兄有个案子也要我去;你还能看看他是怎样当官的。〃他这么说;我知道是不能拒绝的了;想来也蛮有意思。他给我张纸;说:〃这是我今天的安排;你先看看。〃说完才去接响了好久的手机。
市水泥厂是家大国企。前几年;记得有朋友邀我炒水泥;我来过;可眼下不仅失去了昔日的红火;还静得可怕。来到挂满锦旗的会议室;里面挤满人;吵吵嚷嚷的象到了集市。我们在门外站了好一会;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人才惊叫着跑过来;不停地抱歉;把我们带到椭圆会议桌坐下。
〃这是厂长。”
孙市长在我耳边说。我装出秘书的样子;拿出笔;把笔记本放桌上。厂长有点象我那个班主任;大喊几声;想让下面安静;效果却不怎么样。
孙市长又对我说:〃你班上没这么吵吧?〃我笑了笑。等到声音稍小;他站起身说:〃我听说有不少同志想见我;还在市政府等一整天;所以我来了;不知各位现在还想不想见?〃下面全静了;厂长拍桌嚷道:〃你们太不象话了;有点事就跑市政府去闹;要见市长;现在市长来了;你看你们…呵!我看是存心和厂里作对和政府作对!”
在座的人并不买厂长的账;马上有人叫道:〃喂!厂长;你帽子扣得太大了吧!谁和厂里谁和政府作对了?我们只不过是想反映问题;你别诬陷人;现在不是文革。〃孙市长听有人说文革;望我笑。
厂长还想吵;孙市长拉住他;大声说:〃这样好不好?今天我不听你们厂长说;专听你们的。不过;一个个来;说过的事不要重复;现在开始吧!〃在座的人开始还有所顾忌;没多久又成集市了;谁都想说;又谁都说不清;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下岗。
来时孙市长就和我介绍;厂里放一批行政干部下岗;这些人想不通;四处告状;市里、省里、甚至中央;在市政府还静坐了好几次。理由五花八门;我听了听;也不愿记了;声音是愈来愈大。
孙市长看表又看那位厂长;厂长又拍桌大吼:〃行了!听市长说。”
〃我都听明白了。〃孙市长缓缓地说。〃有说是劳模的;三八旗手的;优秀党员的;还有退伍军人、建厂元老、几级几级干部等等;等等;理由都很充分;都不该下岗。不过我想问一问你们;全厂工人多少;干部多少?”
厂长答道:〃工人三千一;干部是九百零三。〃孙市长看着周围人说:〃那就是接近三比一了。我看过你们厂的情况;就说食堂吧!行政干部就有十五个;要这么多人干什么?食堂有这么多行政工作可做吗?这些人工资资金一分都没少拿;你们知道不知道工资资金从哪来?是工人一滴滴汗水攒来的!他们凭什么要白养你们?你们是资本家还是地主?我在医院碰上个下岗工人在卖血;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是为孩子的学费;我眼泪都要流下来;他反而安慰我。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其实在座大多都有了工作安排;只是没有干部可做了;就为这一点想不通;要闹事;要告状;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什么党员劳模之类的;我都为你们脸红。现在;我明确告诉你们;厂里要你们下岗是对的;至于谁想闹事;违犯了党纪国法;我们决不手软!〃他的手也在桌上拍。
从水泥厂出来;我看日程表;要去一个区政府。孙市长对司机说:〃放点音乐。〃随即飘来一阵二胡独奏;他随着节奏哼了几句说:〃这种土音乐你一定不爱听吧?〃我说:〃对我来讲洋的也一样;我和音乐最近就是那几年为了骗女孩子;拼命学吉他。〃他听了大笑。
快到区政府时;孙市长说:〃这区长是个倒霉鬼;抓了个抗计生的;那人不好治;他让警察用母指铐铐住;从乡下回来;没想半路出了车祸;那人母指全折了。这不;人家全村老少都上区政府做客来了。〃我说:〃现在的刁民太多了;知道政府怕闹事;动不动就给你来个示威;静坐。”
〃这就是西方人想要的民主麻!〃孙市长道;〃还不是你们这帮'六四'分子做的榜样。不过;刁民还是少的;我们的农民最朴实;一般讲没有人唆使;是不会闹事的。”
车子到了区政府没进去;门里门外站着不少村民。孙市长叫司机把车停在不远处;对我说:〃你去叫几个人来;就说我们车死火了;帮推一下;一人五块;可别叫人太多;我没这么多钱呵!〃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问;下车朝闹事的人走去。
我把事说完;村民们马上围住我;我选了三个和我走。
司机装模作样的让三个村民把车推了几十米才起动;我给村民钱时;孙市长下车了。
〃辛苦了;辛苦了。〃孙市长给村民递烟;〃你们在这干麻?区政府有工做;是么?〃一个年长一点的村民说:〃哪里!我们村有个超生的;给整手断了;我们来讨个说法。”
孙市长又说:〃你们村真齐心;齐心好办事呀!〃另一个村民说:〃什么齐心;不是村长领头;谁来凑这热闹;没钱没米的。〃我听了很吃惊。
孙市长不动声色地说:〃你们村长真仗义;难怪你们都听他的。〃年长的村民说:〃哪是什么仗义;伤的是村长老婆的表弟。”
回到车上;孙市长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就对司机说:〃开车!”
车开后;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我说:〃怎么会有这种村长?不帮忙就算了;还带人来捣鬼。〃孙市长说:〃何止村长这样;有的乡长镇长也好不到哪去!去年有件事更荒唐;一个乡的乡长、书记、人大主席同去村里喝喜酒;喝醉了;书记要开车;结果把车开河里去了;在水里泡了两天才有人发现。这都什么事呵?”
我有点不以为然;基层干部素质不好;你这个市长没责任?〃别忘啦;我这个市长前面应该加个副字的。〃孙市长象知道我想什么;〃唉!要说基层是乱了点;可这也属正常。美国人总指责我们;也不想想当年他们还要乱;简直是谁有枪谁就是法律。慢慢的;人人不也知道自己的权利了吗?还知道怎么去维护。我们现在的情况是;老百姓要求不高;你给他太多的权利他也没法要。就好像他能挑两百斤稻谷;你硬要给他三百斤;稻谷虽好;可挑不动反而会压死人。基层干部也是一个道理;不能要求太高;只要他们大多数时间是在做好事;能稳住局面;也得过且过了。我以前也看不惯;想尽快的改变这种现状;可下猛药只能适得其反。要改变这种现状;没有一两代人是不可能的;所以才说稳定压倒一切。”
按日程安排;我们去参加一个大商场的开业仪式。结束后;有人塞给我一包礼物;我不敢要;司机说:〃你又不是市长;你怕什么?〃我知道我不要他也没份了;只好收下。
盘新华见我和孙市长在一起;非常吃惊;招呼也忘了打。
孙市长笑道:〃你是吃惊呢还是吃醋?明天让文老弟也给你做一天秘书怎么样?〃盘新华不自然地笑笑;把和他说话的两个警察叫走;说起正事来。
案子也不复杂;有两兄弟欠债;法院去查封财产;这兄弟俩倒把法院的人缴械押做人质了。警察包围了两天;兄弟俩提出要见市长谈条件。孙市长听完后说:〃到现场去吧!文老弟;这比早上好玩多了。〃盘新华抓起办公桌上的盒饭边吃边往外走。
有警车开路;虽然要横穿市区;也没花多少时间;在郊区的一幢三层小楼停下。小楼周围站着十几个穿避弹衣的武警;还要不少警察在驱散围观的人群。
盘新华从警车里拿避弹衣给孙市长;对我说:〃你是不是站外面看看就行了?”
我不想错过这么刺激的事;只有电影才能看到;我说:〃市长不更重要吗?我这老百姓怕什么?〃他只好给我件避弹衣。
我们来到离小楼五十米开外的一辆警车后面;一个少校武警躬身跑过来。盘新华问:〃找到从哪进去了吗?〃少校露出难色:〃不好进呀!到处是防盗网;有个弟兄想从楼顶进差点吃了一枪。”
孙市长问:〃搞清有多少人质了吗?〃少校说:〃不算他家里的人;有两个法官;其中一个是女的;两个法警;枪是法警的。法院来人说;是两支六四枪;大约有三个弹夹;已经放了四枪。”
我忍不住问:〃他家有几个人?〃少校望了我一眼;一定是在猜测我的身份;还是应道:〃这兄弟俩的老婆跑了;家里剩三个小孩和一个瘫的老娘。”
孙市长沉吟道:〃又是小孩又是女人的;不好硬闯;只有照他提的条件;人质安全最要紧。盘局长;你和大家说;没有我同意不准轻举妄动!”
盘新华马上用对讲机宣布纪律。少校说:〃我看还有机会;天黑我们放催泪弹冲进去;照我看他们不一定敢杀人的。〃盘新华斥道:〃不一定!要命就这不一定;我还怕他们狂性大发连自己的小孩、老娘也杀了。再说;那个防盗门这么结实;一时半会你能冲进去?”
盘新华拿来个扩音器;喊道:〃里面的人注意听;我们答应和你谈判;市长已经来了!〃里面传来声音;〃叫市长站出来!我要看见他。”
〃不行!〃盘新华说;〃你要有诚意就出来!市长才和你见面。”
过了好一阵;大门开了个缝;有个男人推着一个穿法院制服的女人出来;走了两步就停下。用枪指着女人的脑袋;女人裤子已湿了一大片;想是吓尿了。
〃市长在哪里?〃男人叫道。孙市长从警车后站出去;盘新华也跟着出去。男人又叫:〃他是副市长;我要见市长!”
孙市长说:〃这会市长在美国;要不要我给你张报纸看看?你非得见市长就没什么好谈的了?〃男人大概信了;说:〃好!和你说也行;我要你立字据保证不收我的房子;要电视台来录相。”
盘新华说:〃这不可能的!给你开个先例;欠债的人全跟你学;哪还得了?我告诉你;你想让你母亲和孩子有个住所;我们可以答应;马上放下武器;也可以对你宽大处理;别的都不要想。”
男人用枪在女法官的额头猛击一下;冒出血来;女法官凄历地哭喊;男人叫道:〃看见没有;大不了一块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他拖女法官要回走。孙市长说:〃等等;答应你;不过你要先放这个女法官。〃男人说:〃这婆娘不能放;我放个男的。〃他朝家里喊了几句;一个穿警服的男人跑出来。
孙市长叫来电视台的人;在摄像机下写了保证书;完了把录像带都一块给那男人。男人把女法官带进屋没多久;就放人质;警察还没进去;小楼里传来两声沉闷的枪响。盘新华和对讲机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