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深处跑。赫连的右手死死的攥住扭来扭去的虫子,左手唰的抽出一把我们平时用来防身的刀。
刀是彪子从内地带过来的,三十厘米长,刀刃和纸一样薄。我已经看的眼花缭乱,做不了别的,只能全力拿着手电,给赫连照明。
唰!
赫连很镇定,没有丝毫的慌乱,他举着刀,朝前猛冲了两步,抬手一挥。我甚至看不清楚他的动作,只看见昏黄的光照中,刀子划过一道犀利雪亮的光。
雪亮的刀光一闪,在前面狂奔的人形怪物的身躯猛然一顿,它的脑袋一下子飞上了半空,但是它的双腿还没有停止,继续朝前跑了几步远,没头的身子才摇摇欲坠,晃晃悠悠的扑倒在地。
我的目光刚一收回来,赫连把那条黑虫子的一头踩在脚下,左手的刀子唰唰不停的挥动,黝黑的虫子被切成几段,在地上扭来扭去。
此时此刻,我不知道白领作何感想,但我心里对赫连的信任,好像又无声无息的达到了顶点。他拿着刀,回头看看我们,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我却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感觉。
这个人,能对付任何敌人,任何敌人。
轰隆!!!
人形怪物和这条从它颅骨里钻出来的黑虫子被赫连搞定的同一时间,深邃的地洞深处,好像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轰鸣。那声音猛然听上去,像是打雷,再听一下,有好像是很多人爆发出的吼叫。声音若有若无,只飘了一下就消失了。
我感觉一直沉闷的心,忽然透进了一丝清爽。地洞依然是黑暗的,可是那种感觉,就如同一间完全没有光线的房间里,突然拉开了窗帘,明亮的光顿时照耀着遍地的黑暗。
我们三个人还留在原地,但是这一刻,每个人心里都能感觉的到,地洞通道,恢复了正常,如果我们现在转身回去,一定可以寻找到出路,寻找到地洞的入口。
我终于有了思考的时间,地洞里的地形这么简单,几乎一眼就可以看透,但那个几次传来提示信息的神秘人,会在哪儿?对方没有露出任何踪影,我甚至不能断定,那到底是不是个人。
我很惋惜,如果八年前,那个被困在这儿的年轻女孩,能够揪出人形怪物,解开眼前的死局,或许,她还能活下来。
“我们要继续朝前走。”赫连收起了刀,朝地洞深处看去。
这一次,白领没有说话,可能她终于明白过来,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但正因为复杂,才让事情的谜底充满了诱惑力。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讲,我们都有必要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我有种预感,真相,肯定就隐藏在那个女孩日记中所说的“地方”。八年前的队伍,就是进入这个地洞,继而找到了那个“地方”。
“再向前走,我无法保证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也无法保证我们是否能对抗突然的意外。”赫连伸手把仅剩的一点食物都拿出来,对我们说:“方怀,你和白领有选择的权力,食物平分,你们可以选择跟我继续走,也可以选择就此退回。如果你们退回,在洞外最多等三天,三天时间,我还没有出来的话,你们就离开古陆。”
“离开古陆,可能下场会更惨。”我想起赫连讲述八年前的往事,就觉得不寒而栗。自己如果真被厄运困扰,注定要死在古陆,那么死就死了,因为没有办法,但这厄运还要继续纠缠我的亲人,那是我绝对无法忍受的。
我决定要继续走,白领估计心里还是有点不情愿的,不过她不傻,事情恶化到这种地步,有些时候,人已经身不由己了。
我们每人分到了一块巧克力,如果躺着不动,这块巧克力产生的热量,还能维持人活上一段时间。
洞壁里的人形怪物被揪出来了,正因为这样,我的心理也产生了安全感,赫连带着我们朝地洞深处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通道无形中拓宽了,而且地势越来越低,又走了不到十分钟,通道到了尽头。
通道之后,是一片广阔到无法估算的地下空间,就像山体地层深处一个无比巨大的气泡,手电光照不到这片空间的另一边。光柱照射出去就扩散了,无尽的漆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耸立在远处。
这个地方太大了,我估计就算什么意外都不发生,徒步搜索一遍也需要很长时间。一边想着,一边跟赫连朝前面走,最多也就是二三百米之后,那片在黑暗中模糊耸立的东西,依稀映射眼帘。
一片木头桩子,大概都有两米多三米高,整整齐齐的埋在前方的地面上,略略数一下,估计得有百十根。
这个地下空间肯定是天然形成的,但密密麻麻的木头桩子,立即暴露出了人为的痕迹。三个人三把手电齐齐的照过去,我就觉得一阵惊悚。
差不多三米高的木桩子丛,每一根上面,都吊着一个人。地下空间估计没有多少空气对流,木桩上的尸体静静的,仿佛很多年都没有改变过姿势。
我一直都觉得,古陆这片深山,除了八年前那支队伍和我们以外,再没人来过,但眼前的情景无疑证明,这片广袤的大山,曾经有很多人涉足。
周围很静,越看那片木桩丛,就越觉得眼晕。赫连放慢了脚步,一点点的靠近。当距离近到一定程度时,在最前面一排木桩上,赫然显露出两件很让我感觉熟悉的登山衣。
木桩上吊着的尸体身上的登山衣,和枯树崖边还有地洞通道骨骸身上的登山衣,是一样的。
八年前的队伍,一共五个人,一个死在河道,一个死在崖边,一个死在地洞,剩下的两个,死在这里。
第二十九章 又一个提示()
看着木桩上的尸体,再看看周围的环境,我很怀疑这不是日记里所说的“那个地方”。但是,并不排除人死在那个地方,尸体又被带到这儿悬挂的可能。
除了两具穿着登山衣的尸体,木桩上的尸体还有很多。细细的观察一下,仅从衣着上来分辨,就能看出这些尸体之间的年代跨越很大。地下空间很大,甚至产生了隔绝于外界的微气候,我暂时不知道什么原因,木桩上的尸体没有完全腐烂,水分被抽走了大半,尸体就好像那种被晒的蔫巴巴的干萝卜,保持着一种比较怪异的状态。
这么多尸体,被悬挂在如此显眼的地方,不由自主的就让我认为,这可能是一种震慑,也是一种警告。
有人不想让后来者继续朝前走了,尸体在无声无息的告诉我们,再朝前走,说不定下一个被挂在木桩上的人,就是我们。
赫连又走了一段,已经完全能把最前排木桩上的尸体看的很清楚了。穿着登山衣的尸体,一男一女,被一根麻绳勒着脖子,挂在木桩顶端。尸体耷拉着脑袋,双腿双脚都直直的下垂,和那些上吊自杀的人一样,死相很难看。
“八年前的那支队伍,全军覆没。”白领的胆魄让我有点钦佩,一般女人看见这些尸体,估计魂都会吓飞了,她却若无其事,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一边走到那具垂着脑袋的女尸面前。
尸体失去了大半的水分,脸庞和五官已经萎缩变形,根本看不出生前的真实长相。但女尸的头发是一个很明显的标志,它生前肯定是一头经过修剪的短发。那短发,和白领的发型,几乎没有区别。
“死亡,到底是什么滋味……”白领看着面前的尸体,好像不受控制般的抬起手,轻轻摸着自己的头发。
那感觉,就好像是在照镜子。看的我头皮一麻,赶紧就走到她身边。我并不喜欢这个人的脾气和性格还有处事方式,但在这个地方,她是我的同伴,我得全力维护她的安全。
“走吧,不要看了。”我拉住白领,很怕她会和丁灵一样,看着尸体看的魔怔。
两个穿登山衣的人,估计是这些尸体里死亡时间最短的,赫连一具一具的看,想从尸体身上找到一些线索。但尸体萎缩成这样,死因已经无法查明。我拉着白领,跟在赫连后面,置身在这片树林一般的木桩丛中,感觉很不好,四周到处都是垂着脑袋的尸体,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感觉,背后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我甚至能感觉到,在我目光无法触及的死角中,有的尸体正抬着头,在注视我们。
“我问你件事。”白领扯了扯我,很认真的问道:“死亡,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不知道……”我很想让白领镇定点,正常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乱子。但话还没说完,我的脑袋瞬间大了一圈,我看见白领身后吊在木桩上的一具尸体,慢慢的侧过脸,尸体的眼球已经彻底萎缩,包裹在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皮里面,死死的盯着白领。
尸体的皮肉干枯成了一层,紧贴着骨头,但我看到那具侧过脸的尸体的嘴角,很生硬也很诡异的弯了弯,那样子,仿佛是在笑。
“卧槽!”我的肾上腺素急剧分泌,一把扯开白领,伸手从腰里拔出那把折叠铲,用尽全力,一铲子就拍了过去。
这一铲子用了最大的力气,尸体干瘪的脑袋一下子被拍落,嘭的掉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动了几下。脑袋掉落的同时,我看到从颅骨里面,钻出一条小拇指那么粗的虫子,像一条细长的黑蛇,飞快的在地面爬行,眨眼间就爬到脚下。
我打了个冷战,悬挂的尸体之所以能侧过头,嘴角能生硬的扭曲,肯定是这条藏在颅骨里面的黑虫子在作祟。我不敢想象这种虫子钻进裤管里的后果,一下抬起脚,可能凑巧把握了最佳时机,落脚的时候,顿时把虫子死死的踩在地面,二话不说,提着铲子胡乱就是一顿乱劈。
铲子也蛮锋利,这样不要命的一顿猛砍,把黑虫子铲的稀烂。
哗啦……
这条虫子被砍死的时候,寂静的木桩丛,突然就开始颤动,就好像树丛被一阵风吹过了,到处都是婆娑声。我扭头一看,看见周围的尸体在触电一般的发抖。
“走!”赫连推了推我,这些尸体身上,可能藏着很多黑虫子,一条两条还能对付,如果数量太多,难免会出现疏漏。
我不放心赫连,赶紧就把白领朝后推,然后躲在赫连身后,提着铲子严阵以待。我们两个相互配合着,从木桩丛里倒退出来,抖动的尸体上,窸窸窣窣的开始掉落黑虫子,一条一条,蛇群一般的涌动。
我不确定这种黑虫子有没有毒,但根本不敢让它们沾身,赫连一刀一条,涌到面前的虫子都被砍成两截,我抽空就把偶尔溜过来的虫子拍烂。两个人慢慢退出木桩丛,一群黑虫子涌到边缘处,就不再追击了,在地面杂乱无章的爬了一会儿,慢慢的沿着木桩爬上去,重新钻回了尸体的衣服里面。
“表现的不错。”赫连收了刀子,扭头跟我说了一句。我大口喘着气,其实这时候已经饿的没有什么力气了,只不过为了保命,在咬牙硬撑。
“朝前走吧,这片木桩没什么看的。”我掂了掂背包,我感觉自己能硬撑的时间已经不多,如果在完全虚脱前还找不到那个所谓的“地方”,就要被迫退走,再做打算。
我想让白领跟着我们一起走,但扭头一看,她不见了。
木桩丛是四方形的,看不到白领,我立即拔腿就跑,绕着面前的木桩转了个弯,转过弯的时候,手电一照,我看见白领正定定的站在那具短发女尸面前。
她举着一面小小的补妆镜,身躯像是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只有两只眼睛,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再看看面前已经死了八年的那具女尸。
“告诉我,死亡,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心急火燎的朝她跑过去,什么都没说,直接伸手拦腰抱住她,转身就走。我们绕过这片木桩,木桩之后的空间又空旷了。空间太大,指南针在这个地方完全失效,指针在表盘里一圈一圈匀速转动着,根本就分辨不出具体的方向。
我们暂时管不了这么多,带着白领一口气跑了差不多有二百米远。白领很苗条,但也有百十斤重,我抱着她跑了这么远,累的要吐血。远离了木桩丛,白领的状况就好了一些,她合上手里的小镜子,眼神里的迷茫差不多都散尽了。
“方怀……”
“你先打住。”我立即抬手制止白领的话:“别再问我那个问题了,我没死过,我不知道那是啥滋味。
“没有。”白领摇摇头,说:“我只是想谢谢你。”
我的心不由的一软,这是认识白领以来,她展露的最温柔的一面。如果没有这次遭遇,我可能想不到,这个强势的和铁一样的女人,其实也有自己的脆弱。
我和赫连简短的商量了一下,我们的给养太少,要抓紧时间,尽可能早一点找到那个地方。但在这片空间里,没有明确的方向,也没有任何线索,我们无法寻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嗡……
手机在震动,这一次,我没有前几次那样震惊和意外。我拿起手机,就觉得那个数次发来信息的“人”,好像是我们的启明星,每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总会收到它的提示。
“假如你不畏惧死,前方两点钟方向,一直走,它,在等你。”
第三十章 虚空之塔()
看着这条短信,我就觉得里面包含了很多潜在的信息。短信给我指明了方向,毫无疑问,这个方向,就是通往“那个地方”的。然而,我却不知道,它在等我,它,指的是什么?
“来到古陆以后,奇怪的事情好像特别多啊。”白领在旁边望着我手里的手机,带着一点感叹的语气说:“你的手机还能用。”
我知道,她这么说,肯定是想看看手机短信收到的内容。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猜测到底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给我发来的短信,我现在只考虑一个问题:我们的队伍有六个人,每个人随身都带着手机,为什么不给丁灵发,不给高富帅发,不给白领或赫连发,偏偏要给我发?
我感觉,这肯定不是一种巧合。
“前面两点钟方向,直着走。”我身上没有什么武器,就紧紧的抓着那把铲子,短信虽然没有说明,但我能判断出来,如果我们继续朝前走,一定会有危险,预料不到的危险。
这一次,我们走的非常小心,不过空旷的空间里除了那些带着震慑和警告作用的木桩,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空间很大,但脚下的路是平坦的,路面干净的让人感觉吃惊,甚至连最小的碎石块都没有,
我掌握不住精确的距离,但知道三个人走了很久很久,前面的路更加平坦了。这时候,光线照射到前方,我突然看见,大概一百多米外的地方,地表上慢慢卷动着一片淡淡的雾,雾就像一片流云,流动的速度非常的缓慢。因为这个,我猜测,前面的地势,估计出现了变化,如果没有空气对流,这些雾是不是和水一样贴着地表流动的。
一百多米的距离,很快就走到了,当我们距离那一片雾很近的时候,我的猜测得到了清晰的印证。
地势的确在变化,而且变化的幅度,让我微微头晕。
空旷的好像没有边际的地下空间里,一下子出现了一个可能无法用度量单位来衡量的深坑。深坑如同天坑,肉眼看不到它的深度和宽度,就觉得前面的路顿时被这个无比巨大又深邃的大坑给阻隔截断了。
地下空间因为太大,产生了独特的微气候,但那种微气候轻微的让人无法察觉,然而这个深坑的体积超乎想象,它又产生了独立于地下空间的另一种微气候,深坑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