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自当考虑,你若回了京城,替我向令尊大人问好。我这里也有一封书信,是写给令尊大人的,你就代为转呈吧。”
说罢便从书案上取来书信递与柳逸玄,柳逸玄接过书信。转身就要回房收拾行李,却被‘勇’字营的大小将军们围住,袁教头一把拉住柳逸玄,问道:“贤弟果真要走?”
柳逸玄眼中含泪,无奈说道:“不是小弟想与各位哥哥分别,只是这君命父命皆不可违,小弟也是没有办法。”
宋提辖过来说道:“柳公子,平日里我经常与你意见不合,动不动就拌嘴吵架,你是不是生俺老宋的气。不愿意再在这‘勇’字营待下去了?若真是那样,俺老宋再也不与你争吵了便是!”
柳逸玄听了这话,更觉得军营里的这般兄弟情谊难能可贵,心头一阵酸楚,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柳逸玄含泪说道:“宋提辖说的哪里话。我岂能与哥哥生气,只是这君命难违,小弟也无能为力啊。”
那宋提辖又来奏报宗泽,“老将军,像柳公子这般的年少英才,您怎能放他走啊?末将请求老将军上奏皇上,就说咱们‘勇’字营不能少了柳公子这位靖武都尉。请圣上收回成命,留下柳公子吧!”
现在宋金两军对质,邯郸城又屯有完颜吉列的重兵,正是用人之际,宗泽岂又忍心放柳逸玄回京?只是宗泽心里明白,柳逸玄出身宰相之家。又是太后亲选的驸马,绝非久居军营之人,此次钦宗让他随军出征,只是想给他这个未来的妹夫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等将来时机成熟。必然会将他提拔任用收为心腹。
宗泽言道:“调柳公子回京,是圣上的旨意,我等又岂能违抗?再说了,柳公子有才有德,到了京城也会被圣上委以重任,将来仕途前程更是不可限量,岂能久居我等之下?”又对众将摆了摆手,叹道:“还是放他回去吧!”
众将闻言,皆不再劝阻。此时负责看押郭药师的王子纯回来复命,王子纯走到宗泽面前禀报,“老将军,那郭药师已被押入囚车,负责押送犯人的五百军士我也一并挑选出来了。”
宗泽道:“很好,王贤侄,本帅就命你和柳公子一起带着这五百军士押送郭药师回京,你可愿意?”
王子纯一听让自己陪着柳逸玄回京,自然心里愿意,他回头看了一眼柳逸玄,便对宗泽回道:“末将听从老将军安排。”
“那就好。”又嘱咐道:“此次进京,柳公子是不会回来了,但你可不能留在京城里享受富贵,一旦交割完毕,就得给我赶回来,知道吗,带出去的人也不能少一个!”
“谨遵老将军将令。” 王子纯抱拳答道。
宗泽对柳逸玄说道:“柳贤侄,你此次回京,路上要多多保重,老夫军务在身,就不亲自去送你了!”又对身边的禁军将领们嘱咐道:“今日柳公子返京,各位将军就代老夫与他送行吧!”说罢便拂袖回身去了后堂。
众将军得了指示,都要到城外与柳逸玄和王子纯送行,柳逸玄和王子纯匆忙赶回房间,收拾好随身的衣物,让升官用包袱装好,各自准备完毕,便要动身回京。
王子纯按照宗泽指示,把郭药师关在一辆囚车里,又挑选了四百五十名步兵和五十名骑兵负责押运,命军士们带了足够的干粮和水,伙同传旨的太监一起赶路。
军马出了东门,便是十里长亭,袁教头、呼延庆、宋提辖等禁军将领摆下酒席为柳逸玄和王子纯送行。袁教头举杯说道:“柳公子,此次一别,我们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我与众将军们摆下酒席为两位公子送行,来,干了这杯!”
柳逸玄和王子纯接过酒杯与众位禁军将领一饮而尽,此时的柳逸玄心情十分复杂,在从军的这段时日,这些将军们对自己没少照顾,特别是袁教头,几次救过自己的小命,还曾教过自己枪法,感情自然深厚。
这段日子,柳逸玄和这些禁军将领们同吃同住,一起厮杀,一起叫阵,一起打探敌情,一起喝酒聊女人,虽然柳逸玄是来自遥远的现代,但男人与男人之间共患难之后的那种彼此相依、彼此相知的情谊是没有差别的。在残酷的战争中,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但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份幸运会让这些经历战火的人们更加团结,更加坚强。
确实如袁教头所言,此地一别,柳逸玄真的不知道何日能与这帮弟兄再见,也许根本就不会再见。从他现有的知识可以预知,金兵南下是历史的必然趋势,只是时间的问题,在这片时空里,宗泽会死去,袁教头也会死去,即便是还没露面的岳飞也会死去,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能活到小说的第几卷第几章。然而,一个人只要还活着,就应该做一个活人应该做的事情,柳逸玄不愿表现的那么伤感,也不愿去想那么多,他只求这些宋国的将士和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能多存在几天。
“各位哥哥不必伤感,虽然小弟回了京城,但也会时常关注磁州前线的消息,如果京城有什么事端,我也会写信告诉老将军和哥哥们的,还请各位哥哥们保重,小弟就此告辞了!”说罢翻身上马,与众人挥手告别,押解着郭药师向东边行进。
柳逸玄行了二里多地,回身望了望远处的城墙,那轮并不耀眼的秋阳,洒下昏黄的光辉,为柳逸玄的这段军营之旅拉上大幕。
“驾,驾!”
柳逸玄挥着马鞭,坐下的那匹青铜宝马奋蹄而奔,扬尘驰骋,向着清明上河图中的那座繁华都城急速驶去
(第二卷 完)
第一章 秋色连波()
第一章 秋色连波
词曰: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这阙苏幕遮是北宋范文正公所作,写的正是这深秋萧瑟之景。柳逸玄与王子纯自从离了磁州,行了两日便到了黄河渡口,二人并不敢多做停留,命驻守渡口的宋军备好船只连夜过了河去,等到第三天的午后时分,便到了汴京城外。
此时的汴河风光不比当日的清明时节,因为今日已是九月初三,正是北方的晚秋季节,那城外庄稼地里种的高粱大豆皆已收割,只有些干枯的秸秆还散落在苍茫的原野之上,汴河沿岸的一棵棵垂柳也早已是枝叶枯黄,尽显颓败之景。
柳逸玄带着这五百名士兵,摆着长长的队伍,在郊外荒芜土地上缓缓行进,翻过一座土岗,柳逸玄驻马停留,远远的看到苍老的汴梁古城巍然不动,正稳稳地坐落在这片孕育着东方文明的中原大地之上。一行南风的大雁在空中传来凄凉的悲鸣,仿佛暗示着这座十二世纪最繁华的东方都城即将面临的命运。
知道柳逸玄今日回城,柳安国早已安排了家人在城外等候,府里的刘管家带着几个家丁正与守城的官兵们喝酒闲聊,便听到城上的哨兵来报,说东边来了一对人马,像是出征归来的禁军将士。
刘管家听了大喜,急忙让小厮发财骑马往城外迎候,发财拍马出城,只迎了一里左右便与柳逸玄遇上了。发财见少爷回来了,急忙下马行礼,柳逸玄见是自家小厮。便问道:“发财,我父亲现在何处?”
发财道:“老爷早上进宫面圣去了,知道公子今日回来,便吩咐刘管家和小的们在城门口等候。”
“噢。那好吧,既然是到了家,那就进城吧。”说罢带着队伍往城门口行进。
到了城门口,值守士兵拦住去路,一名年轻的军将前来问道:“可是磁州来的柳逸玄柳将军?”
柳逸玄道:“正是在下!敢问阁下是?”
那将领道:“我乃是东京守备帐下的提辖官,负责京城的防卫,柳将军带着这些兵马到来,按照城中规定,这些士兵应当在城外待命。”
柳逸玄道:“本将军是奉了圣上旨意押送朝廷钦犯回京,这些士兵也都是禁军将士。为何不让入城啊?把你们的守备叫来,我要跟他说话。”
那提辖官言道:“柳将军不要动怒,下官也是奉命行事,既然大人是押送钦犯回京,就请先稍待片刻。待下官去禀报一声。”
柳逸玄见自己回城还有这么多规矩,一时也没了耐性,喝道:“那你还不快去?!”
正在争执之间,却见一名传旨的太监从城中骑快马奔来,那太监来到众人面前,宣道:“上谕:柳逸玄奉旨回京,守城将士不得阻拦。接旨之后,柳逸玄即刻入城,将钦犯郭药师交与刑部大牢看押,随行的五百军士暂且安排在‘勤’字营待命。”又宣道:“靖武都尉柳逸玄屡立战功,智擒郭药师回朝,明日早朝随柳相国到宣德殿面圣。钦此。”
柳逸玄领旨谢恩完毕,便带了队伍走入城中,管家刘福过来迎候。刘福笑道:“公子爷,您总算回来了,老爷让我在这里等候你呢!”
柳逸玄见了家里的人。心里倍感亲切,乐呵呵地说道:“刘管家辛苦了,刚才的圣旨你也听到了,我得先去行部完成交割,过后就回府见我母亲,你先带着升官他们回去,告诉我母亲不要着急,我很快就到。”
刘福听了这话,越发觉得他家公子变得成熟了不少,不光言语上彬彬有礼,也知道让下人传话与自己的母亲,让老人家不要为自己担忧,心里念道:“看来老爷让公子去军营历练一番,确实有些道理。”于是带了家人回府里报信去了。
柳逸玄和王子纯押着郭药师往大内东街的刑部衙门交人,刑部官员得了皇帝的指示,命人打开囚车,把郭药师押进刑部大牢,一切顺利交割完毕,王子纯对柳逸玄说道:“哥哥,你先回府去吧,别让伯母在家为你着急,我带着这些弟兄往‘勤’字营报道!”
柳逸玄道:“好兄弟,你去‘勤’字营安排完毕,就到我家来找我,我们一起吃晚饭。”
这王子纯笑着答应了一声,便带了人马往城防营的驻地去了,柳逸玄见诸事妥当,便快马往相国府赶去。绕过两条街便到了相国府,门口的家丁见少爷回来了,纷纷过来迎候。柳逸玄问道:“老爷可在府中?”
家丁道:“老爷刚从宫里回来,现在和夫人正在后院等你呢!”
柳逸玄闻听大喜,急忙往后院里来见父母,三两步进了后堂,果然见柳安国和范夫人并着府里丫鬟仆人们在后堂里等候。这范夫人一见儿子归来,急忙迎了上去,一把将柳逸玄揽入怀中,泪流满面,抱头痛哭。
“玄儿啊,这些日子你可让为娘担心死了,你看你,都晒黑了,也廋了不少。”又说道:“都怪你那狠心的爹,非得同意你去战场,这回你回来了,为娘再也不让你出去打仗了,你可是咱们柳家的独苗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为娘怎么活啊”老太太又喜又悲,抱着儿子抱怨着的丈夫。
柳逸玄知道母亲是为自己担心,只得好言劝道:“娘,是孩儿不好,让您担心了,不过你看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吗,没缺胳膊没少腿,还被皇上封了个五品的都尉,所以您就别担心了!”
范夫人抹了眼泪,说道:“你当多大的官,娘也不稀罕,娘只求你平平安安的待在我身边,不要让我整天为你担心就好!”
这时站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柳安国连忙过来对夫人训道:“好啦好啦,儿子都回来了,你还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让人去准备饭菜。”
范夫人听了这话,才想起来儿子一路辛劳,肯定还没吃饭,急忙对丫鬟春兰吩咐道:“春兰,快去厨房传膳,把少爷平时爱吃的烤鸭、蹄髈多准备些。”
丫鬟们听了吩咐,急忙出去传话,柳安国把儿子叫到身边说道:“玄儿,这段日子苦了你了,那宗泽老将军可还好啊?”
“老将军身体还算硬朗,对了,他有一封信让我交给您。”说罢从怀里取出宗泽的书信递给柳安国,柳安国接过书信拆开来看,宗泽在信中将柳逸玄夸赞了一番,又将前线的军情说了一下,宗泽是个主战派,反对朝中某些大臣的求和主张,认为只有用武力击退金兵,才能换来长久的和平。
柳安国看完了书信,又对柳逸玄说道:“玄儿,此次宗泽将军北上,收回了河北三镇,圣上大为欣慰,只是朝中的求和派极力怂恿圣上向金人求和,圣上一时难以决断,才传旨让出征的各路兵马与金人休战,为父见边关战事不明朗,你与公主的婚期又一天天临近,这才奏明了皇上,把你调回京城的。”
柳逸玄道:“父亲的用意,孩儿已然明白,只是当今圣上的态度为何变得这么快?六月份的时候,他启用了宗泽老将军,让他带兵渡河,决心要收复河北的土地,可是我们只夺回了三座城池,他怎么又下旨把汝南的马梦龙和相州的刘浩给调回来了,还不让我们主动与金兵交手,这又是为何啊?”
柳安国听了这话,摇头叹息道:“唉,这朝中之事,真是一言难尽啊”
那范夫人在一旁见他爷俩议论朝政,连忙过来说道:“好了老爷,这里又不是朝堂,就别再说你那些烦心的事了,玄儿才刚回来,哪有心思听你的那些破事!”又对柳逸玄说道:“快来,孩子,饭菜都准备好了,赶紧来吃饭吧,娘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说着就把儿子拉了过来。
丫鬟们打来水供柳逸玄洗手洗脸,柳逸玄见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肚中饥肠早已咕噜噜作响,急忙过来大吃一顿。正是:出门纵有千般好,不及家中一饭香!毕竟后事如何,且待下文。
第二章 进宫面圣()
皇宫大内,宣德殿前,柳逸玄奉召要来面见钦宗。
柳安国早早便让下人叫醒柳逸玄,生怕他睡过了时辰,耽误了面君之事。柳逸玄一连赶了三天的路,昨晚又陪王子纯喝了几杯酒,因此也是昏昏沉沉。
柳安国让升官把早已做好的一件五品官服给柳逸玄穿上,因为按照朝廷的规矩,官员奉召面君,必须要着官袍上殿。柳逸玄虽然被封了个五品,但却是个武官,行军打仗也只是穿着一身钦宗赏赐的盔甲,并没有像样的官袍,因此柳安国在他儿子未回京之前,就让人提前订制了一身。
柳逸玄穿着这件深绿色的武官官袍,显得特别别扭,那头顶的乌纱帽翅长约半米,戴在头上晃晃悠悠,这让柳逸玄很不适应。不过,尽管衣服并不合身,柳逸玄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他像孙猴子被官封弼马温一样,对朝中的各类的事情充满着极大的兴趣。
天色已经大亮,前来上早朝的官员们纷纷坐着轿子来到了午门,在午门口下了轿之后便又到宣德殿东边的招仁殿等候。宋朝的这帮官员有一半都是年近花甲的老头子,天天这么早来上朝,各个都是昏昏欲睡,有几个官员看到柳安国坐在一边,连忙过来打声招呼互相道个早安,柳逸玄跟在他父亲身后,东瞅瞅西看看,看来看去,眼前的这帮老头他一个也不认识。
众人正在寒暄之际,又见一位胡子花白的大臣走了进来,众位官员见他进来,急忙过去施礼问候。“原来是老太师来了,快里面请!”一个官员殷勤的说道。
那朱太师乐呵呵地跟大伙打着招呼,来到里间找个椅子坐下,斜着眼睛看了柳家父子一眼,便又跟他身边的官员们闲聊起来。满朝官员都知道,这柳安国与朱范一向不合。见面也从不打招呼,因此也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