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啊!”
郭药师听了这话,又看到站在旁边的袁教头,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年轻公子是谁。那日金兵围困汴梁,有几名禁军小将出城迎敌,还枪挑了前去骂战的先锋官,郭药师当时也随军出战,与柳逸玄和袁教头有过照面。
柳逸玄又笑着问道:“郭将军,我把你从金人手中换回,让你荣归故国,你该如何谢我啊?”
那郭药师心里连连叫苦,哪里会谢他,只可惜被金人出卖,一时又悔有恨,只得低下头颅,长叹一声。
“唉!”
柳逸玄冷笑道:“郭将军这是为何啊,你投靠金人也有大半年了吧,今日正逢中秋佳节,本将军让你重返故土,与我们一起欢庆中秋,你难道还不乐意?”
柳逸玄一阵冷嘲热讽,又说些重返故国的话来刺激他。只羞的这郭药师不敢抬头面对昔日同僚,只是一味地低头叹息。从完颜吉列下令将郭药师绑缚给宋军的那一刻起,郭药师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场,只要是落到宋军手里。那将是必死无疑。
当日金兵围困幽州,郭药师为了保全一家老小和城中百姓,只得开城投降。其实,向敌国投降在宋朝也不一定是死罪,宋国边境连年战争,开城投降的将领也不在少数,可有些将领能做到“身在曹营心在汉”,即便投降了敌国,也不拿敌国的俸禄,等宋军派兵收复城池之时。能一心协助大军收回领土,到头来依然是大宋的功臣。北宋君臣是最懂得委曲求全的,也是最理解“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一千古名言的一代人,所以不久之后一朝君臣都投降了。
可郭药师的性质不同,他不光拿了金人的俸禄。还勇于表现自己才能,用三寸不烂之舌说降了大批宋国将领,让那些原本守疆戍边的将领都跟他做了汉奸,这一点就连朝中的投降派也无法接受,所以,郭药师难逃一死。
柳逸玄冷嘲了几句,看得旁边的其他将领很不过瘾。那呼延庆走过来对柳逸玄说道:“哎呀柳公子,你跟他在这费什么话,说得不疼不痒的!依我看,像这种没骨头的小人,就应该狠狠地揍他一顿,让我来!”说着就对郭药师骂道:“直娘贼!亏你还是武举出身。竟没有一点军人的气节,你今天落到老子手里,看我不揍扁你!”说着挥拳就要打他。
柳逸玄一把拦住道:“呼延将军不可,他现在被我们五花大绑,你打这么一个无还手之力的人。传出去对将军的名声也不好啊,还是不要打他了!”
这呼延庆听了这话,也只得收手,对着郭药师啐了一口,骂道:“呸,狗叛徒,不得好死!”
宗泽坐在堂上,看了看众将军的反应,有人对郭药师破口大骂,也有人为他感到惋惜,便叫来柳逸玄问道:“柳贤侄,依你之计,我们该如何处置这郭药师啊?”
柳逸玄道:“老将军是大军主帅,如何处置自当由老将军做主!”
宗泽暗自点了点头,说道:“依老夫之意,不如将郭药师押往京城,交由圣上定夺,你以为如何?”
柳逸玄赞道:“如此处置甚好!”
“哦,好在何处?”宗泽笑问。
柳逸玄道:“将郭药师交与圣上处置,一则可以表明老将军一心事主,不擅做主张之忠心,二则可借机向圣上讨要军需粮草物资,三则可以借圣上之口,向三军将士警示,凡是卖国投降之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三处好处,不知晚辈说的可对?”
宗泽闻言,大笑道:“知我者,莫过贤侄也,老夫正是此意!”遂令人将郭药师押往大牢暂且看押几日,等时机一到,派人送往东京请赏。
宗泽和诸将商议完毕,又见探马来报,说完颜吉列的大军已撤往邯郸去了,众人闻信大喜,不表。
次日中秋,驻守濮阳的将领派人前来磁州通报,说兵部派发的粮草已过了黄河,正运抵濮阳,濮阳守将听闻前日磁州被金人围困,未敢让押运粮草的部队前来,只探得金人退去,才派人到城中送信。宗泽闻听催讨多日的粮草终于到来,便下令濮阳守军留下一部分,剩下的皆运到磁州大营来。
军马得了粮草,众将领皆喜,又值中秋佳节,便商量着要好好畅饮一番,宗泽见柳逸玄立下奇功,又得了白银万两,自然也是欢喜不已,于是命人摆下酒席,打算与众将痛饮。
是夜,星空明朗,月圆如盘,那冰轮飞离海岛,高挂九霄之上,洒下一片皎洁,照亮这宋国的城市与村庄。对柳逸玄来讲,这是他在北宋渡过的第一个中秋,但对于北宋臣民来讲,这却是他们的最后一个。
府衙的后花园有一片开阔之地,宗泽命人将酒宴摆在此处,以方便众人赏月,众将按照官职大小一一入座,宗泽举杯道:“各位将军,这几日金兵围城,多亏了大家尽职尽责,才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纰漏,现在金兵已撤退,老夫设宴,为大家压压惊。再者,今日正逢中秋佳节,我等虽不能与家人团聚,但能在这磁州城内共享这片刻安宁,也实属不易,来,与老夫共饮此杯!”
众将闻言,皆举杯共饮。柳逸玄对负责准备酒宴的王子纯问道:“贤弟,你今日准备酒宴,可曾与那郭药师和完颜洪也送去一份?”
王子纯听到柳逸玄问这话,不解地说道:“这个小弟并未替他二人准备什么酒席,他们一个是我们的俘虏,一个是要犯,为何要为他们准备酒席?”
柳逸玄道:“贤弟,他们是我们的犯人不假,但他们也同样是人啊,那完颜洪被虽是个金国人,但也是离开了父母亲人,我们还是要以礼相待,那郭药师本来就是我们宋人,他可以不仁,但我们不能不义,今日月圆之际,他也一定会思念家人,给他送些酒肉,也是让他好好反省自己的罪行。”
“可是,老将军未必是这个意思啊?”
“咳,两份酒席而已,老将军不会介意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好个‘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哥哥果真是仁慈之人,小弟这就为他们送去!”说罢便令人备了两份酒席,悄悄送到府衙大牢。
酒过三巡,众人喝的微醉,忽有守城军士绕过酒席来到柳逸玄身边,低声禀报道:“柳公子,门外来了一个小厮,说是你们府上的家人,要来城中见你!”
柳逸玄听了此言,急忙问道:“来人可曾说了姓名?”
“说了,他说他叫‘升官’!”
“什么,是升官?对,他确实是我家的下人,快把他放进来了!不,我要亲自去迎他!”柳逸玄大喜过望,急忙起身离席,要往城门口迎接升官,毕竟升官前来所为何事,且待下文。
(祝中秋快乐!)
第六十七章 一封家书()
柳逸玄听到家中来人,急忙起身离席,跟着守城士兵到了磁州东门,此时已是二更时分,城门上红灯高挂,再加上皓月当空,因此并不显得黑暗。
城门打开,果然见一人一骑从城外走来,柳逸玄远远望去,见升官背着一个包袱,手里还牵着马,正快步向自己走来。
“升官!”柳逸玄远远的唤了他一声,这升官听了声音,认出是他们家公子,急忙过来磕头跪拜,流泪道:“公子爷,可算见到您了,小的给您磕头了!”
柳逸玄将他扶起,笑道:“怎么又对我磕头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咱们是好兄弟,不讲这些礼数,快起来吧!”
这升官今年才十六岁,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见了自己的少主人,满心欢喜,抹了抹眼泪咧嘴笑道:“公子爷,您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小的可想死您了,上次你寄回家的信,老爷已经收到了,这次老爷打发我来,带了两封书信过来,一封是给您的,一封是给老将军的!”说着就解开包袱,把里面的书信取出来交给柳逸玄。
柳逸玄接过来书信,也是心中大喜,常言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自己随军出征也有一段日子了,对家中的父母也十分想念,现在老爹让升官带来书信,自然高兴不已。
柳逸玄并不急着拆开信件,只对升官说道:“升官,还没吃饭吧?走,随我去府衙吃席去!”说着便带了升官,主仆二人往府衙赶去。
进了府衙后院,宗泽与众将军还在畅饮,将军们划拳的划拳,行令的行令,都没有注意到柳逸玄的离席,柳逸玄带着升官,绕过众人悄悄地回到席位。却被坐在旁边的王子纯一眼看到,这王子纯认出了升官,急忙唤道:“升官,你怎么来了?”
升官认得是王子纯。急忙过来磕头施礼。“小的给王公子请安!”
“好啊,你个猴崽子,什么时候来的?”王子纯一把拉住他问道。
柳逸玄笑道:“刚刚进得城来,是我到城门口接的他!这小子光顾着赶路,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王子纯笑道:“这还不好办嘛,到了这儿就等于到家了。”连忙回身吩咐喽啰道:“再取一份酒菜上来,为这位小兄弟接风!”
升官见到自家的公子亲自迎接自己,这王公子又准备酒席为自己接风,只觉得无比荣耀,连连道谢。
不一会儿酒菜备好。升官饿了一天,只趴在桌上狼吞虎咽起来,看得柳逸玄和王子纯哈哈大笑。柳逸玄又看了看主座上的宗泽,见老头已喝的半醉,便走上前去劝道:“老将军是上了年纪的人。还是少饮些酒为好。”
宗泽醉眼朦胧,摇晃着身子对柳逸玄笑道:“怎么?柳公子,觉得老夫年纪大了,怕我喝了酒犯糊涂,是不是啊?”
“晚辈不敢。”
“哈哈,实话告诉你,老夫一点也没糊涂。”又问道:“刚才你离席去了哪里。那个被你带进了的小厮又是何人呐?”
柳逸玄见宗泽已得知升官到来一事,便如实禀报道:“老将军还真是明察秋毫啊,晚辈刚才离席,是去城外接人去了,那来人是我们府里的家丁,名叫‘升官’。他带了一封家书与我,还带了家父写给您的书信一封,晚辈正要呈送给老将军呢!”说着就从袖子里取出那封柳安国写给宗泽的信递了上去。
“既是令尊有信送来,就应该早报与我。”边说边把柳逸玄手里的书信接过来。
宗泽拆开书信,借着旁边的灯光浏览了一遍。然后沉默片刻,便长叹了一声。柳逸玄在旁边问道:“老将军,家父在信中说了些什么,老将军何故长叹啊?”
宗泽道:“令尊大人与我说了一些朝中之事,说李纲李大人被罢了官位,是因为那朱太师参了李大人一本,还说朱太师与金人来往频繁,正说服圣上与金国人罢兵修好。令尊还交代我要守住磁州一线,不要轻易丢了城池,以免给朱太师这些投降派留下口实,他也好在朝中与朱太师等人据理力争。”
“哦,就是这些。唉,真是苦了我老爹了!我们在前线打仗,他还要在京城跟这些投降派斗嘴。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真是搞不懂,金人亡我之心早已昭然若揭,还跟他们谈什么,不如拼一个鱼死网破!”
宗泽叹道:“贤侄啊,你还不懂,这就是官场,这就是党争,朝中各类派别都为了自己的利益争得你死我活,哪里还管社稷的安危?只是苦了这天下百姓和我们这些前方的将士,他们即便是血染沙场,到头来也怕是白白牺牲了啊,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又说道:“对了,在书信的末尾,令尊大人还说,他已奏报了圣上,要把你调回京城。看来老夫这里,也是留不住你了啊。”
“什么?要把我调回京城?”柳逸玄确实是大吃一惊,因为当初柳逸玄随军出征,本打算要替大宋收回河北的疆土,阻止金兵南下的企图,却不料这么快他老爹就要自己回去,难免心有不甘。
“怎么?令尊大人没有告诉你吗?”宗泽见他一脸惊讶,不解地问道。
“哦,家父的书信我还没来得及拆开,所以不曾得知。”柳逸玄解释道。
宗泽点头言道:“柳公子年轻有为,将来必是前途无量,你随老夫出征的这段时日,也是屡建奇功,老夫对你充满期许,回去之后,要多听令尊大人的话,将来为官做宰,做一个国家栋梁,也不辜负了你我二人的这段将帅之谊!”
“怎么,老将军,您真的要答应我父亲,把我调回京城吗?我还想和‘勇’字营的弟兄多打下几座城池呢?”柳逸玄虽然思念亲人,但不愿就这么回去,他想请求宗泽上书,把自己留在前线。
宗泽笑道:“并非老夫不愿留你,只怕是令尊早已奏明了圣上,我想过不了几日,调你回京的诏书就会下来,你是相国之子,又是将来的驸马,是去是留岂是老夫能定的?再者说,我军驻守在磁州,只有三万多人马,朝廷里又有人喊着要与金人修好,只怕我们一时半会也打不了什么大仗了,这样也好,我们也可借机休整一下。”
柳逸玄听了这话,只得顺从安排,一时宴会结束,柳逸玄便带着升官回了房间。柳逸玄取来家书来看,只见柳安国在信中写道:
“玄儿:
前番来信为父已经收到,你能在军中不骄不躁,为我军攻城夺地立下功劳,为父深感欣慰。当日为父准你随宗老将军北上,也并不指望你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只想让你在军中历练一番,戒除身上的傲慢之气。
如今你已离家数月,我与你母亲都十分挂念,太后也多次派人询问你回京之期,你与玉灵公主有婚约在身,这终身大事也该回来准备了。因此为父三日前向圣上奏明,将你调回京城,此事我也告知了宗泽将军,诏书下达之日,你便随升官一同回京便是。”
柳逸玄看罢书信,沉默良久,他呆呆地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却不知前方的道路又将如何。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告别磁州()
四日之后,便是将完颜洪送还给金人的最后期限,完颜吉列先是派完颜丘楚带了两千兵马来城下要人,宗泽依柳逸玄之计,按照当初与完颜吉列的约定,还是将完颜洪送还给了金人,并修书一封与完颜吉列,说两国正处于休战期间,不宜再动干戈。那完颜丘楚见完颜洪顺利出城,又拿了宗泽的书信,便收兵回了邯郸。
送还了金国人质,宗泽又接到京城来的钦差传旨,钦宗对宋军俘获郭药师一事大加赞赏,敕封宗泽为三镇节度使,命其在河北自行招募义勇,囤积粮草,打造兵器,又差兵部送来二万贯钱作为军饷,以巩固黄河以北的这道防线。同时,钦宗下旨将郭药师立即押赴京城,并让靖武都尉柳逸玄负责押送。
柳逸玄听了圣旨,便对宗泽说道:“老将军,晚生这回怕是真的要离开老将军,离开勇字营的弟兄们了!好在圣上已派人送来了粮草和军饷,这磁州城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危险。”又说道:“晚生昨夜已写好了上百份的募兵告示,老将军可差人往城外的村镇张贴,鼓励三镇周边的年轻男子参军,这样便可扩充我们手里的队伍,另外,老将军也可将兵马分为三处,濮阳、安阳各派遣一员大将驻守,如此一来,三镇成犄角之势,一处有变,则其他两处皆可发兵支援,只要金兵数量不具有压倒性优势,则三镇可长久保全也!”
宗泽听了柳逸玄之言,十分感动,言道:“柳贤侄果然忠义之人,这眼看就要离开军营,也还在为军营之事费心。好,贤侄所言,老夫自当考虑,你若回了京城,替我向令尊大人问好。我这里也有一封书信,是写给令尊大人的,你就代为转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