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了午饭,柳逸玄叫店小二进来把杯碗盘碟都收拾干净,自己闲来无事,想到外面走走,一来想了解一下钧州的风土人情,二来也是打发这闲暇的时光。
柳逸玄和灵儿吃饱喝足,就关上房走下楼来,楼下有几个客商正在互相吹捧,聊得不亦乐乎。
这几个客商坐在桌子前喝茶聊天,一见有人从楼上下来,便抬头去看看,若是能遇到些老朋友的话,便又要拉过来壮大自己的队伍。这些客商老早就来到了钧州,专门为这“赏瓷大会”而来,这钧州除了六口官窑之外,还有十几口民窑,这些民窑的瓷器虽然比不得官窑的精美华丽,但也不乏瓷中精品,各地客商趁着这“赏瓷大会”的时机,淘换些质地优良的瓷器,运回本州本县,稍加润色,编上一些传奇的故事,便能让这些瓷器身价倍增。
几个客商抬头望了望柳逸玄和灵儿,见他们是些年轻后生,穿着打扮也不想是些南来北往的客商,于是就没在意他们,继续在这闲聊。然而在这些客商之中,却有一位觉得柳逸玄看起来十分眼熟,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汴河南岸拐子巷“古鼎斋”的掌柜钱世良。钱世良看他第一眼,只觉得在哪里见过,等柳逸玄走下楼梯时,钱世良才猛然想起,连忙放下茶碗走过来打招呼。
“柳公子,可还认得小人?”
柳逸玄听到人堆里有人叫他,忙回过头来去瞧,一看是古鼎斋的钱掌柜,本想前来打声招呼,却又怕自己暴漏身份,只得皱起眉头装作不认识。
“你是?”
“小人是古鼎斋的掌柜的,您忘了吗,您还到小人店里打听一幅画呢?小人店里的伙计跟您的那位叫‘升官’的小跟班还是堂兄弟呢?”
“哦,我想起来了,您是钱掌柜是吧?”
“对对对,正是钱某,自从那日别过柳公子,钱某对公子是日夜期盼、寝食难安啊,没想到竟在这里遇上了,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呐!”
“别别别,钱掌柜言重了,我跟你哪有那么深的缘分?您可别再日夜期盼了,我一介书生,又不能给钱掌柜带来什么财运,可受不起的您的牵挂!”
“呵呵呵,柳公子真会玩笑,谁不知您是咱东京城里有名的少年英雄,前些日子金兵围城,您守城有功被皇上封赏,还将那金国使臣好生羞辱了一顿,这汴梁城里都传遍了啊!”
“是吗?我怎么没听人说过?”柳逸玄听了这话,心里岂能不美?还故作谦虚道:“哪里是什么英雄,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钱世良老乡见老乡,自然有些兴奋,忙回身对旁边的几个朋友说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
柳逸玄连忙拦住钱掌柜,“哎哎,钱掌柜,钱掌柜!低调低调!我这次是微服私访,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的身份,还请老哥帮个忙,不要告诉别人!”
“哦,我懂,我懂!公子是不是也来参加‘赏瓷大会’的?”钱世良听他说什么微服私访,就猜测他也是来参加“赏瓷大会”的。
柳逸玄揽着他的肩膀,低声笑道:“呵呵,还是瞒不过你老兄啊,我这是为‘赏瓷大会’而来,还请老兄保密!”
钱世良也小声对他说:“实不相瞒,我也是为‘赏瓷大会’而来的!”忽然又转过来指着后面的几个客商说道:“他们也是为‘赏瓷大会’而来的!公子不必担心,大家都知道彼此的心思,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柳逸玄一听这话才明白,原来钱世良以为他也是来钧州倒卖瓷器的,于是苦笑了一声,心里说道:“你知道个屁啊,我才不稀罕倒卖那些假冒伪劣产品呢,我是为清明上河图而来,既然他以为我是来倒卖瓷器的,也用不着跟他过多解释。”
“好吧,既然你我都是同道中人,还得请钱掌柜多多关照,要是发现了什么好货,可要照顾一下小弟!”
“好说好说,你我本是故人,身在外乡,彼此自然要有个照应,只要公子吩咐,小人一定照办!”
“好的好的,我出去还有点事,你们先聊着!”柳逸玄不想跟这些“老黄牛”们有过多瓜葛,客套了几句就跟他们告辞了。
对于这些各地来的客商来说,柳逸玄的身份无关紧要,不管他是什么王孙公子还是平民百姓,都不妨碍他们挣钱,可是钱世良跟柳逸玄的这阵客套却被“鸿来客栈”的伙计柴旺看在眼里,他的主人钧州知府王孟海正在苦苦打探柳逸玄和灵儿的身份。
柴旺听到钱世良跟柳逸玄这般谈话,料定这位“古鼎斋”的掌柜必然知道柳逸玄的身份,于是就将钱世良请到一边,仔细打听了一番,正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又将遇到何种风波,且待后文!
第五十八章 下钧州(十)()
柳逸玄和灵儿出了鸿来客栈,便打算去城南的街市上去逛逛,顺便把那老道的行头还给他。
鸿来客栈依旧热闹着,“古鼎斋”的钱掌柜这和这几位江南来的客商寒暄絮叨。客栈的伙计柴旺知道他与柳逸玄认识,便想向他打听柳逸玄的底细,这时恰好孙万里从钧州府衙赶回,柴旺便走过去轻声给他汇报。
“掌柜的,您让小的留意的那两个客人,小的有了新发现!”
“什么发现,快说!”
“刚才那两位公子下楼,却被京城来的这位钱掌柜给遇上了,两人在一块说了半天话,我看他们的举动,想必是早已认识。”柴旺边说边指了指在那边喝茶的钱世良。
孙万里回头远远的瞧一眼钱世良,顿时眉角上扬,鼠目来神,笑道:“对啊,这姓钱的也是从京城来的,保不定他就知道那两个人的底细,你快去请那位钱掌柜到雅间来,就说是我请的,想跟他做个朋友。”
柴旺按照孙掌柜的吩咐,悄悄来到钱世良身边,将孙万里的话传给了他,钱世良见鸿来客栈的掌柜请他,也不知何意,就来到雅间来见他。
“哎呀,钱掌柜一向可好啊!”孙万里一片热情,倒让钱世良摸不着头脑。
“还好还好,有劳孙掌柜惦记。”
“钱掌柜在小店住了这些时日,要是有什么招呼不周,还请不要见怪!”
钱世良听他忽然这么客气,心里倒添了些不安,只得赔笑道:“哪里哪里,孙掌柜客气了,钱某在贵店住了这些日子,觉得贵店饭菜可口,室雅茶香,丝毫不比京城里的客栈逊色!”
“钱掌柜过奖了,小店的生意,还得仰仗各位多多照顾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胡扯了半日,到底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扯淡的本事不分伯仲,钱世良不知他的用意,提前岔开话题,问道:“孙掌柜今日请钱某过来,不光只是为了喝茶聊天吧?”
孙万里一脸谄笑,说道:“呵呵,钱掌柜多虑了,今天请钱掌柜过来,就是喝茶聊天!钱掌柜是京城里的大掌柜,肯定是见多识广,所以想交个朋友。今年的‘赏瓷大会’各地客商来了不少,但京城里来到贵客,我可就只见到钱掌柜您一个人呐!”
孙万里果然奸诈小人,饶了半天就是想从钱世良口中打探出柳逸玄的底细,只可惜钱世良并不知道孙万里用意,心里毫无戒备。
“呵呵,孙掌柜抬爱了,钱某哪里是什么大掌柜,只是东奔西跑挣些辛苦钱罢了,再说,这鸿来客栈里面也不止钱某一人是京城里来的!”
“哦?还有何人呐?烦劳老兄引荐一下!”孙万里故意问道。
“孙掌柜果然不知吗?楼上‘天’字号客房里住的那位公子也是从京城来的!”
“‘天’字号?哦,我想起来了,我说呢!我见那位公子举止谈吐与别人不同,一看就知道是京城里的名门之后,不想还真让在下猜中了!”边说边对着身旁的柴旺哈哈大笑,柴旺见孙万里大笑,也跟着点头赔笑起来。
钱世良笑道:“孙掌柜果然好眼力啊,那位公子还真是相门之后!”
“哦,不知他们府上是?”
钱世良一见孙万里来打听柳逸玄,本想告诉他,但一想到刚才在门口遇见,柳逸玄还叮嘱他不要随便向别人介绍他的身份,心里倒也不愿多说,于是笑道:“这个嘛那位公子虽然与在下不熟,但也有些交情,刚才在楼下遇见他还嘱咐在下,不让我与别人提起他的身份。所以,他们府上是谁,在下不便透露。”
孙万里听了这话,无异于浇了一盆凉水,脸上虽然在笑,但心里却是咬牙切齿,无奈他主子有交代,必须查清那两个人的来历,所以继续追问。
“呵呵,钱掌柜多虑了不是,小弟见那位公子气度不凡,想必也是个少年才俊,我钧州地处穷乡僻壤,我们也想打听一下咱们天子脚下的人物新闻来听听,钱掌柜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何不给我们讲讲,也让我们长个见识不是?”
钱世良听他这般恭维,一时心里也没了防备,觉得柳公子既然是为“赏瓷大会”而来,想必也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告诉这位客栈的掌柜也无妨,于是笑道:
“这位公子还真是个少年才俊,他的父亲就是当朝宰相柳安国柳大人,跟皇上都连着亲呢,前些日子金兵南下,将京城围得水泄不通,想必孙掌柜也听说了吧?”
孙万里连忙点头,努力配合,希望听到更多的消息。
“那金兵围了汴京数日,敌将整日在城门口骂战,起初兵部李大人下令三军死守城门,不许出战,正是这位柳公子主动请缨,伙同几位年轻的将军出门迎敌,到了城外就将敌将斩首,大大鼓舞了守城将士的士气。后来金兵议和,派来使臣要见圣上,不巧在城门口遇见了这位柳公子,柳公子借搜身之名,让这金国使臣脱光了衣服,在城门口凉了半日,打消了金人的嚣张气焰!”
钱世良把柳逸玄的故事当做传奇一样跟孙万里讲了一遍,却不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孙万里连忙又将这些内容报告给了钧州知府王孟海,王孟海对那些抵抗金兵的事情没有兴趣,他只知道原来这位公子是当朝宰相柳安国的儿子。
“好哇,真是冤家路窄啊!我那岳父和这柳安国向来不和,不想这柳安国竟敢私通外地藩王,一个是当朝相国,一个是当朝国舅老爷,此事非同小可,待我修书一封,将钧州之事报与老泰山,请他拿个主意。”
王孟海取来纸笔,修书一封,连夜差人送往东京太师府,老太师朱范得到书信,不禁暗自叫喜。
“好你个柳安国,你与老夫斗了半世,虽然各有输赢,但却未见胜负。不想今日你竟敢私通藩王,企图谋反,哼哼,我看你这回又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范太师连夜写了书信,命王孟海将柳家公子就地抓捕,切不可让他返回京城,自己又起草奏折,打算将柳安国好好参上一本。
正是:从来福祉无双至,自古灾祸不单行!毕竟柳家父子又将遇到何种灾祸,且待后文。
第五十九章 赏瓷大会()
“赏瓷大会”如期举行,钧州郡王向忠辉担任钧窑瓷器监造重任,丝毫不敢马虎,他早早派人来到钧州城南的街头,打扫街道布置会场,又派人将今年备选入宫的一百零八件上等瓷器安放在览物台上,以备评判。
南来北往的客商吃过早饭,便陆续往这边赶来,街上贩夫走卒更是赶着来看热闹,即便是不懂瓷器的平民百姓也像赶庙会一般前来瞧个新鲜,向忠辉调来王府的家丁和驻守钧州的官兵,在会场周围严加戒备。
“赏瓷大会”是钧州一年一度的盛会,可谓是万人空巷,钧州城里精于瓷器烧制的能工巧匠就不下千人,每年各个民窑产出的瓷器高达十万件之多,然而六口**官窑每年只有三十六件瓷器被选入宫中,其他的次品全部砸碎销毁,不准流入民间,这些瓷器老百姓是没有什么福分享用了,他们过来无非凑个热闹,听个响声。
柳逸玄和灵儿吃了早饭也急急忙忙往这边赶来,因为向忠辉之邀,柳逸玄要担任瓷器评判一职,为这一百零八件待选的瓷器投票推荐。柳逸玄和灵儿挤过人群,匆忙跑到高台之下,看到向忠辉和王府的几个管家在那边忙碌,就慌忙过去打招呼。
“哎,老千岁,我们来了!”
向忠辉回身来看,见是柳逸玄和灵儿,连忙笑道:“柳公子果不食言,还是早早的来了!”
“是啊,老千岁之邀,晚辈岂敢失约!”
“那好,柳公子少年才俊,能来为老夫分忧,实在是感激,只是各位评判大人都还未到,你且到那边坐席上喝茶休息,待老夫忙完这边便去招呼!”
柳逸玄这才知道,原来这“赏瓷大会”过了巳时三刻才正式开始,那些应邀而来的收藏界的名家达人们都还没到,柳逸玄只好和灵儿找了个座位坐下。
“玄哥哥,这么多人都是来看什么的啊?”灵儿见围了这么多百姓,不去摆摊卖货洗衣做饭,都挤到这个地方来,感到有些奇怪。
“他们都是来看砸瓶子的!”柳逸玄笑道。
“砸瓶子的?”灵儿不解,歪着脑袋问他。
柳逸玄指着台上的那些瓷器说道:“看见那些瓶瓶罐罐了吗?那些都是今年新烧制的瓷器,总共一百零八件,每式三件之中,只选出一件运到宫中,其余的全部都得砸碎!”
“干嘛要砸碎呢?好不容易烧出来的?”
“哼哼,你问我呀?还是回去问你那父王去吧!”
灵儿听他话里有话,眉头一皱瞪了他一眼,装作生气不理他。
“生什么气啊?本来就是吗?这些瓷器只供你们皇族使用,像我们这些普通小市民只能眼馋一下,这些玩意儿要是能流传到我们那个年代,哪个都得价值连城,只可惜我一时也没法回去,不然非得带上几个不可!”
“你要回去?那你还带我回你们家吗?”灵儿听他说要回去,连忙又问他。
“带你?带你干什么啊,你都没那台子上的花瓶值钱!还没事跟我置气,我才不带你呢!”
灵儿听他这么一说,柳眉倒竖,哼了一声,“你就跟着那些花瓶过去吧,以后别再找我!”说完抹泪,起身就要走。
柳逸玄立马拦住,说道:“哎哎哎,你这人咋那么不识逗呢?我是跟你说着玩的,我要真能回去,不带谁也得把你带回去,我还得让我爸妈看看你呢,行了,别生我气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二人正说话间,却见街上来了许多轿子,几个官兵从人群中分开一条道路,让轿子里下来的人纷纷入场。
柳逸玄抬头看了看,知道是今年请来的瓷器评判来到了会场,小声说道:“小小的评判用得着这么大的排场吗?净来这些虚的!老子也是评判,还不是走着就来了!”
正嘀咕着就见这些人往评判席走来,柳逸玄看他们各个得意洋洋神采奕奕,年龄多是中年长者,有的客商打扮,有的儒者装扮,还有些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一看就知道是收藏界的前辈。
柳逸玄和灵儿忙起来让座,扶着一位鹤发老者坐下,那老人看这后生尊老懂礼,也连连谢他。
“老夫年纪大了,走路不便,有劳小哥了!”
“没事没事,您是前辈,我们小辈理应如此!”
老者见柳逸玄举止不俗,忙来问他:“你也是来当评判的?”
柳逸玄嘿嘿一笑,说道:“晚生也是受老千岁之邀,就来凑个热闹,还请老先生多多赐教!”
老者一听他这般年纪,也被老郡王邀请过来,不禁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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