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的时候,我看着她,她看着我,都楞住了。我说,我抓住你了,“不许动”。
月光下,陶林红涨红着脸,呼吸加快,胸前“小鸽子”扑扑乱动。倒是我傻乎乎的站着动也不动,哪里见过这阵式,有点傻眼。半晌,陶林红说了我想也不敢想,可到现在还想的一句话,你敢抱我么?我吃了一惊,梗了梗脖子小声说,怎么不敢。你抱啊。
距离太近了,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神秘的香味,细痒痒的钻进鼻子,极大的诱惑着我。当我真真切切面对这陌生的年轻身体的一刻,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甚至有些诚惶诚恐。毕竟,这清香四溢的身体,在我似乎已启蒙的意识里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后来大一点的时候听说,只有处女身上才会有这样的香味。和男人有过一次那个以后的女人,即使把香水武装到睫毛,眨巴出来的依然有股汗味儿。好久。有时间停滞的感觉。我一直没敢抱陶林红。陶林红说,咱们走吧,陶林军一会该来了。说到陶林二,我似乎来了精神,学着电影里土匪的口气,低声说,别提你弟弟,这家伙屁股真他妈的大,晚上又摔了一跤,没事,嘿嘿。陶林红说你人小脏话可不少,他没摔坏吧。我说我没说脏话,他也没摔坏,我刚才差点摔坏了。趁着话,鼓起勇气,在陶林红圆鼓鼓的屁股上,轻轻的摸了一把,顺势抱住。
陶林红后悔的样子开始挣扎,额头的汗顺着头发丝滴溜到鼻子和嘴唇上,这是在我嘴唇碰到她嘴唇的瞬间感觉到的。我那时侯才知道为什么心跳可以用“咚咚”
来形容。陶林红的手不知放在什么地方好,只是不断的在推我,力气却越来越小……我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任萌发的荷尔蒙肆意飞溅。在那个年代里,对于一个五年级的孩子,我不知道这是早熟还是什么。两手在她身上鼓捣了好长时间,却一直不知该怎么办。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陶林红涨红着脸嘟哝了一句,因为紧张我没有听清楚。我大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陶林红吓的蹲到地上。再起来的时候,没再理会我,扭身跑了。我没有追,只是呆呆的站着,回想着刚才的一切,脑子乱极了。我一直纳闷,亲陶林红的时候,怎么没有书上描写的香味,而且臭烘烘的。低头一看,才发现,地上满是凌乱的砖头,垃圾成堆。不由得的啐了一口。顿时有点伤心,在我的想像中,似乎不应该这样。
5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外面呆了很晚才回去。一个人傻愣愣的,靠在地震棚的砖墙上,望着天空发呆。十五的月亮可真美,却没有心思欣赏。当月亮升的老高,一切都静下来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恐惧。陶林红会不会告诉别人?
老师或者老爸老妈。如果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败露,我该怎么办。偷向日葵剩下的“一道杠”肯定是没有了,这还是小事。搂抱女生,是不是属于流氓行为我不知道。上次偷向日葵被捉的情形历历在目,龌龊的心里感受顿时涌上心头,连惊带吓的开始后悔。我在心里埋怨起陶林二来,没数落过瘾。竟带着哭腔,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开始说话:陶林二!你这个败类!!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刚才你滚哪去了。整天就知道吃吃吃,还笨!再和你一起玩“不许动”,我就是,是…
…是什么呢?我并没说,也根本没再往那儿想。越说越赌气,越想越难受。
我摸了摸鼻子,感觉一阵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儿,差点没掉下来。
回到家,门给留着。那时候的部队家属大院,住着一个警卫排,不插门也不会有问题。
即使丢了锁头,也不会丢房间里的东西。锁是淘气的孩子拿走了玩的,小偷是决然没有的。小偷在那个年代里,更多的只是一种抽象名词,没几个人会真正见到。
我蹑手蹑脚的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敢开灯。小伟已经睡了,否则肯定和我白话两句。
我们哥俩睡上下床,小伟睡觉不老实,怕掉到地上,一直在下铺。我脱了衣服,摸索着爬到上铺,钻进被窝,满腹心事的,好久也没睡着。翻来覆去中,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摸,裤衩发紧,而且湿乎乎的。我想起来,抱陶林红的时候,身体像有点异常。不会是?我记起《红楼梦》里贾宝玉的一段经历,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裤衩的原因,怎么也无法入睡。想下床找个干净的换上,又怕翻抽屉惊醒睡在另一个房间里的爸妈。才想,反正脸和脚都没洗,算了,不换就不换吧。知道自己睡着了,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吃早饭的时候,小伟和我说,哥,昨天晚上玩“不许动”的时候,我看见你一直追着陶林红,后来你们去了哪里。我们不玩的时候,你也没有回来。我说,别胡说,谁追陶林红了。
顺手拿起一个馒头说:今天我值日,早点走。课间操的时候,我在操场上遇见了陶林红,想躲,没躲开。陶林红看着我笑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我也笑了,打心眼里笑,大笑。放学回家的路上,阳光灿烂。我一直蹦蹦跳跳的,简直是“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儿吹着我们”。陶林二见我乐了,他也笑,根本想不起来昨晚玩“不许动”,第一个被淘汰的事来。那天,是我看陶林二笑着露出半截牙,感觉最美的一天。
6
童年和少年其实都是发呆的年龄。一个蚂蚁窝可以看一个下午。
趴在土堆上,看蚂蚁钻进爬出,不时用小木棍儿拨弄。聚精会神的样子,在课堂上是绝对看不到的。老师说,这劲头要是放在学习上,人人都可以考上清华北大。
说是说了,听也听了,该做的照样还去做。蚂蚁窝旁边度过的下午,永远是最美丽的。新衣服穿上一天就脏,能不能摔跤不要紧,关键要敢摔。下雨天,专门捡水多的地方走。穿凉鞋的趟水,没穿凉鞋的照样也趟水。在雨里扯着嗓子喊“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让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男孩喊,女孩也喊。
那个年代里的职业很单一,我们知道的无非是教师,工人,农民和解放军。
因为接触军人多的缘故,有朝一日能戴上红五星和红领章,成了铁打不动的愿望。
除此以外,想当科学家的也有,比如陶林二。一次,语文课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
陶林二雄心勃勃的写到: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做一名科学家,坐宇宙飞船去月球,顺便看看嫦娥。结果被全班同学哄堂大笑了一番。迫于被笑话的压力,陶林二郑重决定,将来还是选择当兵。而且振振有词:子承父业。理想归理想,参军光荣也是长大以后的事。生活里,我们依然过着我行我素的日子。
“儿啊儿啊快长大啊,长大挣钱给爹花。爹给你买双鞋,爹给你买双袜,爹给你买双二尺半的大裤衩儿”。那时候,大院里流行的,全是这样的生猛“儿歌”。
发生冲突或者恶作剧的时候,大一点的孩子占便宜似的唱给小的,小的没人欺负就自己唱。“儿子”是那个时候衡量一些东西的砝码,例如打赌,会严肃的说,我输了我是你“儿”。例如发誓,可以说,我一定怎样怎样,否则,“儿!”
而且还是拖音。这首“儿歌”,曾经在我身上发生一个故事,并从此教会我一个道理:任何时候,人都不可以忘乎所以。当时的随军家属,大都来自农村,象朱小欢和朱小乐母亲这样从大城市里来的并不多。为了改善生活,每家都养了一些鸡和鸭。冬天把白菜剁碎,用麸子或者玉米面搅拌好了,用来喂鸡鸭。夏天因为有野菜可以挖,省了不少白菜。北方的白菜可是好东西,为了过冬,家家储存上百颗,有的做成酸菜。从秋天吃到冬天,再从春天吃到夏天。不是喜欢吃,是确实也没有其他菜可以吃。在没有改革开放的岁月里,副食品和今天的熊猫一样奇缺。
在母亲忙的时候,剁鸡菜通常都是我的事,小伟总会找些借口不干。出去挖野菜,小伟会跟着,偶尔也会发发“善心”帮我挖点。更多的时候,是钻进草丛里,抓些蝈蝈、蛐蛐、螳螂之类的昆虫。五年级期末考试,不知道是不是考题简单的原因,我和小伟都得了“双百”。爸爸也从正连调了副营,家里一片喜庆。
正好赶上星期天,妈妈高兴的和我说,我在家里做饭,多炒几个菜。你和小伟快去弄点鸡菜回来,春天买的几只鸡就要下蛋了。哎!痛快的答应。刚出门,见朱小欢朱小乐哥俩,正蹲在大道边上弹玻璃球。小伟,你和大哥去哪啊?见我和小伟高兴的边走边白话,他俩不约而同的有点奇怪的问。南山!没等我开口,小伟笑眯眯的说。嘿,我们俩也去吧。朱小欢朱小乐扑噜扑噜手里的土,收起玻璃球说。南山紧挨着部队的操场,不高,典型的丘陵。没有野鸡,野兔不少。虽不险恶,可也荆棘丛生。平时家里是不让他们去的,包括小伟。只有在我这样的“大”
孩子带着,才勉强允许。毕竟,我大他们三岁。小伟看来平时没有少吃他家的饼干,很爽快的答应,走!我让我哥带着你俩。走就走,俩人也没客气。这俩家伙长的太像了,衣服也穿的一样。说真的,要是不仔细看,我也分不出来。小伟说,朱小欢屁股上长了一个痣,朱小乐没有。我一笑,说,长在屁股上有个屁用。光腚还行,隔着裤衩,别人还不是认不出来。穿过团里训练用的大操场,可以看见用苫布蒙着的一门门高射炮。我用眼睛远远的瞄着,小伟和朱小欢朱小乐用嘴“咚咚”的放几炮,算是过过嘴瘾。当兵就可以坐在炮车上。拉练的时候,就可以大模大样打飞机拖的炮靶。这也是喜欢参军的一个理由。路上,小伟折断一个“拉拉菇”,和朱小欢哥俩开起了玩笑。我知道那玩笑是什么,憋住了没说。
“拉拉菇”是浑身长满了锯齿状小刺的一种植物,茎细长,学名不详。据说鲁班就是被它割破了手指,才突发灵感,发明了锯。小伟说,你俩把这个放在鼻子下面,闻闻,很香。俩人当真的把“拉拉菇”放在嘴唇上面鼻子下面,使劲的闻起来。小伟回手一拽,“拉拉菇”同时在朱小欢和朱小乐的“人中”处留下了一道划痕。
一定火辣辣的,我被人戏弄过,也这样戏弄过小伟。可是屡试不爽,还是会有人上当。比如拿支毛笔,放在你鼻子下面,问,你能用嘴唇和鼻子把它夹住么?
你千万不要尝试去夹它,否则肯定一嘴的墨水。朱小乐哧哧的吆喝起来,说,哥们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朱小欢上来就要绊小伟。一直嬉闹到南山,才算完。期末复习期间一直没来,野菜长的出奇的旺盛。拿出菜刀,飞快的割起来。没过瘾,菜刀很快在野菜堆里飞舞着,开始砍菜了!本来心情就好,性情之下,唱起来“儿歌”,“儿啊儿啊快…”快字没唱完,菜刀还在半空的时候,猛然听见“嗷”
的一声。回头一看,朱小欢捂着眼睛,手指间忽忽冒血。小伟急着说,哥,你刀碰到小欢眼睛了。啊?什、什么?朱小欢脸上的血越来越多。我吓坏了,完了,眼睛肯定报销了。开始,朱小欢还能哭出音节来,后来干脆就嗷嗷的叫起来。
痛苦的样子让人不忍心看。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回是彻底完了。
7
不象现在的孩子喜欢玩电子游戏,那时候的孩子都喜欢玩火。我的那次“玩火”,属于玩大了。朱小欢从团卫生队出来的时候,仰着脖子,被她妈妈扶着,鼻子上蒙了一块很大的纱布。我惊喜的看到,他的两个眼珠子好像并没有受到伤害,竟然还会灵活灵现的转来转去。随后跟出来的医生我认识,郝医生,矮胖的爸爸,一个秃顶的小老头。套在军装外面的白大褂上,永远都别着一个听诊器。郝医生一口南方口音的说,你们这些孩子就是淘气,不是孩子鼻梁高一点,两个眼睛就危险了。
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到底是刀刃碰了朱小欢,还是刀背碰的。小伟和我一本正经的分析,估计是刀背碰的,否则朱小欢再怎么命大,也难逃恶运。母亲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站在卫生队门口直给朱小欢的母亲陪不是。朱小欢的母亲连声说没事。但从我幼小的眼睛里,还是很明显的发现了,她说的没事是牵强的。谁的儿子谁不心疼。倒是朱小欢没事似的和她妈说,是我和弟弟要去的,和小伟他哥没关系。激动的我在心里直说哥们够意思。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把朱小欢和朱小乐两个人弄混淆了,因为朱小欢的鼻梁上有了一个很明显的“一”字形伤疤。
我是低着头,从西营房回到东营房的。部队官兵住的营房在西,我们叫西营房。
家属院和西营房隔着一条马路在东,叫东营房。那天的庆祝家宴,成了我的批斗会。
父亲严厉的批评,母亲责怪的话语,让我面对一桌子的好菜,想吃也没敢放的开。
可气的是小伟一直在中间“加纲”,说我不该带朱小欢朱小乐去南山。是我让去的么?我想质问小伟,可刚说出口,母亲就打断我的话说,你别说了,几个孩子里就属你大。犯错误时候的解释是苍白无力的。我不再说,作出一副虚心接受批评的样子,可心里不服。我盯了小伟一眼,他居然低头猛吃,没看见我似的。
气的我旧仇新恨一古脑涌上心头。小伟就是一个没有哥们立场的人。同样是挨打,他挨打的时候,我通常都会在母亲面前求情。轮到我挨打,母亲有时候会故意征求他意见,拿出笤帚和炉钩子,问他用哪个打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指着炉钩子,说,就用这个吧。如果换成擀面杖和笤帚,他会选择擀面杖。在他看来,领会母亲的意图,可以在下次淘气时,免受或者轻受处罚。好事没人知,坏事传千里。
我的英雄事迹很怕被陶林红知道,这是我最担心的。那天晚上,连惊带吓的,我闹起了肚子。因为屋里没有卫生间,大院里的公共厕所离家很远,所以一直挺着。
到了三四点钟,实在坚持不住,爬起来去找厕所。天还没亮,漆黑漆黑的。
厕所里更是黑洞洞的。厕所的灯,早被我们当成弹弓的靶子消灭了,真是“灯到用时方恨少”。在外边方便一下算了,我想。于是摸黑在厕所后面的草丛里,找了个背脚的地方,脱了裤子,刚刚蹲下,正想拉个痛快。听见身后一声咳嗽,吓的我前身一阵倾斜,几乎趴在地上。一个身影笨拙的移动着,趁着北风,一股臭味袭来,又差点把我熏倾斜了。那身影我太熟悉了,肯定又是陶林二!陶林二!
我喊了一声。
哎,哥们,是我。
你缺不缺德啊,半夜三更的,怎么在外面拉屎呀?我先下手为强的奚落起陶林二来,砍鸡菜的时候,刀碰着朱小欢本来已经够窝囊的了。偏偏拉屎又碰见他。
陶林二说,嘿嘿,你不也想在外面拉么。哥们昨天坏肚子了,刚才你过来的时候,我还没拉完,以为是女的,所以紧忙提裤子。这下好了,再拉会儿。说着,他真的又把裤子褪了下来没功夫再和他理论了,肚子疼的紧。于是,背对着厕所,我们朝着一个共同的方向。我两手托着下巴,陶林二也托着。那天的星星很多,密密麻麻的。我看的出神,不知怎的,肚子好像不疼了。突然,陶林二笑嘻嘻的问我,南山事件到底怎么回事。我吃了一惊,黎明前的黑暗可真黑啊。我知道,我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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