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媚兰取出信递给何俑,她就是因为知道沈华文已经死了,才觉得奇怪。信是昨天下午收到的,要她在10月29日前到达这里,沈华文要在10月29日公布财产继承人。而10月29日又正是沈华文的忌日,这让她很惊讶。本来想打电话问一下,后来想想,也没什么人可问的,不如直接上门弄清楚。
何俑看完信后交给叶婉,叶婉也看了一下。信里面的内容不多,简单明白的几句话,就是要吴媚兰在10月29日前到达这里,如果到期没来,就会取消继承资格。信是打印的,不过下面的签名是手写的。
是谁寄这封信,寄这封信的目的又是什么?叶婉找不到答案,她不解地看何俑,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答案。但何俑什么表示也没有,又平静祥和地看他的书,对于这封信,他就像喝了一杯白开水,任何感觉都没有。
吴媚兰让端茶过来的张妈去叫叶彩霞,张妈为难地告诉吴媚兰,沈太太在午休,要到三点才起床,中间不能吵醒。张妈的回答激怒了吴媚兰,就在这个女人站起身,想冲上楼时,外院的门铃又响了。
三分钟后,听到旁边有卷门开动的声音,叶婉站起身,从窗户看到一辆白色的轿车开进车库。再过三分钟,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年龄应该不到五十岁,但也接近五十了。他剪一个平头,中等身材还算保持得匀称,没有显出中年人的发福。穿着鳄鱼品牌的针织套衫,拿着鳄鱼品牌的真皮黑包,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人。他也跟这里的人很熟,张妈看到他马上态度热情地过去给他换鞋,不用男人吩咐,就进厨房给他准备茶。
男人一走进来就发出戏谑的声音,诧异他的前任大嫂怎么也会在这里。吴媚兰大概觉得他戏谑的话语是种讽刺,沉下脸冷冷地回讽男人,他的大嫂在楼上午休呢,可不要叫错人,叫错了,把沈华文气活了怎么办。
吴媚兰的话让男人大笑起来,目光落在叶婉身上,惊讶地问:“这位漂亮的小姐是谁?”
叶婉礼貌地作了自我介绍,男人听到她是叶彩霞的侄女,露出和气的笑容。他对她没有敌意,从他与吴媚兰的对话里,叶婉已经猜到他是姑丈的弟弟沈华起。尽管沈华起对她是和气的,但她不喜欢他,也不喜欢吴媚兰,这两个人身上都有一种令人反感的气息,奸诈与虚伪。
沈华起在沙发上坐下,瞟了一眼茶几上的信,取过信看了一下,神情闪过一丝迷惑。坐回沙发的吴媚兰,指着信说长道短,问沈华起是怎么看待这封信的。沈华起没有说话,放下信,从他自己的包里也取出一封信扔在茶几上。这是同吴媚兰那封一样的黄色挂号信,里面的内容也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信封上的收信人,写着“沈华起”,看来他今天来这里的理由也是因为这封信。
吴媚兰冷笑着怂恿沈华起叫醒叶彩霞把事情弄清楚,沈华起没有听从吴媚兰的怂恿,喝了一口张妈送上来的茶,表示他昨天就打过电话,叶彩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茶水热气中看沈华起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是站在叶彩霞这边的。
“既然信里说要在10月29日公布财产继承人,两位不如先住下来,等到29日就知道事情真相了。”何俑看着两封信,提了个建议。
这个建议正合沈华起和吴媚兰的心思,就算何俑不提,叶婉也看得出,这两个人有准备住下来的意思。吴媚兰催着张妈带她去选房间,张妈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脸色还有些慌张。叶婉理解张妈的慌,这两封签名信,让人感觉,好像是冤死的姑丈,在阴间里寄信给这两个人,要在自己的忌日申诉自己的冤屈。
今天是10月27日,后天就是10月29日,很快就会明白事情的原委了。究竟是谁在撒谎,撒谎的目的是什么?叶婉不敢做猜想,猜想只会使她心目中完美的姑姑,成为一个邪恶的角色。
第五章 神秘的男人
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下,看看时间已经是三点十五分,叶婉想姑姑一定已经醒了。想到那两封奇怪的签名信,她想跟姑姑谈谈。
敲了敲三楼的第一间房,里面没有人回应。叶婉向阳台走去,她知道姑姑喜欢坐在阳台。走上阳台,左面的两张藤椅上坐着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都背朝着她。这两个背影叶婉都认得,男的是姑丈的弟弟沈华起,女的是她的姑姑叶彩霞。
“她跟她女儿一样都疯了,你怎么也跟着疯。”姑姑对沈华起说,似乎有点生气。
“我只是觉得奇怪,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谁在背后寄这种信?一定要弄清楚,否则我们很被动。”沈华起说着贴近叶彩霞的身子,在她的耳边嘀咕着什么,声音太轻,叶婉没能听到内容,她隐约觉得那内容让姑姑更不满意,因为姑姑又埋怨沈华起做这样的安排。
这时,叶彩霞注意到叶婉,连忙止住话并示意沈华起。领悟过来的沈华起站起身,看向叶婉用造作的亲善口气叫着侄女,问她想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叶婉冷冷地摇摇头,她怎么可能有心情喝,刚才看到的一幕,让她非常不舒爽,这两个人的神情与语调,像藏匿着什么不光彩的事。
为了消除刚才的误会,叶彩霞连忙走到叶婉身边,指着沈华起说:“我跟你姑丈的弟弟是初中时的同学,所以平时说话比较随便。现在,家里的事也只能跟他商量。”
解释让不愉快的场面,稍稍融洽一些,三个人重新坐下来,还没有开始说话,叶彩霞的手机响起。是沈乐打来的电话,说他现在在机场,不知道这里的地址。突然的来电,让阳台上的三个人都有点意外,叶彩霞慌忙叫沈华起陪她去接儿子。
两个身影匆忙地离开后,阳台上只剩下叶婉一个人。她靠坐在左面当中的藤椅上,抬起头,透过茶色的玻璃,看到天空变得阴绿,阴绿的色彩透着悲郁,悲郁中又凝聚着不祥,姑丈的签名信,沈乐的突然回来,似乎在预示着要发生什么事。
“从这里跳下去的感觉一定很好,你想不想跳下去呢?”
耳边传来阴冷的询问声,叶婉像被针刺了一下,整个身子一抖。看着站在她左面玻璃墙边的人,不知如何应对。沈丹还是穿着睡袍,靠在玻璃边,专心致志地看着外面。和这样怪异的人单独相处,叶婉有点害怕。她已经知道旁边的人有精神问题,如果自己回话回得不好,激怒对方,谁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魔鬼无所不在,你是魔鬼的工具吗?”沈丹看着玻璃外,好像自语又好像在问她。
叶婉觉得自己应该离开阳台,她站起身朝阳台口走去。但没想到沉默更激怒了对方,沈丹猛然冲过来拉住她往玻璃墙边拖,似乎企图将她扔到阳台外去。叶婉想挣脱,但沈丹的手劲很大,很快她被拉到阳台的窗边。
“这里是坟墓,你走进了坟墓,知道吗?”沈丹朝她叫。
这句警告,上次她听过,叶婉不知道警告的意思是什么,但她知道精神病人杀人是不用偿命的,沈丹可以堂而皇之地将她推出窗外。害怕使她越发要挣扎,但没有用,沈丹的体形和力气都超过她,她只有被对方折腾恐吓的份。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让阳台的战斗停下来,两个女的朝阳台口看去,那里站着一个男的,年龄大概跟何俑差不多。他高高的个子,身材不胖也不瘦,给人很结实的感觉。剪着普通的杨梅头,下身穿着蓝色牛仔裤,上身外穿黑色休闲皮夹克,内穿一件灰色圆口T恤。长方脸上五官端正,神态沉着,浓眉下的眼睛既明亮又坦然。
沈丹不再与叶婉纠缠,她松开手,盯着男人慢慢走过去。走到男人面前,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走下楼梯,一边走一边念叨着:“鬼附体的玫瑰园,鬼附体的玫瑰园,鬼附体的玫瑰园……”半死不活的话音充满诅咒的味道,让人反感至极。
获救的叶婉瘫坐在藤椅上,回想起刚才的事,还是心有余悸。那个男的走过来坐到她前面,看着惊惶失色的她,关切地问她刚才怎么了。
“她精神有问题。”
叶婉缓和了下神色,看着对面的人心存感激地答。刚刚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她的下场还不知道会是怎样呢。不过这个救星是谁,为什么来姑姑家,叶婉有点好奇。她报上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后,问对方的名字和身份。
男人很痛快地说了姓名,他姓高,名叫平膺。身份和来这里的原因,他没有说,好像也不愿意说。为了安慰受惊吓的她,也为了初次的相见,高平膺自觉自愿地站起身去泡咖啡。他走过去时,叶婉发现此人的脚上,只有袜子没有穿室内拖鞋。她不解地问他是不想穿拖鞋,还是拖鞋没有了?
高平膺很委屈地解释了没穿鞋的原因,他进来时楼下没有人,看地板如此干净,心想应该是需要脱鞋进来的,所以就失礼地进来。又擅自走上楼,庆幸阳台上有人,否则他都怀疑是不是进了荒宅。他开始泡咖啡,动作有些不太灵活,好像是第一次泡咖啡似的,缓慢又不流畅。他将咖啡端过来时更奇怪,两杯咖啡不是同时端的,而是用右手一杯杯端过来。
“叶小姐今年几岁,是学生吗?”高平膺喝着咖啡问。
叶婉失落地告诉他,她今年二十四岁,大学已经毕业了,不过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高平膺安慰她不用着急,有个富有的姑姑,就算没有工作,也不会太难过。他平淡的话充满深奥的含义,而且有点寒碜人,让寄宿身份的叶婉大伤自尊心。
“你和我姑姑很熟吗?”叶婉冷冷地问。
高平膺摇摇头,表示不认识,但他知道她是这里的主人,也知道她一点儿事。眼前这张脸有点神秘,不过不令人反感,他身上有股正气。虽然叶婉不清楚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虽然他说话直截了当得让人难受,她还是认为他应该是好人,那双明亮的眼睛,足够证明这点。
“叶小姐和我一样是过客,还是住在这里?”高平膺明亮的眼睛看向叶婉又问她。
“我是昨天刚来的寄生虫,以后将在这里白吃白住。”叶婉自己寒碜自己。
“为什么?”高平膺微微一笑,听出她的自我寒碜是对他前面一句话的抗议。
她不想跟他说实情,说实情就会把父亲赌博的事揭开,这不是光荣的事。她也不想说假话编借口敷衍人。所以,叶婉干脆避开高平膺的问题,反问他,怎么理解刚才那个精神有问题的人说的“鬼附体的玫瑰园”。
高平膺轻轻地冷笑一声,称那只是精神病人臆想的,鬼是不存在的事物,只有心虚者,才会捕风捉影,造就鬼的存在,相信有鬼,是幼稚和愚昧的。他说话的口气非常认真,很有说服力与安慰性。叶婉也觉得相信鬼的存在很荒唐,就算有,也会被这里的西式驱鬼器吓走,在西方不是有一种说法,吸血鬼或者其他鬼,都害怕十字架。
“原来你在这里。”张妈拿着一双拖鞋走上阳台,走到高平膺面前放下拖鞋抱歉地说,“真抱歉,我忙着收拾房间,都不知道楼下有客人来。刚刚何医生跟我说,我才知道。二楼的客房就剩一间了,靠近洗手间,有点异味,而且房里的椅子是坏的,因为平时都没有人住,也就没有修换。”
高平膺说了声没关系,只是住个两三天而已。他也要住在这里,叶婉在心里惊讶了一下。今天突然到来的四个人,仿佛全都是被约好似的。张妈不再多说,表情呆板地离开阳台,她好像被那两封签名信吓着了,到现在还是神色慌张不安。叶婉甚至怀疑张妈刚才的话都是错误的,高平膺进来时楼下并没有人,何医生又怎么知道的呢?
喝完咖啡后,高平膺在阳台闲踱了一圈,最后站在背朝大门的那扇玻璃墙边,凝视着楼下看了几分钟,似乎有什么事物引起了他的思索。随后,他提了个要求,让叶婉给他介绍一下楼层房间和住宅里的人,他想了解和熟悉一下这里。虽然她也是刚来的人,不过还是愿意给他做向导,现在的她,也算是这里的半个主人。
四楼的特殊性,叶婉很郑重地告诉客人。高平膺没表示什么,只是用诧异的神情看了看四楼。三楼的房间几乎不需要介绍就可以一目了然,张妈在第三间房里收拾着,那必定是沈家少爷的房间。第一间是女主人的房间,当中一间是沈家小姐的房间。走到二楼,叶婉依次给高平膺介绍了每间房间的主人,根据张妈说的,高平膺的房间只能是楼梯这边的第三间房,那吴媚兰一定是住在楼梯这边的第二间房,因为第一间是沈华起的专用房。
两人走到楼下,看见何俑坐在客厅里看书,看到他们两个人,礼貌地微笑了一下,高平膺也回了一个友好的微笑。一楼的房间没什么可值得介绍的,两个人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叶婉好奇地问何俑,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没看到客人,怎么知道有客人来了。
何俑富有感情的微笑又向她展现,祥和地告诉她未卜先知的秘密。家里来了这么多人,需要马上添置吃的东西,所以下午张伯出去买东西,让他帮着看一下门。客人来时,是他开的大门。现在张伯回来了,他进楼房里没看到客人,便询问张妈。
“何医生是哪家医院的,怎么会想到放弃医院里的工作,来这里当私人医生?”高平膺问何俑,他居然已经知道何俑的身份,看来他对住宅里的人都有点了解。
“我以前是开私人心理咨询室的,也学过精神科方面的知识。”何俑自惭形秽地说,“因为咨询室开得不好,为了混口饭吃,所以就来这里工作了。”
何俑的答复,在叶婉听来有点违心不诚实。他也很神秘,与高平膺一样,都像藏着什么目的。他们有着相似的年龄,相似的性格,不同的是他们的眼神,一个是平静中带着复杂,一个是明亮中带着锐气。
第六章 第二个夜晚
由于交通堵塞,叶彩霞和沈华起直到晚上八点,才把沈乐接到家。
造成沈乐滞留机场这个错误的,原来是沈丹。半个月前,沈乐曾打电话回来,说了回国的日期和时间,只是打电话的时候没把时差算好,凌晨醒着的沈丹接了电话,这个有精神问题的人,没有替他转达。犯错误的人是个精神病人,不值得计较,大家都已经饥肠辘辘,也就不再多废话。对高平膺的出现,叶彩霞和沈华起并没有显出特别的惊讶,看来,他们认识高平膺,也知道他来这里。
长椭圆形的西式餐桌,此时显得有些拥挤。叶彩霞坐在主人的位置,其他人分两边坐,玻璃门这边是何俑、沈丹、吴媚兰,墙壁那边是沈乐、沈华起、叶婉、高平膺。人多的好处,就是减弱了荒墟的冷清感。叶彩霞用疲倦的声音给儿子介绍了陌生人,介绍让叶婉明白,高平膺是沈华起朋友的儿子,怪不得他们对高平膺的出现没感到诧异。
“你怎么既不像父亲又不像母亲。”吴媚兰看了一眼叶彩霞,然后盯着沈乐,阴阳怪气地嘲笑道,话里夹杂着对基因的怀疑。
“只要不像你就行。”沈乐不客气地回讽了一句。
两个人的对话将本来就不和睦的气氛又罩上一层冷霜。叶婉也是第一次见到沈乐,对他的了解也不多。她没见过姑丈,不能确定吴媚兰的话是故意找刺还是真实表达,但沈乐的确不像姑姑,找不到一点他母亲的美观,小眼睛、矮鼻子、普通脸型。沈乐和她同岁,也是大学刚毕业,美国大学是学分制的,毕业比较自由,没时间限制,达到学分就可以毕业,没达到学分就不能毕业。沈乐在深秋毕业回来,并不奇怪。
饥饿感让大家没有去理会气氛,都先顾及自己的肚子。沉闷的餐桌,让叶婉感觉比昨晚还要拘束,桌边的人脸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