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天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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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星天择-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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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兄,未时将至,咱们赶快要动身了。”

    王生微笑道:“不急,我还要办一点小事,你在这里稍等片刻,可否?”

    “兄台请便。”

    王生点点头绕进不远处的市坊,良久未出。忽听又一阵钟声,那是未时已至了。窦染蓝虽是个憨人,却不由疑心生暗鬼起来:“他又去见什么人了?若他和那些跟踪者是一伙,此乃计中计又当如何?”

    想起自己刚刚和他的对话,窦染蓝忽觉自己和王生的见面确实太巧了,不论出客店,还是听他抚琴时的第三度相遇,都好像对方在刻意的等着自己一般。

    正在游移不定时,那王生已经拐了出来,衣着华贵,竟然换了身行头。

    “窦兄,我们走了。”

    窦染蓝答应一声,却更加狐疑:“不是盘缠都被劫得干干净净了么?这身衣服是哪里来的?这种时候换衣服做什么?蹊跷得很。”

    想要明言询问,又怕那王生真的是个歹人;要试探口风,偏偏他说话从来不善拐弯抹角;若干脆拔腿跑掉,却老不下脸。窦染蓝向来是个谋而无断的主,当此情形下居然就这么屈身现况,稀里糊涂的跟着走了……

    再说承远和曹正,刚才见窦染蓝引开了盯梢的,一行三人抛却车马仓惶脱出后门。他们并未走远,而正是躲在后来窦王二人吃茶的店铺里,这招险棋是为曹正的灯下黑之计。

    果然盯梢之人怕中调虎离山之计,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匆忙而归,叫了前门同伙后一帮人上楼扑了空,然后直奔北门方向追去。

    曹正又细细观察了一番,确认附近并无有其他监视者后,立刻领着二人匆忙走出茶社,此时窦染蓝还在民巷里乱绕,当三人路过一民房的台基时,却不知某人正偷偷坐在那里微笑低语:“曹公别来无恙乎?”正是那王姓后生。

    三人走得匆忙,哪里会注意这个人。他们匆匆又寻骡马市场,先买马,又买车,准备齐全后让裘二又操了新车,随即三人驶向南门。

    新买的车乃更为稳当的双驾马车,大胡子裘二一边驾着车,一边回头朝车厢中的曹正低声问道:“曹县尉,我们坦然而过南门否?”

    “不,待会儿过了市坊区域后,你拐至一可以观察南门的僻静路上,让我们二人下车。申时一到,你一人驶至南门,若无人阻拦你检验车内,则逮我们的人和许州官府并无关系,那伙人定是直出北门向京城方向追我们去了,这样最好,我们先后出城即可。”

    “若是城门口的人阻拦又当如何?”

    “如此你就直接催马冲出去,许州城申时出入最为通畅,不会有太多的闲杂民众阻住你的去路,守门的人无有马匹,追不上你的,你吸引守兵注意——若能造成混乱引开他们更好,此时我们就趁乱混出去。”

    “明白!”

    曹正计议已定,能否脱险那也只能凭天命了。

    此时在车中的承远,却为刚刚客栈里的插曲而心有不快:“刚才曹正出那个分头行动之策时,我就应该想到,我到底是邓州的阶下囚啊,曹正怎能容我单独行动?这主意分明有诈。”

    承远原本对窦染蓝这个楚国人并无一见如故之感,只因一路来看腻了曹正那张脸,才希望多个聊天的伙伴。客栈中窦染蓝说那些慷慨激昂之语后,他已对这个一面之交的朋友很是不舍,又想:“曹正骗窦公子说酉时会合,要是他言而有信得过了头怎么办?那时候我们早就出了城了,这个傻小子只怕要真的一直在那里等到天黑关闭城门,又耽误一天行程。”

    曹正见他脸露不忿,知道他心中还有芥蒂,于是冷笑道:“小子,我虽把那姓窦的作了诱饵,但于他而言反而有益,想想咱们过会儿的处境,没准我还救了他呢。”

    承远惊愕道:“你的法子不向来都是万全之策么?”

    “七成谋算而已……”曹正还是阴着脸,虽然表面看来也没怎么慌张,但双手紧紧地攥着,看来也是强作镇定而已。

    未时末三人临近南门,曹正以手遮阳远观而去,这一惊就似当头被人打了棍子一般。

    城门口不但未见松懈,反而守兵更多,最要命的是他们并非一般的土兵团练,而是皆为带甲之人。等待出城的民众们则都被堵塞在门口,缓缓等待前方的盘查。

    按理说小小一个承远是不可能惊动驻扎附近的忠武军衙兵的。曹正起初猜测:欲劫持承远一行的八成是寺院的势力,要么就是八字谶语背后那些民间结社组织,顶破大天也就是许州官府中有人与朝中势力暗通,背地有所动作,即使如此也断不可能调动军队如此妄动。

    况且即使这种情况,可能性亦小,所以裘二冲南门的预案只是保险起见而已。

    远远望去,接受盘查的百姓都被要求脱帽查看,刚才那些盯梢的人却不在这里,想来都去北门把着了。旁边坐着个低阶军官,看服饰当为一执戟长上。

    承远也在远望门口那一簇守兵,忽然,他的心中似乎一阵悸动,他感到有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那扫来的眼神竟让他感到无比的舒服,好似是个女孩的目光。

    承远连忙搜寻刚刚那目光的位置,一眼望去都是带甲的士兵,哪有什么女子?

    “我是惊慌得眼睛昏花了么?”正在心神不定中,旁边的曹正却不淡定了……

    “裘二,不可接近。”

    承远知道曹正方寸已经稍有些乱了,能让此人的冷静被打破,想必是要大祸临头了。他知道曹此时心情烦躁,因而也不敢轻易插他的嘴。曹正的拳头越攥越紧,掌心中微有些血,却是指甲死死扣入了肉里。

    曹正让裘二驱马将车驾转到僻静处,过了小一个时辰,依然束手无策,他知道,撤回城里也是死路一条,等到酉时一过城门也将紧闭,这时兵丁则不必把守城门,可腾出手来搜捕城内。他们会守住城内为数不多的几个客栈门口,让自己和承远难以找地方过夜。许州的百姓处于刘信残暴的治下,更是绝不敢夜晚收容可疑之人。纵然躲在外面也不成,小小的许州城夜晚宵禁时街上安静得很,自己一行在街面上实在太显眼了。

    裘二虎子悄声问道:“曹县尉,咱们要不要躲回城里?”

    “万万不可!若在城内,天一黑咱们就是瓮中之鳖了。现在只能先等着,待机而动,然宵禁前一定要出城,裘二,你一手持朴刀,一手催马,能够抵挡几人?”

    裘二抿着嘴想了想回道:“三五个人兴许还可对付。”

    “究竟三个人?还是四个人?或是五个人?快快想明白了,回我的话!”

    曹正猎鹰般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睛,裘二从未见他面露如此重的杀气。

    “回曹县尉,若是寻常人等,五个当不在话下。”他这回说得坚定了点。

    “那好!你听着,过会儿没有别的办法,那就只能硬闯,你要催马,我们一齐冲过去。”

    “曹公三思啊,现在门口的人太多,硬冲过去若被人流阻住,恐不得行啊!”

    “谁让你往人流里冲了?你看好了,右边是排查后出城人众流出的通道,左边被兵丁堵住,你要冲右边。那把门的兵众共有六匹马,其他人则追不上我们的。”

    承远实在忍不住插嘴了:“曹先生,既是说人流都排在右边要出门,你往右边去明明就是往人流里冲啊,怎么可能冲过去呢?”

    曹正诡笑道:“那些人流就是我们的兵马!裘二,冲过去时要断然斩杀几个民人!再大喊“挡我者死”,记的一定先杀再喊。这样人流会往左边闪,还会自然而然涌向左边堵住门口的兵丁,暂且冲乱他们。”

    承远听到“先杀在喊”四个字后不由打了个寒噤,他回头看了眼曹正,刚刚一瞬间闪过的奸邪笑容已然收回,换回了平常那阴冷的表情。”

    “而后你万万不可停歇,要催马驰出,拼命地冲,定要在其中六个兵丁领了命,且寻坐骑上马前和他们拉开距离。我看那六匹马的身形,瞧来脚力不一,这段距离定会让他们追上时有先有后,你记住,头几个冲上来的人一定要快速杀却!等他们琢磨过来放慢速度,又和后面人会齐追来时,只要你已杀了两个,我们就还有机会!”

    裘二闭上眼推想了几番,于是点头道:“此策虽非万全,但我有些许把握。”

    曹正点点头,承远却已经魂飞魄散,心想“我的天啊,去你妈的些许把握!这简直就是玩儿命啊!死斗六士,鏖战三英?你以为是吕奉先啊?”

    “曹……曹县尉,咱们还是再想想,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而且那些百姓……那些百姓何辜啊?咱们读书人是要为……要为生民立命的啊……”

    刚才彷徨无措之际着急慌张的是曹正,那时承远心里没有过多责任感,只依赖曹正想主意,自己听天由命而已。但现在脱身之策已定,听天由命的反倒换成镇静下来的曹正,轮到承远来抓狂了。

    曹正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豁不出去,只是没有别的法子了!一会儿车厢中你我只需伏下身子,此时对方人少并非军阵,兵丁们只配腰刀未持矛槊,也就没法往车驾里面攒刺。若要将刀剑掷过来,也不见得杀得死你我。裘二,准备!”

    承远眼前天旋地转,只想再劝,但向来拿手的嘴炮功夫此时早飞九霄云外,不知何处去了。

24 许城危局(之四)() 
裘二虎子解开包裹着的大朴刀,他左手持缰绳,右手持刀隐于身后,只等曹正给个命令便驶向南门,他要先缓缓驱车而进,再伺机暴起发难。

    曹正对手足无措的承远道:“我还要细察冲出的时机,切莫再啰嗦,若是因此误了大事,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承远本是个平生安乐的“九零后”,对他而言这种阵势不光是可怕,甚至有些荒诞。

    他看看裘二虎子手持的朴刀,那刀镔铁所铸通体黑沉沉的,看来至少应有个十来斤,这分量虽不算如何沉重,但单手使还是需要些臂力。裘二粗壮的左手紧紧握着缰绳,嘴里咬着马鞭,这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引出了承远的胸中豪气。

    身为男子,毕竟是有血性的。

    说来人人生来都多少有些赌徒本能藏在心神里,只待时势的挖掘。承远不能免俗,当血性在与恐惧的斗争中渐成上风之势时,一个赌徒就产生了。他隐隐生出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境,外加曹正刚刚那句话说得语气坚定,此时索性和曹正一齐远望南门口的局势,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不但惧意渐消,而且在求生本能支配下居然也暂时忘记了无辜路人被斩的可怜。

    门口的兵丁大概有个三十来人,曹正远将手举到眉目前远远观望:几个骑士忽然远离自己马匹,走到那执戟长身边,似乎正交代什么事情,他知道时机失不再来,于是小声发令道:“裘二,记着先杀路人!准备!”

    一个“走”字尚未出口,忽一阵明朗的笑声传来:“曹公毫不惜身行此羊入虎口之举,英雄乎?匹夫乎?”

    曹正转头看去,一个衣衫华贵的公子哥眉目疏朗阔口近耳,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正是那王生来了。

    “曹公,昔日随州别后,本以为你早成伟业,不料今日窘迫至此啊?”

    “哼,原来是你!”曹正心中暗惊:“这小子何时到这里的?难道一直都在暗中窥伺?”

    他嘴上却故作镇定:“汝何知我等羊入虎口,而非虎入羊群?”

    对方笑道:“我和这位窦兄弟在此等了好一会儿了,你们慌乱中当然视若不见。君之出城策,我早都听到了,嗯……咋一听来成算十足啊。”

    曹正知道他话里有话,于是沉下了脸,等他继续分说。

    “然则这位壮士杀却路人后,旁人会否一齐涌向左边,顶多九成把握,故曹公之算已十去其一;百姓涌至左前,许州兵会否有少量被冲到右边?疏难意料,曹公成算又去其一;许州骑兵骑将假若训练有素,一上马便抱团而行、甚至结阵而追,这壮士难以抵挡,哈……又去其二;壮士虽猛,但毕竟右手持刀,若对方从左边攻过来,壮士的战力又要折了些许,故而公之胜算再去其一。叔直公,你只剩五成胜算,又杀却了路人,若被擒拿,则许州可光明正大的将你一行人统统斩首示众,更增风险啊。”

    承远身为现代人,虽文科出身却粗懂些概率之类的知识,知道按照此人的说法细细算来,根本连五cd没有,刚刚好容易激起的赌徒之性又消去了不少。

    曹正却道:“那又如何?即使未杀不相干的人,我们被擒后也难以逃生,十成必死!我早知此策五成把握都没有,但毕竟好过束手待死。裘二,别听他的,准备冲南门!”

    “叔直慎行听我一言,我有一策,可保你们八成把握脱身,愿听否?”

    曹正怕误了时机,只道:“有话请快说!别误了我们冲出的时机!”

    “你们三位,连同我这窦兄弟一齐进车,我坐在前面赶车,即可安然出城。”

    曹正忍不住笑出声来:“见了这种车驾却不搜查其中之人,你当那些兵丁是傻子么?”

    “曹公,不说那些兵丁,你看我像是傻子么?”

    “哼,谁不知你向来聪明伶俐,比猴子都精。”

    “既是如此,甘冒奇险搅到你们中间,我却只为送死,这可能么?”

    曹正细细品味他的话,继而转过了头,却去细查傻站在一旁的窦染蓝表情。

    窦染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欺瞒巧诈之色,此人性子自己早看得分明,藏不住事。故而断不会是他被盯梢之人胁迫,故意引这姓王的前来算计自己的。

    然而窦染蓝虽无诡谲之色,却隐隐透出一股迟疑,且不时的去瞟那王姓后生,莫非有难言之隐么?不过至少他没有反对这个提议,说明他还是相信此人的。

    曹正暗暗冷笑一声,又去观察王生脸色。

    他的神色满含笑意,又透出些诚恳之色,当一个人心怀鬼胎表面却装好人时,往往不会选择“微笑”这种表情。笑意最难藏奸,人若要演戏,往往会满面正色,朗朗发声。

    “这人要诈了自己,赚我等在车中而被一网打尽,嗯,未必没有可能。但真要使诈怎可能出这种主意?太荒唐了,明知我必然不信。”

    曹正仔细思索着,他非常明白,自己的出城之策本来是一场危险的赌博。然而现在眼前又来了另一场“赌局”,这个局更危险,却也少有些诱人。他迟疑片刻后望向城门口,忽发现几个骑兵骑将已然从执戟长身边离去,上了坐骑。

    曹正眼前微微一黑:“不好,我刚才游移不定,这下硬冲出城的机会只怕连两cd没有了!”他心中暗悔,转念一想:“城门说话就要关闭,眼下怕真的只能听他之言了。”

    “你的出城之策太荒唐,若不详解之,我等如何能信?”

    “这个事我虽有把握,但旁人粗听来却似乎更险,故而我一说出你更不会答应。”

    曹正知道他既然不愿说,那么再问也无用。于是转脸对裘二道:“拿了刀,跟我们一齐上车。裘二,这个王公子是义薄云天之人,断然不会骗咱们,待会儿即使情况有变,你也不要将他伤了。”

    裘二愣了一下,心中会意,随即答道:“曹县尉放心,卑职心里明白。”

    王生知道曹正这反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曹不会完全把性命交给自己,这新买的车驾乃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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