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目光自嘲的闪了闪,原来是这样啊,“已经到了,嗯……很平安……”
“那就好。”已经没有话说了,两个人却都不想最先挂电话。不是没有试过沟通,最初因为事情繁忙没有空闲关心自己的小孩,到后来当小默和浅书长大到足以面对自己的困境的时候,宇文临渊才发现自己错失了他们多少成长的历程,再想了解他们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和心情了。
小时候,明明还吵着想要爸爸抱的,什么时候两个人形同陌路了呢?
“听说你那边发生了一些事情?死了几个学生是吗?”终于还是开口,宇文移默还以为他永远不会提这件事情呢。
“嗯,不过,已经没事了。”他们在这个世上再也见不到一个名字叫橙橙的女生了,所以现在的平静应该称为没有事情了吧?
“你最近和未央联系过没有?”
“嗯,没有呢?”小默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波澜不兴冷库到冰点俊脸,清秀的眉头皱紧,“……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那个男人沉默而且强势,当年他选择来这边的四方永昼就得自那人的许可,因为年纪过小又没什么经验,曾经饱受族里长老们的非议,那个男人却只是问他是不是下定决心承担管理不良的后果,哀莫大于心死的他想也不想的点头答应。他就什么也没有说,轻而易举的允许了。
那年刚刚过完二十五岁生日的男人,虽然眉宇仍然蕴含着几丝稚嫩,手段却已经强硬到可以做任何决定,甚至带领整个低迷的四方永昼大步向前了。
从来不认为那些反对他来这边的人会轻易放弃抓他的小辫子来制约未央。
未央当然不会轻易的妥协,可是这次,加上橙橙一共有四个人先后在四方永昼死去,即使是未央也肯定顶不住周围的压力吧。
“最近我打电话过去,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隐约听出各位股东因为这次的事情为难未央……你……未央操心的事情本就多,你莫要再给他添麻烦,和川夏一起回来吧,当年的事情……只是……你妈无心的,你也很清楚不是吗?要这样孩子样的赌气到什么时候,难道你准备这样一辈子不理睬我们?”说到最后似乎越来越气,宇文临渊声调已经接近吼叫。
“……”小默在这端沉默,心在三年前破了一个洞,到现在仍然没有愈合,怎能指望他在他们面前露出微笑幸福的表情,假若仍然这副样子,他们会伤心吧!远比这种恨意更加细微而且尖锐的折磨,他很怕痛,更加害怕看见自己在乎的人疼痛的样子,“我在这边很好,已经住了三年了,很习惯了。”他习惯了这边阴冷的空气,习惯了这边的荒凉,习惯了这边的朋友……几乎记不得S市有着怎样的风情了。
那边似乎压抑的咒骂了一句。
小默慌神的呆了呆,爸爸一向矜持,永远保持着男人的沉稳和内敛,刚才是错觉吧?
“滚你妈的习惯,你怎么永远不想想我们习不习惯?”彭的一声,电话被人用力的挂断。小默呆愣得听着话筒中传来的单调的嘟嘟声,不知所措。
回头看见川夏一脸苍白,绝望的神情。
他要笑不笑得。
看着天空变成阴郁的灰蓝色。
眼睛蒙上一层迷雾般的阴翳。
今天是周六,整个学校变的空荡起来,人一下子都不见了似的。
川夏并没有立即返回S市,说是担心他。其实更多的还是不死心想劝他回去吧。
只是白费力气罢了,他很想这么告诉她,可是心里却知道即使说了,川夏也不会听得。有时候人就这样选择性地对某件事执著吧。像是吸毒的人对毒品一样不肯放弃。
身体或许因为阳光的惨淡的缘故,整个的酸疼起来,他在校园东边的石子路上走了一段,累了就找了近处的长椅坐下,前面的树叶尽数凋落,偶尔几片枯黄固执的挂在街头,却早已经失去往日的生命力,一场雨雪就能让他们彻底的离开。真不知道到底这样有什么意思?空气微凉,自川夏来这里那天就没再看见到叶剪阳,怪自己没出息,这么的想念着一个随时放弃他逃跑的懦弱的小女人。
“哥哥,你在这里啊?”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软甜的声音在他身后蓦然响起,淡淡的呼吸似乎走了有一段时间的路似的。
宇文移默抬高眉头,回头看见一张面带微笑的娃娃脸,石榴色的瞳眸澄澈的映出他面容。他看见她就像是回到三年前一样,“你怎么来了,不是放假了吗?”
哥哥的声音虽然像是磨刀石一样粗粝难听,可是仍然和三年前那般温柔呢,娃娃跳过石阶,在他身边坐下,在自己流氓兔包包里摸索半天掏出什么东西递给他。
宇文移默不解的看着她小手中的东西,“什么?”
“剪阳让我给你的,消炎止咳的,说你刚淋过雨,一定不舒服,可是你嗓子……嗯,对不起……”娃娃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直接,小默却只是微笑的摇摇头,“没关系,我已经不在乎了。”手中的一指厚的药盒,使他平日里习惯吃的那种,他的喉咙因为早已经遭受了最残忍的摧残,破碎的让周围的人怜悯了,到想不到还有人记挂,只是,“她为什么不亲自来给我?”
“她和颖章一起出门了。”娃娃揉揉光洁的额头,笑眯眯的,“临走时让我给你送来的。”
“刚才……哥哥是想哭吗?”半响娃娃突然问了一句让小默很错愕的话。那时候他正在责怪叶剪阳的懦弱和体会着那微小的喜悦。自己果然是很容易满足的笨蛋啊,如此想的时候就看见娃娃瞪大眼睛盯着他问到。
小默琥珀色的眼睛沉沉的,“你怎么会这样以为,哥哥是男孩子,不会哭的。”
“可是,你刚才很想要哭的样子也。”娃娃不懂得别人的伤口不能随便碰得道理,觉得有疑问一定要问出来啊,不管这种冲动的后果是不是让人鲜血淋淋。
虽然知道眼前的小女孩并没有恶意,宇文移默还是有种心事被人当众戳破的狼狈感,他苦笑,“也许吧……”他的眼泪从来就不会挂在脸上的啊!
“是因为剪阳吗?”娃娃安慰的拍拍小默的肩膀,“别担心,她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们两个从三年前就是在等待的人,所以应该是一样的心情,娃娃暗暗的想着,原来有人同样承受这种不安要比一个人独自品尝猜忌担心来得轻松。
“啊,是啊!”小默看着远处的天空,她一定会回来的……因为风筝无论去那里,线不都在自己手中握着吗?
[碎魂玉:第十一章]
他们都是习惯等待的人,不是喜欢等待而是因为自己所在乎的人被迫养成等待的习惯。
也许是因为他们比较不坚强吧,所以只能站在原地等待,他的心就像是在三年前被人冰冻了,而娃娃的心就是在很久之前就交给别人保管了。很久之前他认识的这个孩子一直没有变啊,一直那么纯真善良,因为早产的缘故,思考习惯于直线。可是他明明看见娃娃过于澄澈的眼睛到底有着怎样的忧郁和了解。也许她是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假装微笑,假装快乐,那么她就真的可以快乐起来。可是明明那么寂寞。
为什么她们没有注意到呢?
“娃娃,哥哥今天请你吃饭好吗?”夕阳下的小默的声音很温柔,眼神很温柔,连带着周围冰冷的空气也似乎温柔起来。
娃娃微侧着头,石榴色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去吃肯德基?!”
“去湘菜馆。”小默笑着提议。记得娃娃喜欢吃辣的呢!
“可是,你现在不能吃辣的哎。”嗓子会受不住刺激吧。
“没关系偶尔可以破例一次呢,特别是为我喜欢的人。”小默牵起娃娃布满厚茧的小手,带她离开夕阳暗沉的校园,笑得云淡风轻。
娃娃红了脸庞,暗暗的嘀咕,“要是被剪阳知道,我会被骂死的。”声音却还是止不住高兴起来,好久没有出来吃饭了,特别是辣辣的香喷喷的饭菜。
“那这次就当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好了,不要告诉她们好吗?”就当是惩罚她们两个,惩罚她们永远把他们排除在外,惩罚她们永远把他们当作孩子样来保护,惩罚她们永远用自己的幸福来换取他们的平静,惩罚她们那么——爱他们……
嗯。用力的点点头,娃娃像是因为做了什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心脏微微的颤抖着。
很羡慕娃娃呢。宇文移默看见她的笑容的时候想,虽然简单,却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清楚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她会努力的珍惜和爱自己在乎的人,不像他们等到失去了才觉悟才后悔,那时候的幡然悔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毕竟过去不可挽回,世界上没有买后悔药的人啊。
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多爱这个寂寞的小姑娘一点吧。小默如此的期望着。
他们吃完热辣辣的湘菜后,浑身的寒冷似乎也被赶走了,娃娃脸颊通红,不停的打着饱嗝,打完了自己就止不住地笑,差点岔气。小默好笑的去旁边的商店买了瓶矿泉水交给娃娃,直到她喝完了,娃娃才稍微舒服的叹口气,“要是颖章和剪阳在就好了。”四个人一起吃的话会更热闹吧!
小默嘴角轻轻的勾了勾,因为吃的太饱,两个人最终舍弃公交车,改用步行,天空仍然阴沉,路两边的行道树修剪整齐,安静乖巧,在夕阳中却显得分外死气沉沉。
他们两个并肩走在铺整整齐的路面上,每一步都晃晃悠悠的。
娃娃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双手交握背在后面,发丝随着脚步轻舞飞扬,翩若蝴蝶,仿佛透过透明的蝶翼就可以清晰地看见阳光的明朗。
“哥哥,你看我们像不像在约会?”她转头问他,眼睛调皮的眨着。
小默声音沙哑粗粝却温柔,“我们是在约会啊。”
娃娃咯咯的笑出声,像是风铃碰撞发出的欢快声音一样,她笑,“剪阳会吃醋的哦,不过我们不告诉她。哥哥,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好啊。”
他拢拢衣领,便听见娃娃用温软清甜的声音哼着一首轻快的歌曲。
如果问我死后的愿望
还有什么好留下
我立刻回答
一个好孩子在地球上
好孩子你要听话
要有善良的想法
毕竟我无法
时时刻刻看护在身旁
我要给你个金钟罩一个铁布衫
走多了崎岖的路也不觉得害怕
我要给你个好灵魂一副好心肠
看见的美丽风景全都舍得分享
昨天晚上悄悄告诉他
这个遥远的想法
世界只剩下
两个笨孩子在地球上
笨孩子虽然笨啊
也懂善良的想法
有天我和他
一起实现这甜蜜愿望
爹地妈咪一定好好看着你长大
还有好多事情要跟你讲
我有一个金钟罩一个铁布衫
你要不要
爸爸妈妈我爱你
反反复复的金钟罩和铁布衫淡淡的远去,只化为那忧伤的一句,毕竟我无法时时刻刻看护在身旁。
小默脑海一片空白,娃娃的脸上很平静,浅色的嘴唇轻轻的分开闭合,声音却那么不真实。
金钟罩和铁布衫吗?谁能永远保护得了谁?谁能永远快乐无忧,如果自己不能保护自己如果自己不能让自己快乐,那么谁又能让自己快乐呢?
呵呵,原来娃娃自始至终就比他坚强啊,原来自始至终陷入魔障的就是他啊!他突然清醒——
歌声就在此时乍止,身体突然被人撞飞出去……
“哥哥?”旁边的娃娃身体前倾,石榴色的眼睛满是困惑,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旁边的哥哥推开。宇文移默眼睛却在看见她的胸口的时候陡然放大,鲜红的液体慢慢穿透了米色的外套,变成刺目的鲜艳花朵……他爬起来,伸手触摸那片妖冶的红,手上立即感受到那片温热与粘腻,多年那次大哥在自己面前死去的影响与娃娃的身影重合……他大力的张开嘴巴……没有声音,娃娃却可以感觉到他在崩溃的嘶喊……
“哥哥……”她抓住宇文移默的手,那双手比她的更加冰冷……“哥哥,你清醒清醒……”她喘息着叫着地跌入低谷的大男生。她冷汗如豆般滴落,却不肯倒下……刚才听见风声……尖锐的风声……不同于周围嘈杂的风声……她下意识的推开旁边的哥哥,然后是一阵如同火焰炙烤得尖锐疼痛……血从身体内流出来……
小默依然化石般动也未动。眼睛恐惧的张大着。为什么,他们总是要将他仅有的幸福夺走?为什么他必须永远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无力解脱?为什么最后他们总是牺牲自己来救他?为什么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他呢?
“……哥哥,我很疼啊……你这样……我真的会死啊……”娃娃担忧的摇晃着小默,伤口出奇的疼……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突然听见声音了,小默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血丝从嘴唇渗出,他伸手一把将娃娃抱起,就往医院跑……跑出一段路,他才终于想起他可以坐出租汽车,不顾一切的抱着娃娃冲到路中央……刺耳的刹车声此起彼伏,不顾周围的咒骂声,他钻进最先停止的一辆,“医院。”他大声吼道。气势逼人,却没有发现那根本不是出租车。
司机似乎被吓了吓,嘴唇看见她抱着的人苍白的嚅动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脚踩油门冲了出去……
不要死,不要死……一路上小默用力的捂住娃娃的伤口……血……却不停的流出来……心几乎停止跳动……
[碎魂玉:第十二章]
砰——
“怎么会这样?”郑颖章一把拎起小默的衣领将他抵在医院的墙壁上,双眼如同野兽般散发着残酷凌厉的光芒。
叶剪阳大汗淋漓的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小默身上那大片大片的血迹,木然出神。
小默眼神倔强,不解释,不挣扎,嘴角还存留着因为郑颖章的一拳而流出的血丝。
“说啊——”郑颖章已经疯了,虽然神情仍然冷静,双手却抓着小默的头发狠狠地向墙上撞去,叶剪阳呼吸几乎一滞,上去一把抱住疯狂的郑颖章,“你冷静一点,娃娃正在做手术。”
把郑颖章拉到另一边的椅子安置好,叶剪阳回头打量坐在墙角的男孩,脆弱空洞,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似的滑坐在地,她心头说不出来的酸涩,她慢慢地走到小默的身边单膝跪地,“你没受伤吧?”
小默冰橙色的眸子一点点转到她身上,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似的看着她,好半晌,粗粝沙哑的声音才缓缓的在寂静的诡异的手术室响起,“子弹,本来是射向我的,我不知道……娃娃一把推开了我。”他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中,极为痛苦的诉说着当时的一切,措手不及的一切……“剪阳,我真没用……”
不再说话,就这样小默像是睡着了似的沉默着……看不见他的表情,叶剪阳握紧的手松开放在小默的肩膀上面,这是她才发现小默的身体有多僵硬,她用力的握紧他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安慰他,白色的墙壁将周围的温度都吸掉了似的,浑身都变得寒冷起来,最后只说了一句,“娃娃会没事的。”她那么坚强,从小都是,不会那么轻易被死亡之神打败的。
叮……标志着手术结束的灯一灭,郑颖章就冲到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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