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回答道:“卑职六○年就接任家族长了。
“那六三年前后,无忌军的家主传承内幕,你是应该了解一二的了?”
李静苦笑了起来:“大将军终于想起问我了吗?早在南京靖难出征之前,元老会就讨论过大将军如问起此事应如何应对。等了十年,大将军才终于想起问我?”
“坦率地说,我是一个不愿意面对过去和现在交叉时地矛盾的懦夫。因此。许多一眼看去就不合情理的事,我却会选择不闻不问,就好像它不存在一样。其实我是否过问,那些事都早已发生,早已存在,甚至会因我的不过问而变得更糟。”
“大将军不必过于自责,人多多少少都有这种心理。而且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不过于计较他人的过去。也是大将军的优点之一。不过,累积得久了,也确实会有一些问题,面对它,解决它,是明智之举,但需要相当的勇气。”李静宽容地笑,说:“是因为某件事或某个人才会发生这种改变地吧?”
我想起了洋子,有些黯然地说:“是这样,我也到了该回顾过去,反省自己的过错的时候了。”
沉默了一会,李静说:“明白了,卑职会如实回答大将军的问题。
但元老会的禁令不可不遵,我只回答三个问题可以吗?”
“三个?”
李静狡猾地一笑,说:“没错,如果大将军三个问题还问不到事情的关键,那就请另找别人询问如何?”
这厮显然是怕被元老会打屁股,因此跟我掩耳盗铃。我才不管他这些惺惺作态地举动,直截了当地问:“杨岚是你们故意指派到我身边的吗?她对我说的那些话是否是你们刻意编造好的谎言?”
李静沉吟了一下,说:“英木岚的确是专门指派到你身边的。那时大将军尚未成名,并未有建立两家联系渠道之意。派她前往人间只有两个目地,一是监视,二是对她个人的流放惩处。她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并非全然捏造。”
我察觉到他仍在试图淡化或掩饰什么,冷笑了一声:“第二个问题:长崎静唯公主是否做过长崎六世家主?”
“不曾,长崎六世家主是长崎绯忍,是一个年老智昏的无能之辈。
静唯公主曾有机会竞争长崎家第七任家主,但她放弃了。”
他说的与李静海一样。但不知二者是否串过谋,虽然内外有别。
但毕竟都姓李——我这种胡思乱想似乎写在了脸上,李静连忙说:“传承的内部文书都是找得出来的,大将军不必担心在这点上会遭人欺骗。”
“好吧,你诡笑什么,以为可以从我这里逃走了吗?”我闷哼一声:“第三个问题:什么叫废弃公主?有废弃是否就有正统?六三年时地正统公主是谁?当时长崎家继承顺序地第一位是不是长崎绯忍?”
这几个问题就如重机枪地交叉扫射一般打碎了李静的防御,我似乎听到了他心室如玻璃般破裂的脆响。按照侦探游戏的规则,此时的犯罪嫌疑人应该跪地大喊“报告政府,小的全招”。可李静毕竟是老江湖,虽然被挤兑得够呛,脸上还是微笑不语。过了一会,他唉声叹气地说:
“大将军你这是在作弊呀,你数数看你都问了多少个问题了?就这一句话就超过了三个问题的限制!”
我瞠目大喝道:“要说就说,休得学女人般不甘不脆,拖拖拉拉!”
李静苦笑了好一会。终于开口了:“天界有一个传统,是一种很迷信的说法。我虽然不信,但这种传说被许多英雄前辈地事迹所印证,所以至今尚在流传,尤其是名门大家,特别忌讳这一条。”
我知道重点就要来了。紧锁眉头问道:“是什么?”
李静耸肩说:“双胞以上的同性兄弟或姐妹,异常不吉。必须尽早分开或抛弃一人,直至成人才可相认。不然刑天克亲,灾祸厄运不断。”
我顿时有所领悟:“也就是双胞胎或者三胞胎必须抛弃一个?对富庶之家来说,抛弃倒是不必,只需把一个不喜欢的丢到远方亲戚那里就可以吧。所谓的废弃公主。就是指这样的情景吗?那也就是说,静唯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姐姐?”
“长崎静唯公主的例子更加特殊,她没有同胞姐妹。”
“那为什么被废弃?”
“她地母亲,是长崎家上届家主长崎绮礼的元配夫人的妹妹,但没有与长崎绮礼结婚。究竟是私下通奸还是遭到逼迫,则是长崎家内部的隐私,不是我等外家应该关心的。”李静长叹道:“静唯公主的姨妈,也就是她父亲地元配。在她出生的同一天诞下了长崎家的正统传人。
也就是说,她虽没有同胞姐妹,却有一个与她同一天出生的血缘极近的妹妹。没错,按照精确的出生时间计算地话,静唯公主应该是姐姐才对,但她是庶出,因此排得后了。”
我忽然感到背上有些冷汗冒出,问:“然后呢?”
李静的脸色也有些发黑:“这是那种传统中最不吉利的一种情形,比一母同胞还要可怕得多。而且,静唯公主的母亲一直将这件事瞒着她姐姐,显然二人在长崎绮礼的关系上绝对不会处得融洽。听说在那年六月初的时候,长崎绮礼的夫人意外得知了此事,连月子都不坐了,冲到她妹妹家便要将静唯扼死在摇篮中!”
我张口结舌道:“一位未来的圣将,被嫉妒得疯狂地姨母扼杀在摇篮里……”
李静叹息道:“幸亏长崎绮礼及时赶到,静唯又着实命大,呼吸都停止了仍被救了回来。此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在无忌军五大元族中被传为乱伦自残的丑事,长崎家的声望受到很大影响,当时本该长崎绮礼任第六代家主,他也不得不主动放弃了。事后,元老会专门讨论了此事,认为长崎家已不适合抚养庶出的静唯,便给她授了一个三等公主的名号,托付给一名李姓的外臣抚养。”
我疑问道:“三等公主?”
无忌军是庶民革命而起,徐无忌祖师麾下五名重臣的家族长何家、李家、风里家、白家和徐家并称五大元族,对无忌军的事业都享有平等继承权,所以封世子公主一类的称号比天界其他国家要随便得多。这样有个坏处是我们的世子公主到了外面不太吃得开,因为滥市了。”李静笑道:“属下十四岁时就被封李家世子,可我们李家还有十几个外族都有世子,所以出外游学时。师父叫擦道场地板啊、打扫厕所啊什么的,一点都不会因为你是世子而客气。毕竟那么多世子公主。日后谁会出息难说得很哪。在我之后,无忌军开始逐渐整顿分封制度,提高了封授条件,减少了封授人数。原来一般都有十多个一等世子公主,五六十个二等,一两百个三等。到了静唯公主这一代,三等公主就只有四、五人,后来干脆就不再封三等世子和公主了。原来的三等公主死地死。
升的升,现在只有她一人。因此‘废弃公主’这种称号,对她来说是再合适也没有啊。”
“她不是都有无忌军地继承权了吗?为何不设法争取正统称号?”
“继承权是继承权,封号是封号,二者不同的,继承不受封号等级的影响,不过封号等级的差别在服色、依仗、俸禄等诸多方面都有很大差距。委实是一种很大的屈辱。李静耸了耸肩说:“可是她自己不愿争取,我们都向她提过的,她不要。表面上是说‘三等公主只我一个,比一等二等的还要稀奇’,实际上大概还是深深地恨着她的家族,希望一直用这种屈辱地称号提醒自己牢记这种仇恨。”
“如果是我。也会恨那样的家族吧。她的父亲虽然保护了她,却终究没为她做什么,只是让她孤零零地一个人生活在外臣家中而已。相比而言,我家老头子真算得上德才兼备了……”我品味着静唯的悲惨过去,不知觉忘了重点。倒是李静按耐不住主动提醒我:“大将军不问静唯公主的同一天出生的妹妹的情况吗?”
“哦哦哦,忘了。你快说。”
“那个女孩叫长崎春华,因为从小父母离心,给她关怀很少,一直很孤独。我那时还小,有几次到他们家去找她玩,还被她母亲用扫帚打出来过,之后也就不太去了。因为她出生在五月,我给她取了一个小名叫‘五月’。不过很少人知道。事实上,因为她一直深居简出,直到她去世,知道她名字地人也很少。”
——我的脸顿时被些不知名的东西冻结了。
李静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模样,继续说了下去:“六三年初,家主即将换届,长崎绮礼和夫人却双双在车祸中丧生。长崎春华被作为下任家主的内定人选,被元老会调入无忌军总部学习。但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她最终没有就任家主,等待了数十年的老家伙长崎绯忍却遂了愿。
之后我就没有听说长崎春华地消息了,过了很久,大概在李林去世之前几个月才听说她也去世了。年纪轻轻离开人世,总该有什么内幕,但具体的情形似乎被元老会深深地保密着。尽管李林去世后我也进入了元老会,却没有人向我传达这方面的事情。”
“她真的去世了?可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一切的谜底看起来就要揭开了,但显然还有许多东西隐藏在黑暗中!”我顿时暴跳如雷:“也就是说,你神秘兮兮地说了这么多,最后是要向我说一句‘对不起,大将军,其实属下并不知情’吗?”
“如果大将军真想探寻真相的话,只要两个方法可选了。”
“说说看?”
“其一是返回主星,带百万雄师进入天界,闯进徐州,去把元老会最老地几个家伙吊起来拷打。他们当年都是一等一的英雄豪杰,但现在都老了,既不经打,又怕死无比,一定能很快问出真相。”
“你笑个屁,明明是你想抽那些老杆子吧?”我白了他一眼:“还有呢?”
“其二是直接去问静唯公主,她一定知道。因为她在成年之前已经见过春华了,二人虽然十七、八年从未在一起生活过,上辈老人还有那样的恩怨,但好像感情不错。”李静脸上的笑容愈发可恶了:“元老会也许在静唯公主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让她忘记了一些事情。但必然是有破绽可寻的。”
“事到如今,就不要再试图立牌坊了吧。”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吧,那破绽是什么?或者说,唤醒她记忆的钥匙是什么?”
李静站起了身,说:“大将军,属下年纪虽已不小,却只是元老会的一个新人,他们都很歧视我,有什么小秘密都不会告诉我的。所以你最好还是去拷打那些老地……不过……”
在他转身的瞬间,他丢下了一句话:“元老会再三提醒我们不得在静唯公主面前提起春华的名字,大概是有些什么诀窍吧。”
“你的良心,坏了坏了的干活。”我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对这个一直试图对我打哑谜的家伙做了个鄙视的手势。李静则脸笑得非常灿烂,一副即将得到超级八卦消息的无良记者模样,转身走到了门口。然而他扭开门锁后,那灿烂的笑容却在瞬间冻结了。门外正站立着静唯,她浑身不住颤抖着,脸色灰白,额头上留着冷汗,显得站立不稳。见到我和李静都十分愕然地看着她,忽然一声悲呼,转身风也似跑了。
李静转过身来,苦笑道:“她的驻地明明在小松山。看来是知道大将军安全返回,连蹦带跳地赶过来了。她与你之间,果然有些故事啊。”
我翻了翻白眼说:“废话,这下你把她吓得神智不清了,第九军你来带么?”
“总会有面对自己过去的真实的时候吧。”李静转过了身:“她不能老是生活在记忆的空缺中。要想晋身圣将之流,连真实的自己都不能面对的话是不可能的。她会好起来的,放心吧。”
第十二章 逆天
“知道我刚才去干什么了吗?接她的电话去了。”
听到这句话时,本已几乎沉沉睡去的我立即又抓起了电话。尽管这是半个月来首次给陈琪打电话,但她煲电话粥的功夫也忒强了,闲七杂八地已扯了三个钟头。我起初还认真地跟她聊聊感情,聊聊生活,一个小时后发现不是办法,便戴上无线耳机一边聊天一边批文件。结果手都批肿了,陈琪还没有放电话的意思。虽然她好像也挺瞌睡了,但仍时不时地说两句话,多数我都用不着过分反映,学老猪哼哼一声便作罢。适才更是连续十五分钟没有声音,却又不象是睡着,反正我不出电话费,便由电话撂在那里。然而听到这句话后,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陈琪所说的“她”在文字逻辑上无迹可查,但我却心知肚明,说的只会是静唯。努力振奋了一下精神,我装作不在意地问:“哦,说了些什么?”
陈琪说:“说是明天要来长岛看我,我很欢迎她。”
我真心实意地说:“也难得你俩能相处得好。”
陈琪洋洋得意地说:“做过一段时间的战友嘛,总会有些生死患难间培养出来的感情。她对我当时的英勇风姿可是发自内心地赞不绝口哪。”
我训斥道:“傻子,我被打下海根本就与远野志贵无关,你干嘛要跑去凑热闹打他?没有你,她们一样能赢啊。倒是胡乱跑去参战,发了疯似的猛冲猛打,往身上扎了十几针步兵战斗剂,搞得战斗结束后严重中毒……你以为自己是我们这样的异能者吗?你始终只是个平凡的人间女性,血肉之躯而已啊,跟恐龙女比什么武勇!”
陈琪淡淡地说:“当时以为你已死了,我也不想芶活了,除了作战之外。再找不到存活于这世上的理由。”
“以后别那么任性了。你好好养息,一切杂事完结之后。我们满尼布楚游山玩水去,要回主星也可以。”我加重语气叮嘱道:“在我专心整理残局的这段时间里,不许你再出任何差错了。”
“放心吧,我会照顾自己的。”陈琪轻轻笑了一声,却又说出一句大煞风景的话来:“不过我得给你打し勒耄核淙凰歉龊萌耍晌矣胨慕磺橹幌抻谡接押团笥压叵怠H绻胛仪滥愕鼗埃揖淮鹩Γ ?BR》
我胸口堵了一堵,勉强笑了笑说:“瞧你都说到哪里去了。”
电话放下。我顿时长叹了一口气。这半个月来,整个幕府都在为下一步征伐安其拉做准备,这些工作他们四巨头已做了好些时候,用不着我插手,不过仍然有数之不尽的烦事骚扰我。与洋子地重逢和其中得到的惊人内幕,我至今尚未告诉任何人,甚至每当想起此事时。便有一种不能承受那等重负的感觉。
桌面上还有一些信件。这些信件多数都是下属们知道我平安返回后发来的贺信,格式千篇一律,秘书们翻过后只选了其中一些分量稍重的人的送到我这里来,我也懒得看。不经意间忽然看到了一封费里亚文字的信,抽出来看了两眼不明白,就按电铃召了秘书来。原来是今天新到的信件。他们尚未审核便夹杂在审过地旧信里到我这里来了。我也没责备他们的粗心,只随便问:“这信是谁写来的?”
这几年来,我军中费里亚翻译逐渐多了起来,许多文秘人员已粗通费里亚文字,虽然达不到读史籍经典的程度,勉强看懂信件倒基本能够。这个秘书看了看说:“这是长恨天统领的下属壑勃发来的。”
“哦。写了些什么?”
秘书苦苦地看了好一会,脸涨得通红:“大将军,属下看不懂。”
我实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抬起眼睛看着他,发出了略带威胁意味地一声:“嗯?”
“这信上的确是费里亚文字,但却没有确切意义。”
我点了点头说:“哦,壑勃文化素质低,写得乱七八糟也是有的。
好话总能看懂一两句吧?”
“不,大将军,这些字根本排列不出任何有实际意义的词语或句子。”秘书鼓足勇气说:“也许该找一个密码破译专家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