踌躇着,林贞娘偷眼看陈氏,见她神情祥和,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欢喜。便也随之而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或许,她与陈氏就是那样的状况吧?只是,不管陈氏是不是真的在自己的世界里过得舒心,她仍想尝试着让陈氏走出来——哪怕最好陈氏没有如她希望的一样,那她也觉得安心了——至少,她知道陈氏是快活的!
陈氏起身,在林贞娘起身时,蹲下身去,轻轻拂过她的棉裙,掸落在昏然灯光中根本看不清楚的灰尘。
转目,陈氏自腰上取下荷包,走向功德箱。
在功德箱旁,有两个衣着颇为精致的妇人正在捐香油钱,“师傅,你可要写仔细了。我夫家姓张,张门沈氏。”
听得妇人的叮咛,她的同伴就掩面而笑,“十两银子呢!小师傅怎么会记不清呢!”
目光扫过陈氏,看她从荷包中摸出的散碎银角,妇人抿了抿嘴角,虽然没说什么,可那神情却是带着淡淡的嘲弄。
虽说是布施,可是就是在寺庙中,宝相庄严的佛前,却也难免俗世之中的恶习。
陈氏虽然看到那妇人的神情,却仍是面色如常。布施香油钱,本就是力所能及之事,图的是个心诚,并不在乎多少。有多大力量做多大事,陈氏并不曾想过在这个上头与人相争,自然并不觉不自在。
林贞娘却是冷眼瞥了眼那妇人,上前一步,翻手向那做记录的知客僧递上一叠银票,“师傅,还烦请你记上——林门陈氏,捐十两纹银。”
陈氏微惊,扭头看向林贞娘,嗫嚅着,却不好问她。
林贞娘一笑,也不理会那扭头看她的妇人,握住陈氏的手,温然笑道:“本来就是白得的,此刻捐出去正是应当。”
她这样一说,陈氏也就笑了,只是却转过头去,冲那知客僧道:“师傅,还请您把名字记成林氏贞娘……”
“娘,”林贞娘皱眉,拦下陈氏,“师傅,您别听我娘的——娘,佛祖劝人为善,难道您不希望女儿做个孝顺为善之人吗?”
陈氏笑笑,也不再说什么,看着那知客僧果真记上了林门陈氏,便与林贞娘转身。
在她们身后,许大娘与安媛也来捐香油钱。
显然是听到林氏两母女说的话了。安媛就拉着许大娘低声道:“娘,把那十两银子捐了吧!”
许大娘皱眉,“林家小娘子爱做好人,是她的事儿,我为什么要捐啊?”撇了撇嘴,她抱怨:“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被他们好一顿摔打,还不得好好将养啊!”
安媛苦笑,沉默片刻,才低声道:“娘,骆大人就在这儿呢!您若是把钱捐了,与哥哥颜面上也好看……”
若是说别的,许大娘多半不理,可是安媛一说这话,许大娘就犹豫起来。扭头看了看殿门口,虽然站在门前与安容和说笑的骆振锋根本就没往这这看,可是她还是禁不住在心里百番思量起来。
抿起嘴角,许大娘的脸崩得紧紧的,在迟疑好一会儿时,才上前,把一叠银票递给那知客僧:“师傅,请您记上——安门许氏捐香油钱——这钱啊,还是用上善途上来得好……”
她这句话,说得极大声,就连站在殿门口的安容和也不由望了过来。
只是一句话后,她的声音又压低了,“九两……”
缩在衣袖的手把那一两的银票捏成一团。许大娘退出来,瞥了眼安媛,低声嘀咕:“我还不得补补……”
安媛一笑,不说别的,只顺着许大娘道:“是,我娘是该补补,回头买根参,给娘炖参鸡汤……”
见安媛没责备她,许大娘就立刻笑起来,“买什么参啊!就多买上几斤五花肉,娘给你们炖红烧肉。到时候我闺女和你大哥、二哥,都补补……”
安媛微笑,“还有山虎哥,嗯,让沈师傅也来吃……”
许大娘挑眉,“那病秧子……”只是说了半句,她就咽了回去。
她这个女儿就是善良,还是不要让女儿怪她刻薄了。
目光一转,她看到陈氏和林贞娘正转向忘空大师身边,不由心头一动。
这忘空大师,听说每年今日,都会寻一有大机缘之人,为她卜上一卦,一卦可道人一生。只不知,她家阿媛会不会有这个机缘。
心跳加速,许大娘拉着安媛,快步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就听到有人在苦苦相求:“大师,还求您发发慈悲,为小女算上一卦。小女也不求算一生,只要能算出小女何时有子,也就心满意足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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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算命
“这是求子的?好生奇怪,求子不去求送子观音,求忘空大师做什么?”
许大娘在心里暗自嘀咕,近前几步,定睛一看,却是乐了。这求子的年轻妇人可不是在外头嚣张霸道,还挑唆岳氏动手打人的那个嘛!是什么武四官人的小妾来着,这倒难怪了,居然当着众人面也好意思问忘空大师生儿子的事儿。
撇了撇嘴,许大娘张开嘴,才“哟”了一声,却又咽下了没说出口的话。看柳氏不顺眼,她原本想讥讽几句,可是想想她拖了阿媛过来,本意是想撞撞机缘,看能不能让忘空大师一解迷冿的。要是她现在口出恶言,怕是要让忘空大师看轻了她。看轻她不打紧,耽误了阿媛可是大大不好。
听到那一声“哟”,林贞娘就知道是许大娘也过来了。抬头看去,她笑了笑,反手拉住陈氏,低声道:“娘,这么多人,咱们别凑热闹了——人太多,忘空大师都不知道该帮哪个算了!”
就是一个个的轮着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呢!更何况,只在众人里选择一个。多大的雨点才能单落她一人头上?!
陈氏凝眸,看着她,虽然隐有不豫之色,却还是顺从地任林贞娘挽着她转身。
只是林贞娘还未走开,就突然听到一声低唤:“女施主……”
没有在意,林贞娘甚至没有回答,待许大娘瞪着她,抬了下下巴,她才怔忡地回头。
原本一样闭目打坐的忘空大师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双目紧盯着林贞娘,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似乎是有些惊讶,又似乎是有些奇怪。还带有一丝迷茫。
忘空大师的双眼有如孩童一般清澈无邪,全无老人应有的混浊,甚至似乎全不知道掩饰般。就那样流露出种种说复杂的情绪。
林贞娘皱眉,先是下意识地回头又看了一眼。在她身后,除了许大娘母女后,再无旁人,那这忘空大师叫的是她?
林贞娘看看显得激动的陈氏,虽然有些奇怪,却还是恭敬地合什。“大师唤小女,不知是何事?”
她问得恭谨,在旁边等了许久的妇人们却因着她这一句而面生愤怒之色。这小娘子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谁不知道忘空大师每年今日必送一卦。她们在这等了半天,什么都没等到,偏这小娘子一句话就让忘空大师睁开了眼。
柳氏恨恨瞪着林贞娘。越想越不甘心,“大师,小妇是武家四官人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忘空已经开口笑道:“女施主,请近前说话。”这却是对着林贞娘说的,就好像没听到柳氏的话一样,忘空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柳氏。
柳氏气结,旁边看热闹的就有人偷笑,“以为武家在定陶势大。就没人敢说对武家人说个‘不’字了?这里,可不是别处,是戚姬寺。那些钱势,在佛祖面前算得了什么?谁不知道忘空大师送卦很少送那些大户人家的妇人,而是多半送给有后福的人呢!”
虽然因为柳氏的怒视,那人收声不语。可是却仍是笑盈盈地偏头看热闹。
容不得林贞娘迟疑,陈氏已经一把推着林贞娘快步上前。
忘空大师定睛看着林贞娘,许久,才淡淡笑问:“女施主所求为何?或许,老僧可为女施主一解迷冿。”
林贞娘目光微闪,虽然陈氏一直在后碰她,她却仍是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小女子虽有所求,却并没有任何迷惑之处。”
“没有迷惑之处?”忘空大师一愕,随即笑起来:“女施主果然没有迷惑之处?”
“嗯,”不理陈氏,林贞娘平声道:“小女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虽然有时候会觉得辛苦,但不会放弃——就好像爬山的人,既然已经知道了目标就是山顶,又怎么会有所迷惑呢?”
忽然展颜一笑,她淡淡道:“迷惑这种事,人人都有,可是若有靠别人去解除自身迷惑,那这一辈子都会想着倚靠别人宽慰解惑了。这样子,和没有别人就站不起来的软骨头有什么区别呢?”
垂下眼帘,忘空静默许久,幽幽而笑,“女施主果然是有慧根之人——老僧还以为女施主会想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因何而来,又将走向何方呢……”
忘空的声音极低,许多离得远的人都听不清楚。而听清的林贞娘心口一跳,看着忘空的目光里难掩震惊之意。
从何而来,因何而来?这、这只是和尚在打禅机吧?怎么可能,会知道她是从……
胸口发闷,林贞娘突然有种赤身裸?露在大庭广众之前的恐慌感。只是,这样的恐慌只是片刻。
合上双目,她静默片刻后,再睁开眼时,眸光已转清明,“大师,如果每个人都非要知道前世今生的因因果果,那又何必饮那孟婆汤呢?不论从何而来,因何而来,还不都是这个人?只要是守着自己的本心,又何必非要知道那些呢?”
说完这一番话,林贞娘心里似乎一松,仿佛就这一瞬间话下了什么一般。其实,这些话,不算她自己想的,后世这些哲学类的辩论,网上常见。虽然早就忘了在哪儿看过类似的话,但这会儿说出来,却显得很是不同凡响。就连忘空大师也看着她,目露惊叹之色。
“女施主果然是有大慧根之人,难道会有这样的机缘——好、好、好,女施主果然是不需要我再解迷冿……”
忘空大师的话才一说完,林贞娘还不及说什么话,已经被人一下子挤开。
“大师,既然林小娘子已经不需要您解惑,那就帮助小妇人……”
这妇人还未说完,已经被人推开,一大群女人挤来挤去,都想挤到忘空身前。忘空的目光却是越过众人,落在与许大娘并肩,安静不语的安媛身上。
没有唤安媛近前,忘空只是默默看着安媛,直到众女意识到忘空就这样已经选定了人,失望、失落之时,才缓缓开口:“这位女施主年少丧父,身遭噩病,虽然可怜,但母缘颇深,兄代父职,也算是有福份。”
顿了下,忘空垂眉,手指连捏,嘴角的笑就越发深了几分,“守本心,行善事,女施主必会一生顺遂……”
“大师,”许大娘有些激动,“那我闺女的亲事,您看会是什么样的人家?”
忘空大师但笑不语,合上双目,就再也不出半声。
许大娘很是失望,还想再问,安媛已经拉住她,“娘,您没听见大师的话吗?只要我守本心,行善事,就会一生顺遂。又何必再问其他呢?”
合什施礼,安媛没有再问半名,就这样毕恭毕敬地拉了许大娘退出去。
在殿门口,许大娘仍是压不下心头激动,冲着站在殿门的安容和道:“大郎,你听到了吗?忘空大师给你妹子算命了……”
安容和闻言一笑,点头,轻扶了下许大娘,温言道:“我看到了,娘。”
目光却是越过人群,看向正和陈氏说笑着迈出殿门的林贞娘。
“大娘,”站在安容和身边的骆振锋虽然是官身,可是此刻面对许大娘居然执后辈之礼,这样的温和,倒让许大娘有些吓到。
“大娘莫要客气,今日咱们只叙私交。我与容和一见如故,相交甚欢,您就把我当作晚辈看好了——啊,就和慕狄一样好了!”
听到陈山虎的名字,安媛不禁低声问道:“骆大人也认识山虎哥?”
以骆振锋的身份实在不像是认识陈山虎的样子。
“当然认识了。”骆振锋却似乎没有那个认识,听到安媛问,反倒笑起来,“我很钦佩慕狄一片拳拳赤子之心。若我大宋个个男儿都似他一般,满腔热血以报国家,又怎么会被……”
“咳……”安容和一声轻咳,打断了骆振锋,淡淡笑道:“大人,天色不早了,您可要回城?”
“回城?”被安容和这么一问,骆振锋也忘了刚才要说的话,“回去做什么?冷冷清清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定陶是孤家寡人一个——不回!”摆着手,他笑道:“你送大娘她们回去,回头我去找你喝酒。”
安容和一笑,笑着应了声,果真扶着许大娘离开。
恰是一前一后出了寺门。林贞娘扭头看到身后的安家三人,不由点头微笑示意。
在寺门前,留在寺外的小厮忙着护送自家女主子,倒是一派热闹。
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眼看着,太阳就要出来了。
没有和那些忙着下山的人挤。林贞娘扶着陈氏慢慢地走着,落在了最后。而安容和不知是怎么的,也是扶着安媛落在了最后。
“小娘子怎么没让忘空大师帮你卜卦呢?这样的机会很难得的……”
林贞娘心一跳,“安主簿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我这样的人,不需要算命的。”要是算出些不爱听的,岂不更烦恼?!
想想忘空大师说的话,林贞娘不禁撇了撇嘴角,说不定还要吓坏了旁人呢?
目光转开,她有意回避安容和的目光。
只是目光落在道旁的枯草堆上,她的脚步却是不觉一顿。盯着那堆枯草,她侧耳细听,“娘,你可听到声音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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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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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狗狗
没等陈氏回答,林贞娘已经放开陈氏的手,快步走了。
拂开枯草,她就听到低微的一声“呜”,仿佛是兽从喉咙里发出的闷闷的威胁声,虽然透出威胁感,却分明很是虚弱。
因是天已渐亮,林贞娘就没有再打灯笼。这会儿只能借着淡淡的天色去细看。在枯草之后,仿佛伏着,那声音就是从那的肚下发出的。
凑得更近,林贞娘蹲下身,终于看到那与枯草颜色接近的的物事。那是一只生着土黄色皮毛的大狗,静静地伏在枯草中,看起来似乎已经死透了。
林贞娘迟疑了下,才动手推开那只已经死透了的大狗。在大狗身下,有几个脑袋紧紧地靠在一起,可是,只有一个,头还是仰起的,冲着林贞娘发出威胁的“呜”声,虽然虚弱,却仿佛是在坚守着。
目光转向那条已经死去,却仍护着身下狗的母狗,林贞娘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在母狗的腰上,有一个明显的伤口,好像被砍伤似的。皮毛上还染着血,已经纠成一团一团的。
不是人砍伤了这只刚下完崽子的母狗,那时候可能伤得很重吧?无不少字可是它却仍然挣扎着回到了这个草窝,让它们吸吮着它渐冷的,奉献母亲最后的乳汁,哪怕身体渐渐冰冷,它仍然没有离开,用身体覆盖住它的孩子,为它们遮挡风雪,以求一线生机。
只可惜,它最后保全下来的——可能只有这一个,这唯一的一个。
用手指点了下那头用警惕眼神瞪着她的狗,林贞娘逐一去摸另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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