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警察不相信我,手头又没证据,这该怎么办?好在,秦望答应了,如果接到失踪人口的报告,他会再联系我。我听到这话才肯离开,如果真有哪个女人失踪了,那一定是在电话里喊救命的人。我一无所获地走出公安局,穿过师院时,唐紫月刚好和政法系的那些学生从陈十万的家里回来。
“黄丁意!你今天打我电话,有什么事吗?”唐紫月把我叫到一旁,坐在学校树林里的石桌上。
我把今天遇到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唐紫月替我生气:“那个岳鸣飞真是的,为了掩盖秘密,居然要害死别人!不过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警察不相信也是能预料到的。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一个妹妹叫唐九月,她曾经在广西的一所山村教书,遇到的事比我们的要复杂许多,一开始很多人都不相信她,包括警察在内。”
“你妹妹?那后来呢?”我惊讶地问。
“我妹妹还算有头脑,后来查出了真相,不过被赶出了那个山村小学。所以,有时候真相不被挖出来反而好些。”唐紫月开导我。
“可人命关天,现在没人相信我们,那我们怎么救人?时间过去那么久了,那个女人估计死掉了。”我恨恨地道。
“你先想一想,会不会是人家放录音给你听?真的是有人在喊救命吗?唐二爷的手机被偷了,怎么会落到一个女人的手上?而且,她怎么恰恰拨了你的电话,而不是其他人的?”唐紫月分析道。
我被问得答不上话了,先前自己没想那么多,只急着救人。现在一想,这事确实古怪,为什么只拨了我的电话?有人曾拿唐二爷的手机给唐紫月发过短信,骗她去老渡场,怎么不打给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巧合?
这时候,晚霞映红了天空,大有春去夏来的势头。蚊子横行在树林里,唐紫月被咬了几口,我就站了起来,说先回渡场了。这几天学校要放假了,唐紫月没有课了,她就约我明天一起来研究那本日志。我点着头笑了笑,随即走出了师院,回到了渡场。
天快黑了,渡场的人还没回来,我这时才想到,因为去火葬厂,韩嫂没时间准备晚饭了,大家都要自己解决。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岳鸣飞还在,他看见我回来了,不停地道歉。我闷闷不乐,想要发火,可一下子就泄了气。岳鸣飞为了弥补,竟从金乐乐的办公室里偷了备用钥匙,打开了唐二爷的房间,叫我一起进去找线索。
我看着那把钥匙,忽然问:“金乐乐拿了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那她要进出我和唐二爷的房间,岂不是易如反掌,难道都是她干的?”
“这话就不对了!有人拿唐二爷的手机打你电话,或者发短信,金乐乐都在你身边,她怎么打呀?”岳鸣飞不同意。
“也许她有帮手。”我说完这句话,脑海就响起秦望的说辞,于是没有再胡乱猜测,就怕自己真的心理有问题了。
“好了,打开了。我们动作快点儿,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
岳鸣飞说完就打开了门,迅速地溜进去,我犹豫了几秒,也跟着进去了。唐二爷被认定为自杀,房间的封禁就失效了,不必担心警察会追究。我首先查看了唐二爷的衣柜,这柜子原先上锁了,现在锁头却放在衣柜里,这事萦绕我心头很久了,我翻了翻,里面只有衣服,其他什么都找不到。看来,先一步打开衣柜的人,已经拿走了重要的东西。
岳鸣飞看我很失望,于是就鼓励地道:“别丧气,这房间肯定还藏了其他东西。唐二爷不是说有机密文件吗,说不定就藏在……”
“怎么了?”我看到岳鸣飞掀起唐二爷床上的草席,话头打住了,便知道有发现了。
草席下压着一堆生日贺卡,还有许多信封,可都只写了名字,没有写地址。我拿起那些信封和生日贺卡看了看,两眼就亮了起来。每个信封和每张贺卡都写了一样的名字,全是“李小爱”,这个名字最先出现在断臂水神的底座,只不过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李小爱”究竟是谁。
“又是李小爱?这女人是谁?”我奇怪地问。
“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是女的,万一是男的呢?”岳鸣飞故意缓和气氛,怕我还在生气。
我不想开玩笑,正经地道:“这名字一听就是女的,你看,这些生日贺卡都写了日期,看来李小爱是在6月24号出生的。”
岳鸣飞立刻凑过来,靠在我旁边瞄了一眼,每张生日贺卡的落款日期都是“6月24日”,当中还有一些简单的祝福语,可不能从中猜出李小爱的真实身份。岳鸣飞握着那些信封,猜测唐二爷只写贺卡,不寄贺卡的原因。我也很好奇,既然买了生日贺卡,为什么不寄出去?除非不知道李小爱身在何方,或者她已经……
“不对!你看,这里有一封寄给唐二爷的信,邮戳是上个月的,信封右下角没写寄出地的具体地址,只有一个名字——李小爱!”岳鸣飞大声道,同时把已经撕开的信封倒了倒。
这时,我听到金乐乐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于是叫岳鸣飞快点拿着信跑出来。好不容易瞒天过海,避过了陆续回来的众人,我和岳鸣飞就关起宿舍的门,两人忐忑不安地拿出了李小爱寄来的信。一开始,我不想偷看唐二爷的信,他的骨灰就在我的桌子上,这是对他的大不敬。可岳鸣飞觉得谜底就在眼前,或许李小爱是最重要的关键,他不等我反对,抢先倒出了信封里的东西。
紧接着,哐啷一声,我不由得咽下了反对的声音,和岳鸣飞一起低头看向裂缝满布的桌子上。
“这……”顿时,岳鸣飞语结了,“这是什么玩意?”
12。指甲
断掉的半把钥匙?
我眨了眨眼,盯着桌上的半把钥匙,禁不住地皱起了眉头。那把钥匙夹在两张空白的信笺中,掉出来的时候,弹了好几下。我从岳鸣飞手上拿过信封,拉开一瞅,里面什么都没有了。那半把钥匙是前半段的,不知它藏了什么秘密,用邮件的方式寄给唐二爷,这和他的死有关系吗?
岳鸣飞以为后半段钥匙掉地上了,拉亮了灯,满地地乱找。我看得清楚,当时掉出来的钥匙只有前把段,于是就看了信封的邮戳。即使没有寄出地的具体地址,还有邮戳,这是做不了假的。我原本以为,邮戳多少能提供点线索,不至于像半把钥匙那样吊人胃口,可凑近一看,他奶奶的,邮戳上清晰地印着“广西彝山”四个字,居然是从这个镇上的邮局寄过来的。
彝山镇是市政府驻地,人口远远比不上北京,可也有十几万人口,要一个个地找,太不实际了。除非秦望网开一面,让我们用公安系统去搜一下李小爱的名字,哪怕搜到几百个同名同姓的人,总好过十几万个人。我一想到线索再次中断了,长叹了一声,然后望向蹲在地上的岳鸣飞,叫他别找了,信封里只有半把钥匙而已。
岳鸣飞团团转了一圈,热出了汗,脱了外套连衬衫也解开了。见状,我不由得跟着热起来,并打开门让夜风吹进来。这时候,金乐乐正从办公室里探头出来,望向瓦房宿舍这边,就像在监视一样。岳鸣飞方才偷了钥匙,不知是不是金乐乐察觉了,我一时心虚又把门掩上,不敢与她对视。
“黄丁意,这半把钥匙你收着吧,别搞丢了,也许哪天我们可以凑整了,打开一座金库呢。”岳鸣飞对我说。
“金库?在这种穷地方,哪有那种东西,我看就是一把普通的钥匙。”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那么想,如果是普通的钥匙,李小爱就不会寄给唐二爷了。邮戳的时间是上个月底,正好过了一个月,唐二爷死了,还死得那么蹊跷,这个巧合难以让人信服。
“我们俩还没吃饭,要不先去学校后门的大排档解决?今天对不住你,我请客好了。”岳鸣飞打断我的思绪,他还在记挂着丢掉内存卡的事。
我不是肚量狭窄的人,便道:“算了,你不用老这样内疚着,我都不习惯了。饭钱还是老样子,五五平摊。”
“那……这些信和贺卡,你藏起来吧,没准儿还有别的线索,我们暂时没发现罢了。”岳鸣飞边说边递过来。
我收好东西,本想放在草席下,转念一想,不行,渡场的宿舍和办公室都不安全。别说暗地里使坏的人,就是岳鸣飞都能从金乐乐那里偷走钥匙,东西放在我房间里,等于叫别人再偷去。再者,岳鸣飞偷东西和偷捞尸体的秘密都会走漏风声,可见使坏的人无孔不入,这些证据最好藏在渡场外面。
我把想法讲出来,岳鸣飞就拍掌称好,并问我把证据藏在哪里好呢?这些证据虽然不是直接证据,但攒多了,间接证据亦能让犯人伏首认罪的。我现在指望不上秦望了,只能跟岳鸣飞和唐紫月玩侦探游戏,但愿不会像小说那样,还会陆续地死许多人。
渡场里唯一没有人常去的地方就是废弃的小楼,那边杂草丛生,每块砖和每面墙都被青苔吞噬了,就像一座绿色的畸形坟墓。夏天到了,五毒尽出,我们夏天还会洒硫磺,防止蛇、蜈蚣、蛤蟆等物钻进房间里。废弃的小楼是毒窝,我上回去了一次,久久不敢再踏足。不过,我曾在那里拾到唐二爷的氧气瓶,就是没逮到在那里躲着的人。想了想,我和岳鸣飞就决定把东西藏在废弃小楼的砖缝里,可金乐乐还没睡下,只好等深夜再潜过去。
这时,月登东山头,青江变银带,我和岳鸣飞饿得肚子呱呱叫了,俩人就一前一后地朝师院后门的大排档走去。期间,我把信、贺卡和钥匙都带在身上,就怕弄丢了。吃饭时,我老在看那些东西,岳鸣飞喝多了,就大声地叫我别看了,然后醉熏熏地说了好多胡话。我本来不想让老板上酒,岳鸣飞却说,唐二爷死了,他其实很难过的,今天就让他喝个够吧。
我何尝不难过,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地方,第一个对你亲切的人,总是难以忘怀的,不管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一时没控制住,跟着喝了一瓶白干,辣得嗓子直冒烟,全身都出了一层粘乎乎的热汗。大约喝到了晚上8点多,我看天色已晚,再喝下去就得爬着回去了,便赶紧就结了帐,扶着死重的岳鸣飞走出大排档。
师院后门是一条老街,托了这所本地大学的福,街上的居民才靠着炒点菜赚些小钱。这边不似繁华的大街,一入夜就没什么人了,吃夜宵的学生都去前门的甜品店,很少有人来后门,原因就是后门靠近彝江的一处河崖,有时会掀起阴风,叫人心寒直颤。这条老街有百来米,晚上会打开昏黄的路灯,人走在路上,影子拉得老长,会有一种被跟踪的错觉。
我刚要从大排档迈入老街,这时就看见樟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定睛一看,那个人是胡嘉桁。通常,渡场的人进进出出,这是很正常的事,可胡嘉桁大步流星地穿过大街,径直地朝师院里走去了。我愣了愣,心说胡队长不是有点瘸吗,怎么走得那么快,是不是有急事?当然,我不会想到胡队长平日里都是装瘸的,现实里没那个必要。
那么说来,胡嘉桁一定有急事?是什么急事让他夜里走进师院?
猛地,我怀疑胡嘉桁和岳鸣飞一样,都曾有过肮脏的秘密,既然我们被人整了,其他渡场的人就安全吗?我一激动就想跟去,然后用力拍了拍岳鸣飞的脸,让他快点清醒过来。好不容易,我弄醒了醉倒的岳鸣飞,当下就拖着他追进师院的林荫小道里。刚开始,我还跟得上胡嘉桁,并怀疑自己猜错了,也许他只是穿过师院,到前面的甜品店买夜宵。可是,胡嘉桁没有走上通往前门的校道,而是转进了师院的一片桃花林里。
那片桃花林没有路灯,一片漆黑,是师院的爱情圣地。每到夜晚,桃花林里鸳鸯无数,单身汉要是闯进去,一定会妒忌得冒火。我和岳鸣飞是两个爷们儿,如果这么走进去,其他人不以为我们有病才怪,再说岳鸣飞现在摇摇晃晃的,在夜里看上去,如同我在搂着他。同时,胡嘉珩也消失在桃花林中,那里面人影众多,很难分辨不出谁是谁,又不好打着手电来找人。
“奇怪,胡队长来这种地方干嘛?”我嘀咕着,“以前我念师院,都没来过这里。”
“算了,我们回去吧,还要藏证据呢。”岳鸣飞醉意不消,靠在我肩上说。
“好吧。”我沮丧地走回去,可不甘心地回头看了好几次,总觉得胡嘉桁那么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拖着岳鸣飞走了很久,我满身大汗,累个半死才回到渡场。好在岳鸣飞被腥腥的江风一吹,整个人就清醒了,他一看金乐乐不在办公室了,那栋办公楼都熄灯了,马上就对我高兴地说,现在是藏证据的好时机。我点了点头,趁大家都关着门在房里做自己的事,随即踮起脚尖,偷偷地和岳鸣飞溜到了后面的废弃小楼里。
那边的湿气很重,因为靠着一座山,树林又高,太阳很难晒到院子后面。岳鸣飞还没换衣服,但脱掉了黑色西装外套,他的白衬衫一擦过树丛草堆,马上就染了花花绿绿的色彩。我也没好到哪去,脸上都被草叶刮破了,直觉得辣辣地疼。小楼下面碎砖满布,草堆东倒西歪,贺卡、信和钥匙藏在这里,恐怕会被腐蚀,有时雨下得大了,一楼会积水的。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就悄悄地摸到二楼,但没有用手电,就怕被其他人发现。
等上去了,我实在看不到路,便打开了手机屏幕,勉强照明。没想到,一上去就看到了一副骇人的景象,当即整个人就冻住了。在荧光不足的二楼里,霉斑满布的石灰墙上,四处是被指甲抓过的痕迹,从上到下,无处不在。那些抓痕很新鲜,剥落的石灰内墙有干净的白色,不像是以前留下的。
这还不算完,地上竟撒满了指甲,又黄又厚,不知是什么人留下的。我和岳鸣飞乍舌地望了望,心说这是什么人呀,哪来这么多的指甲,难不成鬼跳出来吓人了?如果我们不想到要来废弃小楼,恐怕都不会发现里面有这种事。我觉得有点瘮人,忍不住就打开了手机的摄像模式,让闪光灯一直开着。
岳鸣飞胆子大一点,他马上蹲下来,捏起一小片脏兮兮的指甲,问我:“这个算证据吗?能不能让警察检验DNA?好像很多电影都是那么演的?有的侦探小说也这样。”
我唉了一声,答道:“你别看那些东西了,这跟唐二爷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再说,指甲根本没有DNA,没法子检验的。”
“你怎么知道?”岳鸣飞酒气冲天,转脸反问我。
我知道这事,都是因为家里的一个邻居怀疑妻子出轨,曾偷偷地剪下儿子的指甲,寄去外地的一个遗传医学中心做DNA比对。可后来男方才知道,剪落的指甲不含DNA遗传信息片段,做不了亲子鉴定,即使在美国警局也没有那个技术,最多是通过指甲断裂面来确定是不是凶手留下来的,而指甲会不停地生长,因此有指甲也难以做为证据。一些侦探小说和电影都拿这事做文章,实际上是犯了大错误。
岳鸣飞并不是粗大条,他会那么敏感,就是曾经看过很多破案小说。他听我说得那么详细,便怀疑地问:“我记得书里讲过,想要犯法就要先知法,你不会就是给我塞纸条的人吧?难怪现场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下,你比警察懂得还多。”
“你喝醉了啊?我好心跟你解释,你怎么反过来怪我?”我酒劲上来,跟着提高了声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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