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卒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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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卒崛起-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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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守很清楚,他们毫无退路,除非能打乱西夏人的部署,发生点特别重大的事件,让西夏人无暇他顾,或能出奇制胜,死里逃生。

    经过细致观察与思考,他脑海中浮出一个极其疯狂的念头。

    火烧粮营!

    仲秋时节,天干物燥,西风渐劲,而粮营中堆存的粮草,排列紧密且杂乱,显然也是仓促完成囤积,还没来得及梳理整顿,看起来疏于防范,似乎有机可乘。

    这些粮草是这一带几万西夏军队整个冬天的补给保障,如果被一把火烧掉,西夏人麻烦可就大了。他们想再调集粮食,大多要用驼马从百里之外的河套地区,运送到此,中间还得穿过一片沙漠,其人力、物力、时间等耗费巨大,一下子从优势转变成劣势。这定能打乱西夏人的部署,并影响整个战局。

    只要粮营一旦起火,西夏人势必全力救火,混乱不堪,急切间哪里还会顾及几个逃遁小卒。

    可是,区区十人能火烧一个大粮营?

    就算因前线有驻军营寨顶着,又久无战事,这后方粮营有些疏于防范,但,粮营守卫是吃素的?

    夜幕,毒烟。

    这是高守面对众人疑惑,说出两个大大增加成功可能性的靠谱理由,众人听了之后,眼中又闪起一丝芒光。

    其实所谓靠谱,更多是高守特意表现出来的笃定与自信,感染了众人。

    高守内心对毒烟的作用,也并无多大把握,从未试过,谁知道李瘸子说得对不对。

    可这不是已经没有更好选择了么?

    如果黑夜与干燥季节是“天时”,毒烟与西北风勉强算是“地利”,那么最好还要有一个“人和”。

    所以高守说出计策后,还在思考鼓舞人心的说辞,他想要让众人坚定相信,今夜只有团结一心,决死一击,别无它途。

    “好,就这么干!”鲁达目光有些狂热起来,对高守坚定的点了点头。

    “小书呆,不,小兄弟,好样的!就该豁出去大杀一场!”杨九指用力挥了挥拳头,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不错,此计甚妙,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郑老七手捋灰须,连连点头,双目中精光闪烁,“小兄弟原是怯懦读书人,听到被选为陷阵士都差点吓死过去,如今却想出如此胆大包天之策,果真是物极必反啊!”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肯定高守的计策,并愿意舍命一搏。

    一时间,陷阵士的士气,猛然升至巅峰,满是无畏身殉的凛烈气势,豪气干云。

    这番变化,高守完全没有想到,他看得是张口结舌,愣神不解。

    非但不用他多费口舌,而且效果超出他的想象,怎么会

    高守心头一震,似乎把握住了什么。

    哀兵,他们是哀兵。

    他们为命运不济成为弃卒而哀,为即将毫无价值卑微死去而哀,为再也见不到家人而哀

    高守知道,他不经意间,点燃了哀兵斗志,从而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战意。

    恰如郑老七所言,物极必反!

    在他们惯常印象中,自己本是极为胆怯懦弱,今晚刚碰面时第一个计策也是做逃兵,但随着形势的转变,自己说出一个胆大到疯狂的计策——直接火烧粮营。

    一个本是极为怯懦的少年书呆,关键时刻,却爆发出“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死勇气,这给他们内心,带来了极大震撼。

    他们虽多为老弱,却也皆为堂堂七尺男儿,哪里还有畏畏缩缩的道理,哪里还不舍命奋起?

    另一方面,他们清楚火烧西夏粮营对战局,对国家的重大意义,高守的计策多少提供了成功的可能性。为了这重大意义,即使无法活着回去,或没能成功,那也是一种荣耀。他们的死,有了莫大的价值,因此死而无憾,若能多杀几个西贼,则更加完美。

    当然,他们能这般果决奋起,西北民风彪悍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高守见他们士气逆转,也是信心大增,只不过与众人想法有一点不同,他并不想当烈士,他对功绩荣耀毫无兴趣,他今夜的三条计策,全是为了死里求生而已。难度越来越大,但已没有更好办法。

    这火烧西夏粮营的计策,看起来简单粗暴,可其中门道不少,若不思虑周密,成功几率微乎其微。

    最大的优势,在于有心算无心。

    申都监长久以来的怯战,让这片区域风平浪静,何况这粮营前面还有屯兵营寨顶着,近来申都监派遣的送死小卒,三两下就被屯兵营寨的巡逻队轻松解决,就如沙子掉进激流,浪花都看不见一朵。以至于西夏粮营驻扎人马不多,戒备不太森严,防守上的疏忽也是在所难免,这倒是又给了可乘之机。这些除了是缜密推算,也是谨慎观察后的结论。

    从这个角度上看,申都监的怯战,算是做了件“好事”,相当讽刺。

    尽管有了机会,准备上也不能懈怠,蛇涎草的量,肯定要多上几倍,风向与地势还需慎重查探计算。

    高守好用且冷静的脑子,再次发挥作用,他让鲁达、郑老七前去查探敌情,依据适合的风向与地势,选择放烟之处,并给了他们大概的方位。其他人暂时退后,尽量采集蛇涎草和易燃的松油。高守刚才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和信任,大家自然而然的听从了他的安排,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可能是高昂士气与求生本能的刺激,众人做事十分高效。

    在不惊动周边鸟兽的情形下,鲁达、郑老七找到了最佳放烟与攻击的位置,且顺便清除了路上的暗哨,缴获西夏刀等精良兵器。

    其他人默默采集尽量多的蛇涎草,每人身背一大捆,鱼贯跟随,来到放烟位置,堆起来几乎一人高。

    这是一丛茂密的灌木,距西夏粮营不到三十步,依稀能听到粮营哨兵打哈欠的声音,这里与粮营之间有灌木和几株红皮松挡住视线,可很好的遮挡火光,却不会影响毒烟的扩撒,夜风从背后吹来,一旦在这里烧起蛇涎草,烟气会随着夜风,很快吹入粮营,稀疏的木栅栏根本遮拦不了。且这里遍地干枯枝叶,正适合就地取材,放在最下面助燃蛇涎草。

    这个位置高守非常满意,不禁对鲁达与郑老七竖了竖大拇指。

    两人不太明白竖大拇指这个手势的意思,不过此情此景之下,也不难意会。

    鲁达咧嘴一笑,抬起手,也对高守竖起大拇指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择时发动攻击。

    众人盯着高守,在等待他的决定。

    生死在此一举,众人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高守当仁不让,他仰望了一下天穹,低声说道:“未到时辰,静待时机。”

    他说完,拿出怀中的两块面饼和一张烧饼,与众人分而食之。

    众人精神一震,他们一夜奔忙,虽有山上的野枣、松果等充饥,却仍觉腹中空空,不及这面类主食实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012章 心有猛虎(二)() 
明月落下,旭日未升,东边山梁之上,启明星熠熠生辉。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巡夜人最困顿的时辰。

    西夏粮营的瞭望台上,一名倚在木栏边的削瘦哨兵,从瞌睡中醒过来,确切的说,他是被几口异样空气呛醒。秋夜放哨着实是个苦差事,这个时候他最想要做的,就是躲在被窝美美睡上一觉,好在也快熬到天亮换班了。

    他皱起眉头,搓了搓鼻子,确定刚才吸入的刺鼻气味,不是梦中感受,他昏昏沉沉举目四望,今夜山雾特别浓重,视线不太清晰,环视一圈后,他发现距离粮营不远的地方,隐隐有团火焰在燃烧。

    那青黄色火焰,燃烧得并不十分旺盛,像是在阴燃,似乎还被刻意遮挡,以至于即便是黑暗中,火光显得也不十分明显。

    以这风向,刚才吸入的难闻烟气,应该就是那火焰烧出来的,除此之外,粮营内外并无其它异状。

    野外失火?不太可能,那就是巡逻队或暗哨在生火取暖。

    熬夜巡逻与放哨都不容易,但不管怎样,还是骂上几声,提醒一下,毕竟这里是粮营,最忌失火,况且这弥漫而来的浓重烟气,闻起来比猫屎还令人难受。

    可是,削瘦哨兵张开嘴巴时,他却发觉,难以叫出声来,他用尽全力,也只能喉咙中发出的“咯咯”两声。

    这当中,他又大大呼吸了两口气。

    很快,他惊恐万分的感受到,身体在迅速变得无力、僵硬、不听使唤。

    这莫非还是在梦中

    削瘦哨兵失去最后意识,身体滑倒,昏迷过去。

    正如削瘦哨兵一样,许多西夏兵士直到失去意识,也不会认为是被炎军袭击,他们想都不会往那方面想,因为他们认为,那是绝对不可能。

    但是,世上无奇不有,本就没有什么绝对不可能,有的只是一直以来的安宁,造成的一种惯性思维。

    实际上更多的西夏人,是在沉睡中昏迷过去,不像哨兵与巡逻兵们那样,“有幸”感受中毒烟的过程。

    不过由于体质强弱不同,也会有些西夏人对毒烟抵抗力高,或是及时发现异样状况,又有一定经验,采取了防范毒烟的措施,并开始惊呼喊叫,试图警示自己人。

    这样的人毕竟少,而且这毒烟,是在最黑暗的黎明前夕放出,无形无影,无声无息,很多人都不知道是如何中招。所有经历过这场奇袭的幸存西夏人,一致认为,那个施展毒烟计的人,比毒烟本身更毒。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这一刻,高守观察到浓烟笼罩了大部分西夏粮营,粮营中嘈杂呐喊声渐少,蛇涎草也烧得差不多,他终于举起豁口菜刀,向前一指。

    一旁,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鲁达、杨九指等九人,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他们立时如狼似虎,悍然往前猛扑而去。

    他们一手持兵刃,一手紧握火把,面上有湿布蒙住口鼻,只露出双目,虽默然无声,但那布满血丝的眸子中,充满令人心悸的狂热与嗜血,面前是千百倍于己方的庞大敌军,他们却毫无惧色,一往无前!

    这哪里像是一队老弱病残的弃卒?似乎更像是破入羊圈的饿虎,然而在几个时辰之前,他们本是注定成为待宰羔羊,送死炮灰。

    不多时,他们的身影已消失在浓烟之中,而高守,紧随其后。

    望着眼前血肉横飞,人头滚滚,一垛垛粮草瞬间化作烈焰,直冲云天;听着鼎沸的惊呼怒叫,战马嘶鸣;呼吸着夹杂浓重血腥味与烟火味的浑浊空气;高守没有感到太多不适,只是略微有些紧张。

    杀人放火这种事,他已想过很久,如果生命受到威胁,不得已必须出手时,他绝不会犹豫。何况他现在不仅是为自己的生存而战,也为鲁达等袍泽兄弟的活命而战,这也是他们唯一机会。

    蛇涎草毒烟的威力,比高守想象中要厉害很多,可能也是因风速与风向正好合适,众人又不遗余力的采集足够多的蛇涎草。

    此刻高守可视之处,绝大部分人都被毒烟熏翻在地,少数勉强保持站立的西夏人,看到从浓雾中突然猛兽般蹿出的炎人,一路烧杀而来,立刻惊慌失措,难有还手之力,以为是大宋精锐大军前来袭杀。

    高守面对昏迷的西夏粮营守卫,没有下手,一方面昏迷的人对他没有威胁,另一方面,他觉得放火比杀人更重要,粮营烧得越严重,撤退时,西夏人越是无暇追杀他们。

    鲁达、杨九指等人却没考虑那么多,他们见人就砍,不管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同时也是能烧就烧,甭管是粮仓草堆,还是营帐木棚,手中的松油火把与兵刃片刻不闲。

    而且他们杀了西夏人,还要砍下首级,挂在腰上,西夏人脑后留一条小辫,正好方便绑在腰带上,在他们眼中,这些首级都是军功,都是银钱。且他们历来痛恨屡屡袭掠大宋的西夏兵,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杀个痛快,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他们九人看起来全杀红了眼,不过高守能感觉到,他们有意无意的把自己护在中间,自己奔向哪边,他们就往哪边冲杀开路。特别是鲁达,一直不离左右。

    高守心头升起一丝暖意,他们貌似还把我当作小孩保护呢,未成年也是有一定好处的。

    高守点燃一堆四五米高的草料堆后,回头瞅见鲁达腰带上已挂满人头,在发愁多出来的首级如何带走,高守摇了摇头,说了句:“何必带走整个首级,割下个耳朵串起来,岂不省事?”

    鲁达砍翻一个勉力持枪搠来的西夏兵,回道:“奉首级计军功是惯例,单一个耳朵只怕申都监那泼才不认账。”

    “烧掉这粮营,已是大功一件,杀敌数目他们不认,也罢了,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活着回去。”高守抬高音量,郑重提醒众人,不要贪图眼前功劳,不要忘记最初冒死攻袭粮营的目的,是为了活命。

    鲁达等人并非愚钝,稍稍一想,便恍然明白。不消说他们带不走全部人头,仅仅只带几个,已经很是沉重,行动不便。

    如今这把大火烧起,其它地方的西贼肯定已经发觉,说不定正往这边急行援救,随时可能出现,他们没剩下多少时间。而他们带越多人头,行动越缓慢,不论是杀敌还是撤离,势必受到极大影响,岂非自取灭亡?

    “高兄弟所言极是,若非提醒,鲁某等差点自绝生路,”鲁达重重点了点头,爽朗一笑,手中刀光一闪,切断绑在腰带上的辫子,人头滚落,他扬起手中血淋淋西夏刀,又犹豫了一下,眼睛瞄向高守问道,“左耳还是右耳?”

    “左耳。”高守顺口回答后,心头冒出一种荒诞感觉

    鲁达等人不再犹豫,纷纷切下人头上的左耳,带在身上,自是轻便许多,也因此保持行动敏捷,迅快收割西夏人性命,同时点燃粮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013章 心有猛虎(三)() 
众人飓风般快速突进,势如破竹,形势比高守预想的顺利很多。

    不过他尚能保持清醒,知道也差不多该见好就收,准备撤离。

    这番杀人放火,为的是出其不意,打乱西夏军部署,趁乱逃遁,死里求生,不是要做烈士,也不需多大功绩。

    这时节一切都很干燥,火借风势,越烧越猛,再加上西夏人粮草堆放太过密集,也没有遮盖油布之类的防火用材,许多烧红的草杆,飞了起来,落下去,又点燃另一垛粮草。

    猛烈大火一发不可收拾,火势迅速蔓延,顷刻间,呼呼地燃成一大片,烧红了整片天空。

    挣断缰绳的惊马,胡乱奔突;身上冒着火苗的兵士,惨叫连天;剧烈燃烧的粮草或帐篷,轰然烧塌

    场面无比混乱,许多西夏兵马,难以避免葬身火海。

    有些西夏兵刚才在睡梦中,吸入毒烟导致昏迷,现在又从昏迷中,直接被烧死。

    而这还算幸运,另一些保持清醒的西夏兵,刚刚感受了毒烟带给身体的痛苦,如今又要承受活活烧死的可怖下场。没有被火烧死的,碰上鲁达等人大宋陷阵士,也会被结果性命,割掉左耳,倒在血泊之中。

    战争极其残酷而惨烈的画卷,挟着此起彼伏的凄厉嘶嚎,淋漓尽致展现在高守面前,而这仅是战争画卷冰山一角的剪影。

    他心头震动,却也愈加坚定,既然被卷入其中,不是敌死便是我亡。

    战场上容不下半分怜悯与慈悲,稍稍疏忽,可能马上惨死的就是自己,或自己的袍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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