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歌台后还有两位佳人,苦苦等候高守入幕清谈。
这可是万千才子求之而不得的大好事,特别是见韩梦梵,对不少人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高守居然全部无视?
睡觉还更重要?
从高守的作为,很明显看出,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他刚刚用“睡觉”这个理由,婉拒了折家、申家,以及种家的全力盛邀。
第074章 渭州无眠()
夜已深。
明月在浮云掩映下忽隐忽现。
秋风扫过经略府院子里的树木,枯叶脱离枝桠,窸窸窣窣往地面飘荡而去,还未沾地,又一阵风掠过,有一片枯叶改变方向,翻卷着飘扬起来,随风飞落在窗台上。正要关窗的秀气侍女,对着枯叶轻轻吹了口气,枯叶最终还是落在了地面上。
侍女关闭所有窗户后,退了出去,门口只有忠诚的卫士把守。
而房间中两个不眠人,准备彻夜秘议。
章楶放下端详许久的天青釉面茶盏,略显醉态的笑了笑:“依老夫看,你与折家不必再争,高子御归我了。”
“使相”
种师道只能报以苦笑,“不论谁家得到,都得在使相帐下效命,只是他无意仕途,这点最是难办。”
“难得遇上奇才,明日待他醒来,我去见他一面,忞山先生也想见他,正好同去。”
“这哪里有使相与忞山先生屈尊去见他的道理?卑职安排他来经略府便是。”
章经略想了想,点点头,笑了起来:“嗯,你说的对,对他优待是可以,但不能太过明显,不然反而害了他,正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夫太过心急了。”
章经略顿了顿,又说道,“彝叔可知,今夜高子御帮了老夫一个大忙。”
“高子御今夜都在抱月楼,如何能帮上使相的忙?”种师道不解道。
章经略哈哈一笑,买了个关子,不急不躁的拿起茶盏,抿了一口。
“真是老了,不胜酒力,这浓茶也解不得,不过老夫好久没有如此开怀畅快,若非你来,老夫还得‘醉里挑灯看剑’,不如,我们把这茶,再换成美酒?”
“使相不可再喝了,身体要紧,何况今夜有机要大事相谈。”
种师道没等来章经略的答案,但不敢催促,只能劝章楶不要再喝酒,章楶目前已属于微醉状态,说话略显语无伦次,如果不是情况紧急,种师道也不敢深夜打扰他。
听到“机要大事”四个字,章楶像是一下清醒了许多。
他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端正坐姿,开口问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高子御帮了个大忙。”
“对对对,那个高子御,真是帮了大忙啰。”
章楶把申仲勇想利用申玉才获得诗魁,逼迫经略府安一个职位,最后却因高子御一首破阵子,无形中击溃申仲勇图谋等等,大致说了一遍。
种师道也把申家故意在抱月楼推动舆论,打压羞辱高守,又借此抨击自己,以及赖豹带兵欲对高守先斩后奏等,一一道出。
两人一合计,都倒吸一口凉气,久久没有言语。
申家的谋算运筹能力,比他们想象中要厉害可怕的多。
要是没有高守的横空出世,此番就要着了申家算计,吃了影响深远的暗亏。
章楶与种师道在秉烛夜谈。
另一边。
申家议事厅也是灯火不灭,连夜秘议。
说是秘议,但议事厅内寂然无声,空气仿佛在凝固。
申伯德、申仲勇和申玉才三人都成了闷葫芦,许久没有发言,满脸气急败坏,愤懑不甘。
申玉才最是郁闷,第一次参与父辈的秘议,却是因摊上这无比晦气尴尬的倒霉事。
申家对抱月楼诗会推波助澜,前后花费近万贯,让诗会比往年意义更加重大,特别是诗魁能谱成西军战歌,是史无前例的,诗魁声望与重要性直接翻了几倍。
申家想要达到的效果是体现了,但体现在了高守身上,而不是申玉才身上。
申伯德厚着脸皮,要招揽高守的行动,也告失败,失去最后的翻盘希望。
机关算尽,巨大投入,最后却落得个为他人作嫁衣裳。
所有好处,都叫那可恶至极的高守得了去。
而且这个高守与申家,还大有怨隙。
这种感觉,让申家人难受至极,无比懊恼,仿佛胸口堵着一块千斤巨石,压得他们想吐血。
申家非但没捞到任何好处,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吃了很大的暗亏。
申玉才对高守各种嘲讽挤兑,把高守逼到墙角,不料被逼急的高守,愤然写出一首破阵子,已弄得申玉才脸面尽失。
此后申家派出赖豹厢兵,要对高守杀之而后快,却被高守以及赶到的鲁达反杀,还“帮”高守等在千百双目光中,炫耀了破敌军功,遭受重伤的赖豹、田富,反而有诬陷忠勇之嫌。
虽然种师道,最后没为难赖豹等,但诬陷的嫌疑,始终没有洗清,且人们所有怀疑的不是赖豹,而是赖豹背后的申家。
谁都知道,赖豹、田富等是申仲勇心腹,且区区部将,没有申仲勇命令,哪里敢堂而皇之的硬闯抱月楼?
而申伯德最后亲自出马,放低姿态,表现出对高守的讨好与恭维,就是为了挽回申家声誉,用误会两字,清洗申家嫌疑,并想用巨大利益诱惑高守,试图翻盘。
因为申伯德看出种师道这等身份与性格,肯定碍于面子,不会当场允诺高守条件。
但结果难尽如人意,高守不受诱惑,申伯德还想再谈,却半路杀出个莽撞武夫折彦野,代表折家直接抛出强几倍的条件,把申家压了下去。
申仲勇这边,更是苦不堪言。
高守的凭空崛起,田富、赖豹的惨败,让申仲勇充满挫败感。
他自己还差点被章楶找了个由头问罪,所幸没有被章楶绕进去,最后关头脑袋转过弯,有惊无险躲过。
但以后高守等人,要是把他见不得光的一面捅出来,包括对军令阳奉阴违,长期避战不出,一味抛出兵卒送死,以及派赖豹等杀良冒功等,他虽可抵赖,但必然会极其狼狈,章楶也有了编排他的把柄。
这也是申仲勇为何要赖豹与田富,一定要尽快诛杀高守的重要理由之一,本来打算杀了高守后,还要继续全城搜捕鲁达、杨九指等人,全部灭口。
哪成想,竟被高守等反杀,损兵折将。
又爆出高守、鲁达并无军籍,
派无军籍平民出战夜袭,很不合情理,一下子让他想把高守、鲁达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变得更加牵强。
而高守今夜的表现,与一贯懦弱呆傻截然相反,可见他平日全是佯装,心机极深
“高守!高守!高守”
申仲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目光充斥着狂躁与仇恨,声音像是从喉咙中硬挤出来。
闻言,申玉才重重的点头,附和一句。
“对,都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高守!没有他,何至如此!”
一时间,申家人把失败的原因与仇恨,全推在高守身上,怨念像野草般疯狂生长。
“绝不能放过他!”
申仲勇目光转向申伯德脸上,因为目前申家拿主意的,是历来足智多谋的申伯德。
申伯德叹了口气,仿若是从漫长的神游中苏醒过来,微闭的细目睁了睁,掠过申仲勇与申玉才的充满怨怒的脸庞,落在轻微摇晃的烛火上。
“高守此子,深藏如斯,我至今不能勘透他,才这等年纪,想想着实可怕人才既然得不到,自然要想办法毁掉,否则为种师道等所用,经略府如虎添翼,我们申家就但他有几名死士拱卫,如今又受经略府保护,在渭州一夜间,声名大噪,如日中天”
申伯德顿了顿,瞥了眼申玉才。
一提声名大噪四字,申玉才脸色更加黯郁,心内又是一阵刀割般的绞痛。
本来声名大噪,如日中天的必定是他,此刻本该抱着诗魁盛名,躺在柳青玉,甚至韩梦梵的床上,享尽温柔乡,而不是在这对着两个老家伙熬夜密谈,心中还备受各种折磨与煎熬。
今夜渭州无眠。
抱月楼所发生的事,在渭州平民或小家族眼中,是惊天动地的,即便是在廖刺使等渭州官吏心目中,也是无比惊颤。
高守等破西贼,立大功,总归是难得的好消息。
人们回到家中,更是免不得精神亢奋的叫来家人,津津乐道一番。
又由于破阵子已被韩梦梵谱为战歌,让高守与大宋数十万西军上下,产生了某种密不可分的关联。
曲调已在当夜流传出来,一些西军将士甚至已开始哼唱,再加上高守在抱月楼血性勇武表现的传闻,仅带九人在万军丛中斩杀西夏大将的疯狂战绩——简直是战神般存在。
将士们哼唱破阵子,感觉也沾有一种荣耀,令人热血沸腾,士气陡升。
高子御这个名字,也随之深深烙印在他们心中。
不久后,高子御的破阵子、塞上秋,以及他的事迹,必将传遍西北,然后随着驿马,撒向天下,送入汴京
第075章 转变()
高守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一睁眼,便看到几小束顽皮的明媚阳光,穿过纸窗缝隙,洒落在床边,少许细小尘埃在阳光中轻缓浮动,一切显得那么自然。
意识潮水般涌入脑海,高守深吸一口清新空气,坐起来美美伸了个懒腰,浑身舒坦。
心情也不错,相信随着种师道的介入与保护,自己和老鲁、九指等人,不再受到申家威胁。
经过赖豹、田富等一战,等于是与申仲勇撕破脸皮,这也有好处的,如果以后自己和鲁达等人在渭州出了事,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申家,申家如果聪明的话,反而是要保护自己几人在渭州的安全。
这感觉,挺爽。
昨晚在抱月楼,本打算低调行事,因为总在思虑自己的行为,不知会对历史造成什么影响。
现在想通了。
去他老母的历史!
后世伟人的至理名言――落后就要挨打。
自己明明不想惹事,却屡屡由于身份低微,口袋缺钱,甚至穿着差一些,都能成为招灾惹祸的理由。
他明白一个道理,不论置身何处,无权无势又无钱的人,更容易遭受欺辱与危险。
想要逍遥自在,想要无忧无虑,不仅要富有,还得有权势。
财富与权势,会像一层护甲,把大部分干扰与威胁,挡在外面,护甲随着财富与权势的扩大而增强。
当然,只想隐居深山老林例外。
但高守想好好感受大宋风貌,享受生活,没有隐居的打算。
所以,小富即安的想法,需要做调整了。
大宋经济繁盛,江南地区已经出现资本工业雏形――作坊。
但大宋朝廷没有去推动,且有人利用变法的风头,剥削打压,所以一直没有兴旺起来。
眼下朝廷陷入党争,互相倾轧,并不稳定。
今年苏轼苏东坡被贬儋州,儋州地处后世的海南岛,对大宋来说最是偏远荒凉。
贬谪到那里的官员,基本再无复用可能,加上苏轼年岁已高,此番是有去无回了。
苏轼贬谪儋州,也代表素有刚正直谏之称的“蜀党”,彻底瓦解。
任你文华盖世,忠诚报国,殚竭为民,兢兢业业一辈子,到头来,一个旨意,悉数归零,还落得个老来郁郁,客死异乡。
不值得!
因此,与其走仕途做官,同蔡京那样的老奸巨猾勾心斗角,不如发展商业,默默壮大势力,打造一个金钱帝国。
只要有足够金钱驱动,权势自然尽在掌握,也就能在幕后操控一切。
最好能像后世美利坚,背后的那些财阀。
不管高官与总统如何转换,财阀地位不可撼动。
不过现在这个时代和制度下,几乎很难达到美利坚财阀那种程度。
眼下也不必想太多,先赚到第一桶金再说。
高守目光瞟向旁边桌子上躺着的那装有两贯的钱袋,自嘲一笑。
正在这时。
传来一阵木头摩擦的轻微吱呀声。
有人轻轻推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小夕的秀丽脸庞。
见到高守坐在床上,小夕顿时喜笑颜开,雀跃又略带腼腆的唤了声“高义士”。
然后,小夕又转头对外面说了声,“高义士醒了。”
刹那间,王家像是沸腾起来。
王家宴客厅。
长桌上摆满各色食物。
高守看着鲁达、杨九指各抓着一个大鸡腿,大口大口的撕扯,津津有味的咀嚼,他就感到一阵好笑。
大早上的,大块吃肉,口味略叼啊。
两只炖鸡据说是抱月楼佟掌柜,一早亲自送来的,得知高守还在睡觉,他就先走了,也没留什么话。
不过高守能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表达歉意,昨晚因为占座位一事,有过小冲突,另一方面,这也是一种示好的行为。
昨晚在抱月楼点了两只炖鸡,那佟掌柜就看出自己喜好,还亲自送来,看起来很有诚意,但前倨后恭,必有所图。
这诚意,不值钱。
那佟掌柜就是个投机者、墙头草,不过既然是示好,也没必要拒绝,何况对于佟掌柜昨晚的机智与经营能力,也是颇有好感。
自己没有早上吃肉的习惯,吃点清淡汤饼之类就行,便宜鲁达、杨九指等人了。
高守目光在陷阵士们脸上逐个掠过,除了鲁达、杨九指外,还有牛大满、杜无病、赵千、伍贵、方四、杨木生六人,加上医馆中的郑老七,一共九人。
大家吃吃喝喝,有说有笑,好不欢畅。
几天来,自己与这九人,一起度过了难以想象的生死历程。
虽然严格上说,只认识他们几天,但经历冲阵厮杀,生死与共,就有了坚定的袍泽情谊,感觉很是亲切。
“子御啊,你也吃点。”
一旁陪坐的王博翊,眼看两大碗炖鸡快要见底,伸手把瓷碗向高守推了推,满脸堆笑。
“不用,昨晚我在抱月楼一个人就吃下两碗,现在看到鸡肉,都有点害怕了。”
高守笑了笑,转头对不肯落座,侍立一旁的孙伯道,“孙伯,你也尝尝,味道还是不错的。”
孙伯咧嘴一笑:“老朽这么大年纪,该尝的也都尝过了,不瞒你说,东京城正店的炒菜,老朽都吃过。”
“炒菜?”
杨九指嘴中塞满肉食,含含糊糊的说,“当年行走江湖,素闻东京城正店炒菜,滋味极好,名满天下。”
“正是,年轻时尝过一回,至今难以忘怀。”孙伯砸了砸嘴唇,似乎在追忆当年炒菜的味道。
“叫那个佟什么掌柜的,赶紧再弄几盘炒菜过来,敢说个不字,稍后洒家砸掉他的破楼。”
鲁达对于高守在抱月楼受欺,他仍然心怀不满,吞下口中食物,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显然也是个吃货。
“抱月楼西北第一,却独缺一道炒菜。”王博翊咽了下口水,似乎也很想尝一尝传说中的炒菜。
高守笑而不语,心中在想,一道炒菜?我可会好几道炒菜。
等有空的时候,弄几道让你们尝尝鲜,只是缺少一些调味料,做出来的味道,不如后世鲜美,如果能找到替代调味料――等等,抱月楼都没有炒菜,这不失为一条赚钱之路。
只是目前什么都没有,想要凭空开个店不容易,而且开店经营,要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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