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气,还以为小家伙负气离家出走,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他慢慢走过去,坐到床上,伸手将被褥里团着的灿烂揪了出来。
杜成渊将他抱在怀里,低头注视慢慢睁开眼的灿烂,轻笑道:“这么热的天,缩在被子里,不觉得热吗?”果然被自己刚刚的态度伤到了,自责和心疼,齐齐涌上心头。
方致垂下眼帘,没说话。
“抱歉,之前是我不对,语气有些失控……”杜成渊说到这里,幽幽叹口气,解释道:“那是我深爱之人的遗物,原谅我太过紧张才对你说话的时候语气过重。”
闻听此言,方致心中震撼,不是因为杜成渊的道歉,而是他话中透露出的信息,深爱之人的遗物……
结合这句话,方致联想到之前杜成渊深夜大醉的事情,那一抹因为被冷淡对待所产生的酸涩,在这句话面前,显得无比小家子气,若是自己深爱之人的东西被旁人随意碰触,可能根本不会再回头去跟乱碰的人道歉和解释吧?
杜成渊说完后,方致从他的腿上跳下来,钻到被子里。
杜成渊以为方致不打算原谅自己,下一秒,却看到被子里的一小团变成了一大团,慢慢地,从里面冒出个小脑袋,垂着眼皮说:“是我说抱歉才对,我不应该不经你允许,乱碰那么重要的东西,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你……是我错了才对,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没管住自己的手。
杜成渊揉揉他的脑袋,摇头,慢慢道:“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听到你说‘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自我决定留下你的那一刻,你就是我的家人,家人不用这样处处谨慎,是人都会犯错,我也一样。你我,在这个家里,是平等的,如果在往后的日子里,因为这件事而收敛心性,每一分每一秒都如覆薄冰的过,这样的生活,对于你还有什么乐趣?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灿烂,我所希望的不多,你能够快乐便是其中之一,不管你是方致还是旁的任何人,对于我来说,你还是我家的那个灿烂,我们是一家人。”杜成渊语气认真,眼神郑重,因为他可能此生都不会再与他人结连理,那么灿烂将是他除却血亲外,唯一的家人,他会任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直至他能够独当一面,到时候或走或留,全凭他。
方致撇过头,轻声问道:“只希望我能够快乐,那你呢?你的快乐不重要吗?”
杜成渊看着方致认真的眼神,笑道:“我的快乐,就是希望他能入到我的梦里。”以此,聊以慰藉。
那个他,不言而喻,方致看着杜成渊风轻云淡的神色,忽地生出一阵感慨,呐,杜二哥的感情路竟然这么惨……天人永隔什么的,不要太悲,不知道该做点什么的方致,默默伸出手拍拍杜成渊的手。
“她是怎么……”死的。
问完这句,方致觉得有点不妥,忙道:“如果不方便就不用说了,我也不是很好奇啦。”本来想说节哀,但是感觉太刻意了,只好转了个弯。
杜成渊刚刚和方致解释时,有种掉落在深海中,快要窒息时,忽然抓到了一根稻草,得到了一刻浮出水面喘息的机会,此时,方致问他,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禁忌,能够回忆那些往事,想起那个人,心情也会随之明亮了起来。
“是意外事故,车祸,人走的很仓促,那把被他拿去保养的琴也没来得及取回,琴行通过他填写的资料,联系到了我。”
“喔,你确定是意外事故,不是故意谋杀?”无厘头惯了的方致阴谋论了一下。
杜成渊眼眸变得深沉,声线都似乎低了一个度,想到那个人,语气冷冷道:“那个人已经抓到了,因为疲劳驾驶,巧的是,上次撞我的人,也是他,若不是因为这件事,他可能还在潜逃中。”
“咦……更可疑了,前有她,后有你,会不会是你们两个碍着谁的眼了,被人报复?”方致越想越有可能,思维发散到喜马拉雅山也不自知。
方致看杜成渊没说话,紧追了一句:“她漂不漂亮?会不会是你的情敌?求而不得什么的……”方致显得有些激动,套上衣服,围着一圈被子坐起来看着杜成渊。
“漂不漂亮?”杜成渊觉得自己的思维因为他这句话卡了一下。
方致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难道要我问帅不帅?”说到这里,方致的语气忽然顿住了,呃……该不会……
“帅。”杜成渊言简意核。
方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伸手狠拍了两下,缓过劲儿,张口结舌:“啊……呃……”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不对,似乎是他不是她,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于是,方致陷入了另一个问题中,一手抱胸,一手支着下巴。
作为普通人,在听到关于这类恋情的事情,不是应该感到惊讶,不解,之类的情绪吗?
为什么他却觉得,理所当然。
想到之前没进山之前,在论坛上刷到的那句“优秀的男人都有了男人”
被洗脑了?
若不是方致和某人根本不相像,杜成渊在经过和他的接触,了解他那无厘头的性格后,会忍不住想到方致会不会是方咏棠的转世?但只性格有点像又不能说明什么,再说,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相似的地方了,况且咏棠最爱的是小提琴,而方致却对钢琴情有独钟,虽然有些荒唐,或许是太过思念而魔怔了,令他无法正常的思考,但杜成渊心内仍然不由泛起柔意,站起来,对他道:“别胡思乱想了,现在是午休时间,小孩子需要多多休息,才能更好的发育大脑,没准大脑发育好了……你的记忆就慢慢回来了。”语带调侃地提醒,示意他继续休息,看到方致点头,杜成渊转身离开。
背对着方致向门口走去的杜成渊抿着嘴,脸上没了温润的神色,被冷冽取代,嘴上说让方致不要再胡思乱想,但方致那句“故意谋杀”还是在他的心里种下了疑惑的种子。
只待,生根发芽。
闭上眼睛的方致,在杜成渊把门关上后,重新睁开,他微微抿着嘴,望着虚空处,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第54章()
六月份的时候,迎来了一场暴雨,严寒酷暑的时刻,这场雨让燥热的天气清凉了不少,然而就是这样的雨夜,方致半夜发起了烧,可能是之前挤压的内火被凉气释放了出来,烧的神志不清,整个身体都滚烫如火炉,若不是杜成渊工作到很晚,下来倒水喝,顺便去方致的卧室看看他有没有关好窗户,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当时就后怕,任他这么烧下去,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杜成渊将他抱到了自己的卧室,先取了一袋冰贴在他的额头上,又拿了医药箱,把紧急退烧散冲了一包,无意识的方致被灌药的时候只觉得不舒服,左躲右躲,洒的到处都是,最后杜成渊捏着他的下巴硬是灌了小半杯进去,折腾完,杜成渊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后半夜,吃了药的方致,烧退了不少,这让杜成渊心定了些许,看他睡得安稳,才去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方致身体已经不那么烫了,看温度计上显示,从高烧变成了低烧,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用毛巾给发了不少汗的方致擦了一遍后,杜成渊睡在了他的旁边,怕他半夜乱动,着了凉,自然的把方致小小的身体揽在了怀里。
这场病,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三天,白天好好的,到了半夜就烧的迷迷糊糊,因此方致这几天一直宿在杜成渊那里,方便观察和照顾,有时候烧起来,方致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老是往杜成渊的怀里缩,瘦小的身体像个大暖炉,在大夏天里,贴着这么个暖炉,滋味不言而喻。
方致并不知道自己晚上烧起来能把杜成渊挤到墙边去,因为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床上就剩下他一个人睡得四仰八叉。
因为他总是夜里发烧的事情,杜成渊想领着方致下山去医院挂个号,仔细的检查一下,虽然顾忌他的身体异于常人,但这么病下去也不是办法,然而方致坚持再观察一天,不行了再说,杜成渊看他坚持,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没有强求,只压着那份心疼,对他说:“如果吃了药还不行,你放心,我带你回市里,找信得过的人给你做检查,就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不会泄露出去,相信我。”
方致心中感动,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好在,翌日的夜里,方致没有再烧起来,只是杜成渊发现他个头在这病中的几天,竟然窜了不少,虽然方致自变人以来,生长速度就比普通人来要快,但是却没有这几天来的直观和迅猛,因为个子窜的太明显了。
杜成渊平时有记录方致生长发育的情况,看记录,方致每个月也就以一到两厘米这之间的速度增长,然而看这个月初的记录上显示的是,方致原本是120厘米,现在量了后,竟然长到了128厘米。
用与日俱增,日新月异来形容这种变化,一点也不夸张。
吃的有点肥的身体在这疯狂抽条的个子里变得匀称紧致,虽然脸上依旧有点圆鼓鼓的,下巴也瘦了一点,比起个子的飞窜,倒显得脸上的变化不是那么明显。
目前的情况,导致方致不得不在人前保持原型,免得被发现他人身的异常之处,杜成渊对外则说方致已经早他几个月回去了。
杜成渊的这番话,倒是把竹溪给难过的不行,唯一的小玩伴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掉了好几次眼泪,连灿烂他也不过来抱了,王婶把唯一会的那个词用在了小家伙的身上,这叫“触景生情”。
因为这茬,方致主动跑去找竹溪玩,陪他解闷儿,不懈努力,终于把小胖子弯下来的嘴角给提上去了,心中安慰不少的方致感慨,好在那段学兔子跳没白费功夫,这也算是一桩黑历史了吧?
千万不能再有旁人知道,不然真是不忍直视,方致为此也是惆怅的不行。
对于生长过快的方致,早有准备的杜成渊倒不愁没衣服给他穿,衣服原本就属于宽松休闲款,之前略宽松的衣服,现在穿上倒正合适。
一套衣服穿出了两种风格。
这天,忧愁不已的方致对杜成渊说:“在这么疯狂的长下去,该不会是要照着世界第一巨人的势头而去……”想一想,那画面都让他不寒而栗好吗?
杜成渊看他皱巴着一张脸的样子,心里莫名想笑,语气平静的安慰他:“如果按照猫的成年期再结合你特殊的变身,我们可以折中来算,大概到年底,你应该就不会再这么长下去。”
“真的?”颓废的方致闻言,来了点精神。
“真不真,我不知道,毕竟你也没有什么和你相似的同伴可以拿来参考,这是我个人的推断,但不管我的推断是对是错,你也绝不会长成第一巨人……”意思是,别瞎担心了。
“希望如此……qaq”
“其实,按你猫身现在的成长速度,和普通猫一样,没什么异常的地方,可能这种变化反映到你人身上就看起来有些太不寻常,这种不寻常当然是对比普通人类来说的不寻常,或许和你一样的同类都是这样的,这也说不准对吗?等到你的猫身到成年期后,我估计你再想这么下去,都不可能了,毕竟成年期是很长很稳定的一个阶段,也就现在成长中,才会这样,你应该起到在你成年期之前,未来的几个月里,能够长到你的理想身高后,再停止生长。”
方致略一沉吟,觉得杜成渊班中窥豹的这番话似乎很有说服力,那颗不安的小心脏也没之前那么紧张了。
杜成渊看安抚到躁动不安的方致,便觉得没白费心思。
然而,刚为了怕长成第一巨人的方致却又开始为能不能长到理想身高而忧心忡忡,现在六月份,还有半年,按照一个月最多两厘米的速度,艾玛该不会停留在140就完了?
“忘记多烧几天了……”方致情不自禁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而不自知。
杜成渊闻言,神色一顿,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下:“该不是真烧傻了?”
“木有——”方致学着竹溪的方言正色道。
如此萌呆呆地回答,让杜成渊又好气又好笑,颇为无奈。
“别想东想西自寻烦恼,顺其自然便是。”
“也只能这样子了,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方致双手合十,朝着门外晃了晃,一副求神拜佛的架势,想到山上有庙,忙又道:“隔壁山上不是有座道观吗?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
杜成渊上下打量方致,沉默片刻道:“呃,你想干什么?”
方致对对手指:“也没什么了,领略一下不同建筑的魅力……”看我正直的眼神。
真的这么简单吗?杜成渊的沉默让方致不得不道出真相。
“好吧,我就是想拜拜神仙,许个愿。”
“如果真的有神仙,你不怕人家根本不让你进去吗?”看方致那么认真,杜成渊不免也用正经的语气回答他,然后头疼的揉揉太阳穴。
方致仔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如果真的有神仙,那么咱这不就是妖?哪有妖跑去找灭的……
如果没有神仙,那去求神拜佛也是白搭。
想到这里,方致的神色变得焉了吧唧,有点颓废。
看来想要长高高,没有捷径可走,只能走“吃”这一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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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夏走冬降,10月底的时候,杜成渊在姣云山的事情已经收尾,只差设计图的最后一次完善和最终定稿,如此,便没有继续待下去,抱着猫,还有那盆基本上都是他在帮忙照顾的小盆栽和多了一倍的行李,回了凤州市内。
可喜可贺的是,方致并没有只长到140就停止生长,中间他又发了两三次烧,其中烧的还算清醒的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到骨骼在皮肉里的变化,然而这种骨骼生长带来的疼痛让方致差点疼晕过去,六月份的第一次生长,因为无意识所以没有什么感觉,也可能当时没有后来的疼,所以他感觉不到,越是到后面,骨头和身体的变化差点把他折腾疯掉,吃止疼片都无法起到作用,有次甚至把抱住他,怕他在这种剧痛之下弄伤自己的杜成渊的肩膀给咬得血肉模糊。
离开姣云山时,方致也从幼儿期的状态脱变到了15~6岁的少年,外貌也愈发不似凡人可以拥有的美丽,那日,当方致站在山林里观察一旁盘根纠错的树根中,连窝从树梢掉落的鸟儿时,远远看着他的杜成渊甚至觉得,山间精灵便该是这般样子。
轻灵而美好,如梦似幻,不似凡人。
而方致脸上那双,眼尾微微上扬的凤眸,也让杜成渊感到越发的熟悉,常常不自觉在这双眼眸里寻找另一个令他魂牵梦萦之人的影子,这让他不自觉开始有意识的疏远方致,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他告诉自己,再这样下去,对灿烂太不公平。
杜成渊态度的转变,方致自然察觉到了,在不知原因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的情况下,他并没有试图去改变,因为他知道,杜成渊决计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不分缘由的冷落对方的人,他一定遇到了什么自己不了解的问题。
刻意疏远,甚至是漠视,让方致认识到,自己的存在有多么的突兀和……多余。
杜成渊现在的态度,对方致来说,甚至乐见其成,这和他当初的决定不谋而合,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终究是令人不爽的。
嘛,算了,何必庸人自扰。
姣云山的事情在杜成渊的高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