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陛下这本是教科书,不是其他什么杂书之类的,缺乏趣味性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稚童们学的是知识,又不是学的其他。若是想成大事,这些是必须经历的。”石珤辩解了一句。在他看来皇上是鸡蛋里挑骨头,典型的没事找事。
看着他不以为意的神情,郑德有些气恼,反问了一句,“若是让你对一位只有六岁的稚童说你若想要成为内阁首辅,必须从现在开始放弃玩耍的时间去努力,你认为有多少个稚童能够听得进去?”
石珤闻言默然,皇帝话里的意思他听得很明白。的确对于一位只有六岁的稚童而言,或许连“内阁首辅”是什么都理解不了,而玩耍才是他们现在最为开心的事情。至于跟他们谈“什么未来之类”的大道理,他们理解不了也不想去理解。或许也只有先生的戒尺,才能够让他们忌惮的收收心,放弃玩耍的时间放到学习之上。
看到石珤流露出深思的模样,郑德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句,“你不觉的若是一本教科书能够做到图文并茂,是不是更能够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也更能够将他们玩耍的心思,转移到到学习上来吗?”
石珤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想想也觉得有些道理。
“若是靠着教科书本身的趣味性,让稚童的心思放到学习上来。是不是比先生的戒尺逼迫着学习,要来的好的多。也更能够提高稚童的学习积极性,能够更好的学会书本里的东西,不是吗?”见他还是不说话,郑德再接再厉,又添了一把火。
石珤又点了点头,他也是从先生的戒尺教育之下过来的。也曾因为挨打而厌学过。当然最后在父母殷切的目光之下,还是乖乖的回到私塾学习。即使自己现在已经高中进士,那仍然是一段忘不过去的过往。
“其实对于一名还没有认知的孩童而言,学习其实一件痛苦的事情。他们不可能像成年人那样,有着强烈的自觉性或则目的性去学习。所以这时候,就需要先生去引导他们去学习。但一味的靠先生的戒尺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反倒容易激起孩子们的逆反心理。若是能够早教科书上做些文章,增强教科书的趣味性以及可读性,吸引孩子们自己主动学习。这样不仅孩子们受益,连教书的先生们都能够省心不少。明白吗?”
听了个皇帝的话,石珤也明白自己错在哪了。自己只是把教科书当做了一本普通的书籍来编撰,所以看起来并没有问题。但是教科书虽然也是书籍,但更多的是作为一个作为传播知识的载体而存在。这对它也是提出更高的要求,毕竟它面对的是不同年龄的群体,需要符合这个年龄段的人的接受能力。作为一本面向六岁孩童的书籍,显然他需要传播的并不是知识或则什么大道理,更多的引导孩子们习文认字,所以书籍写的越简单越好,越有趣味性越好。
想通之后,他站了起来,朝郑德拱手道,“陛下,是微臣错了!”
郑德一愣,没想到这位竟然直接认错了,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毕竟这事情并没有对错之分,只是因为两人的思维方式不同,导致对于如何编写教科书产生了分歧而已,没必要过于上纲上线的。
摆了摆手道,“其实这事你没有错,而且这事情也根本不需要论谁对谁错。朕只是希望你能够将教科书编写的更有趣味性,再在书籍之中插入一些图画,让孩子们能够更好的看懂理解面对于一本全是文字的书籍,对于孩子们而言,简直是太枯燥乏味了。根本提不起丝毫的情绪,或许会产生厌学情绪,这对于推广九年义务教育实在弊大于利啊!”
“不过这样一来,这本教科书看起来更像一本闲书,实在有点”石珤很想说一句“不伦不类”,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伦不类吗?”郑德挑了挑眉,倒是替他说出了口。看到他张口欲要想要替自己辩解,郑德摆了摆手,“不用解释,朕明白你的意思。或许在你眼里看来,或许只有四书五经才是孩子们应该学习的东西。不过在我看来,这些东西或许更应该称为闲书。除了教诲人做人的道理之外,或则讲些历史小故事之外,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石珤闻言忍不住出言辩驳,“陛下此言大谬,教人习礼明德难道不重要吗?”
看着略显激动的石珤,郑德微微有些诧异,他难道不明白自己现在正在跟谁讲话吗?
不过想到自己之前接触的那些个朝中大臣们,有时候脾气上来后,管你是皇帝还是哪个,噼里啪啦唾沫星子就往你脸上飞。弄得郑德一边擦着脸,还得一边赔笑着安抚着这些暴走的大臣,简直郁闷的不行。
所欲对石珤这种表现也只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再纠结于此事。无奈地笑了笑,接着说下去,“教人做人固然重要,但人在这个世界上生存,靠的还是要有一手技能。所以这也是为何我会将语文和数学,作为推广九年义务教育的主修课程的原因。因为从这两门课程学到的知识,人的一生从始至终都要用到。”
石珤微微蹙眉,“陛下的意思是,四书五经乃是无用之物?”
“我可没这么说。”郑德赶紧将关系撇清,毕竟现在可是儒家一统天下的时代。若是一不小心传了出去,那些儒家出身的朝臣们,非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自己。他可不想明天一大早醒来,自己的案头就堆满了一大堆拐弯抹角骂自己的奏章。
“四书五经不是不能学,但是不适合作为主修科目,也不太适合低龄孩童们学习。所以在小学阶段,朕是不会同意学什么四书五经的,不过诸如三字经、千字文等皆可以学习。但在中学阶段可以作为辅修科目学习,到那时候朕是不会阻拦的。毕竟孩子年龄都大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了。”
毕竟现在是儒家一统天下的格局,郑德不可能也完全无法做到,让儒家这些经典退出教学序列。只能退而求其次,作为辅修课程来学习了。这样或许还会遭到激烈的反对,却不会像之前那样那么大了。
“辅修课程?”石珤疑惑的看向眼前的皇帝。
郑德看着他解释了一句,“简单的说,主修课程主要学习能够在生活当中运用的课程,并且每个学期结束之后都需要需要考试。辅修课程主要开拓人的知识眼界以及培养人的思想品德,每个学期之后并不需要考试,或则即使需要考试也不影响升学。”
“可是科举均从四书五经选题,如此岂不影响士子们科考?”
听到石珤又旧事重提,郑德轻抚额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已经准备对科考进行改革。若是传出去,朝廷又将掀起一朝巨大的风浪。
毕竟时机还未到,提前泄露自己的这个计划恐怕不是好事。
“你回去以后,直接将这本书的厚度给我减去一半。还有那些说教意味很重还有太过枯燥的文章都给我删除了,多一些简单的寓言小故事,还有插入一些图画,图文并茂方便低龄的学生习文认字。若是修改好之后,再交给朕看看是否合格。”
郑德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继续说了下去。石珤对此也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下来。
“今日找你来是代替王廷相帮朕处理奏疏,至于教科书的事情等忙满这阵子再说吧。”
“臣遵旨。”
石珤话音刚落,王廷相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前者一眼,对郑德拱手道,“陛下,你找我?”
郑德点了点头,“内阁不是需要一个官印吗?现在工匠已经弄好了,你赶紧送过去吧。”
王廷相微微有些惊讶,自己刚刚被三位阁老通知去内阁一趟。还没来得及动身,皇上又叫自己过去,只好先来这里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前往内阁一趟,也实在太巧了吧!
“臣遵旨。”
看到王廷相离去的背影,郑德又看了一眼石珤一眼。忍不住轻叹一声,为何和这位待在一起总是感觉不自在呢?
第五十五章 首位内阁总理大臣之争()
王廷相刚刚踏进内阁值房内,便看到三位阁老坐在自己正前方,刚好回过头来望着自己。迎着三人的目光,让他微微有些紧张。
不过随即镇定下来,不卑不亢的拱手道,“下官见过三位阁老。”
三人见状微微颔首,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王廷相了。但每次见到他总是这副不慌不忙、云淡风轻的模样,也给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也是为何后者在御书房行走后,刘健等人竟然出奇的没有出言反对的原因。
让这位待在御书房帮皇帝处理奏疏,总比刘健这个太监靠谱多了。
刘健看了一眼王廷相,淡淡道,“王侍讲,我该称呼你侍讲呢,御前秘书官呢,还是内务府总管大臣呢?”
虽然语气平淡,但却句句机锋。
虽然三个官号都是王廷相一人兼任,似乎回答任何一个都不会有错,但王廷相却不这么认为。前一个乃是朝廷正式封赏的官号,而后两个乃是皇帝拟定的官号。若是回答前一个,显然令人觉得他还是站在朝廷这边。若是回答后面这两个,显然令人感觉他更看重皇帝这边,颇有小人得志之嫌。
不过片刻,心中计较一番之后,拱手道,“下官乃是翰林院侍讲,又在御书房行走,阁老如此称呼即可。”
三人倒是没想到这位会如此回答,三人惊讶的对视一眼,也不得不为王廷相的机智暗赞一声。如此一来,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乃是翰林院侍讲。又表示自己正在皇帝跟前当差,两头都没有得罪。
“那我们还是称呼你为王侍讲吧。”刘健看着他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将他留在皇帝身边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继续说道,“今儿个我等找你过来,其实是想找你了解一些事儿,”
迎着刘健那双略显浑浊却依然透射出犀利目光的眼眸,他点了点头,“阁老请讲。”
刘健道,“你觉得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廷相没想到这位内阁首辅竟然会问自己这么忌讳的话题,实在让他微微有些诧异,继而沉默不语。
“这里只有你我四人,又没有旁人在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断然不会为外人知晓,又有何顾虑呢?”李东阳见状,便明白了他的顾虑所在,站出来说了一句。
“莫不是信不过你我三人?”
王廷相闻言赶紧拱手道,“阁老言重了,下官岂会信不过三位阁老。”
微微一顿,沉吟片刻道,“陛下此人有凌云之志,意欲中兴我大明江山。可惜魄力不足,恐怕难以成就大事。”
三人闻言陷入深思之中,却也不得不承认王廷相这番话的确有道理。看皇上这段时间折腾出来了多少事情,还真有一番想成就大业的样子。可惜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没多久就没有下文了。
刘健长叹一声,“这或许对大明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啊!”
的确,对于一个强大的帝国而言,中庸之君并可不怕。虽然不可能开创一番盛世之景,但至少还可以躺在父辈的功劳薄上,做一个守成之君。可怕的是那些能力不足却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君王,一不小将会把整个王朝带入分崩离析的万丈深渊之中。
当然若是在这里,肯定是不会认同这个观点的。
李东阳、谢迁二人显然也明白了刘健话里的意思。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该如何是好?”谢迁微微蹙眉,又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王廷相,“王侍讲待在皇上身边,也应该尽尽臣子的义务,多劝诫劝诫皇上。”
对于谢迁这番指责,王廷相也没什么好辩解的,谁让自己整天跟在皇帝身边呢。也只能无奈的接受,“阁老所言甚是,是下官未尽身为臣子的本分。”
“皇上若是真的想做某件事,又岂是身为臣子的我们能够劝阻的?”李东阳不知为何站了出来,替王廷相辩解了一句。
谢迁冷哼一声,“若是不试试,又怎会知道无法劝阻?若是朝中大臣都像这个样子,还不如回家卖红薯呢。”
“我倒是想回去卖红薯,可惜皇上不让有什么办法呢?”
想到自己那辛酸坎坷的辞职之路,李东阳说起来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为何别人请辞如此简单,自己辞个职怎么就这么难呢?
“你”被李东阳的话噎了一下,谢迁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都想着自己回家卖红薯了,果然是尸位素餐。身为顾命大臣,你不觉得脸红吗?”
看到他如此较真,李东阳果断的闭口不言,得和谢迁继续说下去了。若是再和他继续扯下去,估计扯到天黑都没得完。
看着在人前一脸严肃稳重的两位阁老拌嘴如此诙谐有趣,真是让王廷相还真是大开眼界了。他差点笑出了声,还好最后给忍住了。
刘健淡淡地瞥了两人一眼,对于两人拌嘴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便收回目光又看向王廷相,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你说皇上有凌云之志,难道陛下对你说了一些什么吗?”
看着皇帝最近总是瞎折腾,他还真怕皇帝给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想从王廷相这探探口风。
不过后者却没有遂他的意,摇了摇头,“下官只是从陛下最近的言行举止揣测而来,并没有听到皇上想在朝中做些什么。”
“哦?”刘健捋了捋胡须,一脸不信地望着他,“难道皇上对你从来不提起朝中的人或则事吗?”
“皇上自然是会了。”
听到王廷相的话,刘健赶紧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位能够透漏出什么隐秘的消息。
“也仅止于人和事儿而已。至于其他的,下官一概不知。”
没想到王廷相嘴巴这么严实,刘健闻言顿时流露出一丝失望之意。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官吏,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头酝酿,愤怒、失望或则是赞许。
良久,刘健看向他,长叹一声,“难怪皇上会如此欣赏你,就冲着今日的这番表现,倒也对得起陛下的眼光。”
“阁老谬赞了。”王廷相倒是没想到刘健会如此评价他,让他颇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刘健示意地摆了摆手,“或许你对皇上的评价是正确的,不过魄力不足也不是大的问题。若是陛下能够多找些像你这样的人才,再像现在信任你这样信任他们,难道还不足矣成事吗?”
王廷相尽管对自己的才能信心实足,却也是谦逊的说了一句,“下官何德何能,值得阁老如此夸赞。”
刘健看着他双眸之中透漏出的自信,有些奇怪的暗道,“我只不过是夸夸而已,这位怎么还夸出自信来了?果然是不经夸啊!”
不过王廷相本来就是极为自信之人,只是平常不太会表露出来而已。
刘健对他不了解,自然会产生这种想法也不足为奇。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又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其实先帝也不是一个有魄力的君王,不过至少看人的眼光倒也不差,也愿意给与朝众大臣足够的信任,才让我大明现在呈现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虽然之前我对皇上最近所作所为颇有微词,唯恐坏了先帝开创的这大好局面。不过在见到你之后,倒是让我想明白了一点。”
想明白了什么?王廷相抬头看向刘健,一脸探询之意。
刘健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望着外头春意盎然之景。背负着双手,回头望了他一眼,淡淡说了一句,“皇上看人的眼光倒也不差。”
王廷相一愣,正想说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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