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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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约-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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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任何谈条件的筹码,以前是,现在也是。”青骊道。

他沉默,纵然依旧心有不甘却总是被青骊怅然若失的目光触动到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他不能忘却的青梅竹马,执着着要重新回到这座曾经属于他们的城池,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只是为了她,为了重聚。

但现实,却与希冀背离,并且大相径庭。

承渊的手渐渐松开,青骊退开,却又在下一刻被他抱住。男子的胸怀温暖过如今的空气,却并不安定。她能感觉到伴随着承渊心跳的害怕和慌张。

“不应该是这样的。”承渊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焦惶得仿佛是做了事并迷茫得不知如何补救的孩子。

“哥哥?”青骊叫他,抬眉,只能望见他的侧脸,阖眼阻隔开能够触碰到的现实,将自己放在一直的想象里,才不会那样无所适从。

“根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有欺骗,不应该有隐瞒,更加不应该有顾庭书。青骊,我们之间,从什么时候起多了这些东西?以前都没有的,都没有的……”他忍辱负重了这些年,为了生存,放弃了仁慈,却从未遗忘过有关她的哪怕一点点细节。他以为,不管时光如何迢递,分别又有多远,只要重逢,就是云破日出,她还会是过去的青骊。

但他却不记得,小时候,是他要她将那些话藏在心底。三个字,不许说,将彼此分隔在血亲和道德的两边,即使再依恋,再依赖,她也只能叫他哥哥,承载住必须阻隔了距离的亲密。

他过去,更加不会这样将她抱住。

“对不起。”青骊致歉。

但毕竟,时移世易,谁都无能为力。

别风寒(四)

三月十九,扶苏军队于初合与寒军初次交锋,两军实力相当,持续五日,未有高下。

三月二十八,寒军夜袭扶苏军队凉州军营,火烧粮仓。扶苏军队未有设防,反抗不及,此战打败,退守至仓州。

四月初四,两军于仓州城外再次开战,寒军再次挫败扶苏军队。翌日,攻入仓州,并在四月中夺下付予、沉充两城。

四月十一,寒军运往仓州军粮于繁俐峡被劫。

事实有赖萧简对仓州地形了若指掌,知道繁俐峡地形复杂便于设防伏击,虽然为此损失两座城池,但寒军的军备补给却十分丰饶。

四月十七,扶苏军队于东线辽州突袭寒军驻守之凤城,历时三日,最终攻下,并一路长驱直入,攻克三城。战线虽然因此被拉长,却环环相扣,各方配合。

时局虽未大明,但扶苏大军日益壮大,不可谓不喜。

是以承渊夜来设宴,算是小小庆功。然而萧简却身在前线,未曾到场。

家宴气氛始终沉沉,丛葭就在青骊身旁,除了偶尔和身边的慕空有所交流,女童一直都甚少说话。

却是有侍者忽然焦急前来禀报,说是祈安殿失火。

一行人当即弃宴赶往事发之地,然而还未靠近,就已见得大火熊熊,几乎烧红了皇宫中那一处角落。

“庭书!”易秋寒但见火势凶猛却抢步上前。

“秋寒。”青蘼将易秋寒拉住,“危险。”

易秋寒已顾不得再同青蘼解释什么,此时此刻,她只想挣脱开女子的潜质进去火场亲自将顾庭书找出来。

“爹!”丛葭自然知道大火燃烧处正是囚禁生父的地方。他们父女同在这宫闱之中生活,却因那一墙之隔不得相见。如若一切焚尽,她如何能再见顾庭书,如何能再听见父亲疼爱宠溺地叫起她的名字。

青骊却将丛葭牢牢拽在身旁,任凭孩子怎样哭闹挣扎,她一刻都不能放手。

火光烧红,几乎包围住了整个祈安殿。侍卫正在奋力救火,然而火势只有无法控制之势。

“让我过去。”易秋寒被青蘼拉得,再有易君傅在旁牵制,她根本无从靠近火场半分。然而烈火燃烧,她却听得见万物被焚毁的声音,甚至有什么东西坍塌了,重重地砸了下来。

“让我过去……大嫂……”易秋寒已近哭求,脸上淡妆被泪水冲开,火光隐隐照着她的侧脸,像是被烫着一样灼热。

丛葭同样不曾放弃半分,在青骊身边苦苦扭动着身子没,试图趁机摆脱开女子的束缚,哭喊声那样真切悲恸:“娘,我要去看爹……娘……”

青骊原本就站在那,眼见着火舌从屋子里陡然蹿出,又烧高了几分,顷刻间又将那一角的夜空烧得透亮。

像是过去顾庭书陪她看烟花的时候,火树银花,也是这样将夜色点燃,照着那是彼此言笑晏晏的眉眼,他在她身旁叫她的名字,青骊,温柔缱绻,最是触动心头那一点涟漪波折。

“帮我看着丛葭。”青骊将丛葭交托到身旁的慕空手中就提步上前。

身后却是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回,手腕处被灌入的力气霸道甚至带着凶狠,同时耳边响起承渊的声音——别去。

丛葭的哭声连同大火一样迅速烧灼着已经不安紧张的心情,青骊只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出事!”

“自然有人救他。”承渊目色生冷,看着面带急色的女子却也愠怒。

“你敢说这场火不是你放的!或者不是你的授意!”她第一次这样质问兄长,为了那个曾经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却又照拂自己多年的男子。她真的急了,只因为如今,顾庭书再不是过去那样可以自保并保护她的人,但她却无力在这样的情形下如同当初他对她的救遇和照顾。

火光照亮了青骊眼底的泪光,承渊注视着愤然的女子,她这样六神无主,凭空猜测了来诘问于他,顾庭书于她当真就这样重要?

“不是。”承渊将仍在试图挣脱自己的女子又一次禁锢在自己身前,对上她的眼,字字肯定,道“不是。”

兄长的目光这样坚定,不容置否,她纵然相信,却依旧不能袖手旁观。

青骊甩开承渊的手又向火场冲去,然而未多几步就被承渊从身后抱住,她已经没了多少力气,是以根本挣脱不开承渊全力的钳制。

“把秋寒带回去。”青蘼一面说,一面将还没有放弃易秋寒朝远离火场的方向带走。

“大哥……”易秋寒哀求着身边的易君傅,眼角里依旧是从祈安殿内蹿出的火光,“我要去找庭书……让我过去……”

青蘼却当即掴了半近疯狂的女子一掌,清脆响亮的一声响起在本就吵闹的人群中,而后她厉声斥责道:“顾庭书既然写了休书,你和他就再没关系!”

易秋寒一只手臂被易君傅扣着,另一手被方才青蘼掌掴时松开。她从贴身处取出当日顾庭书写下的休书,猛烈撕扯着。直到将信笺撕碎,她扬手一瓢,碎片飘飞。

“哈哈……”易秋寒大声笑了出来,脸上泪痕未干,“没有休书了,没有了!”

她忽然变得凄厉,看着青蘼的眼光也越发怨毒起来,高声叫嚷道:“我既然嫁给了顾庭书,这一辈子都是她的妻,结发妻子,不能改!”

易秋寒是当初顾庭书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入顾家的少夫人,众目睽睽之下拜堂成亲,缔结秦晋之好,她有理由为顾庭书出生入死,即使是顾庭书白纸黑字写下了休书,却不能抹杀掉那时风光旖旎,珠联璧合的称羡。

承渊看着本在怀中挣扎的女子渐渐停下了动作,他再凑上前,才发现青骊眼中泪光更浓,她只轻轻眨眼,珠光掉下,正落在他的手背上。

“青骊?”承渊只将她抱得更紧,揽着女子尖而瘦的肩,格外疼惜不舍。

他怎么不知顾庭书纵然再重视青骊,却终究没有给过青骊名分,他们称不上鹣鲽,成不了伉俪,那些都是属于易秋寒的。

“青骊。”他像小时候在银山的风雪中救她时那样将她抱在怀里。她无力地矮下了身,他也跟着一起俯下身,一分一秒都不松开。

他却不知,火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有一双眼正默默看着自己,看他对青骊关注怜惜,看他眉目间充溢着对青骊的呵护关切,像如今那大火一样熊熊不息。

丛葭忽然从慕空手中挣脱开,奋力朝着火场跑去。

“丛葭!”青骊立刻追去拦住满心焦急的孩子,才将丛葭抱到怀里,身后就有覆上方才那宽厚温柔的胸怀。

她死死抱住伤心欲绝的丛葭,遮着孩子的双眼。这一刻,却也不能冲去火场,只为这她和顾庭书的孩子。

易秋寒见青蘼和易君傅都被青骊稍稍引去了注意,她趁机将兄长推开,毅然朝着已被大火烧去大半的宫殿跑去。

前方有侍卫阻拦,她趁乱抢了侍卫鞘中的刀,挥舞着冲开拦道的人群,决然冲进了熊熊烈火之中。

“秋寒!”易君傅纵然心急如焚,却始终没有失去理智跟着易秋寒一并闯入,只有看着大火依然,等待易秋寒安然出来。

火势依旧,众人只在火场外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大火中忽然传来易秋寒的呼喊,正在叫着易君傅。

但闻亲妹之声,易君傅立即循音望去,然而火光冲天,火帘已经完全将祈安殿包围,如今已不可能有人再进入火场之内。但易秋寒的声音,当真就是从火场里传来的。

“秋寒。”易君傅朝火光大喊,却当真得到了易秋寒的回应。

“大哥……”易秋寒的声音已极其疲惫,却带着兴奋和喜悦,并且仍在奋力在或场外靠近,“大……”

又是一声巨响,祈安殿内同时传来易秋寒惊慌的大叫。声音随即就被又传来的重物砸下的声音吞没,并伴随着大火燃烧,仿佛从未出现。

“秋寒!”面对至亲遇难,一贯沉稳的易君傅也顿时失去了往常冷静。

却是青蘼将其拉住,道:“难道你要多一个人送死吗?”

一旁丛葭也听见易秋寒方才那一声惨叫,遂立刻抱住身边的青骊。

青骊俯下身将孩子楼主,任由丛葭埋首自己胸口,也一句安慰之词都说不出口,只看着火光漫漫,总也烧不完似的。

大火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方才被扑灭,殿宇飞檐,尽数被焚烧殆尽,焦灼如死。

丛葭如今就站在青骊身边,拉着女子的手,目光一刻不离地盯着最终熄灭在废墟上的火光,第一个冲了上去。

“丛葭。”青骊追去,当踏上这一角焦土,她也是触目惊心。

她回想那日入殿探望顾庭书的情景。彼时虽然殿宇凄清,但毕竟一切完好,顾庭书身居此处,也安然无恙。现今不见陈列摆设,更不知那白衣长袍的男子去了何处。

“爹!”丛葭扬声呼喊,随风吹开,竟真的就这样回荡在满地狼藉之上,哀伤悲痛。

“娘……”丛葭本想走近青骊,却不慎被杂物绊住了脚,不及防之下重重摔倒在废墟之上。

“丛葭!”青骊惊呼,正要靠近,却见丛葭已经自己站了起来。她快步上前一把将女童抱住,除却为顾庭书伤痛,也疼惜着丛葭。

有侍卫前来禀报说发现两具已经被烧焦的尸体,极可能是易秋寒和顾庭书。

青骊要慕空先带丛葭回去,女童如今却十分听话,由慕空拉着悄然离开了祈安殿。

剩下几人随侍卫过去,青骊之间废墟之中被压着两具拥在一起的尸体,其中一具挡在另一具上面,呈现保护的姿态——都已经面目全非。

承渊下令彻查此次大火原因。

青骊由承渊亲自送回寝宫,却始终神情恍惚,夜来噩梦,依旧是大火之后看见的焦灼尸体。

她惊坐而起,衣衫已经被被冷汗湿透。

幽光里有其他声音传来,青骊惊道:“什么人!”

待台上烛火被点亮,她才看清居然是承渊。

“哥哥?”青骊惊魂才定,见承渊坐到床边,她却莫名带着警备。

“司斛在照顾丛葭。”他没说为何自己会在这里,只因为心中记挂,才不想假手他人,甚至是小砚,都不会放心。

“我没事。”青骊靠上软枕,劝道,“你回去吧。”

烛光中女子神色憔悴,一场噩梦耗教她更加疲惫。如今青骊这样斜身躺着,睡意又起,并且深沉浓重,真想一睡长眠,不知外物。

额上却是贴来承渊手背,他的手不凉,却在肌肤相触的瞬间教青骊觉得驱散了些许体内的燥热。

“你在发热!”承渊见状,当即叫来大夫诊治。

大夫说是青骊一直体虚未愈,今夜受激过度,气血不调,才有此症。

别风寒(五)

次日又有军报传来,寒军由川陵南下,攻下了吉首城。

吉首乃西部军事关卡要地,一旦失守极可能溃败整个西线战略部署,萧简坐镇于彼居然还会被寒军攻克。

承渊大怒,下令西部军队整装,即日出兵痛击寒军,收复吉首、川陵、付予等战线城池。

慕空此时请缨,主动要求前往西部,得承渊准许。

少年即刻带命离开雨崇。然而军令到达,西部大军依旧迟迟未有动静,只以守城为主,极力互住西部防线。

承渊为此震怒,五日内连发三道诏令将萧简召回雨崇。

待征将归来,主帅严词责问,昔日战友,同生共死,如今承渊却以贻误军机为由,杖责萧简,并革去军职。

司斛将消息传递过来时,青骊才将丛葭哄着睡了午觉。

自从顾庭书葬身火海,丛葭思父心切,几乎夜夜发梦,哭喊着从梦中惊醒。先前青骊有病在身,不好照顾,就由司斛日夜陪在丛葭身旁。

而近来更有另一道身影时常出入青骊寝宫——小砚。

小砚受承渊所托关照病中女子。而没了司斛在身边,青骊也多有憋闷,得小砚常常过来,虽然两人交谈不多,却也不见针锋,还算和善。

如今,小砚也在。

青骊将丛葭安置好,遂和小砚到了外厅。司斛将打听来的情况一一转达,见青骊峨眉收紧,她也知女子心中忧充。

“杖责萧简……”青骊思索着什么,最后幽然叹息,轻飘若云。

“承渊做事有时是狠了一些,也不念情分。或许是在战场上久了,看的生死多了,慢慢也就铁石心肠了。”小砚虽也对承渊此行有所失望,但多年相处,她总还了解承渊的性格,至少,是现在这个承渊。

青骊只觉得身子越发沉了,遂由司斛扶着躺去塌上。看着窗台上洒进的一片阳光,她恍然想起,在小的时候,那里的窗台是放着一盆兰花的——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兰花喜阴,总喜欢把盆栽放在阳光下,也没人告诉她那是错的,一直到后来,顾庭书和她说了,她才幡然了解。

“承渊一面忧心军事,一面也关心着七公主的病情。我看今日公主已经恢复了好些,回头等前线战事没有这么紧张了,他就过来了。”小砚微笑,是这宫里谁都没有的宁静柔和,连青骊看着都觉得安心许多。

“我倒是没有不放心他,只是空儿如今只身在外,萧简又被革了军职,他就不怕吗?”青骊不解,却更多忧心。

“其实这些年,除了萧将军还有其他军将也可以独挡一面。承渊这次是气急了,毕竟从真正掌事之后,还没有这样违抗过他的命令。过两天应该就没事了,前线重要,但少了萧将军几天,应该还不至于出大乱子。”小砚道。

“杀一儆百?”青骊反问,却问得极轻,像是自言自语,而后无奈一笑,道,“当真是什么人都下得去手。”

小砚没有青骊这样多年的感叹,只因她一路跟随承渊,看着昔日大珲骄子从新起步,从头做起,所有不易,一切辛酸,都是她在看,而不是彼时留在顾庭书身边得享安逸的青骊。

“多愁伤身,何况七公主现在还大病未愈,这些事还是别想了,好好养病才是要紧。”小砚始终颜色淡淡,却不显得疏离生硬。

“多谢。”青骊欠了欠身,又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小砚姑娘可知道我三姐如今近况?”

小砚在记忆中稍稍搜寻一阵方才回道:“前两日三公主进宫见过承渊,看气色都还如常,只是说不到几句两个人忽然有了什么争执。当时我在外头,听不真切。”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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