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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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约-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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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如织,灯影流光,朦胧绚丽,却有笑语声声,真切入耳,一声两声,竟就又抽丝一般,织就过往喧闹——那时的雨崇,也有这样言笑晏晏,甚至游龙彩灯,更加辉煌。

“七姑姑……”慕空原本拉着青骊再人流中穿梭,偶然回头,却见女子黛眉微蹙,眼中相思沉沉,就这样落寞了灯光锣鼓。他旋即停下脚步,看着还在出神的青骊。

“什么事?”青骊正要继续问,却见街边人影交隙之间似有熟稔之物,遂带着慕空过去,果真是见有糖画艺人正在当场作画。

那时她也不过小孩一般的年纪,站在承捷身边,看着彼时在雨崇街边的民间艺人作画,满心好奇,却最终没能将那新奇之物握在手中。

“渐离师傅……”慕空意外于渐离此刻出现。

青骊循声收思,眼前却已经放着一张糖画,拿着的正是那不知何时出现的僧人。

“谢谢。”青骊结果糖画,其实不过用糖浆连成的简单图案,她却这样喜欢。看不够,也想起很多。

“这里毕竟品流复杂,你这样出神,不怕空儿走丢了吗?”渐离开着玩笑,却细细打量着依旧看着糖画出神的青骊,眼底少了以往的清和。

“七姑姑。”慕空忽然扑到青骊身边,吓得青骊一个松手将的糖画掉在了地上,他却又隔在这对男女之间,道,“我们过去那边看看吧,好多人。”

青骊心知渐离明白是慕空有意破坏,却也不多言,任由孩子牵着自己走在涌动人流中,舟灯流火,倾夜不息。

“在想什么?”喧嚣里,他忽然问来,僧袍上映着霞影花火,氤氲了笑意脉脉。

“来了成台三年,一直都是这样安定呢。”青骊笑色淡薄,只有看着慕空的时候柔情温和。

渐离神色未变,抬头,却见流觞灯已挂起,而人群也正向河边靠拢。

楼角高吊,烛灯火明,正有人将流觞灯挂起,引来众人围观。

渐离望着楼高处那一盏八角小灯,极其精致,问道:“喜欢吗?”

青骊却仿若未闻,长久抬首望着,目光沉沉,似笑非笑。

她总是这样看来满足于现状,但心底思绪千万,眼神纠缠,但每当有人问起,她却只是静默着不说话,或者即使说了,也只是“没事”二字。

“喜欢。”她蓦地说起,有种欣羡。

灯火映着她的眉目,春山舒开,笑靥嫣然。

“射到流觞灯的人,将来必定仕途坦荡,前程光明,而且七姑姑,空儿帮你射下来。”慕空信誓旦旦道。

“还是去放灯吧。”青骊牵起慕空的手,又朝湖边走去。

有人求高射那八角流觞吊灯,也有人临水亲手放下一站流觞河灯各自祈愿。

现今河旁已沿岸围了不少人,一手托着河灯,一手拉住慕空,防止试图挤进人群的孩子有任何闪失。

“给我吧。”

耳边方才想起男子的声音,手中的河灯就已被取走。青骊回头,只见渐离两只手中各托着一盏河灯,笑看自己。

毕竟仍是孩子心性,慕空今晚好动许多,青骊如此走神须臾,他却已经钻入人群不见了影子。

“空儿!”青骊素手悬空,四望人群密集,独独不见那昔日乖巧温顺的孩子身影。

青骊立时慌乱,在人流中盲目寻找,然而除了迷离灯火,人声鼎沸,始终没有瞧见慕空,任她如何失态大喊,终是被没在喧闹中,没有回应。

“空儿……”素影穿梭,她只想能尽快找回失散的孩子。于她,那是重要过自身生命的存在,从决定相依那一刻起,她就没有考虑过是否还会再分离——她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发生。

然而眼前忽地拦下一人,玉冠锦衣,颜色清俊,那眉眼有说不出熟稔,却是笑容轻佻,此刻正看着失措的青骊。

“姑娘这是要到哪去?”陌生男子说着,又朝青骊靠近。

青骊警惕后退,这才发现,身边又围了两名陌生男子,想来正是那人的随从。

“在找人?”男子一声嗤笑,目光直直落在青骊身上,没有半分避讳,又伸出手要去触青骊的肩。

青骊侧身闪开,要回身却见那两名随从已拦住了自己的去路,而锦衣男子一直在逼近自己。

“不若我帮姑娘找人,姑娘跟我走,如何?”他近得就要贴上青骊一般,旋即揽住女子腰身,不顾对方反抗又凑近青骊颈下嗅了嗅,调侃道,“很香呢。”

“七姑姑!”慕空满是怒气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青骊正要阻止,慕空却已冲了过来,无奈还是被一名随从钳住,牢牢治服在原处,任由他如何拳打脚踢,也无济于事。

“放开他!”青骊厉声斥道。

“那你跟我走吗?”那人眯起眼,将已经怒极的青骊又打量了一番,声音含醉,道,“你这刺人的眼神,我喜欢得紧。”

“二少原来是在这里。”从容带笑的一声悠然传来,气度卓然,顿时将周围的喧闹安静下来。

被称为二少的男子循声望去,见一身着玄色暗花长袍的男子从人群中走来,正站在那擒着慕空的随从身边,只一眼,随从便被震慑住一般松了手。而慕空则立刻跑到青骊身旁,趁机拉着青骊退开。

“易兄什么时候来了成台?”二少惊讶之后却也以笑相迎,并不为对方坏了自己好事气恼。

“我都亲自找上门了,难道二少还不明白吗?”言毕,易姓男子让出一步,道,“二少若不嫌弃,粤香楼厢房,易某已经备了酒菜。”

二少负手而笑,道:“易兄言重。请。”

这一番忽来转变,却是让青骊与慕空无言相对。她看着慕空,方才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以至于被二少当众轻薄的怒气也就此不见。

“大嫂,就这样让大哥和顾庭玉去了吗?”人群落寞处,红衣少女不解问道。

“君傅自然有办法了了今晚之事。”少女身旁,紫衣少妇淡淡回道,然而那双眼却一直落在灯火中的青骊身上,眼波不平。

“本来说好了只是回成台看一看,今夜也不想惊动谁的,但是大嫂为什么要救那个姑娘?”少女追问。

问到此,两人见渐离与青骊会和。

“秋寒,你觉不觉得那僧人很面善?”少妇问道。

“我只觉得他看人的眼光很特别。”易秋寒这一声却带了莫名的羞赧,目送渐离三人离去,灯光照着灰色僧衣,温柔时光一般,教她蓦然生出不舍来。

“你是随我回去,还是去找你大哥?”少妇看着易秋寒,见少女颊上竟隐约泛起红晕,她只低低叹了一声,“你还是同我回去吧。”

“恩。”易秋寒点头,转身时却仍不忘回头,视线里却早已没了那颀长温润的身影,只有灯光依旧,人声未歇。

桃花凉(四)

经此一役,青骊和慕空都兴致大减,却是渐离笑着宽慰道:“也算别样经历吧。”

青骊听见身边僧侣一声轻笑,如落这红尘之中温柔宽容。待她回头,男子那眉眼,同样氤氲了劝慰,教她心头如被轻柔拂过,扫去不怿,也跟着浅浅一笑。

“这两盏河灯我一直收着,可别浪费了。”原本两袖清风,却不知渐离从哪里将原先那两盏河灯变了出来,递到青骊与慕空面前。

慕空接过河灯,再拉起青骊的手,方才转身。

两人走到河边,渐离递来火折子,青骊替慕空点上,看着孩子许愿,放灯,她才接下。

女子手中河灯亮起,近得火光就映着她的脸,闪烁着。她蹲在河旁石阶上,一手挽着裙角,一手托着河灯,阖眼祈愿。

灯光跃上她浓密的睫毛,合着灯芯跳跃的火光,清晰柔和。

他仿佛听得见她在心底的默念——平安。

许完愿,青骊伸手,将河灯放下。如今河面上密匝匝的漂满浮灯,却不知会有多少承载的愿望最终成真。

她的祈祷,其实再简单不过,如同现今的生活,除了每日接送慕空上下学,其余的时候就是在住处看书读经,初一十五的时候,去谭樟寺上香,安静。好比今日,青骊将慕空送去书院之后,收拾了东西就要上山。

谭樟寺并不在名山古刹之列,只是成台附近就这一座不大不小的寺庙,因谭樟河源头自山上流出,故名谭樟,受尽城中百姓供奉,也算香火鼎盛。

渐离就在寺中修行,却不多露面。青骊月到寺中参拜,也只有极少的次数会在寺中与渐离见面——交还佛经,或者参禅切磋。而一般,渐离都仿佛掐算好了时间,在青骊读完每一本佛经的时候,将下一本送到茅舍。

今日青骊也确实是来交还经书的。寺中小沙弥认得青骊,也知道渐离与之交好,遂直接引了青骊到她与渐离见面的精舍等候,却是不想又遇上了流觞节当晚轻薄于青骊的男子。

“无巧不成书,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男子笑容中轻佻不减。

“佛门清净之地,公子自重。”青骊沉色,语调冷冷,正要走出回廊绕道而去。

“哎!”男子立刻拦住青骊去路,“走这么急,兴许,我们是去同一处呢。”

青骊如被提点到什么,警觉地注视着男子眼底深深的笑意。

“哎呦,又让我看见二少了。”易秋寒如今正站在男子身后,指尖绕着发尾,笑吟吟地映着众人投来的目光。而她似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神色未动,提步而下,道:“二少,还记不记得我?”

言毕,易秋寒已经站在青骊与二少中间。

心知易秋寒有意搅局,二少只尴尬一笑,依旧客气道:“易家二小姐,顾庭玉怎么会不认识?”

“也对,认识我哥的,都不会不认识我。”易秋寒挑眉,自信自眉梢飘出,合着那一双清亮明眸,灵动之外更加恣意,“流觞节那天我家大嫂身体忽然不舒服,不然我就陪着我哥和二少好好喝一回了。”

易秋寒说话听来是与顾庭玉极为熟稔,实则二人过去从未半句交谈,顾庭玉也知这些都是易秋寒从易君傅那学来的为商之道。作为如今最大的粮草供应商易君傅的妹妹,易秋寒自然不容小觑。

“下次有机会,必当承了易二小姐这份美意。”顾庭玉心知今日好事不成,心底暗恨却也无计可施,就此道,“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易秋寒侧过身,让道于顾庭玉,笑得俏皮,大有“好走不送”的味道。

顾庭玉气上加气,无奈此处不宜久留,又对易秋寒莫可奈何,轻拂袖,这便快步离去。

见顾庭玉疾步而去,头也不回,易秋寒大呼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可算是送走这瘟神了。”

“谢易姑娘相救。”青骊道。

易秋寒正要回话,却见青骊虽然道谢却神色冷冷,她满脸笑意就此冷却。好在少女本就心境开阔,只当青骊天性淡漠,对此好不挂心,道:“你要谢的是我家大嫂。”

“易夫人?”青骊疑惑。

“你跟我去见我家大嫂吗?”易秋寒问。

“倘若易夫人方便,我愿亲自前往道谢。”青骊看着易秋寒晶亮的目光,仿若未知世事的纯净,却分明也是个玲珑心思的人。

“那跟我走吧。”易秋寒说得干脆。

青骊将带来的经书交给小沙弥,正要说话,却听那小沙弥抢先道:“我会如实转告渐离师傅的。”

青骊点头,道:“有劳小师傅了。”

“两位自便。”小沙弥拿着经书离去。

青骊随易秋寒前往易夫人休憩的住所,却见舍门关闭,只有服侍的丫头在外面。

“怎么回事?”易秋寒问。

“夫人原本在读经,但忽然觉得乏了,这会儿正在休息。”丫头答道。

“青骊姐姐特意过来道谢的……”易秋寒道。

“夫人说,举手之劳,青骊姑娘不必言谢。”丫头不卑不亢说着。

“易夫人似乎料到我会遇上顾庭玉?”青骊问道。

如此话题,却让气氛顿时一僵,却是易秋寒心思回转,先是挥手让丫头退下,再不急不缓道:“我家大嫂注意青骊姑娘许久了。”

青骊暗惊,眉目却依旧镇静,等易秋寒续下。

“家兄易君傅,是做药材生意的,但也经手军备粮草,而顾庭玉正是顾军主帅,顾成风次子。所以我们和顾庭玉之间的关系,青骊姐姐现在可明白几分?”易秋寒坐在假山石上,甚是悠闲,仿佛所讲的那些都是山野玩笑,做不得数,“商人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也算半个商人,我家大嫂也是聪慧心细的人,所以就算自己没和顾庭玉打过什么交道,对方的底细,偶尔做些什么,我们也是要时刻注意的。”

“我与顾庭玉却没有关联。”青骊如此说着,冷漠却是锋利,早在听见易秋寒说起顾成风三字时就已经暗暗咬牙。当初一举攻破雨崇的,正是顾成风,国仇家恨,正是系在那人身上。

“青骊姐姐的琴弹得很好。”易秋寒笑道,“我家大嫂也是喜好音律之人,某次上山正巧听见姐姐拨弦琴音,就此记住了呢。”

青骊苦笑,她已经极少弹琴了。与渐离见面的那间精舍内确实放着一张琴,她不知为何佛门中会有这样的红尘之物,却是偶尔心有所感,就会忍不住拨弄几下。

弦音声声,还是旧时曲调,却物非人非,她再看不见兄长舞剑碎花,零落前尘,也扰了佛门清修。

“易夫人过奖了。”青骊说得疏淡。

“今日我陪大嫂入寺礼佛,无意间先是看见顾庭玉到了,随后丫头说见你也过来了。流觞节当晚,顾庭玉的行事,我们也是亲眼目睹,所以大嫂就要我出来转转,看看是不是帮得上姐姐。说来也是有私心,想和姐姐结交认识。”说到此,易秋寒言辞亲昵,此刻已经站起身,颇是郑重地面对青骊,“我也想拜师。”

“易小姐言重了。”青骊道。

“我也是个附庸风雅的人,虽然经常跟着大哥进出打理生意,其实更多时候是陪在大嫂身边,耳濡目染,也就对音律有了兴趣。青骊姐姐若不嫌弃我一身铜臭,就收了我这个徒弟,可好?”易秋寒笑颜明艳,四月的阳光柔和,照在她脸上,更显得楚楚动人。

“是青骊要多谢易小姐不嫌。”青骊颔首,谦逊之间却有疏远,她已不是过去高高在上的皇室娇女,至亲至信也与自己死别生离,她唯一可以亲近的只有慕空,而那个孩子,此刻也不在身边。

“那便说好了,以后我派人去接姐姐,就在我家教琴,如何?”易秋寒笑问道。

“卯时二刻,天韵书院。”青骊道。

“我喜欢姐姐这样爽快的人。”易秋寒甚为满意。

少女愉悦的笑容映在青骊眼底,佛寺清幽,却仿佛逐渐积聚了世间尘埃,飘散不清——竟是就这样起风了。

风声渐起,素衣女子抬头,那参天古木居然也凭风摇枝,沙沙作响,扰得人心不静,惴惴不安。

青骊与易秋寒谈话也算投机,虽然多数时候是易秋寒在说,她只静静听着。看着少女飞扬了神采,睥睨天下的眉角神色,她也只是淡淡笑过——许久以前,她也被人捧得高高在上,远远超过易秋寒如今的地位,兴许那个时候,她言辞谈笑间的神情更加骄傲,甚至盛气凌人。

“秋寒,时候差不多了,我得走了。”青骊起身,“空儿还在书院等我。”

“那我送姐姐过去吧。”易秋寒顺手就找来丫鬟将事情吩咐了下去,没有给青骊拒绝的机会。

“有劳了。”青骊道谢,却见另一名丫头领了方才的小沙弥过来,在她二人面前停下,她遂问道,“是渐离师傅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渐离师兄说,已经让人去接空儿小施主了,一切他都会安排妥当,青骊姑娘无须担心。”小沙弥回完话,如来时一般静默退下。

“这个渐离,就是那晚和姐姐一起去流觞节的人吗?”易秋寒走近正低头思忖的女子,趁势追问道。

青骊点头。

易秋寒灵机一动,笑容更甚,道:“那我送姐姐回去吧,反正也不远。大嫂这会儿肯定起了身还在读经,我不好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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