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元十年,是赵智一生当中,最为重要的一年,这一年所发生的几件大事,极大的重振了大晋中央朝廷的威望,天下各大节度使皆是侧目震惊,对于朝廷的态度,不再是傲慢无礼,而是有了许多。。。。恭敬。
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宫中的除夕大宴,开始变得极为热闹起来。。。。。。。
牧公躬身道:“陛下圣明!”
赵智好像并没有听到牧公的话语,而是脸上有着一丝追忆,他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吃百家饭长大,那时候很穷,却很开心,无忧无虑,人与人之间,是那么的真诚与互爱。
剑南道普州乐至县,这个养育了赵智十多年的地方,给了他许多美好的回忆,一段纯真且无法割舍的记忆,而赵智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下诏,言明,有朕一代,不纳乐至县一文钱,一粒米,税赋全免。
又回想起到了丰京之后的这几十年,这一路走来,有尔虞我诈,权利相争,更有生死转变,直至最后登上权利巅峰,唯我独尊,成为了这场权利游戏的最大胜利者,但。。。此时此刻,回想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赵智最后的思绪,只是化作了一个字。。。累。
从沉思中醒来,赵智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轻声叹气道:“朕,坐拥天下,却又有几个真正的至亲之人?”
牧公低声说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为天下之父,大晋之内的所有百姓,皆是陛下的子民、亲人。”
“这些客套话,你就不要跟朕说了。”
“陛下至少还有李贵妃、齐王殿下,狗儿那孩子,也很不错,在他身上,老奴看不到那些虚伪狡诈。”
狗儿?
赵智睁开眼,坐直了身子,淡声道:“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是敢跟朕耍心眼。”
牧公垂下头,不再言语,虽然他对李勋感官不错,经常在赵智跟前给其说好话,但这个时候,他什么话都不能说,说了只会适得其反。
“出去吧!”
赵智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外面,大多数人已经寻好了位子一一坐下,李勋与赵月来的有些晚,从赵月那微笑的面容上,可以看出,与李勋的这次相遇,让其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与赵月分别,李勋开始找寻父亲李满仓。
“老头子,你现在好歹也是一个侯爵,坐这么偏的地方干什么?”
找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在酒宴的最外面,边缘地带,找到了李满仓。
李满仓拉着儿子坐下,然后小声说道:“我没有半点功劳于国家,却是被封为侯爵,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我在不低调一些,恐怕就要被人指着鼻子臭骂了。”
李勋嘿嘿说道:“老头子放心,有儿子在,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李满仓皱了皱眉头,呵斥道:“你小子别以为立下一点功劳,尾巴就可以翘上天去了,官职越高,越是要低调,脚步站的不稳,一阵风就能把你给吹下来。”
李勋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满仓:“老头子,没想到你还能有这番见识?”
李满仓摇了摇头:“我是没读过书,不识几个大字,但有些道理还是懂的。”
“老头子,你放心就是,儿子不是那么张扬的人。”
李勋点了点头,拍了拍李满仓的肩膀。
。。。。。。。。。。。
临近酉时,正主终于是到了。
赵智到来,坐到最上方主席,众人皆是站起来,躬身高呼万岁。
赵智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今日乃是除夕,是大庆的日子,我等都是自家人,无需这些凡俗礼节。”
“谢陛下。”
众人这才坐下,有说有笑,与左右聊天玩笑,都很显得轻松,就像赵智所说,今天是除夕,来这里的人都是皇亲国戚,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多礼节,可以放松的去喝酒说笑。
“陛下,时辰已到,可以可以开始了?”
一名太监走到近前,躬身说道。
赵智点了点头:“开始吧!”
“陛下有令,宴会正式开始。”
得到命令,太监转过身去,微微仰起头,高声喝道。
钟乐之音响起,一队数十人,身穿华丽服装的女子小跑了进了宴会中央,开始翩翩起舞起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堆起了笑容,但是笑容中所代表的是何种含义,又有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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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方节度(十)()
一场热闹的宴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相比于前几年,李满仓父子两人坐在那里干喝酒不同的是,今年却是有许多人,主动上前给李勋父子打招呼、敬酒,并拿出名帖给李勋,让他有时间,去自家府邸拜访。
宴会到中途,赵智就离开了,毕竟五六十岁的人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一直陪在这里,而且作为皇帝,也没人敢让他作陪。
李怡、杨淑慧以及一些皇子公主们,也是随赵智之后,相续离开,他们都是去了龙园殿,毕竟从真正意义上来讲,他们与赵智才算是真正的一家人,这里太吵,他们到了龙园殿,说些家长里短,也是清静一些。
戌时五刻,宴会总算是结束,众人开始各散回家。
“老头子,你没事吧!”
李勋扶着李满仓,今晚有不少人过来敬酒套近乎,李满仓酒量本来就不行,多喝了酒杯,满脸通红,身子踉跄,显然是有些醉了。
李满仓摇了摇手:“我没事,这点酒不算什么。”
李勋苦笑两声,醉酒的人岂会说自己喝醉了?
正要扶着李满仓离开,一名太监这时跑了过来:“李将军,皇上召见与你,快跟我来吧!”
这个时候,召见我干什么?
李勋没有多问,让这名传话的太监找来两个宫里人,把李满仓送出皇城,家中的下人正赶着马车等候在外面。
到了龙园殿门口,刚好遇见李怡出来。
“姑母,齐王表弟已经回去了?”
“你表哥不喜欢这种嘈杂的环境,早就离去了。”
李怡微微看了看李勋左右,旁边的几名太监马上明白过来,躬身一礼,随即退了下去。
李怡凑到李勋近前,低声说道:“狗儿,皇上这个时候召见你,你是不是感到很奇怪?”
李勋点了点头,意有所指的说道:“是很奇怪,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询问与我?”
李怡赞赏的看了李勋一眼,这个侄儿倒是变聪明了许多,马上就是猜到了一些什么。
“皇上虽然没说,但这个时候突然召见你,恐怕与黄詬有关。”
虽然有些猜到赵智的用意,但听着李怡这么说,李勋脸上还是立即就有了紧张之色:“姑母,皇帝姑父若是问起,我该如何回答?”
“那么紧张干什么?”
李怡笑了笑,说道:“那份供词的事情,我已经告诉皇上了,待会儿皇上若是问起,你实话实说即可,后面的事情,姑母自会为你周旋。”
李勋点了点头,对着李怡躬身一礼,随即走进了龙园殿。
殿内的光线有些昏暗,赵智高坐上方,整个人斜坐着,单手支撑着脑袋,正在那里假寝。
李勋走到大殿中间,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几个头,喊了几声皇帝姑父,但赵智却没有任何动作,仿佛睡着了一般。
李勋抬起头看向赵智一旁的牧公,目光中带着求助之色。
牧公对着李勋轻轻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李勋心中叹气一声,赵智这明显是在给自己脸色看,得了,不管他睡没睡着,自己就先这么跪着吧。
过去大半个时辰,李勋跪在地上,着实有些难受,时辰不早了,往日这个时间自己可能都已经睡觉,晚上又是喝了不少的酒,整个人昏昏欲睡,但是双膝传来阵阵酸痛,与那种昏睡的思绪相抵消,真的让人很难受。
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李勋,无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却是猛的发现,赵智正默默的盯着自己。
李勋精神一震,又是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大声呼喊道:“狗儿给皇帝姑父磕头了。”
赵智只是静静看着李勋,不做任何言语。
李勋被赵智看的头皮直麻,小心翼翼的问道:“皇帝姑父,狗儿可是有什么事情做错了?”
赵智淡声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狗儿知错,以后再也不敢期满皇帝姑父,还请皇帝姑父在给狗儿一个改过立新的机会。”
李勋脸上有了苦笑,赵智自始至终不提那份供词之事,李勋事先想好的许多话都是说不出来了,闷在心中难受,只得趴伏在地,大声认错。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惹的赵智说上两句,倒也没觉得什么,一旦触碰其底线原则,赵智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那里沉默不语,李勋反而有些受不了,只觉那种无形的压力,让自己的整个心神都是在颤抖,伴君如伴虎,古言果不欺人。
“朕,自然会给你机会。”
“狗儿,你身上的那份淳朴与真诚,朕很喜欢,或许随着阅历的增多,年纪的见长,你会有许多改变,但朕希望你能把那份淳朴与真诚保留一些下来,成为自己心中的最底线与原则,一个有底线与原则的人,在人生的复杂道路上,才有可能保持正确方向而不至于迷失了自己。”
赵智谆谆教诲的说道。
牧公偷偷看了赵智一眼,服侍赵智这么多年,还没有几个人,能够得到赵智如此慎重的长言教导,看来在赵智心中,是真把李勋当作了自己的晚辈去看待,不然绝不会说这么多。
李勋全身猛的一震,直直看向赵智,用力点了点头:“皇帝姑父放心,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狗儿都不会变。”
赵智摇了摇头,漫漫人生路,能始终保持本心不变,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时候不早了,回家去吧!”
“狗儿告退,皇帝姑父也请早些休息。”
李勋站起身来,躬身一礼,转身离开,走了几步,步伐停下,转过身来,脸上有些犹豫之色,好像有什么话不知该不该说。。。。。。
“还想说什么?”
李勋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咬了咬牙,上前两步,拱手道:“皇帝姑父,可否。。。。放王启礼一条生路?”
赵智微感惊讶,有些奇怪的说道:“王启礼与你往日有仇,近日有怨,他的生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人无完人。。。。。”
王启礼的祖辈,其实也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士族,只是到了他爷爷那一辈,衰败下来,他父亲更是京中有名的滥赌鬼,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是赌了进去,王启礼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长大后,对其母极为孝顺,其母在王启礼十三岁那年,因故致残,自此瘫痪在床,王启礼加入禁军之后,拼命做事捞钱,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一旦有了足够的钱,便是背着母亲,四处寻医救治,数十年如此,从未放弃过。
王启礼被抓之后,李勋派人去查了查他的老底,这一查之下,顿时对此人有了很大的感官,也被他的孝顺之举所感动。
说了说王启礼一些事,李勋拱手正色道:“皇帝姑父,王启礼本性其实并不坏,而且他家里如今还有一老母与一妻一子,他若是出了事,恐怕整个家都是要跨了。”
赵智深深看了李勋一眼,始终平淡的脸色,终于是有了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却是没有给出任何保证与话语。
“退下吧!有些事,还轮不到你小子操心过问。”
李勋心中轻叹,该说的自己都说了,对于王启礼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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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方节度(十一)()
“陛下,狗儿还很年轻,今日说的这些话,是不是有些重了?”
牧公看了一眼走出殿去的李勋,对着赵智低声说道。
赵智摇了摇头,淡声道:“还年轻什么,过完这个年,他就二十一了,朕在他这个年纪,经历的事情,可是比他多的多,朕今天说的这么多,就是让他明白,不要觉得上过几次战场,立了一些功劳,就可以骄傲自大,朕就是要给他上个紧箍咒,他心中有了顾忌,朕才放心把他放到西边去,免得在外面,以为没人可以管他,做事没有顾忌,一旦惹下什么大事,到时候恐怕连朕都是保不住他。”
“还是陛下想的远,老奴远不及也。”
牧公点了点头,轻笑着一记马屁拍了过去。
赵智莞尔一笑,自己的性格有些阴沉,赵智自己是知道的,坐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到了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人敢在自己面前说那些谄媚奉承的话语了,牧公却是偶尔敢说上那么几句,或许是牧公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有些感情因素在里面,对于他的马屁,赵智倒是颇为受用,人的心里,有时就是这么奇怪。
。。。。。。。。。。。。。。。
大年初一,还是老规矩,李满仓与李勋父子两人,带着小莲与江大熊以及大黑二黑等五六名下人,去了郊外田庄,随行的还有朱正国与严毅两人与其家人。
李满仓其实并不喜欢京城中的生活,做什么事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惹了是非。
承平三年五月,李满仓上街购物,与摊贩发生争吵,怒极之下,与此人有了一些推搡,却也没有打起来,但就算如此,此事还是立即传到了许多人耳中,当即就有数名御史联合上奏,参劾李满仓欺压良民,飞扬跋扈,李满仓连辩解的机会都是没有,便是被赵智严令禁足一月,罚俸半年,虽然事后,赵智从李满仓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给了他一些赏赐,算是相抵,但李满仓还是觉得委屈与憋屈,自此之后,便是开始了每月的前半个月在丰京居住,后半个月,则是去郊外的田庄居住,过得倒也悠闲自得。
李满仓等人的到来,自然得到了整个田庄数千人的热烈欢迎,从这些人真诚而热情的脸上,可以看的出来,他们对于李满仓父子的敬重,是真心的。
大晋近百年来,一直兵灾天灾不断,朝廷的财政状态不好,其税赋自然就很重,一般都是八税一,乃至五税一,而李满仓给田庄定下的税赋,则是年年递减,到了现在已经是三十税一,灾年税赋更是全免,对于这些田庄百姓来说,能够遇到李满仓这样的东主,那可真的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气,相比较外面的世界,他们着实过的很不错,至少不再担心吃不饱饭,每逢节日的时候,甚至能够有盈余的钱买些酒肉,这样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天堂。
“李大叔新年吉祥。”
“侯爷新年好。”
“东主新年福气。”
众人热情的呼喊,叫什么的都有,显然是大家都知道,自己的东主,性格很好,不用那么严肃与客套。
“大家好,大家新年好。”
李满仓不停拱着手,脸上满是灿烂笑容,他曾经也是社会的最底层,看到这些人,他并不会有任何的轻视与疏远,而是有着亲近与熟悉。
大黑赶着一辆马车,上面堆满了铜钱,李勋与江大熊等人,则是不停拿出铜钱,给每个人都是发上那么几十文钱,钱不多,就是那么个意思。
李勋来到队伍最后面,一群人站在那里,为首的正是余光,这些年来,这个田庄一直都是交由他来管,管的非常不错,田庄的百姓也知道余光与李勋的关系,对他当然颇为敬畏,服从管理。
“李公子,新年好啊!”
一名四五十岁的男子,带着一大群人挤到近前,搓着手,弓着腰,一脸媚笑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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