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儿则没有那么怕,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看向赵智,对传说中至高无上的皇帝,颇为好奇。
第10章 与帝同食(下)()
当今皇帝赵智,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整个人显得非常严肃与严谨,他坐在那里思考着事情,什么话也不说,李狗儿等人也只能在那里干站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当然也是不敢聊天说话,房间里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与压抑。
李狗儿那股好奇劲过去之后,整个人显得有些无聊,他看向赵询,后者的目光刚好也是看了过来,李狗儿嘴巴动了动,没说出声,意思却是皇帝怎么不说话?
赵询笑了笑,显然是看明白了李狗儿嘴型所要表达的话语,伸出手指竖在嘴上,示意他不要乱搞小动作,让皇上看到了,那可是不太好。
李狗儿低下头,没了精神,以前虽然穷,但自由,现在这种气氛,真是让人难受。
李怡这时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有着菜食,在她身后,跟着一名五十多岁的年老太监,手中同样端着菜食。
“赵朗,臣妾做了几道你平日最爱吃的菜,快来尝尝。”
赵智从沉思中醒来,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走了下来。
把酒菜放到桌子上,李怡让四周的太监退下,只是留下那名年老的太监。
众人坐下,李怡放下贵妃之身,化作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亲自为大家摆放着碗筷,李狗儿起身帮忙,为每个人都是倒了一杯酒。
年老的太监笑眯眯的在一旁站着,并不插手。
赵智看了他一眼,淡声道:“牧公,你有千里眼不成,竟是知道丫丫今日会亲自下厨,先行前去帮忙。”
这名老太监叫做牧岩,自赵智当太子时就跟随左右,已经伴君数十年之久,是赵智最为亲信之人,如今贵为内侍省内侍监,掌管大内一切事物,就连李怡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牧岩轻笑道:“老奴一进这长乐宫,便是闻到了菜香味,这才直接去了厨房。”
赵智轻笑道:“你的鼻子倒是挺尖。”
“陛下过奖了。”
牧岩连忙躬身谦虚。
赵智拿起筷子捻了菜吃了一口,点着头,轻笑道:“还是丫丫做的菜,最合朕的口味。”
李怡拿起筷子捻起赵智爱吃的菜放到他碗中,笑道:“有些时日没做,就怕厨艺有些生疏了。”
赵智摇了摇头:“味道一点没变,朕很喜欢。”
一直到赵智吃了几口菜,大家这才拿起筷子,准备用食,皇帝不先吃,谁敢动筷子?
赵智夹着菜吃了一口,然后看向李狗儿,淡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狗儿连忙站了起来,紧张的说道:“我小名狗儿,大名李狗儿。”
哈哈!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赵智脸上也是有着很深的笑容:“你姑母乃是大晋贵妃,身为她的嫡亲侄儿,怎么能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赵询在一旁轻笑道:“父皇说的极是,不如请父皇赐一名给表弟,可好?”
赵智笑了笑,沉思片刻,拿起手指粘了一些酒水,随即在桌面上写下了一个‘勋’。
“功者,勋也!父皇此意极好。”
赵询抚掌轻笑。
李怡对着李狗儿说道:“狗儿,你有大名了,就叫李勋,这可是当今皇上亲自为你所取,还不赶快谢恩。”
“谢皇上姑父赐狗儿大名。”
李狗儿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
赵智觉得李狗儿这话说的很有意思,也很亲切,终于是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心情一时间大好。
众人开始吃饭,赵智来的时候,显然心情不是很好,但是经过李狗儿这里的一些插曲,脸上的神色不再严肃,而是多了一些笑容,与李怡在那里有说有笑,就像平常的夫妻一般,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家常。
李狗儿惊讶的发现,两人的话题有一些竟然是普通百姓人家才会发生的事情,比如赵智谈到白叠布预冬保暖效果很好,就是太过粗糙,不华丽好看,李怡则是说可以在外面加一层锦缎丝绸,两者结合在一起,或许会好很多。
李狗儿把心中疑惑对着身边的赵询说了出来,赵询小声解释了一番,原来赵智出生不久,宫中便是发生了政变,许多皇室子弟惨死,赵智侥幸逃过一劫,却也从此沦落民间,过了许多年的平民百姓生活,一直到了十六岁那年,其父被朝中大臣迎立登基,这才重返宫廷,十年之后,被立为太子,又是十年之后,平宗病逝,时年三十六岁的赵智登基为帝。
第11章 五年()
广元十五年九月,朝廷以左武威大将军甘潜为大都督,领军五万出武宁关前往河东平叛。
甘潜能力平庸,但为人谨慎,领军五万,稳扎稳打,一路顺利,三战三捷,不到一个月,已然全面肃清河东道白巾军,随即进军河南道。
刘志恒主动退出河东道,示敌以弱,一让再让,甘潜被连番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率大军直逼兴州三原县,寻求白巾军主力决战,意图一战而定全局。
刘志恒详敗而退,甘潜率军追击,在无佘山受到伏击,措不及防,大败,几近全军覆灭,甘潜战死。
白巾军士气大震,刘志恒复占河南道,随即领十万大军再次兵围河东首府晋阳城,天下震动,朝野震动。
十月底。
河东道节度副使,晋阳留守,司马忠断然拒绝刘志恒的劝降,并把其派来的使者枭首示众,悬挂于城墙之上。
刘志恒大怒,随即率军攻城,昼夜不停。
司马忠一面派人前往朝廷求援,一面聚兵一万以及数万城中青壮百姓,拒城死守,竭力抗御。
双方大战数日,皆是死伤惨重。
十一月。
晋阳城久攻不下,刘志恒命人在城南筑土山,欲居高临下攻城,司马忠缚木加高城楼,使白巾军之计无法得逞。
刘志恒随即改变战术,命人领军三千详攻南城,自己则是领五万大军,趁夜主攻北城,并让人挖掘十数条地道,双管齐下。
司马忠识破其计,命手下将军领五百士兵,多做木人以充数量,守卫南城,以虚对虚,本人则是领军五千守卫北城,并挖掘长沟,切断白巾军的地道,待白巾军挖至深沟时,将其擒杀。司马忠又在沟外堆积木柴,备好火种,发现白巾军在地道中潜伏,便将木柴塞进地道,大火燃烧,还借助牛皮囊鼓风,烈火浓烟,地道中的白巾军士兵被烧得焦头烂额,以致数千白巾军活活窒息死于地道之中,其状惨不忍睹。
城外,刘志恒一面率军强攻,一面让人用攻车撞击城墙,司马忠听从手下幕僚之计,用布匹做成帐幔,随其攻车所向张开,攻车撞之,布受冲击立即悬空,城墙未受损坏。
死守的同时,司马忠命人从城东悬绳而下,聚两千敢死之士,趁夜绕其白巾军身后,突然发起进攻,并高呼朝廷援军以致,白巾军不知有诈,真的以为朝廷大军到来,士气溃散,阵型大乱,被杀者数以千计,刘志恒率军退避百里,直到天明,才知上当受骗,顿时怒火攻心,昏厥于地。
广元十五年,十二月中旬,当刘志恒久攻不下,被困晋阳城之时。
楚州节度使王怀烈,领军两万,在徐州大破刘志恒手下大将李默安,其人被斩于军前,王怀烈领军北上,杀入河南道,一路势如破竹,连战连捷,镇守河南道的白巾军主将黄百川,放弃所有城池,收拢士兵,得军五万,死守河南道重镇相州。
另一方面,成、荣节度使唐世安,领一万精锐,借着大雪之际,忍受天寒地冻,一夜行军数百里,奇袭袁州城,一举而破之,据守此城的四万白巾军全军覆灭,随后仅用半月时间,基本肃清山南道境内的所有白巾军。
袁州城距离丰京不过千余里,两天的路程,随着聚集此地的四万白巾军主力被剿灭,丰京的威胁顿时没有了,皇帝赵智大喜之下,当即下诏,封唐世安为山南道节度副使,赐爵蜀国公,赏黄金一万两,白银二十万两。
局势开始明朗,白巾军冲不出河东道,无法动摇晋朝的根基,在此情况之下,各地一直按兵不动的节度使,相续出兵平乱。
广元十六年,三月。
刘志恒率领最后的五万白巾军撤离晋阳城,准备南下与驻守相州的黄百川汇合,以图东山再起,可惜,到了相州城外,这才得知,黄百川已经投降了朝廷,拒绝刘志恒进城,刘志恒悲愤交加,大骂黄百川背信弃义。
当刘志恒继续南下,到达颍州之时,遭到楚州节度使王怀烈的大军迎面痛击,此时的白巾军已经无死战之心,士气低落,虽然兵力占据上风,却被打的大败,退军之时,青州节度使赵承领军两万杀到,阻住其退路。
前有追兵,后有强敌,绝境之下,刘志恒依旧拒绝投降,最终兵败而亡。
轰轰烈烈的白巾军叛乱被彻底剿灭,赵智当即下诏嘉奖各路出兵平叛的大将,并改元承平元年,以示白巾军被灭,天下重归太平。
但天下真的太平?白巾军从兴起到被剿灭,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年时间,规模却是颇大,迅速波及河东、河南、山南三道之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各地权贵不思救济,反而趁机大量圈地,示百姓如猪狗蝼蚁。
各地节度使对于朝廷的平叛诏命阳奉阴违,按兵不动,以观局势,若不是楚州节度使王怀烈与成、荣节度使唐世安这两人忠于大晋,在危难之际,不顾自身安危,举兵救难,稳住了局势,不然后果将会如何,谁又能知道?
承平五年,五月十八,夏至。
外面的世界或许充满了贫穷与死难,但是丰京却依旧繁华、热闹,熙熙攘攘的行人,车水马龙天南地北的商户,仿佛给人一种错觉,如今的大晋正处于盛世之中。
城北,一座将近二十亩的中宅,油亮的大门上方笔画规整的写着两个大字‘李府’,门前两座气势张扬的石狮,使整个府邸显得颇为大气,但是与比邻的那些某某侯爵府、国公府乃至亲王府做比较,又有些苍白无力,仿佛一只野鸡挤进了一群凤凰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而这个李府,正是李勋,曾经李狗儿如今的住处。
李勋手中拿着两本书,正准备出门,李满仓迎面走来,问道:“狗儿,你不吃早饭?”
李勋翻了翻白眼,懒散的说道:“心情不好,吃不进。”
李满仓皱了皱眉头,呵斥道:“你看看你,年纪轻轻的,一点朝气都是没有,这几年书都白读了?”
李勋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们现在过不是挺好?书读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混个识文断字就行了。”
第12章 齐王伴读()
见着儿子这幅满不在乎的模样,李满仓顿时有些生气:“不读书谁会看的起你?你看看这四邻八府的,哪个拿正眼瞧过咱们?在不好好读书,只会让这些人更加瞧不起。”
李勋苦笑两声,不想与他争吵,心中却是暗道,咱们是泥腿子出身,就算书读的再好,那些达官贵族心中的轻视、不屑与嘲讽,难道就会消失?
五年的时光过的很快,李勋感觉即幸福又不幸福,幸福的是自从与姑母相认之后,再也不愁吃喝拉撒,更是因为李怡的关系,过年过节,赵智都会赏赐数量不等的土地钱财给予李满仓,几年下来,黄金白银不算其内,仅土地,李满仓已经有了数万亩之多,这招来了一些大臣的不满与非议,几次上书劝谏皇帝赵智,却被赵智以‘此乃朕之家事,赏赐之物皆是从内侍省内藏库所出,与外朝没有任何关系,尔等不得干预’。
李满仓为人性格本来就老实厚道,木讷少言,知道了这个事情之后,变得更加谨小慎微,平日里深居简出,为人做事极为低调小心,对于李勋也是管教极严,不管去哪里都会让人在旁跟随,并给李勋定下了许多规矩,不得去妓院,不得去赌场,不得说粗话,对仕宦之人要恭敬有礼,不得口出狂言妄语,若敢违反,家法伺候,李勋最开始没当回事,但是被李满仓下重手毒打几次之后,也就老实下来,再不敢乱来,毕竟在这个时代,父亲以家法打死儿女,并不算大罪,李满仓这么做,只是让李勋明白,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给我老实点。
一次家宴,李满仓与李怡两人聊天的时候,说到李勋没有文化,不识字,想要他读读书,李怡很是赞同弟弟的想法,并且为李勋开后门,让他作为赵询的伴读,一同在宫内,言听大儒学者的讲学。
李勋当时没反对,也没有资格反对,觉得不就是读书嘛,混时间就是了,可惜他不知道,赵询作为亲王,日后更有可能成为太子,他的学习章程那是何等的重要与严肃,自此,苦烦的生活开始,每日天不亮就要进宫,与赵询一同吃了早饭,便要立即赶往锦墨殿旁边的一处偏房,等待师傅的到来,然后开始沉闷与严肃的学习,一直到黄昏时分,才能下课离开,而且李怡对于李勋的管教也是很严,除非生病不能下床,不准他请假旷课。
李勋走在街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无精打采的朝着皇宫方向行去,在他身后,跟着两名三十来岁,肤色黝黑,身材强壮的男子。
李勋头也不回的说道:“大黑,二黑,今天本少爷心情好,放你们一天假,你们自己去玩吧,别跟着我了。”
“老爷说过,要看着少爷进了宫,并在宫外守着,晚上一同回家,有任何意外,三十板子伺候。”
说话的人脸上有着一块白斑,他是大黑。
二黑也是憨里憨气的说道:“少爷,三十板子打下去很疼的,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大黑二黑两人的出身很苦,被李满仓招进府里做下人之后,仿佛进了天堂,对李满仓那是充满了敬畏,不敢有丝毫的违逆。
李勋转身,拿出几两银子,呵呵笑道:“没事,进宫的路,我都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走不丢的,这里有几两银子,你们拿着,自己去玩,我能照顾好自己。”
李勋脸上在笑,心里却是在哭,当主子的给下人行贿,说出来都没人敢信。
大黑与二黑两人摇了摇头,同声说道:“我们不能要少爷的钱。”
李勋沉着一张脸,生气的说道:“你们怕老头子,难道就不怕我?回去我就让你们滚蛋。”
大黑与二黑两人的脸色顿时苍白,眼泪流出,跪在地上磕起头来,他们性格极为憨厚,此刻竟是连求情的话都不会说了。
“我只是开个玩笑,不会真的赶你们走,快起来吧。”
李勋只是跟他们闹着玩,不想让他们跟着自己,像是看管犯人似的,谁知无心之言,却是把两人吓成这般模样,心中顿时有些不舒服,以前的自己,不也是如此?把他们扶起来,转过身,继续无精打采的朝着皇宫走去。
李勋有着李怡给的令牌,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皇宫,而大黑与二黑则是只能在城门外干等着,这一等就是一天,两人也是老实,李满仓说什么就是什么,每人怀里揣着两个馒头,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半步也是不敢离开。
李勋作为赵询的伴读,当然不能一个人先行去往锦墨殿,到了德顺殿,赵询今天起床有些晚,此刻正在吃早饭。
大晋皇子一般到了十三四岁,除了太子,都要搬往宫外另行居住,待及冠之后封王建府。
而赵询则是因为李怡的关系,得到赵智的特殊宠爱,十岁便是封王,及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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