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的局面很奇怪,葛瓦对州那边的形势一点都不紧张,即不撤军,也不攻城,就这么在武安城城下耗着,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葛瓦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武州节度使帅府。
李勋与范中允两人正在书房讨论事情,司马图与一干手下将领则是去了王仁锆那里议事。
最近几天,吐蕃停止攻城,大家也没什么事情可干,除了加强警惕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王仁锆连连召唤众人到他那里去议事,但商量来商量去,也就商量出一个结果,严密监视城外吐蕃大军的一举一动,加强城防,至于其他的,也商量不出一个新意,去了两次,李勋也就不再去了,让司马图与手下一干将领过去,自己则是待在家中,与范中允说说话,或许还能有些意外的收获。
书房里,李勋与范中允两人站在桌子前,桌子上面一张地图摊开,两人在地图上面指指点点,各自诉说心中的疑惑。
范中允指着地图的一处方向,那里是武安城城外,吐蕃大军的位置。
“吐蕃十数万大军囤积城外,粮食补给线长达近千里,如今朝廷的后续大军已经全部到位,李忠率领十五万大军驻守会州,对州方向的吐蕃军队,形成极大的压力,前番,吐蕃没有趁着我们撤退的时候,进行野外歼灭,时机已过,现在,我们安全退回武安城,近五万守军,粮食充足,城墙高厚,葛瓦手中的十五万大军,已经难以有所作为,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留下数量与我们相等的军队,驻守夏州与沙州,然后率领主力回师州,这样一来,他们在兵力上,已经占据绝对优势,还可以与李忠有所一搏,如今不退,也不攻城,那就只能说明一点,葛瓦已经有了拿下武安城的计划,至少有这个可能。”
李勋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不错,战局发展到现在,吐蕃其实在这场战争之中获取了足够的利益,可以说是全胜,葛瓦本人也是获得了极大的声望,就他个人而言,根本不用再冒险,率领军队撤回吐蕃,仗着陇右的战果,他完全可以巩固自己在吐蕃的权利,对他个人来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的情况,葛瓦根本没有退兵的打算,那么你说的就很对了,或许他已经有了攻下武安城的计划,一旦攻下武安城,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全部落入他手中,到了那个时候,葛瓦一定会立即下令,让陇右北道的吐蕃军队全部退往廊州与断龙堡一线,兵力集中,如此一来,大局基本定下,就算是李忠,恐怕也是很难有所作为了。”
范中允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李勋说的话,一直盯着地图在那里看,手指在上面滑动,最终停留在西城。
武安城东、南、北三面城墙,西面则是水路,木浪河直流从那里而过。
范中允手指重重点了点这里:“这里的兵力有些少了。”
李勋愣了愣,看向那里,摇头笑道:“吐蕃士兵生活高原地带,没有水军,那里部署了赵飞度的三千士兵,吐蕃人数再多,也过不来。”
范中允抿了抿嘴,说道:“还是派我们的人去吧,最好派一个稳重一些的将领驻守。”
李勋看了范中允一眼,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吐蕃高原地带,士兵都是旱鸭子,军中也没有水军,赵飞度派了三千人守在那里,李勋都嫌多了。
范中允看向李勋,眼中有着坚持。
李勋轻声问道:“老范,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范中允沉思片刻,最后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是觉得这样更稳妥一些。”
李勋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我让李存孝与李招娣领三千兵马替换赵飞度的士兵。”
武安城这边暂且平静。
会州方面。
会州这里,如今已经集结了整整十八万大军,其中十五万是朝廷后续派来的,另外三万士兵,则是原先的守城兵马,现在全部归属李忠指挥。
书房中,李忠正在和他最为倚重的两名心腹幕僚议事。
这两个幕僚,一个年近六十,另外一个则是年轻许多,四十出头的样子。
岁数大的叫做高第,岁数小一些的则是叫做梁安,两人都是跟随李忠多年,是李忠最为倚重与信任的幕僚心腹,别看他们只是幕僚,但官职可是不低,都是正四品的高官。
李忠被调回丰京之后,开始与曾经的老部下保持、拉开距离,行事更加低调,唯独对高第和梁安,李忠动用了手中的权利,给他们走后门,一个任京兆府少伊,另外一个则是出任大理寺少卿,全部都是正四品的高官,算是作为他们在李忠身边服务尽力二十多年的报酬。
此番陇右烽火再起,形势危急,李忠被朝廷委以重任,前来主持大局,高第和梁安知道之后,都是主动跟随了过来,为李忠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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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死守与内变(十一)()
李忠放下手中的书信,眼中有着沉思之色。狂沙文学网
“大帅,那边可是况有变。”
梁安出声问道,这封书信是张正派人送来的,他虽然没有看信的内容,但从李忠的表来看,断龙堡那边应该是有了一些变化。
李忠没有说话,把信交给他们,高第与梁安看完之后,梁安冷笑:“看来赖宗汉对葛瓦依旧心存幻想。”
李忠看向高第,沉声问道:“高兄,你有何见解?”
高第伸出两根手指,淡声道:“两点,第一,先前赖宗汉的心思已经有所松动,张正也把他的计划全盘告诉给了他,赖宗汉已经成为了整件事的关键,不容有失。第二,赖宗汉突然改变了想法与态度,显然其中发生了我们不为人知的事。”
梁安依旧冷笑道:“这个简单,把赖宗汉给干掉,一了百了。”
李忠摇了摇头:“还没有到那一步,事做的急了,反而会坏事。”
高第笑道:“大帅说的不错,事确实还没有到那一步。”
梁安反对道:“就怕到了最后,反而被赖宗汉给坏了大事。”
李忠没有说话,目光看向高第,后者则是有些沉思。
高第与梁安两人的才智不分上下,只是一个注重于内,一个注重于外,从内部瓦解吐蕃,整个布局与计划,都是梁安策划与布置的,但是延伸到了深处,更细致的具体实施,这方面则是高第更加厉害。
片刻之后,高第看向李忠,沉声说道:“大帅,赖宗汉是关键人物,但不是唯一,不过此人与吐蕃大将安卡卟干的关系极为亲密,此番计划,安卡卟干是重中之重,虽然计划进行到现在,就算弄掉赖宗汉,安卡卟干也无法回头,但赖宗汉毕竟谋略过人,有他再旁出谋划策,整个局势的进展,就会变容易的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除掉赖宗汉。”
李忠眯了眯眼,已经听明白了高第的意思,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张正已经秘密把赖宗汉最宠的小妾以及其两个儿子送到会州,我们或许可以从这个方面下手。”
李忠话音刚落,梁安自己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不如效仿高祖之计,写封信给赖宗汉,故意让他人所知,如此一来,葛瓦必生怀疑,到时候,赖宗汉不反也要反。”
梁安可谓是此中老手,他一听李忠的话,立即就是计上心来。
高祖争夺天下之时,与强敌对垒,以信送之,故步密云,分化联盟,最终取得大胜,此时对付赖宗汉,这个计策同样适合。
高第抚掌笑道:“此计甚好。”
自私的人,往往寡,就算劫持了赖宗汉最为宠的小妾与两名儿子,若真是涉及到自己的命,赖宗汉恐怕只会选择保全自己,但是以这名小妾而饵,分化赖宗汉与葛瓦,倒是一个很好的由头。
李忠再次问道:“这封信由谁来写最为合适?”
高第与梁安对视一眼,同声说道:“自然以吐蕃赞普的名义来写最为合适。”
李忠皱眉道:“吐蕃赞普只是一个空架子,他要是写了这封信,恐怕小命不保。”
梁安冷冷笑道:“他的死活与我等何干?”
高第沉默不语,显然也是赞同梁安的话。
李忠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已经有了决断。
最后,李忠拿出一封书信,是几天前安卡亲笔所书,只是普通的问候,话语客,并不涉及敏感话题,李忠拿着信仔细观详了一会儿,随即拿笔在上面涂涂抹抹了一番。
高第与梁安两人凑到近前看了两眼,脸上皆是有了笑容。
“大帅英明。”
几人商量完毕之后,李忠立即传唤军中将领议事,定下军令,黄昏时分,三军士兵吃罢晚饭,以李忠为统领,十五万大军兵出会州,进bī州。
沉静近二十天的晋军,此刻突然出动,顿时令驻守州的吐蕃大将葛瓦吉吉紧张万分,命令全城戒严,警惕晋军攻城。
深夜,鄯州。
尼松浑石被人从睡梦中叫醒。
到了书房,一名年约五十的老者已经等在那里。
“论大人,出什么事了?”
尼松浑石进入书房,把房门关上,来到老者边坐下。
这名老者叫做普阿咱,是吐蕃的论扈莽,也就是相当于副相的大臣,葛瓦掌握大权之后,随即在国内实行铁腕政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归顺者富贵,逆行者,强力镇压,大相拉吉佳协被罢职关入牢狱,都护德隆腌慷被莫须有之名,五马分尸,副相普阿咱则是选择了归顺。
不过,普阿咱名为归顺葛瓦,实则心向吐蕃皇室正统,而像普阿咱这样的大臣,在吐蕃国内还有很多。
“大王看看吧。”
普阿咱把桌子上的一封信拿起,递给尼松浑石。
尼松浑石拿起信一看,脸色顿时大变,这封信是七天前,自己亲笔所写,派人秘密交给李忠,信中痛斥葛瓦倒行逆施,残暴不仁等行为,表示自己已经无法忍耐,准备展开行动,希望晋朝给予支持,若能成功,事后吐蕃将以子礼侍奉晋朝。
尼松浑石把信斯了一个粉碎,脸色沉,咬牙切齿的说道:“汉人真是卑鄙。”
说罢,尼松浑石看向尼松浑石,极为担忧的说道:“这封信若是落入到葛瓦或是葛瓦吉吉的手中,本王将死无葬之地。”
相比尼松浑石,普阿咱心平气和,脸色冷静,作为老臣,什么风浪没有见过,此事还不足以动摇他的心神。
“大王,事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李忠没有把这封信直接交给葛瓦或是葛瓦吉吉,而是先行交给你,算是手下留了。”
尼松浑石不解道:“李忠到底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他把信给大王您,就一个意思,他很快就会有所行动,大王您不管愿不愿意,都要出手了,我们不出手,他们就出手。”
普阿咱看向尼松浑石:“事虽然很难,稍有差池,我等都将死无葬之地,但至少主动权在我们手中,我们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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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死守与内变(十二)()
听了普阿咱热的话,尼松浑石脸色阴晴不定,起身来回走动,心情显然非常激荡。
良久之后,尼松浑石叹声无奈道:“看来,我们已经没有了选择。”
为了对付葛瓦,尼松浑石等人制定了详细的计划,成功的希望或许不大,但至少有那么一搏,但这个计划,要一步一步来,走的太急,失败的可能自然也会成倍递增,但随着李忠的举动,尼松浑石等暗中集团,想要从容部署,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普阿咱热点了点头,他们这些人,选择的余地确实不多了。
随后,相续又是来了七八人,都是文臣,他们是尼松浑石坚定的支持者。
众人商量着事情,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那是守门侍卫传出的警报,显然是有人不请自来了。
普阿咱热连忙对尼松浑石使去一个眼色,后者不动声色的坐回椅子,端起茶杯,默默喝茶,其他人也是各回座位,不再说话。
房门被人推开,一名三十来岁,身穿铠甲的大汉走了进来。
达桑是葛瓦吉吉的心腹,作战勇猛,但头脑简单,一直跟在葛瓦吉吉身边,是葛瓦吉吉本部两万部曲的统领。
达桑见到屋内竟是有这么多人,不由微微一愣,出声问道:“这么晚了,你们不再房间里睡觉,都在这里干什么?”
尼松浑石脸色沉了下来,放下茶杯,非常不悦的说道:“达桑,本王何时休息,难道还要提前跟你请示?不要以为有葛瓦吉吉做靠山,就可以肆无忌惮,本王警告你,不要太放肆。”
被尼松浑石一番不留情面的训斥,达桑顿时脸色涨红,一时有些下不了台。
尼松浑石虽然贵为赞普,是吐蕃的王,但他的王位不是自己得来的,而是葛瓦给的,所以他没有什么权利,就是一个傀儡,而达桑则是握有兵权的大将,就实际意义上来说,他根本不用惧怕尼松浑石,但是,尼松浑石毕竟是吐蕃赞普,是吐蕃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赞普这个名头,其至高无上的威严与声望,照耀吐蕃三四百年,达桑出身低贱,他从心底里敬畏赞普,这根权利大小无关,是基本意识与心理。
尼松浑石年轻气盛,不给达桑面子,普阿咱热则是非常老成,笑呵呵的说道:“我等闲来无事,聚在一起喝喝茶,闲聊一二罢了,倒是达桑将军,这么晚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达桑看了尼松浑石一眼,闷声说道:“晋军十五万大军进逼州,大将军有令,让我护送赞普前往州前线,鼓舞三军士气。”
听闻此言,普阿咱热眼孔猛的一缩,但脸上依旧笑道:“值此危难时刻,赞普身为吐蕃之主,自然责无旁贷。”
尼松浑石看了普阿咱热一眼,微微皱眉,他根本不想去州,但普阿咱热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尼松浑石只能把不满收回心里。
达桑点了点头,对尼松浑石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就请赞普随在下上路吧。”
普阿咱热摆了摆手:“赞普出行,总要收拾一番,还请达桑将军稍等片刻。”
达桑想了想,反正葛瓦吉吉的命令是明日午时之前返回,时间还算充足,倒也不用那么急,于是同意了。
达桑离开之后。
尼松浑石立即看向普阿咱热,有些不满的说道:“我为什么要去州?我就待在这里不走,葛瓦吉吉能奈我何?”
普阿咱热摇了摇头,叹气一声:“不是大王想不想,而是不能,达桑刚才所言,虽然不多,但能够听的出来,此行前往州,就大王您一人,我们不能跟随。”
说到这里,普阿咱热脸色已然沉重,沉声说道:“大王此去州。。。。。”
尼松浑石问道:“什么意思?为何不把话说完。”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有预感,大王此去州,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普阿咱热脸上有着迟疑凝重之色,有些话他不能随便乱说,没有把握的事情,胡乱猜测,误导别人,那就是祸从口出,害人害己。
听他这么说,尼松浑石顿时紧张起来:“我坚持不去,达桑或许不敢把我怎么样。”
普阿咱热看了尼松浑石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赞普还是太年轻了,自己刚刚已经说过,不是想不想,而是不能,达桑以武装斜坡,自己这些人,又能干些什么?
果然,达桑的声音很快传来。
“大王,时间紧急,若是等晋军围了州,我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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