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胜难道还很难?禁军右军的几位领军大将,已经几次上书兵部请战,想要把这份功劳抢到手中。”
范中允哈哈大笑道:“有什么好争的,此次出兵郢州,必然会落到你们右军的头上。”
朱正国不解道:“此话怎讲?”
范中允喝了杯酒,缓声说道:“中军由辅国大将军宇文震领军,但实际指挥之权却是在内宦王岸茂手中,此乃皇上嫡系之军,有守卫京师之责,轻易不得出,左军自五年前与白巾军一战,几乎全军覆灭,到如今也只是刚刚满员凑足了人数,但装备与训练都是不足,也从未经历过战争,他们暂时根本指望不上,所以此次出征郢州,只能是你们禁军右军。”
听了范中允的话,朱正国连连点头,觉得他说的非常在理。
“哎!朝廷想借此机会,攻灭郢州节度使,壮其威严,想法是好的,但是如果失败了呢?岂不是更加威严扫地。”
范中允叹了口气,仰头喝尽杯中酒,继续说道:“江南税赋事关朝廷根本,郢州节度使意图以此要挟朝廷,朝廷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出兵是定然的,若是朝廷以五万禁军为主攻,另外命令靠近郢州的几个节度使从旁协助,就算他们不出兵攻打,但做做样子还是肯定的,如此一来,郢州节度使定然要分兵守之,不能聚全力对抗,但是如今呢?洪、江节度使主动上书请求出战,朝廷顾全江南整体大局安危,拒绝其要求,而其他各节度使又是拥兵观望,默不作声,朝廷不做任何协调,反而是单独出兵攻打郢州,岂不是舍己之长?实乃不智之举。”
“范兄,听你的口气,好像对此次出兵郢州,不是很乐观,难道朝廷以优势之兵,还会失败不成?”
李勋听出了什么,出声询问道。
范中允摇了摇头,默默说道:“兵道岂有常势之理,郢州节度使有兵一万五千,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朝廷此次出兵郢州,是胜还是败,我范中允不是神仙,并不能未卜先知,但是。。。纵观左中右三军其内上下关系,却也能分析出一些优劣。”
李勋问道:“还请范兄道来,让我心中有个明白。”
范中允点了点头,说道:“禁军中军的领军主将权利被架空,指挥之权落入内宦手中,看似危险,实则背后站着的是当今皇上,大家心知肚明,如此一来,谁都不敢说些什么,诸位将领也没有什么好争的,只需按照皇上的命令行事便是,所以禁军中军反而是三军之中最为稳定的一个,左军刚刚整合完毕,其主帅定国大将军王仁普,出身名门豪族,其兄长乃是当朝刑部尚书、政事堂相国之一的王仁锆,其家族门生故吏遍布各地,势力极大,乃是仅次于杨氏一族的豪门,王仁普本人,也是从军多年,屡立战功,以岭南道节度副使,墨州节度使的身份主政岭南道多年,不管是出身地位,还是资历威望,都不是手下五名将军可以望其项背的,所以左军也算是稳妥。”
说到这里,范中允双眼眯了起来,手指敲了敲桌子,沉思了片刻,然后沉声说道:“右军却是大不相同,安国大将军黄詬,其父祖两辈虽然都是做到了宰相一级的显贵之位,其家族却只是寒门,人丁不多,人才也是不多,在黄詬祖父之前,其家族偏局陇右边塞之地,乃是小门小姓,整个家族几百年来没有出过什么名人大官,到了如今,其家族只剩下一个黄詬身居高位,其余族人根本无需言表,就算黄詬本人,也是能力不显,更是有着平庸将军的外号,而他手下的五位领军将军,其中顾雍、詹台镜明、赵飞度三人皆是出身名门望族,这几人,向来对黄詬不屑一顾,极为不服,若是外出征战,右军内部已然不稳,未战已经先输一局了。”
李勋听的很认真,整个人在那里低着头沉思。
朱正国看了范中允一眼,心中却是不甚在意,觉得他有些思虑过甚了,打仗就是打仗,哪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只是两人不熟,心中虽然不屑,却也不好开口出言反驳。
余光只是个普通百姓,只管自家的粮食收成好不好,这些国家大事,跟他毫无关系,所以众人在那里讨论,他也不好自个的吃喝,在那里很是无聊,直打哈欠,至于严毅,则是呆呆的看着范中允,他说了那么多,严毅一个字都没听明白,见范中允说完了,哦了一声,低下头,喝酒吃菜。
范中允把朱正国等人的姿态看在眼中,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目光最后看向了沉思之中的李勋,心中还有些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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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五年,七月初五。
赵智正式下诏,罢郑泽郢州节度使之职,招其回京述职。
对于皇帝的诏书与命令,郑泽罔若未闻,完全不加理会,在郢州聚集兵马,整顿粮草,反叛之心昭然若知。
七月十五,郑泽命手下大将,领兵三千,占领了邻州平湖县,聚兵在此,加强城防,形成前沿要地,固守通往郢州的道路,公然与朝廷撕破了脸皮。
七月二十,赵智下诏,任命安国大将军黄詬为平南大都督,内宦刘丛喜为监军,李勋为监军判官,领禁军右军五万兵马,出兵平叛。
第25章 监军判官()
当李勋得知自己被任命为监军判官,随军出征之后,心情无疑是极为兴奋激动的,而李满仓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却是暴跳如雷,气愤难耐,追着李勋满屋子一顿好打。
父亲打儿子,天经地义,李勋怎敢还手,只能抱头鼠窜,从家里逃了出来。
“老头子年纪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大,下手也太狠了,我真怀疑我是不是他亲生的。”
李勋鼻青脸肿,身上的衣服也是杂乱,走在大街上,嘴中骂骂咧咧的,满脸的怒火与憋屈。
“狗儿哥哥,你也是有错,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义父知会一声,难怪义父会如此生气。”
小莲在一旁劝说安慰,刚刚李勋在家中被李满仓追着满屋子跑,她在一旁劝说不住,最后李勋从家中逃了出来,小莲担心李勋,便是跟了出来。
李勋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淤青,顿时疼的一阵呲牙,心里再次大骂李满仓混蛋。
“老头子就我一个儿子,这件事情要是告诉了他,他怎会同意?”
小莲有些担忧的说道:“狗儿哥哥,我们现在的生活不是很好?打仗肯定要死很多人,难道不危险?”
李勋反驳道:“我并不想当什么大官,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我们现在不愁吃喝,就这么过一辈子,其实也挺好,只不过嘛!男子汉大丈夫,整日呆在家中,岂不是太窝囊了,我如今才十八岁,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出去见见世面,再过几年,待我结婚生子,家中琐事繁多,那时候恐怕就没有这个心思了。”
小莲偷偷看了李勋一眼,不由想起了上次李满仓说过的那些话,俏脸顿时就有些发红,微微低下头去。
许多路人见到李勋那糟糕模样,指指点点,捂嘴偷笑,李勋翻了翻白眼,毫无羞耻之心,自顾自的逛着街。
前方不远处,有许多人围在那里,李勋现在也是无聊,拉着小莲凑了过去。
挤到人群的最前方,只见一名上身赤裸的男子,跪在地上,不停的向地上磕着响头,头上已是血肉模糊,在他身后的地上,躺着一名老妇人,在那里纹丝不动,整张脸非常惨白,没有半点血色,想来已是死去多时了。
围在四周的人,大都熟视无睹,少有人扔下钱物,磕头男子身前的地上,也就几十枚铜钱罢了,李勋摇了摇头,想不到京城里的人,都是如此的冷淡。
李勋在怀中摸了摸,出来的急,身上却是没有带碎银子,只有几张银票。
看着此人血肉模糊的额头,健壮的身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为了亲人,却是在此磕头求钱,李勋心中动了恻隐之心,叹息一声,拿出一张百两银票,丢到了男子身前的地上。
“一百两,此人真是大方!”
围观的路人看清楚了地上那张银票的面额,顿时惊呼出声,纷纷诧异的看向李勋。
那男子看了一眼地上的银票,全身顿时一震,抬起头来,李勋看清此人面目,竟是颇为英俊,眉宇间透露着十足的英气,但是左边脸上却刺有青色的文字,李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此人曾经犯过事,当过囚犯,怪不得围观的人这么多,却少有人伸出援手。
“谢公子大恩。”
男子满脸激动的说道。
李勋上前扶起他,默默说道:“拿着钱,安葬你的亲人吧!”
说罢,李勋转身就要离开。
“恩公请留步。”
男子叫住了李勋,拱手拜道:“在下欧阳离,还请恩公留下住址,待在下安葬了老母,愿终生为奴,以报大恩。”
这样的情景,曾经的李勋,见过了太多太多,多数都是贫困潦倒,当街卖身为奴,以换来银两安葬至亲。
李勋摇了摇头,淡笑道:“区区百两银子,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不值得你如此付出。”
说罢拉着小莲转身又要离开。
欧阳离大声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还请恩公留下大名,欧阳离愿以卑微之身侍奉公子左右。”
“父母生你于世,必然是希望你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又有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子女终身为奴,永无出头之日,我念你乃是一名堂堂七尺男儿,却是如此屈膝受辱,这才出手相助,并无其他心思。”
李勋猛的转过头来,直视欧阳离,沉声说了这番话,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欧阳离,你葬母之后,拿着剩余的钱,好好做些事情,以慰你母亲在天之灵。”
欧阳离此等七尺男儿,听了李勋的话语,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跪下向着李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转身抱起母亲的尸体,大步离去。
小莲牵住了李勋的胳膊,满脸崇拜的说道:“狗儿哥哥,你真伟大。”
李勋摇了摇头:“这不算什么。”
经过这件事情,李勋的心情却是好了许多,世上还有太多人比自己更加不幸,自己不过是被父亲打了一顿,又算的了什么?
李勋牵住小莲的手,默默说道:“我们回去吧!我在跟老头子好好谈谈。”
小莲握紧了李勋的手,满脸笑容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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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郎,你还在生妾身的气?”
中午时分,赵智到了长乐宫,一张脸始终板着,李怡在旁说话,他也是爱理不理。
赵智冷声说道:“丫丫,你我是夫妻,有什么话可以对我明言相告,为何要假牧公之口言之?”
赵智话语说出,一旁的牧公整个脑袋顿时低了下去,不敢有任何言语。
“后宫不得干政,此乃太祖祖训,臣妾怎敢在陛下面前为自家子侄进言谋职,我让牧公在陛下面前说及此事,原本也没有当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哪里想到会让陛下动怒生气。”
李怡双眼有些发红,眼泪慢慢流出,泣声说道:“我李家如今人丁单薄,年轻一辈仅有狗儿一人,臣妾不求他能有多大出息,能当大多的官,只愿他能有个官位在身,也算是为我李家光耀门楣了。”
赵智叹气一声,伸手搂住了李怡:“你我是夫妻,以后有什么话,尽管直言,朕不会怪你的。”
李怡靠在赵智身上,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却是看向牧公,轻声说道:“牧公,你怎么什么话都跟陛下说?”
牧公弯下腰,卑躬的说道:“圣上是奴才的主子,奴才岂敢有任何的隐瞒。”
李怡连忙在赵智耳旁为牧公进言道:“赵郎,你看牧公对你多忠心,要是宫里所有人都是如此心思,赵郎就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了。”
牧公一直弯着腰,双眼却是眯了起来,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心情总算是松了下来。
赵智看了牧公一眼,淡淡一笑:“牧公跟随朕多年,忠心自然是不用言表。”
“奴才谢陛下赞言。”
牧公知道赵智心中的那口气已经过去了,跟随皇上这么多年,牧公自是知道他的为人,赵智心思很重,城府也很深,猜忌心颇重,但是你若对他忠心,对他讲真话,不做任何隐瞒,就算事情做错了,也是大事化小。
“赵郎,你若是觉得为难,狗儿的事就算了,让他过一辈子平淡的生活,也就是了。”
李怡抚摸着赵智的胸脯,轻声说道。
赵智淡声道:“你我是夫妻,狗儿也算是朕的子侄亲人,丫丫放心,朕会已经任命狗儿为监军判官,随军出征,若他争气,朕定会给狗儿一个前途,让你李家伯侯显贵,光耀门楣。”
第26章 虚职()
七月二十五。
兵员、粮草、武器装备,战前各项工作皆是准备就绪,出兵在即。
城外,李勋纵马疾驰。
大军明天就要出征了,这几天,李勋一直在城外练习骑马,骑马他几年前就已经学会,但是此次出去不是游山玩水,而是随军打仗,骑马的速度与时间都不是平时可以比较,李勋现在骑的这匹马,是表哥赵询所赠,据说是从漠北草原流入京城,然后被赵询以高价购得,此次听说李勋也要随军出征,便把这匹好马送给了李勋。
马是好马,却也很野,与平常已经驯服的那些家中之马不可同日而语,不过经过几天的磨合与亲近,李勋已经可以掌控身下的这匹烈马,运用自如。
中午在家吃了饭,李满仓愁眉苦眼,显然是对李勋此次出征,心事重重,李勋只得在旁好言相劝,开导老头子。
父子两人正说着话,宫里来人传唤李勋进宫。
“老头子,姑母招我前去,你去不去?”
李满仓摇了摇头,唉声叹气。
李勋苦笑两声,觉得老头子想的太多了,不就是出去玩一趟嘛!有什么好担心的。
到了长乐宫,不光姑母李怡在,赵智也在,在他们下方,站在两名太监,牧公李勋自是认识,另外一名三十来岁的太监,却是很陌生,从未见过。
“狗儿给皇帝姑父,姑母磕头了。”
李勋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起来吧。”
赵智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对于李勋,他是颇为喜欢的,虽然李勋为人有些粗鄙,大大咧咧,文化不高,经常做些超过礼节之外的话语与事情,但就是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让赵智时常回忆起曾经的平民生活,打心底就会有那么一些亲近。
李勋起身,笑嘻嘻的说道:“皇帝姑父,招狗儿前来所谓何事?”
“没什么大事,大军明日便要出征,朕有几句话要交代与你。”
赵智淡声说道:“到了军中,要谨言慎行,多看多学,少说话,不能以朕之名,胡作非为,若是有任何不良违纪之事传入朕的耳中,就算有你姑母说情,朕也决不轻饶。”
李勋拱手一拜,严肃的说道:“皇帝姑父的这番话,狗儿一定谨记心中,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赵智点了点头,这时,一名太监小跑着进来,躬身说道:“启禀圣上,政事堂的诸位相国大人,已经到了明正殿。”
“丫丫,朕还有事要忙,你与狗儿聊聊。”
李怡扶着赵智起身,目送皇上离去。
“狗儿,明日便要随军出征了,心中有何感受?”
李怡摆了摆手,让李勋坐下说话。
李勋找了个位子坐下,呵呵笑道:“不瞒姑母,心情着实有些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