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珠笑着行礼道:“奴才给小爷请安,给易薇公主请安。”
“骊珠公公快起来。”太子忙道:“公公今日可好。”
“好好。劳小爷惦记,奴才今日格外精神。”骊珠笑道。
“敢是公公遇到了好事?”易薇公主道。
“是好事,却不是奴才的好事,”骊珠道:“奴才是为公主高兴呢。”
太子惊喜道:“莫非是……”
骊珠用力点头,笑道:“皇上命奴才来给小爷和公主报个信,叫您二位不必再担心,和亲的事不成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莫非投错胎
此时,沈淳正在埋怨沈栗:“法子未免有些不够光明正大,小心封棋看你不顺眼,在陛下面前说你坏话。”
沈栗笑道:“皇上把儿子放在太子身边多少也有让我和老臣唱对台戏的意思,封阁老的意见不会影响陛下对儿子的看法。只要儿子忠于太子,就是有些激进,不也是年轻人的该有的毛病吗?”
沈淳无奈摇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沈栗在马背上抻个腰,放松道:“如今乡试已过,儿子也能轻松几天。雁璇嫁过来这么长时间,儿子还没好好陪陪她呢。”
沈淳沉声道:“不可沉湎女色。”
有一个不挑嘴的大儿子就罢了,二儿子一定要管住。
沈栗苦笑道:“啊也,父亲未免太过紧张。儿子不过是要陪陪自己妻子,和沉湎女色有什么关系。“
沈淳也觉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咳了一声道:“来年三月就是会试,可有把握?”
“儿子苦读这些年,也该有些收获。”沈栗笑道:“父亲放心,儿子一定尽力,不敢稍有懈怠。”
沈淳点头道:“咱们家这么多年,可算出了一个正经科举出身的,好好考,至于你大兄那边……”
沈淳叹了口气:“为父会约束他的。”
沈栗道:“父亲不必苦恼,大兄不过一时钻了牛角尖,终会想开的。”
“但愿如此。”
想到大儿子,沈淳只觉心中沉闷。沈淳成婚晚,得子也晚。沈梧是承载了他的期盼降生的。如今他膝下三子,沈柿年纪小最得他疼爱,而沈梧则让他投入了最多的心血。
沈淳看向沈栗,反倒是最出息的二儿子,小时候得他的关注最少,十来岁上就出头为家族筹谋打拼,如今还要在家中受沈梧的排挤。
沈栗奇道:“怎么了?可是儿子身上有什么不对?”说着,上下打量自己衣饰。
沈淳失笑摇头。
忽听侍卫上前禀告:“侯爷,七少爷,前面是何御史的轿子。他差人过来说,按品阶本应给侯爷让路,可他如今正陪着北狄王子兀轮,是以还请侯爷给王子让让。”
沈淳沉默一下,莫名失笑。
沈栗奇道:“招待北狄王子不是鸿胪寺的事吗?何泽一个御史凑什么热闹?”
沈淳曼声道:“你不知道,何家是非常支持和亲的。这何泽,呵,据说与兀轮一见如故,如今私交甚笃呢。”
沈栗嗤笑道:“他一个盛国官员,与北狄王子私交甚笃,发癔症了吧。”
沈淳似笑非笑道:“没准儿何家已经认定了兀轮是咱们盛国的女婿呢。”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原来如此!
承恩侯组建祺祥商团,在与北狄的贸易中赚的盆满钵满,眼红的不少,但其中有能力如周米一样撑起商团架子的,怕是只有如何家这般根生蒂固的大世家了。
怪不得朝中能掀起那么大的声势来支持公主和亲之事,这何家是打着与兀轮合作的念头。何家帮着兀轮娶公主,而兀轮则想办法帮着何家抢北狄的生意。
沈栗不可思议道:“用皇帝的女儿做交易,何家这是活腻了吧?”
你这么作死,皇上知道吗?
“在这些世家眼里,如今的皇族也不过是当初边关的破落户,心里自然没什么尊敬之意。”沈淳冷哼道:“叫倨傲把眼都蒙住了,都给他们攒着呢,等皇上空出手来的。”
何泽的品级比沈淳低,两家碰上了,何泽得给沈淳让路。何泽对此很不满:不过是猎户发家,怎么能跟我这世家子比!何况两家有仇!
然而每次还是要让。
如今何泽正陪着兀轮,远远见到沈淳父子在护卫的簇拥下过来,何泽就想着借兀轮王子的势让沈淳给他也让一次路。
正美滋滋等着呢,沈淳的护卫忽然一股脑儿冲过来,驱赶他们这边的随从,轿夫脚下一晃,差点把他从轿子里颠下来!
在后面乘着轿子的兀轮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身手好,从轿子里冲出来,大叫道:“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沈淳的人根本没搭理这边,护着沈淳父子施施然顺着大路扬长而去。
兀轮莫名奇妙,搞不清楚状况。
过路人等三三两两指着这边议论纷纷,看热闹。
沈淳的队伍都走出好远了,何泽才费劲巴拉地从轿子里爬出来,望着沈淳遥遥背影,咬牙切齿大叫:“沈淳!你冲撞王子,我要告你,明日大朝本官定要参你个不敬之罪!还有你家那个兔崽子,我看见他了!”
路人见是何泽,一哄而散。
何泽这才想起要摆一摆世家子弟的风度,可惜,观众们已经带着他气急败坏的形象不见了。
第二日大朝,何泽果然把沈淳父子给告了。
怒冲冲气汹汹委屈万分。
邵英耷拉着眼睛看着何泽在底下历数沈淳与沈栗的罪状,心里烦躁异常。
何家怎么就不能消停些!
当朕不知道你们私下里的小动作似的,当朕不知道你们想借着和亲得好处似的,把朕当傻子耍呢。
邵英缓缓出了口气,能招呼这么多朝臣附和和亲的提议,何家的势力仍然不小。为了朝政平稳,朕再容你们几年。
“沈侯可在?”邵英问。
骊珠在一旁道:“回陛下的话,礼贤侯今日并未上朝。”
其实早朝不是什么官员都得去、都能去的,能常在朝中露脸的在官员总数里其实不多,有些人根本没资格,有些人则是在别的时间去见皇帝。
比如说阁老们吧,有时候是皇帝直接给叫去乾清宫开小会的。有些御史则是轮班制,还有些是要参人了你再去,无事可奏就别凑热闹了。
沈淳如今赋闲,用不着天天上朝。
今天就没来。
“宣来,还有沈栗,叫他也来。”
对于何大人的指责,沈淳面无表情,沈栗则是莫名其妙。
“家父一个盛国超品侯,为什么要给北狄的王子让路?”沈栗摊手道:“不是一国的,兀轮王子的品级在家父面前不好使啊。”
首辅封棋的嘴角就是一抽。
邵英挺喜欢沈栗的调调,轻咳一声,没说话。
何泽气道:“兀轮王子虽是北狄人,却也是王子之尊,你父子不但不加以尊敬,还下令要侍卫驱赶,不成体统!我盛国乃是礼仪之邦……”
“讲礼仪不是处处退让!”沈栗道:“家父半生与北狄人激战数次,学生手刃忽明,不是为了有一天在盛国的土地上还要给北狄人卑躬屈膝!”
其实何泽要是仗别人的势,沈淳还真不一定跟他计较。不过是先走一步后走一步而已,沈淳没那么小心眼。可惜,何泽偏偏拿着兀轮当令箭,沈淳和北狄的仇大了,兀轮?呵呵!
沈淳当年差点让二王子忽明逼得自戕!兀轮前一阵还打算刺杀自己的儿子沈栗,何泽用兀轮压他,沈淳还就不肯让了!
何泽怒道:“不过是让个路!”
“不过是让个路,为什么偏偏要我盛国的侯爷相让!”沈栗紧接着道。“不说兀轮王子,北狄使臣窝窝儿见了陛下也只是行个大礼,尚不肯跪拜,凭什么我盛国的侯爷必须得给北狄王子让路?不肯让就得被参,就得问罪?”
朝上的官员们纷纷点头,兀轮王子纠结于让屡次领兵与北狄人交战的盛国高官让路,这事情是有些敏感。礼贤侯不肯让也不能说有错,嗯,这可事关我盛国的脸面。
沈栗把一个让路问题升华为两国体面问题,很容易就得到了官员们的认同。就连素日里与何家亲近,赞同和亲之事的人也一样:北狄三年前还和盛军在李朝国打仗呢,你兀轮如今没把公主娶到手就想在盛国如此耀武耀威,要是真让你成了盛国的女婿,你还不上天?
邵英斜着眼看何泽。
何泽脸都绿了:“你这是胡搅蛮缠!”
“欸,何大人,”沈栗肃容道:“这可不是胡搅蛮缠,这是很严肃的问题。”
沈栗拱手道:“请问何大人,您吃的是谁家的俸禄啊?”
“自然是皇上的俸禄,是盛国的俸禄。”玳国公插口道。
“哦,”沈栗漠然道:“学生还以为何大人领的是北狄的俸禄呢。”
“你……你胡说八道!”何泽指着沈栗。
沈栗上前一步,把何泽的手拨开,冷笑道:”何大人既然吃着我盛国的俸禄,做着我盛国的官,流着我盛国人的血,怎么却处处为一个北狄的王子说话?您不是当初投错了胎吧?”
这话说的……
邵英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没笑出来。
何泽的绿脸又变得通红,怒气冲天!
“要是您那么仰慕北狄,不如请皇上着人送何大人也去和个亲?”沈栗似笑非笑道。
玳国公顿时爆笑:“哈哈哈!好主意,和亲嘛,嫁女都行,入赘也该可以嘛!何大人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美……美姿仪!皇上,臣觉得沈栗这个主意好,臣附议!”
何泽的脸又青了。
阁老何宿狠狠瞪了一眼何泽。他这个侄子越来越有主意,今日要参沈淳父子竟半点没和自己商量!蠢!皇上怎么可能因为不给北狄王子让路这种原因治沈淳沈栗的罪!
封棋:“……咳咳!”
众位大臣纷纷以袖掩口,侧身而立。
一场严肃的辩论在沈栗的利口之下,竟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尘埃落定
何泽狠狠盯着沈栗,沈栗微笑回视。
三年前沈栗就没给何泽留过面子,如今他羽翼渐丰,自然更无畏惧之意。
何家不好对付的从来不是何泽,而是躲在何府的何密与阁老何宿两兄弟。至于何泽,沈栗颇为赞同沈淳曾经的评价:蠢的不像是何密的种!
在大殿上堂而皇之地为北狄王子张目,莫非是当盛国的官当腻了?
“好了!”邵英眼看何泽已经开始两眼翻白,像是要厥过去,开口打断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争执起来没完没了,不要浪费朕的时间。此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不是什么大事。
何宿本来还想替侄子开口,一听皇上的口风,得,还是继续装木头吧。
何泽还在心下诧异,兀轮可是要与盛国和亲的,皇上就由得沈淳如此放肆?
很快何泽的诧异就有了答案,邵英宣布,拒绝兀轮和亲的请求。
何泽顿时垂头丧气,眼看要到手的买卖,不成了!
抬眼看看沈淳父子,两人都面无异色,毫不惊奇。何泽心里一转,莫非这两人早知皇上会拒绝和亲之事,笃定兀轮王子做不成盛国的女婿,才敢如此大胆?是了,听说昨天皇上召他父子入宫,他们肯定先一步得了风声!
沈淳对北狄的态度一向坚决抵制,没准儿他们还曾试图劝说皇上拒绝易薇公主下嫁!
何泽想参人没参成,以为十拿九稳的和亲之事也黄了,整个大朝都垂头丧气。
何宿也暗暗可惜,原本花了很大心思打动了首辅封棋,怎么到底还是失败了呢?是谁又扭转了局势?
外臣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子心里却门儿清。
下了朝,太子乐呵呵把沈栗拽回东宫。
当日乾清宫的讨论的详细内容是不能随意打听的,但太子仍从骊珠有意无意的谈论中听出沈栗是出了大力的。
太子郑重其事地向沈栗道了谢。
沈栗吓了一跳,忙不迭摇手道:“学生只是说出心中所想罢了,当不得殿下如此。”
太子笑道:“便是谢谦礼的直言,自北狄人提出和亲,母后与吾夙夜不得安眠,如今尘埃落地,着实松了一口气。”
沈栗摇头道:“陛下对易薇公主的宠爱又不是假的,何尝又舍得将公主下嫁?不过是朝中一些大臣纷纷扰扰打乱了陛下的思绪罢了。只要陈清利弊,陛下自然会拒绝兀轮的提议。”
太子叹道:“虽然如此,父皇做出决断之前,吾还是不能安心。”
沈栗想起何泽与兀轮的交情,自然要提醒太子:“……恐怕何家惦记上承恩侯府和祺祥商团。”
太子恨道:“世家之祸,猛于饿虎!前朝就是由世家们控制朝政,先后扶植了几代昏君上位,才使江山动摇。世家愈肥而黎民日饥!我盛国两代君王勤勉如斯尚不能恢复前朝败坏的府库,他们竟然还想方设法侵占,竟然还打上我皇家公主的主意!吾定要秉明父皇!”
沈栗默然。
何家也确实过于奢侈,不说平常的用度,就是嫁女娶妻这样的大事竟也操办的堪比皇家。他们要是立身持正也可以说得过去,可这些人早就习惯于巧取豪夺,皇帝只怕早就给他们记着帐呢。
说起来何密与何宿都不是一般的聪明人,怎么就看不到何家繁华之后的危机呢?聪明都用到哪儿去了?
“险些忘了,”太子笑道:“你中了解元,吾还没有向你道喜。”
沈栗一怔。他中了解元,沈府倒是闹哄了一天,第二天就被邵英宣召入宫,心思都放在了和亲之事上。回来路上又碰见了何泽与兀轮,与沈淳回府后预料何泽说不定要参他们,于是又一心想着怎么对付何泽。
这短短三天诸事繁杂,中举之事竟好似已经过了许久,如今太子提起来,沈栗还晃了一下神才想起。
“多谢殿下,学生也是侥幸。”沈栗笑道。
太子摇头道:“谦礼不必过谦,若是县试院试,或有巧合,乡试又岂能容忍侥幸?再者,谦礼是如何读书的,吾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你成为解元,也是实至名归。”
沈栗是东宫伴读,自然随着太子读书,他学习的劲头,太子可是见识过。钱博彦那么会装的一个人,都让沈栗问跑过。不提别的,沈栗那一笔字,从勉强看得出字形到如今自成一体,沈栗是下过苦功的,什么托鸡蛋啊,悬臂练字啊,没点毅力真坚持不下去。
有些事就怕下功夫,沈栗不单肯下苦功,他还有天赋!乡试之前,太子打问过钱博彦,这位太傅告诉太子,不提名次,沈栗要是落了榜,这届乡试肯定是有问题。
太子笑道:“听说霍霜他们还要请你去十里杏花喝酒,可惜吾不能同乐。”
要是传出太子跑到十里杏花喝酒,明天的早朝要炸锅。
沈栗忙道:“如今北狄人还在景阳,那个兀轮十分胆大,殿下不可轻易出宫。”
太子皱眉道:“听说这人还曾想刺杀你?”
“为他二哥报仇。”沈栗道:“差点搅了学生的婚礼。”
“时隔三年!”太子冷笑:“才想起报仇,大约是想在北狄大汗面前出个风头吧。”
顿了顿,沈栗迟疑一下,问太子道:“殿下可对湘王殿下有印象?”
太子愣了愣,不知沈栗怎么转到这个话头上:“小时见过,不过父皇继位后湘王叔就不曾再来过景阳了。”
“喔,”沈栗低头道:“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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