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
应如是只恨自己当时为何不多想一步,怎么就没想到找与沈栗交好的才茂前去救援?
听说没找到沈栗尸体,逆匪又与湘州有关,应如是手捂胸口,头晕眼花。
“你说,逆匪是将沈栗带走了?”应如是虚弱道。
才茂点头道:“脚印直到岸边,海上还飘着两艘无主渔船。当是换了大船逃走了。”
“叫水师去追!无论如何将人给本官追回来!”应如是跳脚道。
“已经派人知会田大人了。”才茂皱眉道:“然而耽搁的太久,如今天色将晚,怕是来不及。”
“那也要追!”应如是厉声道:“告诉姓田的,不要管海寇了,只要把沈栗和姜寒追回来,老夫亲自给他敬酒!”
“卑下代谦礼谢过大人。”才茂感激道。
应如是摇摇手,喃喃道:“还不如被害了呢。”
“什么?”才茂不可思议道:“大人,你说谁?”
应如是呆坐半晌,苦笑道:“才千户啊,你就不想想他们为何就盯上谦礼?”
才茂眨眨眼。
应如是做了个口型。
“火药!”一声惊叫传出正堂。
应如是长叹道:“都是老夫疏漏,总是慢来一步。如今战事正酣,湘州想得到火药也是应有之义,老夫早该多派些人保护谦礼的。若是湘王通过谦礼得到火药配方……”
“谦礼绝不会归附湘王!”才茂斩铁截钉道:“今日之危也并非大人之错,而是有小人作祟。”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惶惑世子
才茂一声“小人作祟”,立时勾起应如是怒火:“尤行志!”
“还有祁修文。”才茂补充道:“是他拖延救援,贻误战机,才至逆贼劫走了谦礼。”
应如是微微皱眉,与才茂静静对视,半晌方道:“可行么?”
才茂冷笑:“不过教他‘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而已。”
“玳国公府门人……”应如是迟疑道。
沈栗已然不见,应如是自然不愿轻易为其得罪玳国公府。
才茂轻声道:“大人,我等还要向皇上交代。”
龄州之乱已经无法遮掩,朝廷一定会派人下来详查。祁修文有意拖延是实打实的,应如是若为其掩饰,到时万一被人揭出来,难免要被视为同党。
保全祁修文,这个人情未必能卖到玳国公府上,日后却有可能被牵连进去。
应如是缓缓吐出一口气,点头道:“祁修文贻误战机,致使龄州陷于祸乱。既然千户在这里,就交由缁衣卫探查。”
把事情推到缁衣卫去,日后玳国公府提起来,就说是才茂的意思。
才茂也不在意应如是的打算,笑道:“大人放心,卑职自有计较。”
飞白一直沉默不语。见应如是二人商量已毕,方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沈栗交给他的血书与私印,躬身递给应如是,哽咽道:“这是我家少爷教小的呈给大人的。还有……少爷给市舶司写好的书札留在古家,待小的回去找到即呈上。”
应如是一脸感慨:“谦礼临危不惧,犹念差事,当为我辈楷模。”
不管怎么说,沈栗能在生死关头记得把这方私印交给飞白带出来,应如是确实要念他的好。一任布政使的私印,若是落在逆贼手中,还是能做许多文章的。
伸手接过,先收了自己的私印。轻轻展开血书,头一行字映入眼帘:臣沈栗启奏陛下……
应如是连忙手忙脚乱将其合上,向莫名其妙的才茂二人苦笑道:“这是谦礼呈给陛下的。”
才茂恍然。沈栗当时危在旦夕,要带给应如是的话已经口头嘱咐飞白了,这份血书,是要送回景阳的。
“此物重要,需快些上呈朝廷,还是请才千户费心吧。”应如是道。
如今龄州大案牵涉湘州、礼贤侯府、玳国公府,应如是自觉顶不住,决定撒手不管,万事回避了。
人交给缁衣卫,物也交给缁衣卫,才千户多费心,只要不牵扯到老夫,您随意。
才茂接过血书,也不推辞。交到本官手里更好,若是经由官驿上呈,还怕被人有心换了呢。
飞白回古家找到沈栗的书札,交给于枕,随即决定立时返回景阳。
少爷不见了,他总得回去请罪。
古家到底被姜氏牵连,一家老小都要下狱。好在古冰容有揭露姜氏姐妹密谋劫法场之功,古逸节有出首之义,将来议罪时或可商榷。
沈怡得知女儿死讯,三番两次哭晕。
儿子们稍大后就移至前院,上学读书,唯有女儿古冰容留在身边长大。那女孩能被养成一副莽撞性子,可想而知沈怡有多溺爱她。
得知古冰容身边有沈栗留下的字迹和帕子,沈怡跪求飞白:“且将那孩子的牌位带回去吧。若是古家不幸被诛族,怕是连收尸的都没有。那孩子已经是谦礼的人,叫她进沈家去吧。”
沈怡是担心礼贤侯府知道后,不肯接受古冰容的牌位。想求飞白直接带回去,算是“先斩后奏”。古家倾覆在即,沈怡要安排好女儿的后事才能瞑目。
飞白连忙跪下,为难道:“小人先打发人给表姑娘敛尸,叫她有个安葬之地。待此事了结,再迁往景阳不迟。”
见沈怡欲开口,忙摇头道:“姑太太别为难小的了。便是小的能做主,也不敢在这个当口带表小姐回去。”
沈栗正被人劫往湘州,就凭古冰容是姜氏的侄女,飞白也不敢将她的牌位带回侯府。何况侯府还有个少夫人呢。自己没顾好少爷,却带回一个妾室的牌位,岂不要气死侯爷?
想到自己要亲口将沈栗落难的消息告知沈家上下,飞白叹息不已。
“你说什么?”沈淳不可思议道。
“小的无能,没顾好少爷,少爷他……他被人劫往湘州了。”飞白艰涩道。
沈淳努力眨了眨眼,霎时间只觉天旋地转。
大管家忙上前扶住,连声道:“快请府医来!”
“不用!”沈淳止道:“飞白,你过来,好好跟本侯讲讲事情的来龙去脉,要仔细的讲!”
沈淳还能强忍悲痛,勉力镇定。老夫人田氏得知恶讯后却立时厥过去。
沈栗是她最得意的孙子,也是沈家最重要的后辈,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夫人自觉无颜去见先夫。
好容易恢复神智,田氏吩咐道:“告诉家人们都闭紧了嘴,万不可教谦礼媳妇知道。”
李雁璇生下儿子,每日里盼丈夫回来盼的望眼欲穿,田氏万不敢叫她知道沈栗出了事。
郡主一叠声应着:“儿媳晓得。母亲不要忧虑,谦礼吉人天相,定会转危为安。”
田氏叹息道:“吉祥话当不得真。咱们沈家要艰难了。”
“咱们沈家要艰难了。”听过飞白禀告,沈淳令人找来世子沈梧。
“谦礼被掠往湘州,或是附逆,或是自戕,或是逃逸。”沈淳轻声道:“为父自信谦礼绝不会附逆,但想必朝中有很多人恨不得他投向湘王。沈家危矣。”
沈梧乍闻变故,瞠目结舌。
“谦礼不在,安智,你是咱们礼贤侯府的世子,”沈淳看着长子,沉声道:“日后你要将咱们侯府撑起来!”
沈梧呆呆听着,脑中轰轰乱响,一时思绪繁杂。
沈栗在时,他不平过,委屈过,争过抢过,最后总算有了自知之明,打算安生过活了。今日沈淳却忽然将他唤过来,告诉他:我们沈家将来都指望你了,你要立起来。
家族终于要依仗自己,父亲终于肯正视自己,沈梧觉得自己该高兴、该得意,然而……没有。
“我不行!”沈梧惶惑道。
沈淳静静地看着他的长子。
沈梧急道:“谦礼那么聪明,他能逃回来,他不会死的。”
“但他现在不在。”沈淳咬牙道:“安智,你好歹是侯府世子。”
“我不行!”沈梧望着父亲,虚弱道:“父亲,您也讲讲理。儿子前半生都在学着如何做一个安分的世子,你想我与世无争,万事听谦礼的安排,儿子如今好容易学会了。现下您又要我出头,儿子不会啊。”
沈梧惶惑道:“儿子不会!我没有谦礼那样的人脉,没有他的才华。出了侯府,谁认得我?太子殿下不会倚重我……”
“你无需和谦礼一样。”沈淳柔声道:“也不是哪家的子弟都能和谦礼一样。你只要做好一个世子就行。若是皇帝召见你,你就好生搭话。若是别人欺上门来,你就回击……”
看着沈梧迷茫的眼睛,沈淳的心渐渐沉下去。
这个儿子立不起来。
长期居于后宅,已经将沈梧的心性磨平,少小时那点聪敏早已不见,只剩下沈淳以往所期望的安分。
沈梧的资质及不上沈栗,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性也及不上沈栗。
不是人人拥有都有力挽狂澜的心机才智。
还有谁呢?大的不争气,小的还没长起来。沈淳心下凄凉,努力鼓励沈梧:“……只要尽力去做就好。这是我沈家生死存亡的时候,你一定要用心!”
容蓉与沈梧早已形同陌路,今日却特意跑到正房等着丈夫回来:“父亲找你去书房了?”
沈梧望向妻子微微发亮的眼睛,心下不由升起一股厌恶,只随口应了一声。
“也该郎君出头了。”容蓉欢快道:“方才母亲派人来嘱咐不准向观崎院透露消息,教妾身说,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容氏!”沈梧厉声道:“你给我安生些,不要惹事!”
容蓉吓了一跳,含泪道:“妾身都是为了谁……”
“只看得见后宅里这点计较,”沈梧不耐道:“家里遇到了难关,你还当是好事。”
“什么?”容蓉惊道。
“沈家若是过不得这个坎,”沈梧静静道:“你就回娘家算计去吧。”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长 构陷
交代过世子后,沈淳立即往宫门递牌子,求见皇帝。
跟着骊珠快步走进乾清宫,沈淳发现太子也在这里。
行罢大礼,沈淳与太子面面相觑,均看到对方眼中焦灼之意。
殿中气氛异常沉重,邵英正看着缁衣卫快马送来的血书。
耳听得邵英微微叹息,太子与沈淳心中一沉。
“明日早朝,怕是有不少人要参沈栗投敌。”邵英道。
“父皇,儿臣可为谦礼担保,他绝不会投靠湘王。”太子立时道。
沈淳感激地看了太子一眼,忙伏地叩首:“臣全家身沐皇恩,万死不足以报之。上下三代,历无犯法之男,更不敢有不忠之心,请圣上明察!”
邵英叹道:“朕知道,他们也知道,可这世上从来不缺存心闭眼障目的人。”
“皇上!臣……臣……”沈淳哽咽道:“微臣……伏惟圣裁。”
“父皇!”太子急道:“沈栗行走积年行走东宫,无时不兢兢业业、克勤克勉,不曾有半分懈怠,更不曾有半点不忠不敬之态,他怎么可能投敌?”
沈栗如今堪称东宫门下第一人,他若被判定投敌,太子不但要面临识人不清的质疑,而且还会失去很多助力——沈栗的父族礼贤侯府、妻族户部尚书府、甚至母族晋王府都要倒。
为了不触动皇帝忌讳,东宫势力本就不大,如今再被砍下去大半,太子有一口血好吐。
沈淳在阶下痛哭流涕,心下却不甚恐惧。
他伤心的真正原因是一旦痛失沈栗,礼贤侯府便要陷入后继无人的困境。而非担忧沈家是否会真的被抄家灭门。
知子莫若父,沈淳知道,虽然沈栗行事看似温和周全,其实脾气不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湘州使人将他掠去,教他栽了偌大个跟头,沈栗还指不定怎么记仇呢。加之沈家全家老小都在景阳,湘王想收服沈栗是难上加难。与其担心儿子投敌,不如担心儿子最终无法脱困,选择一死了之。
沈栗既未投敌,那他是否会“有罪”,就看皇帝的意思了。
皇帝会希望沈栗被扣上附逆的罪名吗?
沈栗是东宫辅臣,但他是被皇帝亲口夸赞过,又是被皇帝派到太子身边的。若是太子被坐实了识人不清,那皇帝呢?
邵英当然不希望沈栗获罪。他对礼贤侯府、对沈栗都是满意的。沈家人胜在识趣忠心。邵英想要军权,沈淳就能立即赋闲。邵英不喜欢世家朋党,沈家娶妻选婿时便有意避开勋贵。
沈栗在东宫多年,从来只立功不犯错,这个人用起来如臂使指,已显能臣之姿。对皇帝来说,如此出身可靠又有才干的臣子,也是不多见的。
何况沧澜书院、祺祥商团、如今已经广泛种植的土豆玉米、市舶司等等,都是出自沈栗的建议,若是此人获罪,那这些计划难免被指为异端,统统都要废弛。
市舶司已经上报新增税款,数额堪称巨大,单为着那些银子,邵英也不允许沈栗被人诬陷。
然而,邵英点了点案上密折,心下为难。
龄州布政使应如是与缁衣卫千户才茂告龄州府同知祁修文有意拖延救援,致使沈栗被劫,逆匪逃脱。
一个地方同知,当然不能与东宫辅臣相较,但邵英方才得知,祁修文是玳国公府门下。
若沈栗不背这个黑锅,被问罪的就该是祁修文,进而被有心人牵连到玳国公府。
邵英微微叹息,玳国公世子如今还在军前领兵呢。
礼贤侯府也好,玳国公府也罢,都是邵英的拥趸,无论哪边获罪,被削弱的都是邵英的力量。
近几年邵英确实有打压玳国公府的意思,但时机和范围都是在他的控制之中的,而不是如今面临二选一的境况。
郁家是不是故意向沈栗下手?邵英不禁怀疑。
趁着平湘之战,在自己需要倚重玳国公府的时候,设计沈栗,让自己不得不在这场二选一的官司中放弃礼贤侯府,郁家便可以在武勋中真正的一家独大。在自己扶植起新的势力与之抗衡之前,郁家便不用再担心自己的打压。
邵英负着手踱来踱去。
不,不对,郁家怎么会知道湘州要劫沈栗去?
没准儿是临时起意?
也或许是早与湘王暗通款曲?
邵英思来想去,只觉心烦意乱,挥手道:“汝等先退下。”
太子与沈淳茫然对视,皇上到底打算怎么处理此事?倒给个准话。
邵英望着太子二人的背影,默默发呆。
骊珠轻手轻脚上来续茶,不防邵英忽开口:“近日玳国公担忧世子茶饭不思,中午那道鹿筋不错,教御膳房给玳国公送道过去……你亲自去送。”
骊珠顿时心中一动。
御膳房特意在食盒中添了小炉,故此菜到了玳国公府仍然热气腾腾。
玳国公谢恩道:“圣上不以臣老朽无用,时时加恩,老臣感激涕零。”
“国公爷为我盛国立下汗马功劳,世子又在军前为国尽忠,万岁多有眷顾,正是君臣相得的佳话。”骊珠笑道。
玳国公哈哈大笑,亲手向骊珠手中塞了个荷包。
骊珠掂了掂荷包,轻轻叹了口气。
玳国公微微一惊,这荷包已然不轻,莫非这太监还嫌少不成?固然是皇帝眼前得用的,到底是个阉人,未免太过贪婪。
心中虽有些不满,玳国公仍是向袖子里掏。
骊珠忙低声道:“国公爷误会奴才。唉,奴才方才只是想到日后得荷包的地方怕是要少一个了。”
玳国公眨眨眼,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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